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后,太和殿上。
御林軍統(tǒng)領(lǐng)張泉手持卷宗,聲音洪亮:“啟稟陛下,慶功夜宴刺殺太子與鎮(zhèn)北王一案,臣已查明真相?!?/p>
他展開卷宗,目光掃過群臣,“刺客皆為契丹族人,每人左肩皆刻有契丹圖騰。他們意圖刺殺功臣皇子,再嫁禍于晉安王,意圖擾亂朝綱。”
殿內(nèi)一片嘩然,群臣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楚筠鈺與謝識硯則神色淡然,似乎早已預(yù)料到這個結(jié)果。
就在這時,一名身著青袍的官員出列,手持奏折,躬身道:“陛下,臣有本奏。”
此人正是禮部從六品主事周寂安,雖官階不高,卻以剛正不阿聞名。
他雙手呈上奏折,聲音清朗:“臣近日收到撫州百姓聯(lián)名上書,揭發(fā)晉安王轄下兩名官員貪污受賄、欺壓百姓。此乃賬冊與密信,請陛下過目。”
王公公接過奏折,呈于御前。
楚明蒼翻開賬冊,臉色驟變,怒拍龍案:“豈有此理!朕竟不知撫州已腐敗至此!”
他目光凌厲,掃過殿內(nèi)群臣,“周愛卿,此事可屬實?”
周寂安躬身答道:“臣已核實,賬冊與密信皆屬實。此二人正是晉安王麾下官員,撫州知府李志與通判趙淮北。”
他又補(bǔ)充道:“撫州百姓苦不堪言,懇請陛下嚴(yán)懲貪官,還百姓一個公道?!?/p>
楚明蒼怒極反笑,將賬冊重重扔在地上,“好一個晉安王!在他封地發(fā)生此等大事,朕倒要看看,他如何解釋!”
他當(dāng)即下令:“著刑部徹查此案,凡涉案者,一律嚴(yán)懲不貸!”
消息傳至?xí)x安王府,楚從延臉色鐵青,當(dāng)即召來心腹,“立刻與李志、趙淮北撇清關(guān)系,所有往來書信全部銷毀!就說本王全然不知,皆是他二人背著本王行貪污之事?。 ?/p>
他咬牙低語:“周寂安......一個小小的從六品主事,竟敢公然彈劾本王!”
五日后,楚明蒼下旨,將李志、趙淮北革職查辦,家產(chǎn)充公。
至于晉安王,因“證據(jù)不足”和“不知實情”,僅被訓(xùn)斥幾句,罰俸半年。
周寂安因揭發(fā)有功,擢升為正六品禮部員外郎,卻也因此成了晉安王一黨的眼中釘。
退朝后,楚筠鈺與謝識硯并排而行。
楚筠鈺別有深意地瞥了謝識硯一眼,“鎮(zhèn)北王彈劾楚從延是假,擢升周寂安才是真吧......”
春闈將至,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盤。
謝識硯不置可否:“臣想幫殿下也是真的。”
*
四月初四,清明時節(jié),細(xì)雨霏霏。
距春闈還有八日,而今日正是二皇子楚慕澤回京之日。
三個月前,他以“為大雍戰(zhàn)事焚香祈?!睘橛?,主動請旨前往香山寺。
楚慕澤是三位皇子中唯一一位未被封王的。
他整日勤學(xué)好進(jìn),從不關(guān)心朝中事,卻也因此更得楚明蒼信任。
他回京后,未回府邸,而是徑直入宮面圣。
楚慕澤進(jìn)入御書房后,發(fā)現(xiàn)魏章槐魏丞相竟然也在這里。
楚慕澤周身透著一股子書卷之氣,清雋俊美的面容上,卻長著一雙憂郁的眼睛。
楚帝似乎正為科舉舞弊之事頭疼不已,見楚慕澤歸來,眉頭稍展,“二皇子回來了,香山寺一行可還順利?”
楚慕澤躬身行禮,語氣恭敬:“托父皇洪福,一切順利。兒臣在寺中日夜焚香,祈求大雍國泰民安?!?/p>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案上堆積如山的奏折,故作關(guān)切:“父皇可是為科舉之事煩憂?”
楚帝嘆息一聲:“每年科舉皆有官員舞弊,朕雖嚴(yán)令徹查,卻屢禁不止。”
站在一旁的魏相適時開口道:“陛下,老臣心中倒有位人選,或可解此困局?!?/p>
魏章槐年近古稀,頭發(fā)銀白,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臉上卻有著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不怒自威。
“魏相但說無妨。”
“此次春闈,不若讓鎮(zhèn)北王主持?!蔽合嗑従忛_口解釋道:“鎮(zhèn)北王一介武將,與朝中各方素?zé)o瓜葛,又深得軍心民心。由他坐鎮(zhèn)貢院,那些心懷不軌之人必不敢輕舉妄動。”
楚帝聞言,指尖在御案上輕輕叩擊,似在思忖利弊。
魏章槐此舉可謂一箭雙雕。
若謝識硯秉公執(zhí)法,勢必得罪滿朝權(quán)貴,淪為孤臣;若他徇私枉法,正好給了自己一個治罪的把柄。
“好,就依魏相所言!”
經(jīng)過再三思慮,他當(dāng)即擬旨,命鎮(zhèn)北王主持科舉,六部尚書協(xié)理考務(wù)。
楚慕澤垂首靜靜立于一側(cè),嘴角泛起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
這盤棋,終于要開始了。
走出御書房,楚慕澤并未出宮,而是轉(zhuǎn)道去了后宮,看望他的母妃——蕭昭儀。
蕭昭儀長相柔美,帶著幾分清冷,由于她不爭不搶,故而不受寵,所居寢殿比較遠(yuǎn)。
到昭陽殿后,楚慕澤屏退眾人,正欲行禮,卻聽見蕭昭儀略帶責(zé)備的聲音響起:“夜宴的刺殺以及嫁禍,是你做的嗎?”
楚慕澤直起身,神色淡定,“是兒臣又如何?”
蕭昭儀眉頭緊蹙,語氣中帶著幾分焦急:“你斗不過他們的,別和他們斗了,安安靜靜做一個閑散皇子不好嗎?”
楚慕澤眸色一暗,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若不試試,母妃怎知我斗不過?”
蕭昭儀嘆息一聲,語重心長地說:“太子背后是國公府,大皇子有梅妃撐腰,又深得陛下喜愛。你拿什么與他們斗?”
楚慕澤嗤笑一聲,眼底閃過一絲陰霾,“一個短命鬼,一個行事魯莽的蠢貨。他們拿什么和我爭!母妃,我明明才是最佳人選??!”
憑什么楚明蒼死活看不見他的才華,憑什么那個蠢貨能被封為晉安王,他就只能做一閑散皇子,難道就因為母妃背后沒有倚仗嗎?
他平復(fù)了一下心情,攥緊的五指緩緩松開。
他不甘心。
沒有勢力,應(yīng)該自己去爭搶才對。
殿內(nèi)陷入一片詭譎的沉默,兩人都沒再說話,只有檀香繚繞,襯得氣氛愈發(fā)壓抑。
良久,楚慕澤再度開口,語氣沉緩:“母妃,我近日做了一個夢?!?/p>
他抬眸,目光幽深如潭,“夢見有亂臣賊子意圖謀權(quán)篡位,即便最后我不去爭那個位置,也難逃一個‘死’字。”
“身在皇家,注定身不由己?!?/p>
“既然如此,我便要一條路走到黑,看看這江山到底會便宜了誰,到底誰才會成為那最后的贏家!”
蕭昭儀聞言,臉色驟變,指尖微微顫抖,“澤兒,你......”
她欲言又止,最終化作一聲長嘆,心中悔恨萬分。
她當(dāng)年就不該......不該一意孤行嫁入這皇宮之中。
楚慕澤轉(zhuǎn)身離去,背影決絕,仿佛早已下定決心,不再回頭。
殿外,楚慕澤站在臺階上,抬頭望向陰沉沉的天色,眸中閃過一絲狠厲。
細(xì)雨打濕了他的衣襟,卻遮掩不住他眼底的野心和算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