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做好了,快來吃飯吧。”趙懷靜端著剛做好的菜從廚房里走了出來
聞言,孟冉從書桌上抬起頭來,又把自己的書本作業(yè)收拾好了這才來到飯桌前。
趙懷靜盛好了一碗飯遞給了孟冉:“作業(yè)做得怎么樣了?”
“還行,”孟冉接過趙懷靜遞過來的飯,“再花個幾天的功夫,寒假的作業(yè)應(yīng)該就差不多做完了?!?/p>
趙懷靜點頭稱贊:“還挺不錯,至少沒有拖到最后一天來補?!?/p>
孟冉點頭笑笑,夾了一筷子面前的青椒肉絲送入口中:“趙老師做得菜真好吃。”
趙懷靜:“好吃就行,這幾天瘦了這么多,多吃一點吧?!?/p>
“謝謝趙老師,”孟冉端起一旁的水杯啜了一口,冷不丁開口,“可是……我記得老師你好像是不怎么吃辣的吧?”
今天的菜是趙懷靜提前買好的,至少不可能是為了孟冉才做了這道菜。而且趙懷靜買的是線椒,是不愛吃辣的人不太耐受的辣度。
趙懷靜夾菜的手一頓,旋即自然地將青椒肉絲夾入碗中:“口味變了,能吃辣了?!?/p>
他嘴里的飯菜不是滋味兒,沒想到孟冉居然連趙亭午的口味都知道。
孟冉凝視趙懷靜片刻,突然輕聲笑了笑:“原來是這樣,那就好。我還擔(dān)心趙老師專門給我做這道菜,那也太麻煩了。以后老師愛吃什么,給我做什么就行?!?/p>
趙懷靜也對他笑了笑:“不麻煩。你也不用跟老師客氣,想吃什么跟我說就是了?!?/p>
“嗯,”孟冉點點頭,又說:“不過老師最近變化是挺大的。除了開始吃辣的,連寫字也突然換成左手了。”
趙懷靜答得倒是很快:“右手肩周炎了,寫黑板抬不了那么久的手了。所以才換了左手寫字?!?/p>
寫字換成左手這件事其實是趙懷靜故意為之。自他占據(jù)趙亭午身體以后,他知道黑板板書自己變化太大他容易被人懷疑,所以他已經(jīng)拼命練字模仿趙亭午的字跡了。
只是細(xì)看還是有些出入,所以他索性換了左手寫字。
自他換成左手以后,其實并沒有人問過他為什么突然換手寫字。趙懷靜都在想是不是自己過分小心了,沒想到孟冉還是早就發(fā)現(xiàn)了。
孟冉露出欽佩的眼神:“趙老師好厲害啊,突然換成左手還寫得這么好?!?/p>
趙懷靜:“我是天生的左撇子,只是家里大人后天給糾正成了右手的?!?/p>
這句話趙懷靜倒是沒撒謊,這也是他為什么很快換成左手寫字的原因。
孟冉恍然大悟道:“原來是這樣啊?!?/p>
“嗯,快吃吧?!壁w懷靜說,“現(xiàn)在天冷,我們再聊飯菜都又要涼了。”
孟冉點點頭,自此安靜的沒有再說話,一直到這頓飯結(jié)束。
等兩人吃完飯后,已經(jīng)快晚上7點多了。趙懷靜把孟冉送出了自己的房門,囑咐道:“回去路上小心點,明早8點的樣子來我家吃早飯?!?/p>
孟冉道:“好的,老師?!?/p>
趙懷靜:“嗯,快回去吧?!?/p>
孟冉?jīng)_著趙懷靜道別后,轉(zhuǎn)身離開。
“砰——”
趙懷靜看著孟冉走到樓道口,正要轉(zhuǎn)身關(guān)門的時候,忽然樓梯處傳來了巨大的聲響。驚得趙懷靜握著門把手的手都一顫。
來不及多想趙懷靜立即拔腿沖向樓道。
“孟冉——”站在樓梯之上的趙懷靜呼喊著孟冉的名字。
他們的老校區(qū)樓道之內(nèi)并未安裝燈泡,是以趙懷靜一時間看不清孟冉在哪兒。
“老師,我在這兒……”孟冉的聲音弱弱從樓梯一角傳來。
趙懷靜循聲走了過去,他看見孟冉倒在樓梯的拐角處,借著樓道鏤空的墻磚處漏入的月光,他看見孟冉臉色慘白。
趙懷靜詢問:“孟冉,你現(xiàn)在怎么樣?摔到哪兒了?”
孟冉咬緊了牙關(guān),好半天才緩和下即將溢出口的痛吟聲。
“老師,我沒什么大事?!泵先铰曇羯硢。宦牼椭捞鄣脜柡?,“剛才摔下來的時候幸好抓到扶手,只是膝蓋磕到了而已。”
“膝蓋?”
趙懷靜卷起孟冉的褲腿想要查看孟冉的傷勢,奈何樓道里的光線實在是太暗,他說:“先到家里去吧,這里太暗了我不知道你傷得怎么樣。”
說罷,趙懷靜將孟冉從地上背起,一步步將他從樓道內(nèi)背回了自己家。
“來,坐這兒吧?!?/p>
趙懷靜將背上的孟冉小心地放在自己床上,然后彎著腰一個勁兒地喘著粗氣。
他不得不感嘆趙亭午的身子實在是有些太弱了。孟冉這幾天由于在家吃不上已經(jīng)是瘦得有些脫相了,但就是把他從樓道背回家這幾步路已經(jīng)是把他累得上氣不接下氣。
趙懷靜用手背擦了擦額頭的汗,看著孟冉臉色慘白的樣子,他只好蹲下身來查看他的傷勢:“來,我看看你的傷口?!?/p>
孟冉來不及推脫,趙懷靜就已經(jīng)卷起了他的褲腿。
看見他的傷,趙懷靜只能說確實傷得很重。
他膝蓋處已經(jīng)有了大片淤青,在白皙的膚色襯托下十分顯眼,而且很明顯已經(jīng)有些腫脹了。腳踝處傷得也不輕,其他的地方倒是主要是擦傷,不是什么大問題。
趙懷靜這會兒紊亂的呼吸已經(jīng)平和了許多,他捏了捏孟冉受傷的部位,才撐著疲累的身子站起身來,拉起一旁的椅子坐下,說:“好在是沒傷著骨頭,不然今晚還得送你去醫(yī)院打石膏。”
孟冉臉色也依舊慘白,他啞著聲音對趙懷靜說:“給老師添麻煩了?!?/p>
靠著椅背喘氣的趙懷靜突然一愣。他突然想起自己面前可是一個人精一樣的存在。他當(dāng)法醫(yī)的時候給人家做傷情鑒定習(xí)慣了,看完他的傷勢也順嘴就說了。
他轉(zhuǎn)頭看向孟冉,果然后者正看著他。
雖然孟冉因為疼痛,臉色慘白如紙,但是一雙眸子卻就那么平靜地盯著他。
接觸到趙懷靜的目光后,孟冉很快垂下了眼。整個過程就像是他不經(jīng)意的一瞥。
趙懷靜揉著腰從椅子上站起身來,說:“上回許司傷到的時候也是我在場的,他可比你傷的嚴(yán)重多了?!?/p>
說罷,他又對著孟冉說:“我雖然處理過許司受傷的事情,但我說得肯定也不準(zhǔn)確。要是你明顯腿腳還是有特別不舒服的話,要及時跟我說。我好送你去醫(yī)院?!?/p>
孟冉:“好?!?/p>
聽見趙懷靜說起許司的事情,孟冉臉上也絲毫沒有任何變化。
望著自己眼前垂著的頭顱,趙懷靜沉默了片刻。而后,他走進(jìn)廚房里從冰箱里鑿下了幾塊冰包在了毛巾里。
回來的趙懷靜對孟冉說:“我先給你冰敷消腫一下吧,不然明天這傷口估計會腫得沒法走路?!?/p>
孟冉遲疑了片刻,還是坐直了身子方便趙懷靜給自己冰敷傷處。
趙懷靜蹲下身子,一手托起孟冉的小腿,一邊輕輕地將裹著冰塊的毛巾貼在他的膝蓋上。
趙懷靜:“忍一忍吧?!?/p>
說罷一抬頭,卻看見孟冉并未有太大表情的臉。趙懷靜心底笑笑,也對,就他這心理素質(zhì)面對這些小傷還不至于大驚小怪。便又低頭仔細(xì)幫孟冉冰敷著傷口。
趙懷靜的手很溫?zé)?,掌心的溫度通過兩人相貼的肌膚傳了過來。孟冉看著面前垂著的后腦勺,一時出神。
冰敷好撞擊造成的淤青后,趙懷靜又從拿出準(zhǔn)備好的酒精給孟冉仔細(xì)清理擦傷的痕跡。
他借著屋內(nèi)的燈光先仔細(xì)孟冉清理傷口上的臟物,那一雙好看的眼睛全神貫注,別無他物。
趙懷靜用棉簽沾了沾酒精,說:“可能會有點疼。”
誰料一抬眼,便和孟冉那雙盯著自己的眸子撞在了一起。
趙懷靜手上動作不停,說:“怎么了?是還有哪里不舒服么?”
孟冉搖了搖頭:“沒有。只是,我以為趙老師最近好像不太喜歡我了。”
趙懷靜如墨的眼眸動了動,說:“當(dāng)然不會,你怎么會這么想呢?”
其實,趙懷靜心知肚明他確實對孟冉的態(tài)度不會跟從前的趙亭午一模一樣。
從他占據(jù)趙亭午的身體以來,他要么觀察孟冉的生活,要么總是對他一舉一動充滿了戒備。孟冉此人天生聰明,即便自己明面上把趙亭午模仿得再好,他也能夠感覺得到自己態(tài)度的變化。
“是么,那肯定是我想太多了吧?!?/p>
孟冉語氣隨意,像是只是隨口一說。
趙懷靜明顯感覺到孟冉對于原主趙亭午好像是有些信任在的。這也是讓趙懷靜最頭疼的問題所在,他不知道原主是怎么對待孟冉的,又是因為什么原因讓生性內(nèi)斂的孟冉能夠稍稍與他親近一點兒。
這種情況他反而不敢像原主那般貿(mào)然地對孟冉太好,這樣太容易被孟冉發(fā)現(xiàn)端倪了。不過好在是雖然這兩人有些交集,但是應(yīng)該也不太多。
所以面對趙懷靜突然的變化,孟冉才只是出言試探。
“好了?!壁w懷靜將用過的棉簽扔入一旁的垃圾桶中,又站起身來揉了揉自己有些酸疼的腰。
他眸光一掃,只見孟冉雙膝淤青,左腳腳踝腫脹,手掌和手肘處全是擦傷。一張瘦削的臉此刻白得令人心疼。
趙懷靜猶豫片刻,還是開了口說:“要不今天晚上你就先住我家吧。”
他這個樣子肯定是走不了路回自己家的,況且一個正常的老師也不會硬要讓自己的學(xué)生拖著這樣的傷口回家一個人住。
所以即便是千般不愿意,趙懷靜也只能開口將他留在自己家。
聞言,孟冉抿了抿沒有血色的嘴唇,像是思考一番后才說:“那麻煩趙老師了。”
“嗯,不用跟老師客氣?!?/p>
趙懷靜只能勉強地勾起唇角對孟冉笑笑,心中確實苦惱得緊。
他肯定是怕孟冉的,畢竟要他跟一個目前已經(jīng)學(xué)會殺人分尸的人共處一室,更何況自己本來就已經(jīng)死在過他手上一次了。就算是現(xiàn)在孟冉受傷了,可他帶給自己心理上的恐懼也絲毫沒有減少。
懷揣著心事,趙懷靜將打好的洗腳水端到孟冉跟前,又找出了自己的睡衣讓孟冉穿上。在孟冉換衣服時,他突然眉頭緊皺,隨即在自己隨身的衣物中翻找起來。
趙懷靜問道:“怎么了,是有什么東西不見了嗎?”
孟冉點點頭:“嗯,我的手表不見了?!?/p>
“手表……”
趙懷靜擰起了眉,忽然他想起了前世他就是發(fā)現(xiàn)了孟冉在尸體上留下的表帶痕跡,所以才導(dǎo)致他暴露身份殺自己滅口。
趙懷靜不動聲色,說道:“會不會是落在樓道里了,我去幫你找找吧。”
說罷,趙懷靜轉(zhuǎn)身出了門。
樓道里很昏暗,趙懷靜打著手電筒在樓道里面順著孟冉滾落的位置尋找并未花太多的功夫便在一節(jié)階梯之上找到了那只黃銅手表。
借著手電筒的燈光,趙懷靜仔細(xì)打量著這款手表。表帶上刻有Una這三個字母,就是前世孟冉手上戴的那一塊。
趙懷靜眼眸流轉(zhuǎn),將手表揣入兜內(nèi)回了房。
“是這塊手表嗎?”回到房間的趙懷靜將手表遞到了孟冉面前。
孟冉從趙懷靜手中接過手表,又仔細(xì)檢查了一番有無損傷,才說:“對,就是這塊表。還好沒有丟。”
“這塊表對你有特殊的意義嗎?”趙懷靜問,“我看這個表倒像是女款的?!?/p>
孟冉道:“嗯,這塊表是我媽媽的?!?/p>
“你媽媽的?”趙懷靜挑了挑眉,“那著表帶上的Una是你媽媽的名字?”
孟冉點頭:“是的。Una是她的英文名,一般我媽的畫作上還有私人物品上我媽都會寫上Una。”
趙懷靜沒想到,后來的孟冉竟然會用他媽媽的名字來當(dāng)做他的名號,將這個名字留在了他每一個犯案的現(xiàn)場。也許他媽媽是他手中的第一死者,所以為了紀(jì)念一個連環(huán)殺人犯邁出的第一步他才用了這個名字?
“你媽媽……”趙懷靜露出欲言又止的模樣,“算了,安慰的話估計你也聽了不少,老師也不重復(fù)說了。只希望警方能盡快抓到兇手吧?!?/p>
說罷,趙懷靜仔細(xì)觀察著孟冉的表情。雖然只有一瞬,但他還是看見了孟冉眼中一閃而過的嗤笑。
孟冉將表放入自己外套的衣兜中:“嗯,真希望能快點抓到殺害我媽的兇手?!?/p>
接下來趙懷靜也沒再閑聊了,他等孟冉一切都收拾好了便拿上被褥朝著客廳的沙發(fā)走去。
“老師,你不在床上睡嗎?”看見趙懷靜手里的東西,孟冉出口問道。
趙懷靜將被子在沙發(fā)上鋪展開,說:“不了。我床小,我倆個子高,擠在一起睡怕壓著你身上的傷?!?/p>
孟冉道:“可這沙發(fā)也小,老師睡著也不太方便吧?!?/p>
客廳內(nèi)的趙懷靜:“沒關(guān)系,將就一晚上而已?!?/p>
“趙老師,實在是給您添麻煩了。”孟冉流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
趙懷靜倒是很慶幸至少自己避免了跟孟冉同睡一張床,他躺上沙發(fā):“沒事兒,先睡吧。燈就在你床頭,伸手就可以關(guān)到了。晚上如果需要起夜的話叫我就行,我覺淺?!?/p>
“好……”
孟冉的聲音從臥室內(nèi)傳來,隨即燈光一閃,整個屋子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幾乎在同一時間,趙懷靜感覺到自己心臟瞬間收緊了。趙懷靜花了好長時間才調(diào)整好自己因為極度緊張導(dǎo)致的急促呼吸。
距離孟冉這樣近,總會讓趙懷靜不自覺想象孟冉下一刻就會就站在他的床頭對他勾起殘忍的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