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漏三響,沈青鸞端著湯藥穿過九曲回廊。夜風拂過,檐鈴叮咚。
太后的病情略有好轉,但蘇尚宮還是命她每晚送藥。沈青鸞默默記著路線:左轉過翠薇閣,右拐經過景陽宮,再向北就是嘉福宮。
可今夜不知為何,總覺得路徑有些不對。轉過一處拐角,前方宮墻上隱約可見"延禧"二字。她心中一驚,這里分明是延禧宮,已經走錯了方向。
正要退回,忽見墻角一道人影晃過。沈青鸞屏息凝神,借著月光仔細觀察,竟是一只通體雪白的波斯貓。
那貓目光幽深,尾巴高高翹起,不緊不慢地向前走著。沈青鸞想起昨夜藥庫外的邂逅,莫非是同一只?
貓兒轉身,朝她輕輕"喵"了一聲,仿佛在召喚。沈青鸞猶豫片刻,還是跟了上去。她知道這樣做很冒險,但那雙幽綠的貓眼,與藥爐灰燼中的貓眼石如出一轍,讓她無法克制探查的欲望。
拐過一道月亮門,眼前豁然開朗。一座朱漆畫樓巍然聳立,樓上懸掛著一幅巨大的畫像。
沈青鸞舉燈細看,畫中人鳳冠霞帔,容顏絕麗。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鬢角那支金步搖,步搖末端墜著一枚貓眼石,與昨日灰燼中所見一般無二。
"這是元后畫像。"一個慵懶的聲音在身后響起。
沈青鸞驟然轉身,差點打翻手中的藥碗。但見一位貴妃打扮的婦人懶倚在錦榻上,懷中正抱著方才那只白貓。
"民女不知此處禁地,冒昧打擾娘娘清夢,罪該萬死。"沈青鸞跪地請罪。
"本宮是慕容貴妃。"婦人輕撫貓背,"你便是那個新來的醫(yī)女?倒是有幾分膽色,竟敢夜闖延禧宮。"
"民女是來送藥的,不慎迷了路。"
"哦?那藥是給誰的?"
"是給太后娘娘的枇杷膏。"
慕容貴妃突然笑了:"有意思。三十年前,元后也曾在這個時辰,端著同樣的枇杷膏,從這里經過。"
沈青鸞心頭一顫。慕容貴妃卻已換了話題:"本宮的雪獅丟了一窩小貓,你可曾見過?"
"回娘娘,民女不曾見過。"
"是么?"慕容貴妃若有所思,"那你腰間的貓眼石又是從何處得來?"
沈青鸞暗叫不好,昨日藥庫所得的貓眼石果然瞞不過這位貴妃的眼睛。
就在此時,懷中的波斯貓突然躍下,一爪拍碎了案幾上的琉璃盞。碎片四濺中,沈青鸞看見地磚縫隙間露出一道暗格。
"頑皮。"慕容貴妃輕嘆一聲,"這盞琉璃可是先帝御賜,價值連城。"
"民女這便收拾。"沈青鸞俯身拾掇碎片,趁機仔細打量那道暗格。
忽然,外面?zhèn)鱽砟_步聲。慕容貴妃臉色微變:"快走!"
沈青鸞起身欲走,裙角卻被地磚絆住。她慌亂中扯斷了系在腰間的宮絳,上面墜著的明珠骨碌碌滾到暗格附近。
借著月光,她看見暗格深處隱約有片金光。定睛細看,竟是一盞堆金累繡的宮燈,燈身繡著與金鎖上一模一樣的鸞尾紋樣。而這盞燈,分明已經在這里藏了三十年。
"來人了!"慕容貴妃催促道。
沈青鸞來不及多想,抓起明珠奪路而逃。身后傳來慕容貴妃的聲音:"記住,今晚的事,本宮從未見過你。"
一路疾行,好不容易回到正確的宮道。沈青鸞平復著急促的呼吸,看著手中已經涼透的湯藥,一時不知該如何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