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蓮,你醒了!”婆婆嘶啞的聲音將我拉回現(xiàn)實(shí)。
“都怪我,我要是在家,就不會出這些事,要不是建剛這畜生受傷,廠里那一攤子破事非要我去頂著,我哪至于天天泡在車間,顧不上我的乖孫女,才讓她遭了這罪!”
“媽,建剛的失憶是裝的,白燕肚子里的孩子也是假的,他們做這一切,就是為了能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什么?”
“這個天殺的畜生,他怎么敢的??!”婆婆氣得渾身發(fā)抖,抄起桌上的暖水瓶就往地上砸去。
她剛罵完,李建剛在廠辦的跟班小王就跑了進(jìn)來。
“嫂子,科長說他讓白燕同志受委屈了,讓你去百貨大樓給她買兩瓶雪花膏,再扯幾尺好布料賠罪!”
“他還說……”小王吞吞吐吐,不敢看我。
“他還說什么?”
“他還說、說嫂子你是不是故意找茬,昨天騎車差點(diǎn)撞到廠門口的電線桿子,害他在白燕同志面前丟了臉,等他忙完手頭的事,非要你寫份深刻的思想?yún)R報!”
婆婆再也聽不下去:“李建剛,你害死我孫女還不夠,還想磋磨我兒媳婦,我這就去街道打電話,讓書記來評評理!”
可婆婆從街道公共電話亭打了好幾個電話到李建剛辦公室,他都推說開會,反倒是用鄰居家的電話打到我家,一接通就是他劈頭蓋臉的質(zhì)問。
聽筒里全是他指責(zé)我“心腸歹毒”、“容不下人”的咆哮聲,婆婆氣得臉色鐵青。
過了好一會兒。
“蘇秀蓮,剛才媽打電話給我,是不是你在背后嚼舌根,說我罰你女兒?你可真是個潑婦,你和你那死丫頭害得白燕沒了孩子,你們怎么不說,就知道顛倒黑白!”
“你女兒不過是在煤棚里待了一會兒,可白燕呢?她肚子里的種可是我們李家的,就這么沒了!你不是向來最會裝賢惠嗎?難道一點(diǎn)愧疚都沒有?”
“我警告你,不想白燕再受刺激,就趕緊去置辦東西給她賠禮道歉,不然,我就讓全廠的人都知道你是個什么樣的毒婦!”
沒有一句關(guān)心珍珍的死活,沒有一句道歉,反而還在用廠里的名聲威脅我。
婆婆氣得想搶過電話罵他,卻被李建剛搶先掛斷了。
我默默地轉(zhuǎn)身,去了衛(wèi)生所的臨時停尸房,看著珍珍緊閉的雙眼。
我終于忍不住,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放聲痛哭。
婆婆想安慰我,卻被街道居委會的電話叫走了,說是管片內(nèi)有兩戶人家因?yàn)楹⒆哟蚣荇[得不可開交,非要她這老主任去調(diào)解。
在她左右為難的時候,我止住了哭聲:“媽,您去吧!無論您怎么選,都改變不了我要和李建剛離婚的決心!”
我找出珍珍平時最寶貝的一塊糖紙疊的蝴蝶,小心翼翼地放在她冰冷的小手里,又仔細(xì)擦干凈她臉上的灰塵,給她換上她唯一一件過年才舍得穿的紅棉襖。
心痛如絞,淚眼模糊,最后是張大夫和一位護(hù)士幫著,把珍珍小小的身體送去了火化的地方。
捧著珍珍的骨灰,回到那個曾經(jīng)的家,我要為她討回一個公道。
誰知剛進(jìn)院門,就看到白燕的衣物用品堂而皇之地?cái)[在我從前的梳妝臺上。
我踩著一地狼藉的樓梯,便聽到臥室里傳來聲音:“好了,建剛,我們小聲點(diǎn),就算你不怕蘇秀蓮那個瘋婆子,可你媽那邊……”
“要是被你媽知道我們打算把這房子的使用權(quán)轉(zhuǎn)到我名下,怕是要鬧翻天!”
“哈哈哈,你盡管放心,我早就打點(diǎn)好了房管所我那表哥,等蘇秀蓮一走,這房子就是我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