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的很快，轉(zhuǎn)眼到暮秋，風瑟縮刮過，揚起地上的碎塵。
丞相府門前跪著一男一女，今日已是第三日。
宋輕韻和宋懷序相扶而跪。
膝蓋磕在地上氤氳出赤目的血色，嘴唇卻蒼白皸裂。
行人來往間頓感心驚膽戰(zhàn)，眼里透著憐憫，但掃到丞相府三個大字時，又心照不宣地離開。
自那日朝會后，宋承安便再也沒回府。
二人來往于刑獄，卻沒有分毫收獲。
唯一的突破口，便是沈云！
“吱呀！”丞相府開門的聲音響起，欒雪裹著披風，出現(xiàn)在門口。
“請回吧，相爺無意見二位?！?/p>
宋懷序虛弱但帶著倔強的聲音響起，“下官無意叨擾，只是父親已失蹤數(shù)日，懇請大人幫忙。”
這話委實委婉了些，朝會宋承安被罰俸思過后，便再也沒出現(xiàn)在家中，官府那邊又毫無進展，他們有理由懷疑是沈云做的。
欒雪居高臨下打量著眼前的二位——主子名義上的哥哥和妹妹。
想起主子那些過往，她心底一狠，“送宋小姐和宋公子回去。”
只是剛一轉(zhuǎn)身，腿就被宋輕韻抱住，她聲音虛弱地有些浮沉，“沈大人有個規(guī)矩，只要在門庭跪滿三日之人，就可見他一面！”
欒雪眉間閃過冷漠，她抽出小腿，毫不客氣，“那便還有兩個時辰！”
“啪嗒！”丞相府大門又落了鎖。
跨過府門，越過回廊，欒雪碎步來到內(nèi)院，沈云門外已集結(jié)了一批下人。
“主子還沒醒嗎？”
一個小丫頭行禮，“未曾。”
欒雪剛要說話，內(nèi)屋就傳來聲音，“進來吧?！?/p>
丫鬟魚貫而入，欒雪走在前面，進屋后趕緊吩咐人將炭火重置，同時打開窗牖透氣。
沈云懶懶起來，整個人耷拉著，“欒雪留下，其余人退下?！?/p>
此時已是午時，太陽透過門窗灑了進來，驅(qū)散了些許涼氣。
欒雪開口：“主子，可有想用的吃食？”
沈云用巾帕凈手，語氣漠然，“還跪著呢？”
“是，已第三日了，就連用膳都未起身?！?/p>
沈云扯起唇角，“真是父子情深！”
她接著道，“時間到便讓人進來吧。”
沈云用過午膳，宋懷序和宋輕韻便被領(lǐng)進了門，相府門口有一條獵犬，今兒個早上沒給吃食，正兇惡的很，二人進門之時便被嚇了一跳。
宋承安是個妥妥的儒生，教出來的兒子女兒也隨了他那副樣子不驚嚇。
宋懷序也被嚇了一跳，但還是扶住受驚的妹妹，“輕韻別怕，你走右邊?！?/p>
躲在暗處的小廝迅速離開將這一幕報給沈云。
“這京畿里養(yǎng)出的公子小姐就是嬌嫩?！睓柩┱{(diào)侃。
沈云逗弄著鳥籠里的鴨子，“接著報?！?/p>
宋懷序和宋輕韻剛進了門，一路上就看到相府在懲治下人。
“竟敢偷主家東西，看我不打死你！”管家?guī)е靼粼谠鹤永锸帐跋氯?，那名下人被捂住口，板子狠狠打在他身上?/p>
隔壁院落顯然已經(jīng)結(jié)束了，一名下人被拖走，地上淋漓出血跡，少頃便有人提著木桶將地面擦拭干凈。
青黑色的大理石泛出冷光，倒映得人影綽綽。
院內(nèi)地面多是濕潤，根本分不清是日常打理還是懲治下人。
宋輕韻被嚇得驚呼一聲，往后仰，“啊！”
宋懷序也被嚇得不輕，青黑著臉色仍舊握住宋輕韻的手。
“輕韻，你先出府等著，哥哥稍后便與你一同歸家?！?/p>
“哥哥，我要去?！彼屋p韻顫抖的聲音透露著篤定。
院內(nèi)雕梁畫棟，金色的琉璃瓦上蹲著幾只鴿子，乍一看頗有些和諧。
二人打量著四周，正室里燃著珍貴的香木，上等丫頭隨侍在旁，茶具用的是汝窯名師龔自成親手燒制的。
主位上坐著個白衣蹁躚的俊俏公子，看起來清清雅雅，只是視線挪到那雙眼睛上，讓人膽寒。
沈云用白帕擦拭著手上的血漬，潔白的布帛經(jīng)她手染上紅色，隱約可見微顫。
欒雪在一旁候著，主子剛處理了個細作，此刻一身血腥。
沈云抬眼望門口的二人，那雙寡淡的眼睛透露出無情，驚得宋輕韻往宋懷絮身后縮了縮。
“呵！”她輕諷，宋承安也不過如此，教出來的兒子女兒膽小如鼠。
“下官攜小妹拜見丞相大人！”
沈云將帕子往地上一扔，也沒讓人站起來，“何事？”
“下官父親自七日朝會后便失蹤，懇請大人相助，日后必有重謝?！?/p>
“本官又不是都尉大人，還管起失蹤案件?！鄙蛟凭痈吲R下看著二人，“宋公子，請回吧！”
“大人，小女父親并未得罪大人，還望大人手下留情。”宋輕韻回話。
“砰——”
杯盞破裂的聲音響起，屋內(nèi)頓時跪了一地，沈云剛擦干凈的手又被瓷屑染紅。
“宋小姐的意思是本相對令尊下的手？”
宋懷序趕緊拉住，“大人，輕韻絕無此意?！?/p>
“本小姐就是這個意思，丞相大人自上位以來便日日與我父親對著干，您究竟有何仇怨要趕盡殺絕至此？”
沈云揮手讓人重新看茶，“宋小姐問本相為何？”
她瓷白的手端起茶盞，神情不喜不怒，“只要你與了本相做一房妾室，宋大人自可安然無恙?！?/p>
宋輕韻被嚇的有些懵，讓她給這個殺人不眨眼的惡棍做妾？
宋懷序腦海里也一陣電閃雷鳴，他強裝鎮(zhèn)定，“大人別開玩笑，小妹還未及笄，議親尚早?！?/p>
“是嗎，本相怎么記得十日前剛辦的及笄禮？”
宋懷序聞言跪的利索，“大人恕罪?！?/p>
沈云笑了笑，沒忍住又笑得更大聲，“瞧給宋公子嚇的，不過宋公子記性不好這事兒得改改，本相都記得，你這個做哥哥的，可不能失了分寸?！?/p>
“宋府上下闔家歡樂，孺慕之情深厚，本相又怎會為難?！?/p>
“不過本相正值茂齡，自是風華絕代仙姿綽約，與了本相做妾難道還為難了宋小姐？”
沈云視線對準宋輕韻，“難不成還為難了你？”
宋輕韻往宋懷序背后躲去，露出一雙眼睛悄悄看沈云。
“不行?！彼螒研蚬笆?，“下官愿為大人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只是小妹年幼不懂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子女自己決定親事的道理?！?/p>
沈云淡淡開口，“那沒了父母，親事便可自裁?！?/p>
轟——
宋懷序有些不可置信，“大人——”
“怎么，怕了？”
“下官不敢?！?/p>
沈云接著道，“本相曾聽聞，宋府還有位嫡出的小姐，怎么沒來？”
欒雪忍不住看了看沈云，那張臉笑靨如花，她卻覺得面具之下，是辛酸的苦楚。
宋輕韻可算回過神來，“大人的意思是，宋蕪來便愿意放了我父親？”
沈云保持微笑。
見沈云神色不對，宋懷序補充道，“宋蕪年幼時隨她母親離開，至今不見蹤跡?！?/p>
“是沒找過，還是真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