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輕羽帶著疑惑回到孫府，想不通就暫時不想。
今天，她回來得早，不到午時就回來了。
她本來是想去別的地方逛逛的，但是一是那個少女的背影讓她心里壓著什么東西的，她想到那個女子和她有點相似，都仿佛是這世間的浮萍，無根之木。
二是她身上揣著二十兩銀子，在鬧哄哄的集市萬一丟了或者被扒了，就虧大了，這種概率很大。
三也是心里隱約的不安感，上次她被綁架的事還留有后遺癥呢。
在廚房隨便吃了點東西，陸輕羽回房把錢藏好后，就去睡會午覺。
下午還是她的休假時間，她也不用去廚房幫忙，就放心地睡了個天昏地暗，醒過來的時候已經(jīng)快申時末了。
她爬起來到后院的花園走走，醒醒神。
聽得前面竹林里有打掃院子的丫頭在嘰嘰喳喳說些什么，走近點。
“聽說江南的揚州瘦馬很有風情，姐姐，你見過嗎？”其中一個小丫頭說。
陸輕羽認出她是齊府的丫頭，估計對江南很好奇，但揚州瘦馬屬于煙花之地的女子，她說的時候又有點不好意思。
“當然見過啊。我之前休息時和幾個小姐妹逛街看到過她們在買胭脂水粉，”另一個應該是孫府的丫頭。
“她們是什么樣的……走路會不會……”
陸輕羽后面沒再聽她們說的話，她知道那些被買的少女買來做什么了——培養(yǎng)成揚州瘦馬。
那兩個男人也是要把她，蕭沐瑤，楊柳兒賣到杭城來，怪不得能看到她們仨跟看到銀子似的，一人五十兩，那有一百五十兩，相當于普通老百姓七八年的收入了。
還有采花賊，也許不是為了采花，只是一種獲得少女的手段罷了，目的肯定也是培養(yǎng)成揚州瘦馬。
陸輕羽越想越覺得這盤棋很大，不是她能阻止的。視而不見，她到底是于心不忍，不知道還有多少少女會遭此不幸?？磥碇荒苋フ引R世子了，他上次受傷估計也是因為查這件事吧。
陸輕羽從后院丫環(huán)住的地方沿著連通前面主院的長廊來到齊懷安住的小院。
只見眼前一座青磚黛瓦的房子，四周都栽種著竹子，古人“寧可食無肉，不可居無竹”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
這時正好晚膳時間，住在西院的齊明茹去孫府東院用膳去了，齊老夫人則一開始就住在東院。
貼身丫鬟們?nèi)ニ藕蛑髯佑蒙帕耍瑸哐绢^也利用時間差去吃飯了，一路上倒沒有人看見陸輕羽去了齊懷安的院子。
陸輕羽敲了敲院門，希望有人在，別都去吃飯了。她運氣不錯，有人，來人是秋菊的哥哥將行。
秋菊一家都是家生子，她父親管理著齊家在蕭城郊外的一處莊子，她哥哥將行則一直跟在齊懷安身邊做小廝，秋菊因為年紀還小，性子有點毛躁，就先在查房當差，待年歲大點，性子穩(wěn)妥點，就會被安排到其他主子那里做二等丫頭，再慢慢成為管事丫鬟。
將行打開門看到陸輕羽，疑惑地問，“輕羽姑娘，有什么事嗎？難道是秋菊有事讓你來找我？”
陸輕羽忙說：“不是。秋菊沒有事。我是來找世子爺?shù)?，有些事想和他說。”
“找世子爺？”
“嗯。請問世子爺在嗎？”
雖不知道陸輕羽找世子爺做什么，但上次世子爺受傷，是她幫的忙，將行還是領她進去，“世子爺在，輕羽姑娘請進。”
陸輕羽隨著將行來到齊懷安的書房，他正坐在書案旁邊的椅子上，旁邊沒有別人，但桌子上卻有兩杯茶，但陸輕羽一路進來，沒發(fā)現(xiàn)人出去，應該是躲在書房里間。
不過這和陸輕羽沒關系，她望了茶杯一眼，就移開目光，上前屈膝行禮道：“奴婢見過齊世子。”
齊懷安說：“起來吧，輕羽，你找我有什么事？”
陸輕羽起身，開門見山，“世子爺，您上次受傷是因為少女失蹤案吧？”
齊懷安眼神一下銳利了，盯著陸輕羽，“輕羽，為何這么說？”
他自認為府里除了他身邊的將夜和將行，其他人都不知道他來江南杭城的目的。
陸輕羽被這么一看，心里還真有點兒發(fā)虛，但還是沒有退縮：“世子，杭城最近頻發(fā)采花賊劫掠少女的事，我聽說了，您成為大理寺少卿，怎么可能坐視不理呢?！?/p>
齊懷安看陸輕羽真相猜測得八九不離十，也就默認了。
陸輕羽繼續(xù)說：“您最近不常出門，是查案遇到阻礙了還是打草驚蛇了？”
這些猜測，陸輕羽通過齊懷安的傷，以及他這段時日常呆在府里就能得到。
雖然他對齊老夫人說杭城的風光看得差不多了，準備幫忙準備孫老太爺?shù)膲鄢?，但是一個年紀輕輕就爬到大理寺少卿位置的人，不可能有別的事讓他放棄追查。
齊懷安再一次詫異他面前站著的姑娘的敏銳洞察力，說：“輕羽，你猜得不錯。但是不僅是采花賊，還有各地都出現(xiàn)了人販子在拐賣少女的事?！?/p>
人販子拐賣少女的事，陸輕羽當然知道。
她之所以剛剛沒有說，就是不想引起懷疑，她一個大門不出 二門不邁的秀才之女，除了她差點被拐賣的事，她怎么知道還有別的少女被拐賣了呢。
齊懷安繼續(xù)說：“但最近不知道怎么的，他們停止了行動?！?/p>
言外之意，陸輕羽明白，尾巴都藏起來了，怎么抓。
“世子，我前兩天休息的時候，去逛了一下杭城，正好碰到一個農(nóng)家老漢把她的女兒賣給別人，”陸輕羽說。
齊懷安雖不知道陸輕羽突然為什么突然說起這件事，但他沒有打斷。
陸輕羽繼續(xù)：“賣了五十兩，這女子長相頗好。我聽旁邊看熱鬧的人說，這個月有七八起賣女兒的?！?/p>
齊懷安聽到這，還是沒聽懂陸輕羽想說什么。
時代不同，思維也不同。對于古代人來說，賣兒女雖然道德上說不看去，卻也是朝廷插手不了的事，所以那天看熱鬧的人，齊懷安都覺得沒什么問題，但是在現(xiàn)代，這也是違法的事。
布這個局的人，走得就是另一條的路。
采花賊擄劫少女，人販子拐賣女子，都是違法的事，一旦朝廷派人來查，就容易束手束腳，甚至出事；但賣兒賣女自古有之，朝廷只會覺得合法正常，從而不加以注意。
陸輕羽理解思維的差異，就直說：“世子，太平年間，又沒有饑荒，一個月這么多賣女兒的不奇怪嗎，而且賣的女子都長相不錯。銀錢出這么高，應該是在誘惑更多人賣女兒。目的都是獲得好看的女子，這和采花賊，人販子殊途同歸吧。”
說到這，齊懷安睜大了眼睛，里間的兩人也震驚。
他聽懂了陸輕羽的意思，明的、非法的行不通，扯著買賣做幌子的行得通，而且完全沒有人會在意。
馬甲已經(jīng)露了，干脆扒了。
陸輕羽繼續(xù)說：“世子，你們可以從下一樁賣女兒的事上順藤摸瓜，看看這些女子被賣往何地?！?/p>
“而且，我懷疑…”陸輕羽本想說出她的疑惑，但是這樣事情就大了，她有點猶豫。
“陸姑娘，但說無妨，”齊懷安此時對陸輕羽的敏銳力十分欣賞，連稱呼都變了。
“這只是我的猜測，可能夸大了。我聽說這些少女都頗有姿色，而且這些少女都是一些小商戶的女兒，或者是農(nóng)家女子，被送往的目的地都是杭城。所以我猜測，她們送到杭城的目的都是被訓練成瘦馬，以后再被送入各個官員或世家大族中當小妾，以探聽消息，”陸輕羽試探地說。
聽到這里，齊懷安徹底坐不住了，他震驚地站起來，瞠目結舌。
屏風隔著的里間兩人也面色一變，其中一人更是眸色深沉。
他們想到這種可能的危害性。雖然不是所有的官員或者世家大族的人都喜歡瘦馬，但架不住總有一些不成器的，而且瘦馬，世人皆當其為玩意，寵幸了，納了，也不是什么特別大的事，只要不寵妾滅妻，誰也不會上綱上線，更別說加以防備了。
齊懷安和里間的人對陸輕羽的懷疑一開始可能覺得危言聳聽，但想到失蹤的都是不起眼的人家的女子，沒有什么世家小姐，應該防的就是這些女子入府后被認出來，當然世家小姐的安全防衛(wèi)更嚴，不容易得手。
此刻齊懷安對陸輕羽的抽絲剝繭能力十分佩服了，他不禁問：“陸姑娘，你是怎么想到這些的?！?/p>
一旦說出自己懷疑，陸輕羽就知道免不了被這么問了，繼續(xù)編吧，“我家雖貧寒，但我父親生前很喜歡看書，家里留有他科舉前后買的書，到書局抄的書，里面不乏一些講謀算的書。我是家中獨女，我父親生前卻也把我當兒子養(yǎng)，會教我看書?！?/p>
點到為止，你們自己腦補后面的吧，陸輕羽心里腹誹，省得多說多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