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孟的會所叫做“紅線牽”,離開鎮(zhèn)衛(wèi)生所不遠(yuǎn),走過去不到十分鐘。
所以,葉輕語打算在中午休息的時候把報告給人送去,省得麻煩,也順便去看看,完成和顧孟見一面的任務(wù)。
都一起吃飯了,肯定算見過了吧。
食物么,兩份蘭州牛肉面。
門框上的電子屏正滾動播放“本周優(yōu)質(zhì)會員推薦”,像素小人舉著玫瑰花在“緣來是你”的霓虹燈牌下轉(zhuǎn)圈。
整個會所不算大,只擺著四套中式原木桌椅,每張茶臺上都擱著自動上水的電磁爐,紫砂茶壺正咕嘟冒著熱氣,旁邊的亞克力臺卡用燙金字體印著“掃碼預(yù)約一對一情感咨詢”,看起來除了顧孟,就沒有其它工作人員了。
“品味還可以,但看起來沒什么藝術(shù)細(xì)胞,店面的擺放一塌糊涂,給一分。”葉輕語在心里頭偷偷地打分。
四張桌子都坐滿了,葉輕語也不好意思打擾,就提著兩份面條靠在門邊刷手機,一直到中午十二點左右,顧孟還坐在電腦桌前敲著什么,會所里頭還有一對會員。
一直到伸懶腰放松的時候,顧孟才發(fā)覺外頭站著的人。
“葉醫(yī)生?在外頭站著做什么,進來坐?!?/p>
他趕忙迎葉輕語進來坐下,倒了一杯茶遞上。
“你早上的報告沒拿,我給你送過來,”葉輕語詢問顧孟可不可以在這里吃飯,得到許可后,飛快地打開了包裝,開始吃起來,“張姐還說,和你見一面就不再給我推薦對象了,我就順路了,作為回報,給你帶了一份面條,趁熱吃。”
兩份面條都沒有放香菜,但特地準(zhǔn)備了一小盒香菜,不過因為長時間沒有打開食用的緣故,已經(jīng)變成了一團,顧孟看著真沒有什么食欲,但還是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
蘭州牛肉面的味道很地道,哪怕面條坨成一團也是不錯的,不過顧孟在大口吞咽的時候,總感覺少了些什么。
他偷偷看了葉輕語兩眼,看見對方的茶杯早就空了,突然想了起來。
葉輕語吃面的時候,同時喜歡喝酒,但現(xiàn)在只是工作日的午休時間,不可以喝酒,所以按照她的習(xí)慣,應(yīng)該會用東西替代,但絕對不是茶水。
三分糖的常溫芋泥啵啵!上一世她習(xí)慣用這東西代替威士忌,這一世應(yīng)該也是。
“葉醫(yī)生,要喝點什么嗎?算我請你的。”顧孟詢問。
“隨便點什么都行?!?/p>
“那你在這等一等,我去取一下。”
“那你的店怎么辦?”
“你不是在這吃飯么,我信得過你。”
顧孟帶上玻璃門出去。
那對會員依舊坐在一旁聊天,葉輕語也很快就用餐結(jié)束,將東西收拾好之后用酒精濕巾擦了擦桌子,然后掏出了一本小本本。
品味尚可:1分;為人和善:2分;不矯揉造作:2分……
葉輕語在本子上給顧孟打分,寫到“是否保持邊界感”時頓了頓。
要說這家伙沒有邊界感吧,每次接觸的距離都恰到好處,有邊界感吧,卻又偷偷調(diào)查自己……
猶豫了許久,她終于是在上面寫下了“暫定”。
“五分,還沒及格呢,看來他的那份協(xié)議又得推遲了?!比~輕語將本子合上,靠在位子上,打了個嗝,從包里掏出威士忌看了看,嘆了口氣又放了回去。
葉輕語正對著 “是否保持邊界感” 的打分條目發(fā)呆,玻璃門突然被撞得哐當(dāng)響。
一個拿著啤酒瓶,穿花襯衫的男人踉蹌著撞翻了門口的 “掃碼預(yù)約” 立牌,大叫著闖了進來!
“顧孟!你給老子出來!” 男人將一張會員卡拍在柜臺上,燙金字體在他指尖留下反光的印子,“你上次介紹的那姑娘說我像賣保險的!老子今天——嗝——來找你要個說法,有她這樣不尊重人的么?”
“顧老板出去了,一會回來?!比~輕語抬頭回了一句,聞到對方身上的氣味時,也忍不住皺眉。
簡直就像是在工業(yè)酒精里泡了個澡!
哪怕自己喜歡喝酒,可也接受不了這種刺鼻的味道。
他忽然轉(zhuǎn)頭,視線落在正在收打分本的葉輕語身上,瞳孔猛地發(fā)亮,“嚯,這妞兒不錯,比那個廢物老板推薦的那些歪瓜裂棗強多了,喝一杯不?”
葉輕語的脊背瞬間繃緊。
“周大壯,” 顧孟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會所不接待醉酒客戶,而且我上周已經(jīng)把會費退還,你早就不是會員了,沒向你要之前打碎的紫砂壺賠償款就不錯了,還來這里搗亂?”
“你當(dāng)初自己說的,會員是終身制,找到對象才算結(jié)束,我還是你的第一批客戶呢,怎么不能算?我現(xiàn)在看中這個妞了,要和她處對象,你給我搞定。”
男人將啤酒瓶重重地砸在桌子上,嚇了葉輕語一跳。
“周大壯,你又皮癢了是吧?別給臉不要臉?!鳖櫭蠈杀竽嗖úǚ旁谧郎?,壓了壓手腕。
他的明明聲音聽不出什么憤怒,但那個男人卻還是被嚇到了,退后幾步,撂下狠話就離開了。
“小顧老板差點又要打人啦。”一旁的女會員笑呵呵地說了一句,看起來對于這樣的事情已經(jīng)見慣不怪了。
“他會打人?”葉輕語驚訝地問。
“那倒不是,”那女會員湊近葉輕語,壓低聲音卻掩不住笑意,“小顧老板只對壞蛋兇,對咱們這些普通人總是客客氣氣的,上周李大爺來相親,他能蹲在那兒陪大爺聊三個鐘頭的鳥籠子 —— 可要是遇著那些耍無賴的,絕不手軟。”
“前年有個騙子混進會所騙姑娘,他直接把人堵在男廁所,攥著對方手腕子背《消費者權(quán)益保護法》,愣是把那孫子嚇得當(dāng)場退錢?!绷硪晃荒袝T補充。
聽了這些話,葉輕語愣在那里。
“給,芋泥啵啵,三分糖常溫。”顧孟在葉輕語面前坐下,笑著將奶茶送到她面前。
“你怎么知道我喜歡……”
“可能是巧合吧?因為我也喜歡?!鳖櫭蠜_她傻笑。
葉輕語坐在那里,猶豫不決,思考了好久之后,對顧孟說道。
“你把協(xié)議拿出來吧,我們在火鍋店剛見面時你的那份協(xié)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