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火星濺在媽媽新做的羊絨裙擺上。
「丫頭啊,叔叔給你多燒些錢,你在那邊保佑你媽媽平安生產(chǎn)。」
我飄在燃燒的灰燼上方。
看著火舌將「被我校錄取」的燙金證書卷成焦黑的殘片。
其實六歲那年媽媽差點把我燒死在那個破敗的平房里時。?
我就明白活著不過是場漫長的刑期。
但為什么連我死,都還要保佑他們?
其實我從來沒有怪過他們離婚。
母親在成為一個母親之前,她首先是她自己。
她有為自己活著的權(quán)利。
可是為什么我都死了,還是會覺得心痛?
燒完紙,叔叔扶著媽媽回了房間。
我聽到她斷斷續(xù)續(xù)的哭聲,還有叔叔的安慰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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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徘徊到媽媽身邊。
我想摸摸媽媽的肚子,想感受一下未出生的弟弟。
可是我卻做不到。
「林多余出事之前跟我說過沒有生活費了?!?/p>
我媽蹙著眉,雙手不停地在肚子上摩挲。
叔叔點點頭。
「我還說她亂花錢?!?
「她想找我來,我不讓她來。」
我媽沉默一下,又抬頭看著叔叔。?
「因為你不喜歡她?!?/p>
叔叔驚訝的睜大雙眼,隨即又迅速收回視線。
「你高齡孕婦,我是擔(dān)心你操心太多……」叔叔囁嚅著,輕輕拍著媽媽的后背。
「小蕓,你現(xiàn)在不能太傷心,你肚子里還有一個呢?!?/p>
我媽掰著手指不知道在算什么。
「我看過了,她柜子里只有三件衣服,兩條秋褲?!?
「桌子上的三個方便面還是宿管給她的?!?/p>
最后的聲音壓得低低的。
「最后那通電話她一定是跟我求救的,我怎么就沒多問兩句呢?」
我媽沉沉睡去。
臨睡前還嘟噥了一句,「林多余到底這幾年過得什么日子?。俊?/p>
再睜開眼,我和我媽已經(jīng)在火葬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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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是匆匆趕回來的。
繼母和繼妹跟在身后,繼妹還穿著旅行時的粉紅色小外套。
「林多余怎么在學(xué)校死了?」
我爸看到我媽的第一句話就是質(zhì)問。
我媽皺了皺眉,剛要上前撕扯,就被叔叔扯了一下袖子。
「現(xiàn)在想起怪我了?人都沒了!」我媽說出的話帶著哭音。
「再說多余是判給你的,你為什么不讓她回家?」
說完,我媽又瞥向了爸爸身后的繼母,「是有人有家不讓多余回吧?」
「你不是也沒讓她去。」我爸小聲嘟噥著。
我的靈魂橫在兩人中間,哭笑不得。
他們還在為我的去向爭論不休。?
多熟悉的場景,好像回到了他們離婚之前。
無盡的爭吵,歇斯底里地宣泄著對對方的憎惡。?
處理好我的尸體,他們各自回了家。
因為父親堅持拿走了我的骨灰,我只得被迫跟著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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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他小心翼翼地把我的骨灰盒放在他們客廳里。?
連繼母都難得地給我上了三炷香。?
鏡子里映出爸爸和繼母的呃呃笑。
「都說黃花閨女的骨灰擺在家里招財鎮(zhèn)邪,」
爸爸撫摸著我骨灰盒上邊凹凸的花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