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程易面前,裴樂沒有叛逆期。
他好像一直是那個懂事到害怕被拋棄的七歲小崽子,事事以程易為先,事事以程易為主。
其以程易為重的程度一度到了就算程易說一加一等于二百五裴樂也會覺得程易是對的,錯的是老師和教科書。
所以,程易想了好幾天也沒想明白裴樂什么時候居然會有愚昧無知的殺人想法。
程易準備和裴樂聊聊,剛開口卻被裴樂哈哈大笑打亂了思路。
“哥我騙你的,”裴樂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這你也信?”
程易轉(zhuǎn)念一想也是,裴樂什么人他還不清楚?
自己養(yǎng)大的小東西是個什么鍋什么蓋什么牌子程易都是看在眼里的。
但不知道為什么,程易源自于一種本能的感覺,他心里不算踏實。
可天無絕人之路,程易一直覺得這句話很有道理。
又過了幾天程易終于明白了,裴樂一定是遇上了什么事情,比如說鬼上身之類,或者是被什么東西迷惑了心智才會有那種極端的想法。
事情的起因也并不是沒有道理,這種想法源自于程易每天晚上睡覺的時候總感覺自己旁邊有什么東西盯著他。
那是一道視線,程易混跡江湖多年,樹敵怎么說也有一個加強連,這種明晃且炙熱的視線落在他身上的時候就好比子彈上了膛,趙云磨了槍,關(guān)二爺騎著赤兔后邊還拖著一口棺材想送他一間房。
可奇怪的是,這道視線只有晚上才會出現(xiàn)。
程易坐在床上在腦子里羅列他得罪過的人到底哪個仇人會到已經(jīng)死了還要來盯著他的地步并且還抓住了他唯一的弱點想借此來迷惑他。
在某些方面,程易有著迷一般的迷信。
沉思間,裴樂已經(jīng)洗好了澡,推門進來就看見程易一臉苦大仇深的坐在床上。
原來的臥室和雜貨間打通之后臥室里依然只有一張床,但是這張床大了原來那張床兩倍不止,完全可以躺下兩個身高相仿的成年男性。
程易沒問,他一直覺得這很正常。
他早就把裴樂當成了自己弟弟,和弟弟睡一張床在任何人看來都不是什么怪事。
裴樂睡覺一直不太踏實,小時候說夢話,嘴里偶爾冒出來一句媽媽,偶爾冒出來一聲哥,在裴樂八歲的時候,程易往原來那張床旁邊墊了兩塊木板,他并不喜歡和人一起睡,但是冬天睡地上就算是他也扛不住更何況一個一直營養(yǎng)不良的小孩兒,最主要的是夏天可以怎么涼快怎么來,但是程易作為一個窮人,壓根兒就沒有多余的棉被讓裴樂在地上摩擦。
這都是生活所迫,現(xiàn)在生活好了,程易也已經(jīng)習慣了。
只不過從他出獄之后,裴樂的所有夢話都變成了哥,媽媽這兩個字好像被什么東西從他腦子里邊驅(qū)逐了。
“哥……”裴樂走近輕聲詢問,“怎么了?”
程易看了裴樂一眼往旁邊挪了一下拍拍旁邊的位置示意裴樂坐下。
“大頭……”程易開口,“你覺得這個世界上有鬼怪之類的東西嗎?”
“有吧,”裴樂笑了笑,“怎么問這個?”
“我總覺得吧……”程易左右看了看微微湊近裴樂壓低聲音說,“晚上我睡覺的時候總有東西在盯著我,可我一睜眼那種盯著我的感覺又會突然消失不見,你說咱們這屋里是不是有什么東西?”
“真的嗎?”裴樂眼睛微微睜大了一些,驚訝道,“我沒什么感覺,哥你有這種感覺多久了?”
“從我出獄之后,”程易想了想,他出來的時候因為身心疲憊基本睡眠質(zhì)量還算不錯,對于這道視線有時候在朦朧之間也有所察覺,但沒在意,“就最近,這種感覺突然就變得特別明顯,盯著我的那個東西就好像是怕我發(fā)現(xiàn)不了他一樣……”
“大頭,你說是不是很奇怪?”
“是有些奇怪,”裴樂捏著下巴唔了一聲,“他有什么別的動作嗎?”
“沒有,”程易搖頭,“就……一直盯著,別的動作都沒有,我也很奇怪,如果真是我的仇人化成厲鬼來找我,難道他準備用視線殺死我?”
“也有可能……”裴樂一本正經(jīng)的說。
“有可能個屁,”本來程易挑起這個話題后覺得挺陰森,屋里的涼氣都順著他的毛孔往皮膚里鉆,也不是怕,就是老被人這么盯著,換誰心里都不會舒服。
“那……我們找個法師來做做法?”裴樂從旁邊拿起空調(diào)遙控器把空調(diào)的溫度調(diào)高了兩度,“總被這么盯著也不是辦法,剛好趙日天外公好像認識一個大師。”
裴樂總是在順著程易,程易說有個東西盯著他,裴樂就說有,程易說那個東西是不是想用視線殺了他,裴樂就說有可能,裴樂是個知識份子,文化人,相信科學,但他說找個大師來做做法。
程易覺得冷,只是輕輕摸了一下胳膊,裴樂就心有靈犀的把空調(diào)調(diào)高了兩度。
程易就說,裴樂還是那個裴樂,從小到大除了變帥了別的地方就沒有變過。
“樂兒啊……”
蕓蕓眾生,世間萬物,活著的東西很多,有心的東西很少。
程易勾勾嘴角,“沒想到你也信這些。”
“信啊……”裴樂也笑了笑,“哥不是一直信佛嗎?”
“那也是,”程易說,“你說有沒有可能那個東西對我沒什么動作是因為有佛祖在保佑我?”
“我覺得,所有佛祖都會保佑你,”裴樂把程易拽起來,“頭發(fā)還沒干,不能躺著,第二天頭疼?!?/p>
“不會吧?”程易打了個哈欠,上眼皮和下眼皮開始打架,“我不是有佛祖保佑嗎?那么多佛祖還搞不定一個頭疼?”
“佛祖也不是什么閑事都管,”裴樂起身拿來毛巾給程易擦頭發(fā),“哥,你信什么佛?”
“???”程易背對著裴樂用雙手撐著眼皮,提著精神回答裴樂的話,“樂兒啊,每個人心里的佛都不一樣,我也不知道我信的佛到底是什么佛。”
“為什么?”裴樂輕柔的擦著頭發(fā),或許是察覺到了程易的困意,聲音也變得輕了起來。
“因為,佛本無相,一千個人信佛就有一千種佛,所有佛又有萬相……”
程易說完扛不住了,眼睛一閉就往前栽,裴樂眼疾手快把程易撈了回來動作輕柔的放在了自己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