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尋柔面上掛不住,眼圈紅了,豆大的淚珠往下掉,這一幕剛巧給桑錦??匆?,他徑直走到時綺身邊,執(zhí)起他的右手,“都紅了,不是你自個兒的手?再生氣也不能拿自個兒的身體出氣,寶貝兒,你難道不知我比你更加在意你的身體嗎?”
時綺叫桑錦洌的話說的滿臉臊紅,當(dāng)然也清楚他是瞧見剛剛發(fā)生的一切了,哼著氣說道:“說什么吶,也不瞧瞧還有沒有旁人。”
“尋柔也在吶,怎么地,掉金豆子啦?”桑錦洌把著時綺的手反復(fù)的揉搓,側(cè)著身子,歪頭看向桑尋柔。
桑尋柔無聲啜泣,“二哥哥與嫂嫂鶼鰈情深就好,便是我枉做小人了。”
“桑小姐,我可真瞧不出,深宅大院的小姐,指桑罵槐的本事,可比得上外頭的腌臜潑皮了。”
“嫂嫂為何要這樣說,我好意求了母親給你送飯,沒落個好,反惹一身騷,我知道二哥哥不喜歡我,你也不喜歡我?!?/p>
桑尋柔這嘴皮子,也是得了柳懷云的真?zhèn)?,時綺看著她笑的心寒,論起來,這個孩子與他和桑錦洌都是血親,怎就被養(yǎng)成這般性子了。
“我自然不會喜歡你啊,我喜歡的是你二哥哥,剛剛就已經(jīng)和你說了,我即便是你的嫂嫂,但也是男子,男女有別,你這么大了,不懂嗎?才將又幼稚的說我不喜歡你,我豈非不喜歡你,我若如你所說喜歡你了,在這深宅大院鬧的就是家丑,鬧的就是**,屆時你要我如何面對你哥哥,而你又如何自處,嗯?”
“尋柔,方才發(fā)生的一切,我都瞧見了,若我不信他,方才發(fā)生的種種,往大了說,你與他是要浸豬籠的,明白嗎?”桑錦洌在這時也語重心長起來。
桑尋柔帶著哭腔,“二哥哥,我沒有,我與哥哥嫂嫂是兄妹之情,怎會有其他心思?”
“沒有最好,”桑錦洌低頭吻了時綺發(fā)紅的手心,“與二娘說,綺綺的手傷了,家規(guī),等好了再說。”
“寶貝兒,能自己走嗎,不能走,為夫抱你?!?/p>
時綺翻了個白眼,“這位二少爺,您夫人傷的是手,不是腿?!彼竭^桑尋柔時,余光里皆是這位小姐的嘴唇緊閉。
“寶貝兒,等等啊,我?guī)愠鋈コ?,補一補?!鄙e\洌追著跟出去。
桑尋柔深吸了口氣,神情冷漠的擦干兩頰的淚,提著食盒,款款的轉(zhuǎn)身走了出去。
時綺是攥著手掌坐進桑錦洌的車?yán)锏?,他的手心好像還留著桑錦洌唇上燙人的余溫,直到桑錦洌也打開車門坐了進來,時綺悄悄的垂下右臂,臉上若無其事,“桑先生的妹妹可是被桑先生的二娘養(yǎng)壞了?!?/p>
“時先生是一點也不擔(dān)心我對你有疑?以為你要對我的親妹妹打什么其他主意?”
時綺轉(zhuǎn)頭,抬起左手,點了點自己的鼻尖,“桑先生不喜歡女人,我亦然,我對女人不感興趣,對雇主家的家屬更是不會有興趣?!?/p>
桑錦洌勾起唇邊,“走,帶你去吃好吃的?!?/p>
“對了,你說的三天走出困局,是什么?”
“我能一目十行,桑先生相信嗎?二夫人要用家訓(xùn)做借口,我全記下來不就得了,今日只是熱身,我可不會讓二夫人一直占著上風(fēng),用兩日耍耍嘴皮子,氣一氣二夫人,叫桑先生開心一下,三日足夠了,足夠叫二夫人煩了。”
時綺說的不在意,甚至有些兒戲。
“若沒尋柔之事,你當(dāng)真是這樣打算脫身的?”
時綺點頭,“嗯哼?!?/p>
桑錦洌一腳踩上了剎車,因為慣性,車身向前,沖得時綺后背撞在椅背上,車內(nèi)寂靜無聲,“時綺!”
時綺聞聲轉(zhuǎn)頭,看著桑錦洌,這位少爺,是生氣了?
“我在呢,桑先生?!?/p>
桑錦洌眼中的時綺,沒心沒肺,“算了,去吃飯?!?/p>
吃過飯,桑錦洌帶著時綺又回了萬泰,時綺這一次仍是待在桑錦洌的房間,用著他的筆畫了一堆花花草草,那花樣子,落在桑錦洌的眼底,生了根,“你這畫給我吧。”
時綺聳肩挑眉,那意思桑少爺您隨意,眼下桑家二少這模樣,又不生氣了?
“我找德國的技師,用你的畫,設(shè)計幾套花布樣來,廠子里我父親在世時,進的三臺海德堡的三色印花機,現(xiàn)在都成廢鐵了,只知道染單色布,鄉(xiāng)下的小販子,搭個爐子就能染,還用得著大染廠?”
桑錦洌的抱怨,時綺心中自然明白,但現(xiàn)下國內(nèi)形勢,國人們能人人穿上有色布做的衣裳,已是不錯,花布要流行,必須做行業(yè)里的領(lǐng)頭者,那么萬泰,或是說在桑錦洌手里的萬泰必須是染織行里的風(fēng)向標(biāo)。
“桑先生,我雖不懂,但也知道花布要是能批量上市,自然是比染布賺錢,可,桑先生要做第一個吃螃蟹的人,不怕到時候花布賣不出好行市?”
桑錦洌想要做花布,也不僅僅是為了賺錢,更是要改革萬泰現(xiàn)有的經(jīng)營模式,更準(zhǔn)確的說,染料方子都在柳懷云手上握著,他想要翻天,那么萬泰自然不能以染布為重,花布是時髦,更是革命,一場桑錦洌與柳懷云之間的革命。
“那么,時先生以為花布路子可行嗎?”
時綺放下筆,“自然可行,而且相當(dāng)可行,桑先生瞧瞧咱倆身上每每穿的不是墨綠、就是湛藍(lán),要么擦黑,要么皙白,我一個男的,也喜歡鮮亮顏色,何況是那滿大街的大姑娘、小媳婦的?”
“那,時先生方才問我,花布的好行市,我這就好好與你說道說道,”桑錦洌坐在了房內(nèi)的杉木沙發(fā)上,左腿壓著右腿蹺起,身形是真占優(yōu)勢,條順,“萬泰的外莊掌柜的一共十三人,分布全國各重點省,除去旭初,我不清楚,有多少人是向著我的,但只一點,若我要花布,每件里讓出十分的利,這些利隨外莊掌柜的自行處理,你說他們?yōu)榱隋X,會不會可勁的攛掇客商進貨?”
時綺拍拍手,“桑先生去德國學(xué)的不是染織,定是經(jīng)商,好靈的腦子?!?/p>
桑錦洌撇嘴,“我當(dāng)真了啊,就當(dāng)時先生夸我了?!?/p>
時綺點頭,“當(dāng)真當(dāng)真,夸你呢,”他又站了起來,走到沙發(fā)邊,坐在靠桑錦洌這邊的扶手上,傾身道:“可是,印花布比染布難吧,桑先生的篤定,讓我猜想,你手上有王牌?”
“王牌沒有,只我一個,我當(dāng)真是在德國學(xué)印染,印花機在德國我也開過,只是印花,說白了就是單色套染,一樣得需要染布的方子?!鄙e\洌說起方子,語氣里有絲絲無奈。
“這兩日我也算看出了一些,按理說,桑先生的父親或是祖輩經(jīng)營染織行當(dāng),桑家自己沒有方子嗎?還是說所有的方子都在二夫人手上?”
桑錦洌搖搖頭,“小時候,廠里遭遇過變故,工人不仔細(xì),墻外的火線與地線禿了皮,每日滋滋冒火,等電工去修時,晚了,車間燒了,電工當(dāng)時也是麻木,起著火去扯線,被電死了,圍著的工人慌了,任由大火起勢,等我父親他們再趕來,車間燒成了炭,方子在老爺子的房里鎖著,全沒了?!?/p>
時綺接著桑錦洌的話茬兒說下去,“偏巧了的是,桑老先生隨即遇到了帶著方子的二夫人,我猜是這樣吧?二夫人幫著桑老先生重振了萬泰,方子自然不能再存于廠中,也就一直由二夫人保管了。”
桑錦洌點頭,微微轉(zhuǎn)頭盯著時綺,“時先生說,偏巧?”
時綺笑笑,“是的,偏巧?!?/p>
“時先生的話有深意?!?/p>
“什么深意淺意的,我只是覺得二夫人的命好罷了,桑先生不覺得嗎?”
時綺的話輕飄飄的砸在桑錦洌的心坎上,他怎么就沒注意到,染廠剛出了事,柳懷云就帶著方子出現(xiàn)在桑家,計算好了一般,不早不晚,不前不后的,那么自己父親就沒看出來嗎?是真沒看出來,還是裝沒看出來?
時綺拍了拍大腿面,“既然桑先生想要攻占花布,又要二夫人手里的方子,可要好好籌謀了,若想要我協(xié)助,三百萬太少了,我呢,認(rèn)錢不認(rèn)人的,三百萬要做的是你我合作演戲,這要奪權(quán),且說我就成了二夫人的眼中釘肉中刺,搞不好找人解決了我,也說不準(zhǔn)呢,三百萬的買賣,不劃算?!?/p>
“時先生快人快語,爽快,如同我與時先生說的,今兒,我給時先生再交個底,今日我以萬泰董事長的身份,誠聘時綺先生為萬泰總經(jīng)理,薪資,萬泰8%的份額,其他一如萬泰年資最長的掌柜?!?/p>
時綺眨了眨眼,“口說無憑,咱們得立個字據(jù),簽個協(xié)議,蓋了手印,這才作數(shù)?!?/p>
桑錦洌笑笑,“當(dāng)然,我這是給萬泰聘總經(jīng)理呢,可馬虎不得,不是我自個兒的事,糊里糊涂也就了了?!?/p>
“桑先生哪里糊涂,讓我占了股,我就死心塌地為東家賣命了,即便我再愛錢,別人即便是能出得起,我也不會動搖的,畢竟萬泰也有我的一份了,不是嗎?”
時綺說著又走到桌邊,拿起他畫了一下午的紙,“今后我這手稿,桑先生用起來也更方便了不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