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6年,索姆河戰(zhàn)役前夕]
熱力學第一定律:能量守恒
Theodore Arthur Ashford 的白發(fā)在戰(zhàn)壕的泥濘中顯得格格不入。
他蜷縮在潮濕的掩體里,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一枚銅制懷表——那是母親留給他的,表蓋內側刻著“To Theo, with love”。他曾經(jīng)以為,戰(zhàn)場會是榮耀的證明,火焰與勇氣能讓他贏得家族的認可。但現(xiàn)在,懷表的齒輪聲只是提醒他:時間在這里毫無意義。
他想起那個和他同姓的Ashford——Henry,驕傲得像只孔雀,火焰燒得比誰都旺。他們一起參軍時,那小子還笑著說:“我們可是火家族的天才,戰(zhàn)場上誰能傷到我們?”
可三天前,一發(fā)流彈穿過了他的胸膛。他的火焰太猛烈,在黑夜中像燈塔一樣顯眼,友軍的機槍手誤判了目標,子彈撕裂了他的肺。他死的時候,血沫從嘴角溢出,火焰卻還在燃燒,直到最后一絲氧氣耗盡。
一個Ashford死去,另一個活了下來??偰芰繘]有改變。
[1917年,帕斯尚爾戰(zhàn)役]
熱力學第二定律:熵增
戰(zhàn)場的泥漿吞沒了槍械、制服和尸體。Theodore 踩著半凝固的血漿前進,冷凍的能力讓他的靴子表面結了一層薄冰,每一步都發(fā)出脆響。
他曾以為超能力者會是戰(zhàn)場的主宰,但這里只有平等的荒謬:一個能操縱電流的德國士兵在沖鋒時被流彈擊中,抽搐著溺死在彈坑里;一個隱身在戰(zhàn)壕中傳遞情報的法國人,因為太久沒被人“記住”,連自己都忘了該向誰匯報。
最諷刺的是火家族的人——他們本可以焚盡敵陣,卻在點燃鐵絲網(wǎng)時,被自己制造的濃煙嗆到咳血倒地。契約?能力?在這里統(tǒng)統(tǒng)淪為笑話。
混亂永無止境。有契約的士兵和沒有契約的平民,有能力者和無能力者,最終都在泥濘中腐爛成一團。
[1918年11月,停戰(zhàn)協(xié)議簽署當天]
熱力學第三定律:絕對零度不可觸及
Theodore站在荒蕪的戰(zhàn)場上,左眼的空洞隱隱作痛。軍醫(yī)說彈片摧毀了視神經(jīng),但他知道,Jet一定能治好它——如果她還愿意見他的話。
三年來,他寄出過十七封信,卻從未收到回音。他不知道Jet的診所是否被炸毀,或是她早已在某個實驗室里沉溺于覺醒的幻夢。
遠處,軍官們正在香檳杯旁宣讀停戰(zhàn)協(xié)議。一個讀心家族的謀士悄悄對他說:“別天真了,Ashford。契約廢除了又怎樣?他們會發(fā)明新的枷鎖……”
寒風卷著雪花掠過他的白發(fā)。Theodore 突然想起劍橋的冬天,Jet在實驗室里用試管攪拌液氮,頭也不抬地說:“絕對零度永遠無法達到,因為粒子不可能完全靜止——但我們可以無限接近。”
和平也是。Jet也是。
他按了按空蕩的左眼眶,轉身走向法國邊境。凍土在他腳下無聲地蔓延,像一條通往過去的冰徑。
[1920年,法國邊境,冬]
熱力學第一定律:能量守恒
十七封信。十七次落空。
Theodore靠在酒館的角落,指尖摩挲著一枚磨損的火柴盒。他劃亮一根,火焰微弱地跳動,映出他左眼空洞的陰影——那里本該有一只綠色的眼睛。
“再來一杯?!彼麑票Uf,聲音沙啞得像被煙熏過。
酒保瞥了他一眼,倒了一杯劣質白蘭地?!澳氵@種眼神的人我見多了,戰(zhàn)后都這樣。”
Theodore沒回答。他想起Jet——不,現(xiàn)在該叫她Julian了——她是不是早就把他忘了?畢竟,四年了。四年足夠讓任何人把過去燒成灰燼。
他摸了摸口袋,里面只剩最后幾枚硬幣。能量不會憑空消失,只會轉移。 他的驕傲、他的理想、他的火焰,全都變成了戰(zhàn)壕里的泥,變成了無人回應的信,變成了現(xiàn)在這副模樣——一個獨眼的流浪者,靠打零工換一頓飽飯。
熱力學第二定律:熵增
有人跟蹤他。
有時候是斑白頭發(fā)的老人,眼神銳利得像鷹;有時候是說俄語的壯漢,袖口隱約露出冰霜的痕跡。他們不遠不近地跟著,像一群等待腐肉的禿鷲。
Theodore冷笑。這是他自找的。
他曾經(jīng)天真地以為,能力會讓他與眾不同,會讓家族正視他,會讓Jet——讓Julian——多看他一眼。但現(xiàn)在他明白了,力量只會帶來更多的混亂。
就像戰(zhàn)場上的火焰,燒得越旺,死得越快。
他忽然想起Jet剛來他們家的樣子。那時候的她,是不是也像這樣,每天被無數(shù)雙眼睛盯著?被水家族、被火家族、被那些想要“原初力量”的瘋子們……
熵永遠在增加,秩序終將崩潰。
熱力學第三定律:絕對零度不可觸及
“聽說邊境有家特殊診所。”酒館里有人低聲議論。
“對,那個醫(yī)生——叫什么來著?Julian?——據(jù)說能治別人治不了的病?!?/p>
Theodore的手指僵住了。
是她嗎?
他應該去找她嗎?
她還會想見他嗎?
或者,他早已像絕對零度一樣——永遠無法觸及她?
他站起身,丟下最后幾枚硬幣,推開酒館的門。寒風卷著雪粒撲來,遠處,一盞孤燈在夜色中微微閃爍。
——像是等待,又像是拒絕。
[1921年,法國邊境,冬]
熱力學第一定律:能量守恒
斑白發(fā)色的女人攔住他時,Theodore正把最后一塊黑面包塞進大衣口袋。她的骨架很大,幾乎擋住整條巷口,指節(jié)粗糲得像常年握刀。
"她在找你。"女人直接塞來一疊泛黃的信件,最上面壓著把熟悉的手術刀——刀柄刻有熱力學公式。"寄了二十三封,全被截了,有些被燒掉了,這是剩下的。"
Theodore的指尖碰到信封邊緣燒焦的痕跡。能量不會消失,那些字句只是化成了灰,而Jet的筆跡依然在剩下的紙頁上跳動:
「Thermo,劍橋的實驗室被炸了,但我搶救出你的筆記——」
「東線傳來停戰(zhàn)消息時,我治好了六個凍傷截肢的士兵——」
「如果你收到這封信,診所的煙囪永遠冒著熱可可的味道——」
熱力學第二定律:熵增
"她現(xiàn)在和個麻煩人物攪在一起。"女人突然壓低聲音,袖口露出火家族特有的灼傷疤痕,"冰家族那些雪耗子最近也總在診所附近打轉。"
Theodore盯著巷子盡頭結霜的墻壁。三年戰(zhàn)場教會他兩件事:一是火焰在雪地里死得最快,二是最致命的子彈往往來自友軍?;靵y才是常態(tài)——Jet當年被他們收留時不也這樣嗎?被各大家族監(jiān)視,被契約束縛,卻依然固執(zhí)地劃亮火柴。
"我回去能做什么?"他聽見自己問,白霧在冷空氣中潰散。
女人突然笑了:"你小時候連團火苗都點不燃,現(xiàn)在倒學會裝死了?"
熱力學第三定律:絕對零度不可觸及
診所二樓的燈光昏黃,Theodore隔著結霜的窗戶看見那個藍眼睛白發(fā)男人正抓著Jet的手腕。她的表情讓他想起被麻醉的實驗兔——清醒地承受著,靈魂卻像被抽離到某個遙遠的地方。
絕對零度?不。
有些東西必須燃燒。
他踹開診所大門的瞬間,所有寒氣化作白霧翻涌。
"晚上好。"獨眼在煤油燈下泛著綠色光澤,"我需要急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