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今日也沒去上朝,天光大亮后她駕著馬車慢悠悠地前往刑部。
今日天氣很好,她穿了件外袍就往外出了,京畿商貿(mào)不錯,碰巧遇上東街趕集,她還半路歇腳吃了碗云吞。
“主子,前面有百姓集結(jié),擋住了路?!睓柩┓A報。
不多會兒,馬車內(nèi)伸出一只白皙細(xì)嫩的手,挑開了珠簾。
只見街面上人群攢動,擁堵成勢。
“諸位,有事嗎?”沈云另一只手里,把弄著一朵菊花,望向前面的人。
那朵菊花是她從府里摘的,鮮艷的黃在陽光下煞是好看。
只一瞬間,百姓紛紛下跪,痛哭流涕:“求大人饒了李春生,草民愿替他受過!”
“沈大人,求求您了!”
“大人……”
沈云散漫的姿勢頓了頓,“誰?”
欒雪趕緊湊了過來,在她耳邊低語,“主子,就是那日您打算發(fā)賣到南風(fēng)館的那名男子,也就是王羨之?!?/p>
這名字一出來,沈云瞬間想起來了,畢竟她彈劾裴宴津的文章就是從他那兒得到的啟發(fā)。
李春生其實(shí)叫王羨之,當(dāng)年出走京畿去了窮鄉(xiāng)僻壤的地方,春生是他的字,也是他改名換姓后的名字。
“大人恕罪,下官這就將人群驅(qū)散!”
迎面風(fēng)風(fēng)火火趕來的是京畿都尉張泉,他帶來了官兵,想要將人群驅(qū)散,
卻遭到百姓一致抵抗,“還請丞相大人放了李公子,草民愿代其受過?!?/p>
欒雪瞇了瞇眼睛,“主子,這些人不是京畿的百姓?!?/p>
衣著粗糙,泥濘不堪。
倒是那跪拜的禮節(jié),比京畿百姓都要標(biāo)準(zhǔn)。
沈云掃視在場眾人,難道是誰要針對她?身在官場,她早就練就了懷疑一切的本事,不然前世早死了,只是前世沒發(fā)生這件事。
她將重生后的所有事情基本想了一遍,除了裴宴津這件事的走向與前世不一樣外,基本沒什么不一樣。
難道,是那狗東西要搞她?
“欒雪,去,查查這些百姓的來歷。再去派人盯緊裴宴津,給本相好好查查!”
欒雪領(lǐng)命退下。
“張大人,陛下能把這京畿安全交到你手上,真是你的本事!”
沈云意味不明的話砸了下來。
她換了個姿勢,杵著下巴,望著地上烏泱泱的一群人。
衣衫襤褸,布滿補(bǔ)丁,十指粗糙,臉色黑黃,看著還有些干瘦,這些都是……農(nóng)戶!
“丞相饒命吶!”張泉快步走上前來,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大汗淋漓。
時間在一分一秒地過去,張泉面前都被自己的汗淋濕了。
那群百姓倒也不鬧了,老老實(shí)實(shí)跪著,等候發(fā)落。
“丞相大人好大的官威!”
人未到,聲先至。
他怎么回來了?
來人一襲藍(lán)色衣袍,發(fā)髻高懸,就這么大搖大擺地走了過來。
“駱聞舟,你活膩歪了不成!”沈云從不給臉。
駱聞舟是吏部尚書的長子,此次和和北域的戰(zhàn)爭他也去了,倒是沒聽說立了什么功。
駱聞舟徑直上前扶張泉,但張泉一直顫顫巍巍,不敢起來。
“張泉!”沈云見狀,指了指地上跪著的張泉。
“下……下官在!”張泉往前爬了幾步。
“起來吧?!鄙蛟菩Σ[瞇的,“下次見到本相不用行這么大的禮?!?/p>
“是……”張泉哆哆嗦嗦的,“那這些人?”
“在其位謀其職,你這是在問本相?”
“下官不敢。”
馬車晃晃悠悠地往前走,那四角的鈴鐺不時發(fā)出陣陣鈴聲。帷幔四散,轎頂黃金,穿過繁華的大街,百姓議論紛紛。
沈云早就習(xí)慣了,壓根不在意。
能者為之,強(qiáng)者居之!本來就是如此。
什么百姓,人性才是最經(jīng)不住考量的。
刑部:
大理寺卿、左都御史、刑部尚書已經(jīng)等在了門口,見到沈云來趕緊行禮。
“免禮吧!”沈云邁著輕快的步子就往里面走,眾人遠(yuǎn)遠(yuǎn)地綴在后面,亦步亦趨。
“怕本相把你們吃了不成?”
……
審訊室里,裴宴津被綁在木架子上,頭低垂著,看起來像是睡著了。
沈云走近,修長的手放在他的脖子上,來回摩挲,只要她一用力,裴宴津必死無疑。
裴宴津當(dāng)真是個怪胎,邊境去了那么久,風(fēng)霜愣是沒讓他變了樣子。
見到有人進(jìn)來,沈云順手將菊花插在了他頭上。
她輕笑了聲,一撩袍,坐在了對面,余光瞥到了角落了的藍(lán)袍男子。
進(jìn)門的幾位大人見那頭頂?shù)木栈ㄣ读讼拢ハ鄬σ?,沒一個人說話。
“上!”沈云招手,讓獄卒行動,將人弄醒。
帶著冰塊的冷水迎面而下,被綁在刑架上的男子動了動,抬頭。
沈云瞥到角落里的男子腳步向前了一步。
呵!駱聞舟倒是挺在意。
“本相勸你早些招了,免得受皮肉之苦?!?/p>
“下官無話可說。”
“裴宴津,你是不是還沒搞清楚目前的情況。通敵叛國,你的族人怕是都不夠砍的?!?/p>
沈云翹起二郎腿,擺弄著衣袖,吐出的字卻令人心底一寒。
幾位大人站在旁邊,大氣不出。
沈云威風(fēng)的日子多了,他們只求不沾一身腥,必要時候推波助瀾達(dá)到各自的目的即可。
至于面子,別扯了,自從這位閻羅上位以來,大家都沒面子,慢慢也就習(xí)慣了。
“丞相大人說笑了,下官早就沒了族人?!?裴宴津始終神色淡淡,看不出起伏。
大理寺卿上前一步,“丞相,裴大人孑然一身,無父無母,更無兄弟姊妹。”
沈云有些驚訝,但也只是驚訝罷了。
室內(nèi)昏暗,她緘默了一會兒,眾人看不清她的神色,也沒人說話。
沈云突然有些不舒服,有的人死了,仿佛還活著,而有的人活著,仿佛早就死了。
“諸位大人來審如何?”沈云打算當(dāng)甩手掌柜。
她往后靠了靠,眼皮耷拉著,右手搭在椅子扶手上,用三個指腹有一下沒一下的來回滑動。
欒雪看得出來,主子心情不太好。
她跟了主子后才發(fā)現(xiàn),主子心情不好的時候喜歡做一些小動作,自己和自己玩,心情好的時候也喜歡和自己玩,喜歡捉弄別人。呃,不對,心情不好的時候也喜歡捉弄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