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可以、睡地板、嗎?”
半晌后,虞聽錚支支吾吾開了口。
裴青煜早就知道這人又在偷看自己,不過心情實在不好,連著額頭隱隱發(fā)痛便懶得去管,還想著這人要站到什么時候,就見他往這邊過來了。
當真要和自己睡?
裴青煜從小到大就沒和人睡一張床過,哪里受得了,唇瓣一抿,便是如臨大敵般看著對方。
這小結巴臟兮兮的,怎么能上自己的床?
卻是聽小結巴說要睡地板。
裴青煜松了一口氣,態(tài)度好了些:“你喜歡便睡,屆時自同我母親解釋清楚便是,莫要連累了我?!?/p>
虞聽錚點了頭,看了眼地板,雖是干凈,且夏日天熱,用不著被褥,但總要墊著張席子。
他抬眼看向裴青煜,有些不好意思,“有、有席子嗎?”
裴青煜被問住了。
沉默片刻,叫來了候在門口的小廝阿桶。
阿桶得了吩咐,很快找來了張席子,“少爺要席子作甚,可是要將床上的席子換了?”
說罷便要興致勃勃地過來換席子,便被裴青煜叫住,“將席子放下,你出去罷?!?/p>
阿桶摸不著頭腦,以往少爺大事小事都是他們這些下人做的,這會兒怎的換席子的事都不讓他做了?
不過見了虞聽錚,心中便有了數,將東西交到虞聽錚手上后出去了。
有了席子,虞聽錚便能像在虞家那會兒一樣打地鋪睡覺,總算有了個能睡的地方,渾身放松了下來。
鋪席子時聽身后的裴青煜道:“往后有什么需要的盡管吩咐他們做便是,別問我?!?/p>
“嗯嗯,好、好,我記住、了。”虞聽錚扭頭對他咧嘴露了一個笑。
裴青煜只看了一眼,便立馬移開眼。
只覺自己眼睛臟了。
這小結巴當真是又瘦又黑又丑。
很是想不通,他娘怎么就看上了這個小結巴,要認他做兒子,還花了七十兩將人買了回來。
就這人,十兩都嫌多。
裴青煜郁悶地睡了過去,第二日被敲門聲吵醒,煩躁地撈起枕頭,朝門口砸過去。
推門進來的阿桶嫻熟地抬手抓住枕頭,嘿嘿笑道:“少爺,該起床了,今兒是去書院的第一天,可別遲到了。”
他抱著枕頭過去,不知被什么絆了一下,險些摔倒,低頭一看,竟是一條腿。
再一看,居然是一個人。
乍一看,差點魂飛天外。
居然是夫人買來的公子!少爺怎么能叫人睡地板?!
裴青煜砸枕頭之后便翻身背對著門又睡過去,哪里看得到他震驚的表情。
阿桶看著蜷在席子上的小身板,怎么看表情怎么豐富,這席子還是自己找來的,自己也有一半的罪,夫人若怪罪下來,他的罪最大!
剛想著夫人,門外便傳來了腳步聲和說話聲。
“夫人今兒怎的起這么早?”
“煜兒要上學,這會兒該是還沒起,阿桶不一定能叫得起他,還得我來瞧瞧?!?/p>
阿桶還來不及做掩飾,裴夫人便已踏入屋中,進了里屋。
一眼便看到了睡在地上的人。
怔愣許久,問阿桶:“這是……怎么回事?”
阿桶欲哭無淚,實話將昨晚的事說了。
裴夫人一大早便氣不順,臉色沉重地蹲下來探手放到虞聽錚肩上,輕晃了晃。
虞聽錚前天一整夜沒睡,昨晚一躺下便睡著了,連阿桶敲門進來也沒將他吵醒,裴夫人叫了幾聲才迷迷糊糊睜開眼,還以為是他娘叫他起床去干活了。
嘟噥道:“娘,我馬上、馬上就、起了。”
可又不禁好奇,母親何時這么溫柔叫過他?不都是扯著嗓子哐哐砸門嗎?
裴夫人心一軟,“錚兒乖,起來到床上再睡,”
聽了聲音,虞聽錚意識清醒了幾分,看清是她,慌忙爬起來,“我是不是,睡、睡太久了?”
“不久,現在才卯時,煜兒要去學堂便要早起,你若困便接著睡罷?!迸岱蛉藢⑺饋?,“不過得去床上睡?!?/p>
虞聽錚一陣尷尬,“我、我睡這、沒關系……”
“地板怎么能睡人?”裴夫人看向自家兒子一人獨占整張床,“是不是煜兒不讓你睡床?”
這下虞聽錚慌了,連連搖頭,“不、不是,煜兒沒有、不讓我、睡床,是我、自己要、睡地板?!?/p>
聽到他對裴青煜的稱呼,裴夫人心底更軟,揉了揉他的頭,放柔嗓音道:“錚兒為什么要睡地板?可是不想同煜兒睡?”
“不、不是的?!庇萋犲P更慌了,頭搖成了撥浪鼓,“我、我,我沒有、不想、和煜兒睡……”
裴夫人了然,看向被吵醒后坐起來不悅看著這邊的兒子,“煜兒,快起床,該去上學了。”
“今兒本要叫錚兒同你一塊兒去的,可惜他昨兒該是沒睡好,白日得補覺,你便先去罷,學了什么回來再給錚兒補上就是?!?/p>
裴青煜根本不想和這小結巴一塊兒上學,他不去自己還樂得自在。
下了床后更衣洗漱,又被強行灌了湯藥后苦著臉進來拿書,卻是見了不知何時躺在自己床上的虞聽錚。
虞聽錚這會兒已困意全無,看到他陰惻惻的目光,嚇得往被褥中藏了藏,甕聲甕氣道歉:“對、對不起?!?/p>
也不知他道的哪門子歉。
裴青煜拿了書,冷著臉出去了。
虞聽錚起初還憂心這事惹惱了對方,想著裴青煜回來要怎么哄人,還沒個想法,便已是昏昏欲睡。
被褥實在溫軟,他這輩子還沒睡過這么舒服的床,眼皮便是愈發(fā)沉重,不多時便睡了過去。
裴青煜這一整天都在書院里,由阿桶陪著,午休時裴夫人和丫鬟送飯過去瞧了一眼,見大伙兒都在玩鬧,只有他一人獨坐其間,孤零零地看書。
比誰坐得都端正,身形頎長,相貌生得好,打鬧的孩子時不時往他身上瞟一眼,看樣子是想同他玩耍的。
裴夫人嘆了聲氣,抬過飯盒過去,叫丫鬟晚香去把人叫出來,尋了安靜的地方用午膳。
裴青煜見她們來了,表情淡淡,卻是平添了幾分生氣,說院里小孩又臟又臭,他看了傷眼,聞了想嘔,還不如找個先生到家里教他來得好。
裴夫人哪不知他的心思,可她便是想要他多接觸外界,只說明日虞聽錚便會陪他一塊兒上學。
說起虞聽錚,裴青煜不高興了,他可不稀罕要那個小結巴陪同。
指腹捻了捻袖中一枚圓潤的棋子,想到那一雙受驚的眼兒,又莫名覺著在書院的日子也不是那么難熬。
在幾人臨走時裴青煜又不高興了,攤開掌心道:“這兒沒有棋子,讓爹給我送一副來?!?/p>
裴夫人看了眼他手上的一枚白子,笑了下,“在書院里這么無趣?”
裴青煜撇開頭,“先生教的太簡單,我早會了。”
瞧了他一會,裴夫人笑著伸手摸了摸他的頭,“也罷,拿來你也可以與同窗一塊兒下,還能交交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