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圈子里混了超過一年,再加上在聯(lián)勝的地位也不低,跟旺角一帶的社團(tuán)大佬相處得還算不錯。
大家都心知肚明,江湖上不是單純靠打打殺殺就能立足,那些暴力手段不過是用來糊弄那些未成年的愣頭青罷了。
這些老大們,表面上一套,背地里又是一套,玩得那叫一個純熟。就算心里想除掉你,當(dāng)晚還能跟你稱兄道弟,比親兄弟還親熱幾分。
“對了,阿晉呢?讓他過來一趟。”
打發(fā)走一些熟人后,陳天東走到自己辦公室門口,對著站在門外的兩個小弟吩咐道。
“晉哥出去收賬了,我這就去叫他?!?/p>
小弟說完便轉(zhuǎn)身去傳話。
沒錯,這個高晉就是那個西裝暴徒——來自對岸的高晉。
三年前剛到香港的時候遇到他,那時這家伙跟著同鄉(xiāng)來碰運氣,結(jié)果船到半路被水警攔住,蛇頭被抓,同鄉(xiāng)被遣返,要不是他腦子靈光跳水逃跑,還能在水里憋氣十分鐘,估計早就被送回去勞改了。
那天晚上他正好游到岸邊,兩人就這么巧遇了。
當(dāng)時看到這張明星臉,雖然年輕很多,但氣質(zhì)和電影里的形象一模一樣,陳天東立刻意識到這是個機會,于是趁對方走投無路時先下手為強,表面上熱情招待,請吃叉燒飯、泡三溫暖,第二天就把人家哄得叫他老大。
后來才知道,這張明星臉居然是大名鼎鼎的西裝暴徒,這波操作讓陳天東覺得自己像是中了頭獎。
現(xiàn)在是八十年代,移動電話還是那種笨重的大哥大,信號不穩(wěn)定,價格又貴得離譜。
陳天東覺得家里和辦公室用座機更方便,而且這種火磚頭動不動就壞,高晉跟著他已經(jīng)三年,平時帶著人收賬,動口動手都在所難免,要是不小心把兩萬塊的大哥大摔壞了,這年代又沒有保修服務(wù),實在不劃算。
“老大,這是這個月收上來的賬?!?/p>
沒多久,高晉帶著賬本進(jìn)來。
“這段時間你安排幾個小弟去銅鑼灣那邊盯著巴閉和大佬B的小弟陳浩南他們的動作?!?/p>
陳天東沒有急著看桌上的錢,而是思索片刻后說道。
桌上那點鈔票,也就十幾萬上下,可他手下有幾百號兄弟要養(yǎng)活。
這點錢,現(xiàn)在瞧不上眼。做老大可不是吃軟飯的差事,每個月都得按時給兄弟們發(fā)工資,就為了讓他們別沾染那些害人的玩意兒。
旺角這兩條街的生意,勉強夠養(yǎng)活這幫兄弟,再多就真的撐不住了。
小酒吧賺的那點錢,再加上每個月上頭分下來的分紅和兄弟們的額外收入,也僅是勉強維持。
所以,從“奪命剪刀腳”舅舅那兒回來的路上,他一直在想轍,畢竟手里有錢才踏實。
這個世界跟他前世不一樣,雖然前世也是大學(xué)生,但特喵學(xué)的是開挖掘機,對那些歷史大事件一竅不通,根本沒法跟別人一樣靠知識賺錢。既然這樣,那就只有走另一條路了。
這個世界上有洪興,有靚坤,自然也有大佬B和陳浩南。
他記得小時候看古惑仔電影的時候,劇情就是從陳浩南帶著山雞幾人干掉巴閉開始的。
他對巴閉雖然不太熟悉,但也聽說過他的名號。巴閉是東星在銅鑼灣的揸fit人,除了賣貨之外,還搞高利貸生意。因為東星主要靠粉生意賺錢,利潤大,所以巴閉放貸的金額通常都很大。陳天東打算從這方面入手。
現(xiàn)在的陳浩南還是大佬B手下沒什么名氣的小弟,還沒有“靚仔南”的稱號。
所以陳天東準(zhǔn)備讓手下這段時間留意一下巴閉,等過段時間,就在巴閉那吊毛被陳浩南掛掉之前,先弄他一筆錢。也算是替他的“親”兄弟坤哥報個小仇。
不多,就兩千萬!
“收到.....”
“砰!”
“老大,不好了,老頂出事了!總堂通知讓你去開會!”
高晉剛點頭,就被推門的聲音打斷,陳天東的另一個頭馬阿豹慌慌張張地沖進(jìn)來。
“噗!”
“怎么回事?老大出事了?什么時候的事?”
陳天東嘴里的酒直接噴了阿豹一臉,滿臉震驚地看著他。
他不由想起白天離開時,“奪命剪刀腳”舅舅的臉色。
那家伙說要搞同叔,不會這么快就動手了吧?
白天剛說完,晚上就動了?
“不清楚,鄧波那邊的頭馬火根打電話來說老頂出事了,讓你馬上去總堂開會。”
阿豹擦掉臉上的酒,搖了搖頭說道。
“高晉,留下看好場子,我們走?!?/p>
陳天東沒耽擱,起身交代一句后,帶著阿豹匆匆離開。
觀塘與西貢交界的和聯(lián)勝總堂,傳說中社團(tuán)的起點。
當(dāng)年那批開山鼻祖正是在此地碼頭起步,就算后來和聯(lián)勝的觸角伸遍港九新界,總堂依舊穩(wěn)坐原地不動。
這片區(qū)域堪稱社團(tuán)總堂的大本營,皆因早年那些大佬多半是從碼頭拼殺出來,又迷信此地風(fēng)水寶地。
“鄧叔,龍頭,各位大佬……”
阿豹陪著陳天東踏入總堂時,各區(qū)揸fit人、叔父輩人物早已齊聚一堂。
其中包括把腳翹在桌上、叼著煙卷的“釣魚不戴頭盔”大D哥,還有口口聲聲要帶領(lǐng)社團(tuán)攻占尖沙咀卻遲遲未上位的佐敦話事人阿樂,以及德高望重的鄧伯。
“釣魚不戴頭盔”的大D哥擺出一副目中無人的姿態(tài),而阿樂則溫文爾雅,臉上掛著友善的笑容。
若非看過幾部電影,陳天東真不敢相信眼前這位書生氣十足的男人竟是暴揍兄弟頭的狠角色。
向在場諸位打過招呼后,陳天東自覺站到一張空椅后方。
這椅子原本屬于他的老大同叔,但此刻座位空置,“大嘴英”那家伙也蹤影全無。
這一情況讓陳天東心中隱隱不安——莫非“奪命剪刀腳”辦事如此迅速,不僅收拾了同叔,連“大嘴英”都沒放過?他從不低估眼下差佬的效率,盡管是八十年代,警隊的黑暗面雖不如六七十年代猖獗,但仍殘留幾分勢力。
同叔曾提起肥鄧偶爾還與警隊高層品茶論道,否則荃灣那邊大D鬧得沸反盈天,警察豈會僅靠請吹雞喝茶就能平息風(fēng)波?
有趣的是,盡管吹雞貴為和聯(lián)勝龍頭,首位座上的卻是鄧伯,吹雞倒像旁觀者般坐在鄧伯右側(cè)。
按洪門傳統(tǒng)以左為尊,左邊竟然是“月球話事人”串爆。這龍頭當(dāng)?shù)脤嵲诟C囊,說話都不敢大聲。
“靚仔東來了,現(xiàn)在說正事吧。今晚同叔失手干掉一名反黑組組長,人贓并獲,至少三十年起步?!笞煊ⅰ脖凰€正著,現(xiàn)已逃亡?!?/p>
待全員到齊,鄧伯方才開口。話音剛落,
“噗!”
“挑!老鬼同那么厲害?居然敢殺差佬?鄧伯你是不是記錯了?”
一向開會不敢多話的老鬼同這次卻炸了。大D哥噴出口中的煙霧,簡直不敢相信耳朵聽到的內(nèi)容。
老鬼同平時只會吹牛皮,如今居然膽敢動差佬,這畫面就像昨晚騎的大洋馬突然冒出了中文,滑稽至極。
眾人皆以詫異的目光望向鄧伯,畢竟大家對老鬼同的底細(xì)一清二楚。若非當(dāng)年沾了鄧伯幾十年的光,他連一個跑腿的小角色都混不上。
旺角那三條街,也是鄧伯當(dāng)年費盡口舌才讓給他經(jīng)營。三年前,“靚仔東”從眾多小嘍啰中嶄露頭角,恰逢舊老大意外身亡,鄧伯直接將“靚仔東”安排至老鬼同麾下。
否則以“靚仔東”這般身手了得的人物,多少人都想收入囊中,有個能打的小弟撐場面總是好的,又怎會輪到老鬼同這種軟腳蝦?這家伙混跡江湖多年,鄧伯都沒見過他摸過刀。
這廢物居然真的敢動差佬?
馬殺雞,這老鬼還挺有種……
“咳……事情是警隊那邊通報過來的,絕無差錯?,F(xiàn)在阿同的位置空了出來,‘大嘴英’又不知所蹤,阿東曾為社團(tuán)出力且是阿同的心腹,我提議由阿東接替阿同的位置,諸位意下如何?”
看著眾人滿臉不可置信的表情,鄧伯輕嘆一聲,稍作搖首,不再多言,只想給這個昔日的小弟保留最后一點體面。
別說在場的人,就連鄧伯自己剛接到消息時,也驚得好像掉了十幾斤肉,整個人恍惚不已。
阿同一跟隨自己幾十年,鄧伯對他可謂知根知底。要說這小子殺雞殺鴨還行,殺人?還是殺警察?
借他祖宗十八代的膽子也不敢吧?
當(dāng)年看在同鄉(xiāng)的情分上,加之阿同會察言觀色、嘴巴甜,即便膽小如鼠,鄧伯還是讓他留在身邊做事。他怎么會不了解這個跟了自己一輩子的小弟是什么貨色?
然而,在知曉事情來龍去脈后,鄧伯沉默了……
誰能想到,這個六十好幾的老東西,家里養(yǎng)著四個老婆,外面還不知道有多少姘頭,居然還有閑情逸致幫有夫之婦修下水道,結(jié)果碰上了人家男主人竟是反黑組組長……最后關(guān)頭竟然奮起反抗,把人腦袋給開了瓢。
人在絕境確實能爆發(fā)出驚人力量,但一個年近七旬的老頭子,竟能放翻年輕力壯且持有武器的警察頭子,實在令人匪夷所思……
“鄧伯!晚輩本不該在此喧嘩,可同叔畢竟是我的老大。這三年來,老大待我如親生父親一般,懇請鄧伯告知到底發(fā)生何事,即便傾家蕩產(chǎn)我也要救出老大!”
還沒等其他人開口,陳天東已聲淚俱下地朝著鄧伯跪拜而去,一副痛失至親的模樣。
真是無奈,在沒搞清楚同叔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之前,他連覺都睡不安穩(wěn)。要是真被那個使“奪命剪刀腳”的舅舅算計了,這特么往后他就徹底陷入尷尬境地了。
現(xiàn)在讓他當(dāng)上位揸fit人去操盤“賣魚彪”,以后是不是要他再進(jìn)一步,去染指東星或者洪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