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沉得厲害，仿佛整個空間被封死了一樣。黎尋屏住呼吸，不敢太用力，怕一動就打破這股死寂。
眼前是一條沒完工的走廊，像是被擱置了很久的建筑殘骸。水泥還裸著，墻面被刷了大片藍漆，但顏色很臟，干了之后結(jié)了一層硬殼。看久了讓人不舒服，好似在人的皮膚下看到血管殘留。
他踩著地上的灰渣慢慢往前走，靴底壓過碎石發(fā)出輕響。手電的光掃過去，藍色墻面浮起些細碎的反光，像一層貼著墻的魚鱗，在空氣里輕輕動了動。
他沒停，繞過一個拐角，注意到第三根柱子旁邊有個手印，按得歪歪斜斜的。是血印，沒完全干，邊緣嵌著幾道細小的金屬絲。他瞇了瞇眼，那銀光和自己后頸的異物一模一樣。
黎尋抽出匕首想刮下一點痕跡，剛伸手過去，整面墻居然亮了一下。不是反光，是從里面透出來的。一股銀色的東西順著刀鋒往上爬，最后不見了，像被皮膚吸進去一樣。
那一刻他感覺有什么東西松了點，但說不清是什么。不是增強，也不是頓悟，就是有點松動，很舒服的感覺。
他站了一會兒，等心跳慢下來，繼續(xù)往前走。
越往前，光線越?jīng)]用。手電照不遠，像被吞了，腳下幾步的地方還能看清，前方全是一片霧白。
他摸到一根柱子，剛一靠近，磚縫里就滲出濃稠的液體，顏色深紅，邊緣泛著淡藍，好似發(fā)霉又發(fā)光的血。
那些液體沒亂流，而是順著地面往前走，為他劃出了一條通道。
他跟著走過去。沒多想，也沒猶豫。
走廊盡頭有扇雙開木門，舊得不成樣子，門板裂了，顏色發(fā)暗，有股腐木味。門縫里透出點光，是溫的。他伸手貼上去，冰得發(fā)疼，像從骨頭里抽出的冷。
門吱地一聲開了。
門里沒有光明的出口，只有一個空蕩蕩的大廳。
頂上的燈冷得發(fā)青，顏色比死水還沉。整個空間壓得人喘不過氣，一點聲音都能被放大。黎尋停了一下，環(huán)視四周，沒看到出口，只見到一排排柱子和封閉的墻。
他轉(zhuǎn)過一個角落，才在角落里發(fā)現(xiàn)一個小房間的門。
他靠近，拔出槍，搭上扳機，貼著門慢慢推開。門里冷風(fēng)一股一股地吹出來，他以為會看到血腥場面，結(jié)果房間干凈得出奇。
是一間倉儲室。
空蕩蕩的空間中，只有一臺販賣機和幾輛購物車。玻璃柜里擺著一瓶水和一罐午餐肉，整整齊齊的，像是剛放進去。
他把槍收好，換出甩棍，朝販賣機的玻璃打了幾下。打到第七下時，玻璃開始裂開。他正要補最后一棍，碎片卻突然定住了，全停在半空中，像時間被按了暫停鍵。
他看到一塊玻璃里映出了一張熟臉——林驍，那個替他擋過子彈的兄弟，臉發(fā)紫，嘴里卡著沒說完的話。
“黎尋……”
他沒喊完，眼神卻還亮著，像在警告。
更多碎片里映出閃電下的雨夜，槍聲剛過，血跡還在，林驍?shù)乖诘厣?，那場面和現(xiàn)在的場景像是重疊了。
黎尋手里的棍子脫落在地，虎口破了，血滴在購物車把手上。那些早干了的褐色血跡忽然活了，沿著金屬流出幾個歪歪扭扭的字：
你本該死在那里。
他閉上眼，咬破舌尖。疼痛讓腦子清醒了一些。他看見投幣口開始流出黑水，像是混著舊戰(zhàn)場泥漿的臟東西。
“夠了。”他低聲說，把匕首插進自己大腿。
痛感把他硬生生拉回現(xiàn)實。他靠著墻喘氣，全身濕透，就像剛從水里撈出來。
他明白了。
這個地方不會直接殺你，而是慢慢磨你，磨掉你對現(xiàn)實的感知，把記憶反復(fù)翻出來放在眼前，一點一點逼你崩潰。
他擰開水瓶喝了幾口。水有點冷，不腥，也不像藥，但確實讓腦子清醒了些。那種混沌感慢慢退了，像是有人在耳邊說話，把他拉回來。
他拿了販賣機里的東西，處理好傷口，背起背包離開了房間。
他不知道，就在他離開后，角落里有一道影子慢慢浮現(xiàn)。
那影子起初只是光線變暗，后來漸漸成了形，沒有五官的面龐，撕裂出一道極為驚悚詭異裂口。站在那里，發(fā)出一聲聲若隱若無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