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我走在長廊上,身后突然傳來一道低沉的嗓音。
“沈娘子且慢?!?/p>
我轉(zhuǎn)過頭,對上一雙深邃目光,他的眼神閃過一絲哀傷。
少年一身黑衣戎裝,光風(fēng)霽月,臉頰一條淡到看不見的疤痕,。
我莫名覺得有些熟悉。
他再次開口:“這些年,你過得不好嗎?怎得如此清瘦?!?/p>
“當(dāng)年征戰(zhàn),我隨家中一走了之,沒來得及和你告別。不曾想,再回京時,你已經(jīng)嫁作他人婦。”
說罷遞上一袋栗子糕,指尖微微顫抖。
看著男子腰間與方子期一模一樣的玉佩。
一切似乎模糊,又清朗了起來。
十三歲遇到的少年郎,戴著一副面具,他說臉上有疤,始終不肯以真面目示人。
他日日為我?guī)Ю踝痈狻?/p>
他說從未見過如此特別的眼睛。
我的一只藍瞳在他眼里不是怪物,而是湖泊般美好的存在
他會去山野抓小兔子給我養(yǎng)。
或是去集市里挑一只好看的發(fā)簪,逗我開心。
聽聞我自出生起便沒了親娘,他竟然心疼得落下了淚。
第二天興沖沖拉著他母親過來,說要分我一半,這樣我便也有了娘。
讓我和他母親都哭笑不得。
我曾扯著他的玉佩,問他能不能給我。
他卻羞紅了臉,撓了撓頭,慢吞吞說:“等長大,我、我去你家給你?!?/p>
這一等,便等了四年,我再也沒見過他。
直到靖遠侯夫人生辰,我隨嫡母赴宴。
在席間,又有人指著我的藍瞳,說我是鮫人之子,是妖怪。
想起嫡母曾叮囑過我不要生事,否則回家沒有好果子吃,我只能默默忍受。
平日里會護著我的嫡姐此刻也不在,眼見我要被推搡下水。
方子期出現(xiàn)了,他護住了我。
我盯著他腰間的玉佩,我問他這些年去了哪里?
他盯著我的藍瞳愣住,然后說:“去廬山書院學(xué)習(xí)了,剛回來?!?/p>
我垂淚,問他為何不告而別一走了之。
他拂去我臉上淚痕,輕聲道:“抱歉?!?/p>
從此,我們?nèi)缬半S形,宴會、馬球賽、踏青…
得知他是靖遠侯之子,我心生膽怯。
但方子期只是抱住我安撫道:“我與你之間,從無這等俗氣的身份差別?!?/p>
十里紅妝艷羨他人,卻在大婚當(dāng)日還未拜堂便扔下我,奔向小妾。
從此我在靖遠侯府,受盡苦難。
我哽咽著接過栗子糕,一邊吃一邊落淚。
我以為是真心錯付了人,從未曾想過是我認錯了人。
謝景書雙拳緊握在側(cè)默默隱忍,我已嫁作他人婦,他不能再替我擦淚。
“你也吃。”我眼眶紅紅地遞上糕點。
謝景書一點一點啃咬,驀然間他也落下淚來。
“是我的錯,我不該輕信于人?!?/p>
“方子期是我表哥,我母親那輩都有祖?zhèn)饔衽?,用作傳給未來兒媳,不怪你錯認?!?/p>
“當(dāng)年走的急,我只對他說,如果遇見你被別人欺負,定然要幫我護著。”
“未曾想,他竟為了阮時安盯上了你…”
“如果你愿意,我作一副假死藥,從此你便回歸自由?!?/p>
他言辭誠懇,眼神卻透著落寞。
謝景書想,經(jīng)歷了這么多,也許輕虞已不愿再被困于后宅。
沒事,只要她過得舒心就足夠了,從此他會一輩子護著她。
“我未曾與他拜堂,不算夫妻。”
我的話如同石子扔進了湖泊,在謝景書的心里蕩起陣陣漣漪。
明明前一秒他還在掉淚,下一秒又笑了起來。
他聲音微顫:“阿虞,你等我,我?guī)阕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