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聽錚一覺睡到晌午,醒來后提心吊膽,出去沒見著那兩個(gè)小姑娘和小廝,裴夫人也不知在何處,整個(gè)宅子空空蕩蕩,只剩了他一人。
看到籬笆外剛從地里回來的嬸子,虞聽錚扒著籬笆問:“嬸子,你今兒、有沒有、看到裴夫人、他們?”
“見著了,我回來時(shí)人往書院那邊去了?!眿鹱忧屏搜鬯砩系拇┲?,“哎喲”了聲,“小錚現(xiàn)在也穿上好衣服了,跟鎮(zhèn)上的公子哥兒沒差,俊得嘞?!?/p>
虞聽錚教她說紅了臉。
他的衣裳裴夫人早已命人備好放在屋中,方才他穿上時(shí)在鏡前轉(zhuǎn)了許久,怎么看怎么不像自己。
好似換了個(gè)人,卻并沒有裴青煜身上的那種貴氣。
裴夫人從書院回來,見他在籬笆探頭探腦,忍不住掩唇輕笑,“錚兒可是在這兒等我?”
虞聽錚站直身子,雙手不自覺背到身后去,“等、等您?!?/p>
裴夫人進(jìn)入院中牽住他的手,“外頭熱,進(jìn)屋去?!?/p>
進(jìn)了屋,歇息片刻,裴夫人瞟了幾眼虞聽錚的腦袋,終是起身將他拉到梳妝鏡前,將他按著坐下,折騰起他的發(fā)來。
虞聽錚往常都是將頭發(fā)隨便扎在腦袋上,好不好看,亂不亂的不管,方便干活就行,裴夫人是落子城出了名的美人,美方面頗有自己的心得,自是看不過去。
虞聽錚哪里想得到有一天還需要在這上面下功夫,而裴夫人則很樂得在這方面下功夫。
二人弄發(fā)型弄了一整個(gè)下午,裴青煜回來時(shí)院里靜悄悄的,一進(jìn)屋便見穿著一身錦衣,長發(fā)一半披散,一半用發(fā)帶纏在腦后的虞聽錚,愣了下,而后冷淡移開目光,坐在案桌后溫習(xí)起功課來。
丫鬟送來吃的,將窗戶開大了些,又往屋里添了些冰塊。
裴夫人將虞聽錚拉起來左瞧瞧右看看,怎么看怎么滿意,捏了捏虞聽錚瘦小的胳膊,笑道:“錚兒日后多吃些,要快些長大?!?/p>
虞聽錚很聽話,晚飯時(shí)多吃了兩碗。
加上前面的兩碗,他一共吃了四碗。
只吃了一碗便覺胃不大舒服的裴青煜:“……”
這人怎么這么能吃,整個(gè)裴家沒一個(gè)像他這么能吃的,莫不是餓死鬼投胎?
對上他的眼,虞聽錚捧著吃撐的肚子,不好意思地朝他笑了笑。
裴青煜別開頭,心想,這該是傳說中的飯桶。
裴夫人見虞聽錚這么能吃卻是很歡喜,還趁著夜色帶著人在院里散步消食,同他說了明日去上學(xué)的事。
虞聽錚沒上過學(xué),從前都是偷偷跑到書院去聽先生講學(xué),聽到自己能上學(xué),便是雙眼亮亮地看著裴夫人,語無倫次道:“我、我上學(xué),我可以、上學(xué)嗎?”
“可以啊,錚兒年紀(jì)尚小,有什么不可以的?”
“可是,上學(xué)、要、要銀子……”
裴夫人心軟得一塌糊涂,掐了把他的臉蛋,“裴家家大業(yè)大,還能拿不出這點(diǎn)學(xué)費(fèi)?”
虞聽錚縮了下腦袋,愣愣看著她,眼睛越來越亮,堪比天上月。
燕啼村蟲鳴蛙叫,夜色溫柔。
虞聽錚心情很好,回屋時(shí)看到已經(jīng)躺在床上的裴青煜也不害怕了。
挪步到床邊,用商量的語氣說:“煜兒,我、我能不能、睡床?”
裴青煜眼皮一跳,抬眼望他。
這人居然叫自己煜兒,這是他該叫的嗎?
裴青煜一口氣哽在喉嚨口,胸膛上下起伏了下,漂亮的眸子兇巴巴沖他一剜便扭開頭去。
“我娘讓你睡床,我難不成還能再讓你睡地板?”
他很不情愿。
虞聽錚遺憾地嘆了口氣,“那今晚、我還是、睡地板罷。”
待他轉(zhuǎn)身開始尋昨兒那席子,便聽身后的人劇烈咳嗽起來,慌忙過去替人拍背,“煜兒,你怎么、又咳了?”
裴青煜邊咳邊瞪他,要被他氣壞了。
偏虞聽錚是榆木腦袋,壓根不覺著是自己的問題,猜測裴青煜是病情加重了。
“別咳咳咳……別碰我咳咳咳……”
裴青煜都這樣了,還嫌棄虞聽錚的觸碰,心道這人臟兮兮的,可不能碰自己。
虞聽錚退到一邊,緊張地看著他。
生怕美人下一瞬便咳斷氣,自己得為裴家光宗耀祖,繼承家業(yè)。
待裴青煜不咳了,他便殷勤地倒水遞過去,裴青煜看了一眼,不想喝,虞聽錚好心地喂進(jìn)了他口中。
裴青煜好受些了,靠在床頭眼神淡淡望著他,“你睡地板,難不成是想教我挨母親的訓(xùn)?”
“不、不是,我不想……”
“不想就睡床?!?/p>
虞聽錚瞪大眼,咧嘴一笑便要爬上床。
裴青煜驚得給了他一腳,將人踹下了床,惱羞成怒吼道:“你還未梳洗,怎么能上床?!”
說罷又開始咳嗽起來。
虞聽錚摔得屁股疼,揉了兩下便再顧不得,又開始緊張兮兮地看著他。
裴青煜撥開他的腦袋,“去、去梳洗咳咳……”
“哦,好、好?!庇萋犲P一步三回頭,不放心地去了盥洗室。
他以前在家可沒有那么講究,都是三日一洗身,五日一洗頭,從不覺得有什么,因?yàn)樗镆粋€(gè)月也才洗一次而已。
大戶人家就是講究,也難怪裴青煜身上總是香香的。
虞聽錚搓洗干凈回來,裴青煜還醒著,這回沒再看書,而是執(zhí)著黑白棋子自個(gè)兒下得歡。
虞聽錚沒見過這東西,湊過去好奇看著,看了半晌也看不出什么名堂,倒是眼皮開始打起架來。
不由覺著羞愧,他今兒可是晌午才起的??!
沒讓他等,裴青煜很快下完一盤棋,晚香進(jìn)來將東西收起來,虞聽錚眨巴眨巴雙眼,以為裴青煜會(huì)叫自己上床,沒想到美人掀了被褥躺下便睡,絲毫不管自己。
虞聽錚有點(diǎn)兒失落,伸出手扯了扯被角,沒底氣地打商量道:“煜兒,你、你能不能、睡里面,我睡、睡外面?這樣,我能、照顧你,晚睡、也不會(huì)、吵到你?!?/p>
一個(gè)人占了半張床的裴青煜睜開眼,瞧了他一會(huì),輕哼一聲,翻身滾到了里側(cè)去。
虞聽錚心下一喜,終于爬上了床,在他身側(cè)輕手輕腳躺下。
這是裴青煜有記憶起頭一回和人睡,虞聽錚也一樣,二人一人躺最里邊,一人躺最外邊,恨不得在中間開條天塹出來。
虞聽錚不蓋被褥,裴青煜卻是要蓋的,晚上冷了下意識(shí)找被子,虞聽錚便越了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