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瑞幸已經(jīng)在約定的地方等了整整兩天了。
一向沉默穩(wěn)重的男人謹慎的藏在樹枝間,心里焦灼著,連嘴角都燎了泡。
他其實很想動身去尋自己身懷六甲的妻子,可自己這邊也在躲著追殺,他實在怕連累阿姝。
正盤算著如何擺脫追殺實現(xiàn)找人自由時,他頓了一下,猛然抬起了頭——
風(fēng)中,不知何時摻雜了淡淡的血腥味。
沉重的腳步聲伴著喘息跌跌撞撞的靠近。
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張瑞幸跳下樹就往來人的方向靠近。
不過片刻,他就看到了他朝思暮想的人,懷抱著襁褓,面容蒼白而憔悴。
似乎是有所察覺,也有可能是心有靈犀,強撐著一路走到這里的女人抬起頭望向了張瑞幸。
那一眼,如同山花爛漫,如同煙火璀璨。
她笑中帶淚,愛意與思念溢出眼眸,又仿佛帶著解脫和虧欠。
“幸哥……”
龔時姝輕聲喚他,下一刻,她身形搖搖欲墜。
“阿姝!”張瑞幸爆沖過去攬住他的妻子和孩子。
“……幸哥……”
龔時姝艱難的緩了緩氣息,她認真的注視著眼前這已經(jīng)說不出話的男人。
她知道,她的愛人會醫(yī)術(shù),這般難過的表情……
想來,她已經(jīng)沒救了。
其實自己身體如何,龔時姝再清楚不過了,所以她只是看著他,想把愛人的模樣牢牢記住。
她抓著張瑞幸的手貼在臉側(cè),努力的哈了兩口氣。
“入秋以后天涼,你手都凍冷了……”
張瑞幸把眼淚憋回去,眼眶通紅通紅的貼過去。
“笨蛋,你的手比我的還涼……”
龔時姝彎起眉眼,聲音漸漸微弱,
“幸哥,天冷了要記得加衣裳,我做了冬衣,放在咱家柜子里?!?/p>
“我給你補了涼席,明年夏天就不會起痱子了?!?/p>
“難過的時候就來看看我吧,我好自私的,不想你忘了我?!?/p>
女人絮絮叨叨的聲音漸歇,隔了許久,她才拼著最后的力氣把襁褓送了過去。
“看,這是、我們的孩子……他叫玉生、隨、隨我姓……”
她執(zhí)拗的將孩子的小手遞給她愛人,像是一定要張瑞幸接了才能安心。
張瑞幸麻木的握住那只小小的手,他連話都不知道怎么說了,只一味的點著頭。
“我會照顧好玉生的、阿姝,阿姝、求你……”
他聲音哽咽卻努力放輕,生怕吹散了妻子微弱的氣息。
龔時姝已經(jīng)說不出來話了,她沒力氣了。
最后只能搖了搖頭,看了一眼安靜的孩子,悄悄地閉上了眼睛。
“…阿姝,我想不起來咱家在哪里了,你帶我回家好不好?”
張瑞幸抱緊了他的愛人,溫?zé)岬囊后w順著面龐落在衣服上。
再也沒有另一個人的笑容回應(yīng)他了。
“騙你的,你不出聲,我就帶你回家了?!?/p>
張瑞幸抱起妻子,看到妻子至死未放開襁褓的手,他沉默的把孩子撈出來小心的放進背簍里帶上。
【宿主,你這具身體的母親已經(jīng)死亡了…】系統(tǒng)有點怕新宿主傷心出個什么毛病來。
“我聽到了,我父親叫什么?”龔玉生情緒很穩(wěn)定,系統(tǒng)暫時松了口氣。
【你父親是張家本家人,叫張瑞幸,輩分還挺高的?!?/p>
“張家人?和任務(wù)目標(biāo)一個家族?”
【那是自然,為了完成任務(wù)方便,你這身份我也是千挑萬選出來的?!肯到y(tǒng)得意的翹尾巴。
“我記得張家本家人是不被允許和外族通婚的,我母親可不是張姓。”
龔玉生的語氣聽不出喜怒,但是系統(tǒng)莫名有些心虛。
【這、這不是時間合適嗎…再說了,你父母這么愛你,怎么可能看著你去死?】
一直不露鋒芒的龔玉生嗤笑了一聲,絲毫不掩飾其中的嘲諷,
“愛我?龔時姝更愛她的丈夫,至于張瑞幸…”
他話鋒一轉(zhuǎn),
“你真以為張家是什么親情濃厚的和諧大家族嗎?更何況,他的妻子因生我而死?!?/p>
【…我、這、那這我也沒辦法啊!】系統(tǒng)也著急了。
主要是萬一宿主真的被當(dāng)胎盤扔了,他倆都得死。
“目前看來,我們是安全的?!饼徲裆蛄藗€大棒,又不徐不急的遞出了甜棗。
【?。坎皇钦f…】系統(tǒng)感覺自己cpu要燒了。
“因為張瑞幸心存死志,他會保住我,然后去見他愛人的。”
畢竟張瑞幸只答應(yīng)了照顧好龔玉生,卻沒提要照顧好自己。
想死的人,自然沒有再去愛孩子的余地了。
張瑞幸的心,比他的人還要先死一步。可心死了,離人死也不遠了。
龔玉生無聲的嘆了口氣,莫名有種‘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的悲哀感。
他無意攪入這潭水,奈何天不遂愿、命不由人。
張瑞幸最終也沒能帶著他的阿姝回家——張家的人來了。
他在那棵待了兩天的樹旁葬下了妻子,立著的木牌上只刻了‘龔時姝之墓’五個字。
阿姝愛自由,他曉得。
重重的磕了三個頭,血液順著額頭的傷口緩緩流下。
“走吧?!?/p>
他抱著龔玉生,走上了他的末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