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著!”
聽見聲音李菁妧柳眉微蹙,抬頭望向觀音殿方向。只見沈朝瓊帶著玉心從觀音寺朱漆大門中款步而出,裙裾輕揚,似一片悠然飄落的云霞。
“李夫人、菁妧妹妹!” 梁朝瓊笑意盈盈,聲音婉轉(zhuǎn),如春日黃鶯啼鳴。
沈朝瓊不慌不忙,眼中閃過一絲自信:“皇后娘娘曾賜我一匹十色流光錦,聽聞菁妧妹妹喜愛奇珍,我愿將它相贈,能否把這對兄妹交與我?”
“原是瓊姐姐!” 李菁妧一聽這話,緊繃的身子瞬間放松下來,臉上浮現(xiàn)出一抹笑意,先前的戾氣消失得無影無蹤,“不過一匹浮光錦而已,本不算什么,姐姐何必如此掛懷。眼下我正要帶這對小乞兒回府,找府中最好的大夫為他們醫(yī)治呢。”
沈朝瓊黛眉輕抬,耐心勸道:“菁妧妹妹,從這兒回京城,路途遙遠,少說要兩個時辰。這兄妹二人傷勢沉重,能否撐到府上都未可知。倘若在馬車上因失血過多,傷勢惡化甚至丟了性命,豈不是大為不祥?今日大庭廣眾之下,妹妹本意是好心,可難免有不明事理之人,胡言亂語,要是壞了妹妹的名聲,那可就太冤枉了。”
這時,方丈雙手合十,寬大的僧袍隨風飄動:“阿彌陀佛,施主。寺廟禪房就在后方,就讓老衲帶他們二人前去休息,盡快醫(yī)治吧?!?/p>
徐如夢目光在梁朝瓊和方丈之間來回掃視,沉思片刻,權(quán)衡利弊后,臉上堆起一抹笑容:“既然方丈和小瓊都愿意出手救治,那就有勞二位了。”
在徐如夢應允后,小沙彌們迅速行動,小心翼翼地將受傷的兄妹抬往禪房。沈朝瓊向徐如夢行禮之后與方丈并肩而行,玉心則緊緊跟在沈朝瓊身后,神色關(guān)切。
踏入禪房,濃重的血腥味撲面而來。兄妹倆渾身血跡斑斑,小男孩的背上布滿鞭痕,皮開肉綻;小女孩的臉頰高高腫起,昏迷不醒,腳踝處的傷口還在往外滲著血。沈朝瓊眉頭緊鎖,對玉心吩咐道:“玉心,快去取我?guī)淼乃幭洌贌崴?!”玉心領(lǐng)命后,如一陣風般跑了出去。
待玉心離開,沈朝瓊重新回到床邊,伸手輕輕探了探小女孩的額頭,發(fā)現(xiàn)仍有些發(fā)燙。她眉頭緊鎖,對一旁候著的小沙彌說道:“麻煩小師父再取些涼水和干凈的布巾來?!?小沙彌應了一聲,小跑著出去。
沈朝瓊走到美人榻邊,輕柔地為小男孩清理傷口,動作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他。
小男孩自被抬入房中就緊閉雙眼,此刻感覺有一道溫柔的目光籠罩著自己,渾身的傷痛似乎都被這目光撫平了幾分。他努力撐開沉重的眼皮,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溫婉的面龐,陽光透著雕花窗棱照射在沈朝瓊的臉上,勾勒出柔和的輪廓,宛如觀音殿里慈悲的神像。
沈朝瓊指尖的動作很輕,像春日微風拂過傷口,可當濕布觸碰到鞭痕時,還是讓他忍不住微微顫抖。
“疼了吧?” 沈朝瓊輕聲詢問,聲音如同春日里的溪流,清澈又帶著暖意,“再忍一忍,很快就好?!?小男孩望著她,張了張嘴,聲音沙?。骸爸x謝……”
沈朝瓊溫柔地摸了摸他的頭:“先別說話,你身體還很虛弱。等玉心回來,吃些東西,好好養(yǎng)養(yǎng)。”
這片刻的溫柔,讓小男孩原本滿是仇恨與恐懼的心,悄然有了一絲慰藉。他在心底默默記下這張臉,記下這份突如其來的溫暖,暗暗發(fā)誓,等自己好了,一定要報答這份恩情 。
方丈和數(shù)個沙彌立于一旁,僧袍在陽光的映照下輕輕擺動,雙手合十,低沉的誦經(jīng)聲從唇間吐出,詞句仿若帶著安撫人心的力量,為兄妹倆虔誠祈福。
約莫半盞茶工夫,玉心腳步匆匆,裙擺帶起一陣風,身后緊隨著背著藥箱的大夫,二人一同趕到禪房。
大夫神色專注,一絲不茍地為小女孩診斷著。只見他眉頭緊鎖,細細地詢問著小女孩受驚的經(jīng)過,又仔細觀察她的面色、舌苔,隨后輕輕為她把脈,邊診脈邊喃喃自語。
“脈象紊亂,浮數(shù)異常,確是驚嚇過度加之體內(nèi)邪熱亢盛所致?!?/p>
小女孩顯然驚嚇過度,小小的身軀已經(jīng)開始時不時顫抖,額頭滾燙,高熱已經(jīng)讓她有些迷糊,嘴里不停的哭訴:“哥,快救我……”
大夫迅速抽出銀針,手法嫻熟而精準。他找準小女孩的穴位,輕輕捻轉(zhuǎn)刺入,每一針落下都恰到好處。很快,小女孩安靜了下來。
針灸結(jié)束后,大夫又鋪開紙張,根據(jù)小女孩的病情,精心寫下一張藥方。他一邊寫,一邊向方丈和沈朝瓊耐心解釋。
“這味柴胡,能解表退熱,疏散少陽半表半里之邪;這味茯苓,可寧心安神,緩解受驚后的心神不寧。藥要溫服,每日三次,服藥后讓孩子多休息?!?/p>
做完這一切,大夫又走到男孩身邊,查看他的傷勢。好在主要是外傷,大夫留下幾瓶金瘡藥,囑咐道。
“這金瘡藥每日涂抹三次,按時換藥,保持傷口清潔,很快便能愈合。”交代完,他才收拾藥箱,告辭離去。
沈朝瓊神色凝重,輕輕走到床邊,望著昏迷不醒的小姑娘,眉頭緊蹙,“大師,這小姑娘傷勢過重,即便撿回一條命,也需長時間悉心調(diào)養(yǎng)?!?/p>
她轉(zhuǎn)身面向方丈,雙手交疊,語氣懇切,“往后這段日子,還望寺里能容他們安心靜養(yǎng)。稍后我讓母親多捐些香油錢,聊表心意,還望大師成全?!?/p>
方丈聽聞,雙手再次合十,微微頷首,臉上浮現(xiàn)出慈悲的笑意:“沈貴人宅心仁厚,這份善舉,老衲自當全力配合。寺里定會為這兄妹二人安排清凈之處,悉心照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