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食節(jié)的細雨綿綿不絕,打濕了南山腳下的藥圃。沈青鸞蹲在一簇簇枯萎的草藥前,手中的藥鋤輕輕刮過泥土,翻出幾根尚未腐爛的人參須。
"怎么樣,老天爺總算開眼,給咱們留了幾根藥材?"一旁的王婆子拄著拐杖湊上前。
"這幾根藥須倒還完整,泡上兩天就能入藥。"沈青鸞將藥材小心放入竹簍,起身時卻又是一陣頭暈目眩。
王婆子連忙攙住她:"小姐,你這身子骨可得悠著點。我早就說了,你爹剛走,你一個姑娘家操持這一大攤子太辛苦。"
沈青鸞搖搖頭,深吸一口氣道:"沒事,只是天氣忽冷忽熱,我緩緩就好。"她勉強露出一絲笑容,拿起藥簍準備下山。
山路泥濘,沈青鸞走得極慢。忽然,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她下意識躲到路邊的灌木叢后,只見十幾騎官軍飛馳而過,揚起一路塵土。
"快快快!城南城門已經封了,絕不能讓可疑人員混進城!"為首的百夫長大聲喝道。
沈青鸞心下一沉。她剛要轉身抄小路,藥簍卻在這時被枝條勾住。她急忙去解,不料整個藥簍傾倒,藥材灑落一地。
"什么人!"一聲厲喝。
沈青鸞慌忙收拾藥材,卻見一本殘破的書冊從藥草中滾落。她愣了一瞬,這本書她從未見過。
"站住!"馬蹄聲已至近前。
沈青鸞來不及細想,抓起書冊和幾味要緊的藥材就要逃走。但官兵動作更快,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大膽刁民,宮城封禁期間擅自采藥,意欲何為?"百夫長逼近她。
"回...回稟大人,小女子是城中濟世堂的大夫,這些都是給病人抓的藥..."沈青鸞強自鎮(zhèn)定。
"濟世堂?"百夫長上下打量她,"就是那個太醫(yī)院前院判沈震開的濟世堂?"
沈青鸞點點頭:"正是。家父去年病逝,現在由小女子繼續(xù)經營。"
百夫長皺眉沉吟片刻,忽然道:"你既是大夫,可識得這本書?"他指著沈青鸞懷中露出一角的書冊。
沈青鸞低頭看時,只見斑駁的書皮上依稀可辨"金匱玉函"四字。她心頭一震,這可是傳說中的太醫(yī)院秘本!
"這...這是我在藥材中拾到的,并不知其來歷。"她如實答道。
百夫長冷笑:"呵,拾到的?前朝孤本,豈是隨便就能拾到的?來人,把她綁了帶回去!"
"且慢!"一個威嚴的聲音響起。
眾人回頭,只見一輛青布軟轎正從山下來。轎簾掀開,露出一張雍容華貴的面容。
"參見尚藥令!"百夫長等人紛紛下馬跪拜。
尚藥令盯著沈青鸞看了半晌,緩緩道:"本官記得沈院判醫(yī)術精湛,最擅長用藥。不知令嬡可曾繼承家學?"
沈青鸞不卑不亢:"承蒙大人記掛。家父生前傾囊相授,但青鸞資質愚鈍,不敢說有幾分本事。"
尚藥令目光閃動:"如此說來,你對用藥之道也頗有研究?"
"略知一二。"
"那正好。太后近日偶感風寒,御醫(yī)們束手無策。不如你且隨本官入宮,為太后診治。若能醫(yī)好太后,此事就此作罷。若治不好..."她意味深長地看了眼沈青鸞懷中的《金匱玉函》。
沈青鸞咬了咬牙。她深知這不過是個冠冕堂皇的借口,但此刻也只能隨波逐流。
"青鸞領命。"她俯身一拜。
尚藥令滿意地點頭,命人取來一只金鎖,扣在沈青鸞手腕上:"這是尚藥局的鸞紋金鎖,以示你暫任宮廷醫(yī)女的身份。切記,若無傳召不得擅自離宮。"
沈青鸞細看金鎖,只見上面刻著一只展翅欲飛的鳳凰。鳳羽繁復精美,卻少了一根尾羽,顯得有些不完整。
臨上轎前,尚藥令又道:"對了,本官瞧你青絲散亂,怕是有損宮廷體統。來人,為她梳頭。"
一個宮女上前,三兩下挽起沈青鸞的長發(fā)。忽然,馬匹驚嘶,沈青鸞一個趔趄,發(fā)髻松散。一縷青絲飄落,飛入山澗。
正午的陽光下,沈青鸞看見那縷青絲飄飄蕩蕩,落在洗紗河淺灘。河面漂著一具女尸,衣角繡著與金鎖上一模一樣的鸞尾紋樣。
馬隊啟程,官兵們押著沈青鸞向宮城疾馳。山道轉彎處,一陣風掠過,卷起地上幾片枯葉。葉片在空中打了幾個轉,飄落在洗紗河面。河水微漾,女尸已不見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