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咂了咂舌,這姿勢莫名還有些瀟灑是怎么回事。
不愧是少年將軍,哪怕披上文臣的衣服,也掩蓋不住身上的倜儻。
沈云搖了搖頭,將雜念甩開,繼續(xù)發(fā)力,“陛下,此事關(guān)系重大,不可隨意處之。裴侍郎固然有功,但難保這次大敗北域不是他伙同北域賊人一起演的一場戲?!?/p>
沈云又回了個頭,還是對上裴宴津的眸子。
四目相對,兩人眼里貌似都帶著火星子,但卻一個比一個能忍。
沈云甩甩衣袖,姿態(tài)翩然,指著裴宴津,這次連裝都不裝了,“更何況裴宴津在城門口公然行兇,見本相不行禮,藐視皇威,意圖謀反。最重要的是,他還把本相的轎輦給毀了?!?/p>
說到這,沈云轉(zhuǎn)頭對著帝辛就哭訴,“陛下,那顆藍海明珠可是臣花費好大精力才弄到的,臣要裴大人賠,以原價五倍賠償,不,十倍?!?/p>
帝辛摁了摁太陽穴,有些頭疼嗎,“罷了,此事事關(guān)重大,先將裴侍郎押刑部候?qū)?,三司也商議下,盡快給朕調(diào)查清楚!”
沈云強調(diào),“陛下,臣的轎輦!”
“等著,查清楚再說。”
底下大臣都還沒完全反應(yīng)過來,帝辛和沈云就這么水靈靈地決定了裴宴津的去處。
裴宴津被帶走了,一句話沒說。
他嘴角泛著冷笑,皇帝昏庸,奸臣當(dāng)?shù)?,在毫無證據(jù)的情況下就擅自扣押功臣,好一個東秦朝堂!
大臣們是在裴宴津被押下去后才看到呈到御前的究竟是個什么東西。
《奸臣的入罪細則》?。?
《論宋尚書作死的那些年》!
“咳咳咳!”
“粗鄙,簡直粗鄙至極!”
“有傷大雅??!”
……
《奸臣的入罪細則》詳細記錄了裴宴津如何倒賣貨物,和北域互通有無,甚至連數(shù)目收入,都大有揣測,然后就是洋洋灑灑的一大串政事分析,干貨很多。
前面扯上國家大事,侃侃而談;中間詳細數(shù)據(jù),揣測嚴密;最后那部分大肆陳情,語氣懇切,儼然是一個忠君之臣寫下的肺腑之言。
眾大臣互相傳閱,一部分大臣連連點頭,不得不說,這丞相大人人品不行,文采是真的好。
《論宋尚書作死的那些年》則具體講了宋承安如何藐視皇威,抗旨不尊,當(dāng)然,這部分就干貨不多了,只是刀筆卻暗藏機鋒。
沈云也想多寫些啊,只可惜上輩子都快斗完了,她愣是沒查出多少宋承安的貓膩。
至于裴宴津的,今天算是抖完了,她把上輩子知道的通通都說了個遍。
這時,沈云懶懶開口,“陛下,我們應(yīng)該算下宋尚書的事情了?!?/p>
商漠的眼神掃視著群臣,其他人顫顫巍巍,唯獨沈云一人,白衣著身,風(fēng)姿有度。
大殿里宋承安看完那部分關(guān)于他的本子,氣的臉都紅了。
上面說他寵妾滅妻,罔顧倫常,不敬祖宗,藐視皇威,說他德不配位,忝居尚書之位。還說他政績平庸,碌碌無為,尸位素餐,難堪大任,讓他趁早退位讓賢。
此刻也顧不得害怕,“陛下,臣冤枉??!”
宋承安開始哭訴:
“臣夫人是在先夫人病逝后才扶正的,臣沒有寵妾滅妻,更何況此乃臣家事。臣為朝廷辦差那么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
宋承安說的涕淚橫流,眾人見宋尚書白發(fā)蒼蒼,早已垂垂老矣,更不忍心。
沈云冷笑,掐了把大腿就往前一步,也哭訴起來,“陛下!宋尚書家事臣本不該多言,只是我朝向來注重禮節(jié),宋尚書身為戶部之首,不以身作則,你讓其他人該如何?”
……
午時,朝堂上的辯論早已結(jié)束。
吏部侍郎裴宴津在沒有證據(jù)的情況下被下大獄,禮部侍郎宋承安則被罰了一年俸祿,禁足一個月。
而風(fēng)頭鼎盛的沈云則被罰了三個月的俸祿,還當(dāng)上了裴宴津通敵叛國罪三司會審的主審官。
————
刑部,裴宴津被扒下官服。
他一身白衣內(nèi)襯,側(cè)站在牢房里,望向那還沒煙囪大小的天窗。
牢內(nèi)一片昏暗,透過天窗,外面的月亮灑了下來,剛好照在他身上。
沈云從外面看去,莫名覺得眼前的人如清風(fēng)朗月,神圣不可侵犯。
“裴將軍,別來無恙??!”
裴宴津聽罷回頭,沈云只能瞧見他轉(zhuǎn)了身,掩在黑暗里看不清神色。
倆人誰也沒提城門口那一幕,裝作無事發(fā)生。
沈云抬腳,步入了牢房,那姿勢頗有一股仙風(fēng)道骨的感覺。
典獄長趕緊上前用衣袖擦干凈凳子,隨后擺上茶盞,然后都退了下去。
“裴將軍,坐嗎?”一身白衣的沈云揮袍坐在了一方小桌前,姿態(tài)慵懶,搖了搖手中的扇子。
裴宴津整理了衣袍, 一身白衣也坐了下來。
“丞相大人,我還真是小看你了?!?/p>
“裴侍郎說笑了,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沈云總是這樣,一口一個裴侍郎、裴將軍,時不時還來句裴賊裴狗,旁人從不曾知道她下一句嘴里會冒出什么。
“是嗎?”裴宴津身姿挺拔,面部輪廓分明,卻像往常一樣讓人品不出喜怒。
沈云頓了一下,這場景讓她感覺很熟悉。
前世這樣的對話并不在少數(shù),即使作為死對頭,卻也有需要合作的國事,二人總是隔著談判桌唇槍舌戰(zhàn)。
只是這次不同,沈云心底一喜,他們的地位,并不對等。
“說吧,丞相所為何事?”
沈云倒是爽快,明媚的桃花眼往上挑,嘴角露出瀲滟的笑,只是笑意不達眼底,“聽命于本相,本相可饒你狗命?!?/p>
裴宴津沒有太大動作,依舊坐著,但那雙幽深的眸子暗流涌動,殺機浮現(xiàn)。
沈云恍若沒察覺,品了口茶,方才緩緩開口:
“裴侍郎,私開商路,通敵叛國,你覺得以你的根基,能在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朝堂活下去嗎?”
沈云緊緊盯著裴宴津,見對方不說話,繼續(xù)道:“只要你聽命于本相,做本相身邊的一條狗,本相自會想辦法饒你一命?!?/p>
裴宴津冷著一張臉,緩緩開口,“丞相大人說完了嗎?說完請回!”
“不急。不知這初秋的茶,裴將軍可曾喝過?”話落,沈云就舉起茶杯,示意裴宴津。
牢內(nèi)早就點起了蠟燭,此刻燭光閃爍,映襯著二人臉龐。
裴宴津望著茶盞,神色難辨,初秋怎么可能產(chǎn)茶,不過都是些勞民傷財?shù)馁I賣罷了。
這個朝廷,連根帶肉地早就爛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