第12章
季婳抬頭,對上一雙冷冽的眼。
那眼如同淬了霜的刀鋒,一寸寸剮過血肉。漆黑瞳仁里凝著一絲冷光,像蟄伏的毒蛇輕輕吐信,隨時(shí)來上致命一擊。
季婳怔在原地,滿心震驚與匪夷所思。模糊的記憶瞬間涌入腦海,原本已經(jīng)模糊被遺忘的臉與面前的五官重疊,重新鮮明。
夜景淵倏地動(dòng)了動(dòng)嘴角,似輕嘲,宛若洞悉她此刻心中所想。
眸底藏著鋒利的算計(jì)。
季婳打了個(gè)寒顫,寫有條毒蛇沿著脊背往上爬,貼著脖頸,在耳邊發(fā)出嘶嘶聲響。
她全身血液都涼了下來。
怎么會是他?
想到那日輕狂,大放厥詞的話,季婳出了一身冷汗,幾乎立馬埋下頭,不敢看夜景淵。
季錦眠冷眼旁觀,將二人的暗潮洶涌盡數(shù)納入眼底。
冤有頭債有主,她也算是從此此身分明了。
正想著,夜景淵忽的朝她看過來,嘴角微揚(yáng)。
季錦眠當(dāng)即心中冒出不祥預(yù)感來,這家伙,在打什么壞主意?果真是唯恐天下不亂!
只見他忽然靠近,低聲耳語:“王妃,今天你代表著王府顏面,等會可要好好表現(xiàn)啊?!?/p>
他瞳仁里浮著一層極淡的笑,像是硯臺里未化開的墨,溫潤之下藏著頑劣的促狹。
既想做他的王妃,自然得付出些代價(jià)。
最起碼,得與他夫婦一心,同仇敵愾。
季錦眠心里白眼翻上了天。這曹氏后人,怎么一個(gè)賽一個(gè)輕浮?
一次就算了,他怎么還叫出癮了?
季錦眠拉下臉,神情中多了幾分凝重,“王爺自重,沒名沒分的莫要耽了臣女清譽(yù),若是影響小女嫁娶,那便是王爺?shù)淖镞^了?!?/p>
夜景淵挑了挑眉,聽她這意思,倒不是非嫁他不可?賜婚甚至都要下來了,她還想有二心?
夜景淵剛欲開口,又聽季錦眠說:“難怪人家說侄兒隨叔叔,三皇子他......原來是王爺以身作則的緣故?!?/p>
夜景淵聽出一絲挖苦,拿他跟夜遠(yuǎn)澤相提并論?
阿貴哪里聽得了這種話?
他們家王爺潔身自好,從不拈花惹草,哪像夜遠(yuǎn)澤似的,朝秦暮楚,左右逢源。
他當(dāng)即表示:“季小姐說笑了,王爺雖當(dāng)他一聲皇叔,但到底與他非同出一脈,王爺?shù)闹秲憾嗔巳チ?,難道人人不好,便都成了王爺?shù)牟簧???/p>
季錦眠愣了下,怎么就不同出一脈?
“ 怎么不是?皇親一脈,不都生養(yǎng)于曹氏一族嗎?”
她下意識脫口而出,夜景淵朝她看過來,否認(rèn)道,“并非如此,曹氏一族雖然壯大,歷朝歷代皇帝母族都并非曹家?!?/p>
季錦眠內(nèi)心掀起波瀾,千百年來,曹家居然連一個(gè)皇帝也沒有嗎?怎會如此?莫不是跟當(dāng)初曹氏算計(jì)她有關(guān)?
轉(zhuǎn)瞬間,季錦眠又想到了另一件事,“千百年前,曹家不是有位曹皇后,她難道不曾誕育......”
“有過,但嫡子早夭,后收養(yǎng)了其他皇子,扶了正統(tǒng)?!?/p>
夜景淵三言兩語,解答了她的疑惑,這些都是下人給季錦眠找的史書中不曾記載的。
她內(nèi)心波瀾迭起,沒想到那么多曹氏女子進(jìn)宮,竟連一個(gè)當(dāng)皇帝的都沒有,簡直就像是......報(bào)應(yīng)。
季錦眠心中有一絲快意閃過,忽然想到按照這個(gè)說法,那么夜景淵就跟現(xiàn)在的圣上一樣,身上沒有曹氏血脈。
想到這里,季錦眠心里舒暢不少,她對于嫁誰沒意見,但曹氏后代不行。
她覺得惡心。
想的認(rèn)真,冷不丁對上夜景淵探究視線,季錦眠心頭一緊。
他寸寸打量,漫不經(jīng)意的眼神,卻有種能把人看穿的魔力,季錦眠心里微微不安。
只聽他說:“你對曹家的事很感興趣?莫不是跟他家的人結(jié)了仇?”
曹家宮中女眷居多,各攬顏色,曹家男兒在朝中也身兼要職,可謂是風(fēng)光無限。不過樹大招風(fēng),暗中也得罪了不少人。
季錦眠一個(gè)剛從鄉(xiāng)下入京的女兒家,怎么會跟曹家扯上關(guān)系?
夜景淵注定無法從季錦眠口中得到答案。
她微微一笑,淡然處之,“好奇,隨便問問?!?/p>
夜景淵瞇了瞇眼,直覺告訴他,季錦眠嘴里沒實(shí)話。
季錦眠也知自己招起了他的疑心,轉(zhuǎn)而起了別的話頭,“王爺,請人幫忙是要給好處的?!?/p>
“我若按王爺說的做,王爺打算如何謝我?”
夜景淵挑了挑眉,她倒同自己談起條件了。
有膽,倒也貪得很。
不過淵王府最不缺的,便是金銀珠寶,夜景淵更不是小氣的人。
“想要什么,讓阿貴領(lǐng)你到庫房去取。”
阿貴咋舌,又送???倒不是送不起,而是他家王爺自打見了季錦眠,東西流水似的往外送,就連老太妃的愛琴都給了出去。
這人都還沒進(jìn)門,八字還沒一撇呢!只望這季家大姑娘,莫要辜負(fù)他家王爺一片心意才好。
季錦眠同樣微訝于他的爽快,不過須臾,她搖了搖頭,露出一抹淺笑。
“臣女不要那些身外物。”
聞言,夜景淵多看了她一眼,“那你要什么?”
“王爺生得豐神俊朗,格外好看,就賞臣女多看您幾眼?!?/p>
夜景淵:?
季錦眠這是在反過來調(diào)戲他?,
很快,他笑了,折扇在胸前輕搖,“好啊,本王允了?!?/p>
其他人隔得遠(yuǎn),并不能確切聽到他們說了什么,只瞧著夜景淵突然心情大好的樣子。
不少人對季錦眠心里多了一層敬配,看來這淵王妃是板上釘釘?shù)氖隆?/p>
臺下的眾貴女門已經(jīng)接連入座,齊聚一堂。
樂師舞姬們紛紛上前獻(xiàn)藝,不多時(shí),便被夜景淵的人匆匆叫停。
“夠了,這彈的都是什么?這幾年翻來覆去就這些花樣,實(shí)在膩人,王爺便是讓你們這樣招待客人的嗎?”
樂師們紛紛請罪,而后很快有人在下面提議:“早聞季二小姐通曉音律,對季家先賢的千古名曲《鳳棲梧》也能復(fù)刻一二?!?/p>
“這曲子失傳已久,我等都未曾耳聞,不如二小姐替我們演奏一曲如何?”
在場不少人紛紛看向季婳,恭維著讓她彈奏,阿貴直接讓人搬來了古琴。
季錦眠卻看向了夜景淵,這就是他讓自己好好表現(xiàn)的原因?
果不其然,很快就聽另一人說:“那日宮宴上,季大小姐說也會彈奏《鳳棲梧》,就是不知道你們姐妹誰更技高一籌,不如讓我們開開眼界,諸位以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