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半信半疑,裴夫人又接著道:“且不說京城,咱們落子城那香云閣的老板亦是位好龍陽之人,已二十有五,卻是一直未娶妻,只因家中有位愛人,坊間猜來猜去,還以為藏了什么貌美之人,不肯讓人出來拋頭露面,卻沒想到碰上那掌柜的與他親密,便知了二人這檔子事?!?/p>
裴夫人給他攏了攏衣裳,放柔聲音道:“這世道男風(fēng)頗為盛行,喜歡女子與喜歡男子無異,娶女子與娶男子亦然,你現(xiàn)在接受不了,今后可不一定,要好好待錚兒,知道嗎?”
什么今后不一定。
裴青煜撇了下嘴,就虞聽錚這個小結(jié)巴,又瘦又小又不好看,他怎么可能看得上他。
轉(zhuǎn)頭看了眼安安靜靜站在廊下的虞聽錚,視線對上剎那莫名感覺怪異,裴青煜快速別開頭去。
他的臉色仍不怎么好,輕抿唇瓣,哼了聲,喚道:“還站那作甚,還不快扶我去如廁?!?/p>
虞聽錚愣了片刻才抬腳過來扶住他,剛觸碰上,裴青煜便顫了下,下頜緊繃,瞥他一眼。
想說什么,又忍住了。
方才他和裴夫人的話虞聽錚可都聽到了,卻沒太聽明白,什么好龍陽斷袖的,他還從未聽過,只知裴家買他來是給裴青煜做妻子的。
見他這般,便知是身份的突然轉(zhuǎn)變讓他感到不適應(yīng)了,攙扶著他的手便慢慢松了松,只虛虛搭著。
裴青煜抿著的嘴角一松,涼颼颼看了他一眼。
虞聽錚:“……”
裴青煜如廁時虞聽錚坐在外頭石子上等,有些茫然,不知自己怎的就成了他人的妻子了。
他分明是個男的。
裴青煜也是男的。
可,裴青煜可比姑娘家還要好看,是個男的應(yīng)當(dāng)沒多大關(guān)系罷。
虞聽錚這樣想著,心中隱隱歡喜,一轉(zhuǎn)頭,被不知何時站到他身后的人嚇了一跳。
“煜、煜兒?”虞聽錚蹦開,驚魂未定地看著少年,“你怎的、走路沒有、聲音?”
“怎會沒聲音,是你耳聾了?!爆F(xiàn)在裴青煜說話愈發(fā)不客氣了。
虞聽錚“哦”了聲,傻傻地咧開嘴,殷勤地過來將他扶住,想到什么,又改為揪住衣袖一角。
“煜兒、病沒好,得回去、繼續(xù)躺著。”
裴青煜看他一眼。
虞聽錚問:“怎的了,煜兒?”
裴青煜心想,這人已經(jīng)開始履行妻子職責(zé)了。
默了片刻,矜持地抬起手,“扶我?!?/p>
他想,虞聽錚總歸是他妻子,何必生分,現(xiàn)在碰一下而已,以后沒準(zhǔn)還要……
想到了什么,裴青煜漂亮的臉蛋倏然漲紅。
回去時裴夫人見了,狐疑的目光在二人身上來回掃視。
這是做什么了,臉紅成這樣?
只和她對視一眼,裴青煜便不動聲色撇開視線,推了下虞聽錚,示意他扶自己進(jìn)屋。
對于他的異常虞聽錚渾然不覺,進(jìn)了屋待人躺下,他便犯了困,巴巴地看著床。
好想睡。
這兩日要照顧裴青煜,虞聽錚沒怎么睡覺,今夜更是沒有合眼,眼下已是烏青一片,紅眼絲都出來了。
“看什么,還不快些上來?!迸崆囔仙洗脖闾傻阶约豪飩?cè)去了,見這人遲遲不上床,已是沒了耐心。
聞言,虞聽錚遲鈍地睜大眼,“我、我也睡、嗎?”
“你不睡?”裴青煜抬眼看他,模樣有些別扭。
虞聽錚忙接話:“不、不,我要睡?!?/p>
裴青煜輕哼,“那還不快些上來?!?/p>
虞聽錚忙爬上床,爬到一半才想起未脫鞋,便翻了個身,坐在床沿邊上將鞋脫了。
不知身后盯著他瞧的裴青煜視線自他肩上慢慢往下滑,落在了他細(xì)窄的腰上,瞧了片刻,在虞聽錚轉(zhuǎn)過來時裝作沒事人兒轉(zhuǎn)開臉。
“呀?!庇萋犲P大驚小怪,“煜兒,你的臉、好紅,是不是、又發(fā)、高熱了?”
正要伸手過去探溫,裴青煜卻猛地后仰,躲開了他的手。
虞聽錚的手僵在半空,眨了眨眼。
“煜兒……”
他只張了唇,手心處忽地一軟,貼上來一個熱熱的腦袋。
裴青煜將額頭在他掌心上貼了下,立馬退開。
抱著被褥盤腿坐在里側(cè),眼睛直勾勾盯著眼前人,心想小結(jié)巴可不要因為這點小事便傷了心。
瞧了半晌,卻是未在對方臉上看出半點傷心來。
他又想,許是自己主動給他探了額溫的緣故,叫他沒那么傷心了。
“煜兒、退燒了。”虞聽錚躺上床,將被褥往裴青煜那邊推,“再睡一天,應(yīng)當(dāng)、好了?!?/p>
裴青煜撇嘴將被褥扯開,臉上的緋色未退,“你不蓋?”
虞聽錚咧嘴傻樂,“我、不冷。”
“熱死了?!迸崆囔相洁?,試圖要將被褥扯開,同他一樣就這樣躺著睡。
虞聽錚打了個哈欠,見狀急了,重新扯了被褥給他蓋好,“煜兒生病,要蓋?!?/p>
一雙泛著盈盈淚光的眸子瞧著自己,叫裴青煜心顫了下,不知怎地就慌忙移開了目光,撇了下嘴,“不用你管。”
小結(jié)巴這么快就把自己當(dāng)成他的妻了,也太……厚顏無恥了。
虞聽錚不受他的話影響,老神在在念叨:“煜兒生病,我怎么能、不管?若換做我、生病了,煜兒、肯定也要、照顧我的?!?/p>
裴青煜教他這話噎了好半晌,才紅著臉別別扭扭道:“我為何要照顧你?你莫要自作多情?!?/p>
虞聽錚沒反駁他的話,想了想,也覺著在理,點點頭,很是認(rèn)同:“煜兒是、富貴人家的、小公子,自是、不應(yīng)該照顧、我的。”
裴青煜又叫他的話給噎住。
沉默半晌,越想越覺著虞聽錚這話不中聽,可哪里不中聽又想不出來,便是煩躁地躺下身,直接背對著人,自個兒生悶氣去了。
也不知自己在氣什么。
虞聽錚不知他在氣,見他被褥都滑下身去了,挪過去替他重新蓋好,怎知裴青煜忽地翻過身來,二人鼻尖輕擦過鼻尖,四目相對。
裴青煜瞪大眼,簡直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這人就這么迫不及待湊上來了。
虞聽錚還從未與誰這般近距離過,只覺不大自在,卻不知他心中所想,一板一眼道:“煜兒、蓋好被褥。”
下一瞬便被裴青煜抬手掌開了臉,語帶警告:“不許碰我?!?/p>
模樣有點兇。
虞聽錚訕訕躺回自己的位置上,躺了會,翻了兩個身,仍覺著心中不舒服,側(cè)躺正對著裴青煜,嘴唇囁嚅幾下,終是開口叫了人。
繃著身子一直未睡的裴青煜立馬開口:“作甚?”
虞聽錚問:“煜兒、不喜歡、我碰嗎?”
“不喜歡?!迸崆囔舷胍矝]想。
過了片刻,又補(bǔ)上一句:“誰碰我我都不喜歡,我爹娘也不喜歡?!?/p>
“哦?!痹瓉硎沁@樣。
虞聽錚記著了,決定以后不再碰他。
過了半晌,又覺出不對來。
他適才分明只是拉了被褥,還沒碰到人呢。
看來日后連被褥也不能給煜兒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