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劍劈出,一只暗棕色的胳膊掉落在地,手上還緊緊握著一根巨大的木棒,
滿身鮮血的食人魔狂吼著撲了上來,伊斯塔斜退兩步,背后一陣風(fēng)聲響起。他左跨一步,
避過這一棒,身體已然轉(zhuǎn)了過來,長劍再劈,又一只握著木棒的胳膊掉了下來。
隨即后退一步,執(zhí)劍而立,六個食人魔團團圍在周圍,其中兩個已經(jīng)被砍斷了胳膊,
剩下四個手里都拿著巨大的木棒。還有一只食人魔站在遠處,它比其他的食人魔要高一個頭,
體形也要大將近一倍,淡藍色頭發(fā),淺綠色的皮膚,
前額上一對乳白色的短角在夕陽下閃閃發(fā)亮,其他食人魔都沒有這樣的短角。
它是這群食人魔的首領(lǐng),一個食人魔巫師。伊斯塔舉劍指了指它,高聲說:“離開這里,
否則就死!”他說的是標準的費倫通用語,雖然腔調(diào)有一點古怪。
普通的食人魔只會使用巨人語,自然是聽不懂他說什么,但食人魔巫師肯定能聽懂,
它們比較聰明,一般都會通用語。食人魔巫師瞪著劍士,白色的瞳孔里一片空洞,
看不出什么它在想什么。過了兩秒鐘,它發(fā)出一陣短促的吼叫,
聽上去像是獵人打獵時的呼喝聲,其他六個食人魔齊聲應(yīng)和,
四個手里有木棒的食人魔同時撲了上來。成年食人魔高約十英尺,比人類要高得多,
體型也大將近一倍,四個食人魔一齊撲上,頓時將這一塊區(qū)域圍得密不透風(fēng)。
伊斯塔皺起眉頭,向前急跨兩步,他的速度快得驚人,在四只食人魔即將合圍的那一霎那,
從狹小的空隙里沖了出去,四只巨大的木棒都砸了個空。
一個被砍斷胳膊的食人魔正彎腰揀它的木棒,伊斯塔一步躍到它身邊,揮劍下劈,
血光一冒,它巨大的頭顱滾落在地。站直身體,
劍士舉劍對著遠處的食人魔巫師高聲又說了一遍:“離開這里,否則就死!
”其余五個食人魔站著原地,沒有撲上來,食人魔巫師瞪著他,
最后發(fā)出一聲巨大的吼聲,伊斯塔以為它又在命令手下攻擊,但它隨后轉(zhuǎn)身就走,
四個食人魔跟在后面,很快就消失在視線中,
草地上只留下兩條胳膊、一顆食人魔的頭和大塊大塊的血跡。食人魔的血,和人一樣,
也是鮮紅的。劍士有些意興索然地搖了搖頭,掏出一塊布擦了擦長劍上的血跡。
隨手把布扔掉,背上長劍,轉(zhuǎn)身往回走。天色已晚,夕陽將落,一抹殘霞如同血一般殷紅。
※※※回到崔米鎮(zhèn),伊斯塔直接走進鎮(zhèn)辦公樓,
鎮(zhèn)長寇普利斯正悠閑地坐在椅子上喝他最喜歡的那種巴洛烈老酒??吹脚笥鸦貋恚?/p>
就拿過事先準備好的杯子給他斟了一杯。桌子上還放著一大疊羊皮紙。伊斯塔拿起酒杯,
一口喝干?!敖鉀Q了?!彼f?!岸細⒘耍俊边@家伙帶著一種古怪的笑容看著劍士。
“中間有個食人魔巫師,殺了一個,他們就走了?!笨芷绽箵u搖頭,
又給朋友倒了一杯。伊斯塔拉開一張椅子坐了下來,“最近你是怎么搞的,
隔幾天就要我去幫你對付這些怪物?”“我有什么辦法?”鎮(zhèn)長聳肩、攤開雙手,
表示無奈。“最近怪物活動好像特別猖獗??傇谥車顒?,鎮(zhèn)里的民兵水準你是知道的,
我當(dāng)然只好找你幫忙?!眲κ堪櫫税櫭碱^。確實,
他也發(fā)現(xiàn)最近野外的怪物們好像突然變多了起來,不但多起來,而且也更危險了。
以前從阿斯卡特拉到崔米鎮(zhèn),一路上大概只會遇到幾只豺狼人或者大地精,這次回來,
路上居然碰到幾只獸人。獸人倒不比食人魔難對付,但他們更兇暴,而且他們不懂通用語,
無法交流,甚至無法威嚇,逼得他只好全殺了才能脫身?!澳阌X得是怎么回事?
”他問寇普利斯?!安恢馈保?zhèn)長說,“不過你來看看我收集的這些情報。
”他拿起桌上的那一大疊羊皮紙遞給伊斯塔,后者微笑著,靠在椅子上,
一邊品嘗杯中的酒,一邊慢慢地翻看,然后他發(fā)現(xiàn)了一些感興趣的信息。
“半人半蛇的怪物?”“對,特迦丘陵的村民說,他們在打獵時見到了這種怪物,
大約七八只,長得像巨大的蛇,但有兩只手臂,全身覆蓋著碧綠的鱗片。
”“沒有襲擊他們,反而自己離開了”,伊斯塔繼續(xù)讀著羊皮紙上的資料,
“難道這種怪物是素食主義者?”“不清楚”,鎮(zhèn)長搖頭,“也許是沒有發(fā)現(xiàn)他們吧。
村民還說,這種怪物行動似乎非常有組織性。”伊斯塔嗯了一聲,繼續(xù)往下翻,
大約看了五分鐘,他抬起頭來,看著鎮(zhèn)長?!皳?jù)這些資料來看,阿斯卡特拉北面,
怪物大量出沒,東面和南面沒有這種現(xiàn)象。”“是的。”“而且”,伊斯塔慢慢說,
“根據(jù)時間和數(shù)量來推斷,怪物的來源,應(yīng)該是特迦丘陵。”“我也有這種感覺”,
鎮(zhèn)長表示贊成,“你知道,特迦丘陵一直是暗日之火的主要活動地。
所以我懷疑……”伊斯塔不說話,慢慢將杯中的酒喝完,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鎮(zhèn)長并不著急,安靜地在旁邊看著。他和這位卡拉圖人是四年的老朋友了,
很了解對方的性格。當(dāng)酒杯再次變得空蕩蕩的時候,伊斯塔搖了搖頭:“不像。
”這句話有點莫名其妙,但鎮(zhèn)長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他笑了起來,“老朋友,
你這次也許猜錯了?!薄芭丁保瑒κ孔赃M房間以來一直都似乎懶懶散散的,
現(xiàn)在才有了點精神,“說說看?!辨?zhèn)長哈哈大笑起來,一副果然不出所料的樣子。
他從懷里掏出一張羊皮紙,遞了過來:“這是評議會今天頒布的最新法案,我也剛剛接到,
你看看。”伊斯塔快速掃了一眼,隨手扔回桌上:“這不可能。你也應(yīng)該知道,
作為謀殺之神,希瑞克教會一向喜歡隱秘巧妙的謀殺,卻極力避免公開直接的戰(zhàn)斗。
”“我知道”,寇普利斯點頭,“隱秘的謀殺會取悅謊言王子,
公開的戰(zhàn)爭只會增強坦帕斯的力量。這是他們經(jīng)常掛在嘴邊的話?!薄安贿^”,
鎮(zhèn)長把自己的話又折了過來,現(xiàn)在他的語氣中帶點不屑,“也許真像傳言所說,
他們那位謊言王子又發(fā)瘋了?!薄安豢赡堋?,伊斯塔斷然否定了對方的猜測,
“就算希瑞克又瘋了,難道他的牧師也都一起精神錯亂了?攻擊一位名望卓著的公爵的城堡,
殺死阿斯卡特拉稅務(wù)部長,這無異于和安姆政府正面宣戰(zhàn)。再狂熱再虔誠的希瑞克教徒,
只要還有一絲理智,就不會做這種事?!辨?zhèn)長沉默著,沒有反駁,
但看起來并不十分信服。伊斯塔看了看他,接著說?!岸?,
如果暗日之火真的要建立一個新神殿,也肯定會去找隱秘的山洞和下水道,
你什么時候聽說過希瑞克神殿光明正大地建在城堡里?
”“那你的意思是……”“我的意思很簡單,攻擊德阿尼斯城堡的,
并不是暗日之火,甚至不是希瑞克信徒,而是希瑞克教會的敵人。
”“希瑞克教會的敵人”,寇普利斯俯下身子,
壓低了他那個粗嗓子:“聽說評議會中有幾位議員對希瑞克教會一直不滿……”“我說,
”伊斯塔舉起空的酒杯,在朋友面前晃了一晃,“寇普利斯,作為一位普通小鎮(zhèn)的鎮(zhèn)長,
你所了解的秘密似乎太多了點,好奇心似乎太強了些。
”意識到自己失言的鎮(zhèn)長尷尬地笑了笑,還沒說話,伊斯塔緊接著說:“哦,我忘了,
實際上,以前你還不是鎮(zhèn)長,和我一樣是個冒險者的時候,
似乎好奇心就已經(jīng)很強了……”“伊斯塔”,寇普利斯盯著劍士的眼睛說,“我知道,
你肯定已經(jīng)看出了一些東西。既然如此,
就請你……”伊斯塔截斷了鎮(zhèn)長的話:“寇普利斯,我們是多年的老朋友,對不對?
即使你放棄冒險生涯,當(dāng)了一名我最厭惡的政府官員,我也沒有表示任何異議,是不是?
”“是的?!薄澳敲?,就不必再說什么”,劍士舉起酒杯,向崔米鎮(zhèn)鎮(zhèn)長示意,
“不過說到評議會,我相信他們還不至于卑鄙到這種地步,至少不會殺死德阿尼斯公爵。
”“那么,你認為這個‘希瑞克教會的敵人’應(yīng)該是誰?
”伊斯塔搖頭:“這我怎么知道,候選人太多了,那幫家伙四面樹敵到處挑釁。
年初我還不知從哪里聽到一個消息,說攻占穆蘭城的那群怪物,背后就有希瑞克教會支持。
”“那個消息是我告訴你的,就在這間屋子里。”“哦,對,我忘了是你說的。
”鎮(zhèn)長想說什么,但伊斯塔趕快打斷了他:“好了,好了,老朋友,
我最近打算休息一段時間。而且你知道,特迦丘陵靠近云霧山脈,那里地形復(fù)雜,居民稀少,
我這個人方向感差,很容易迷路的。”“這樣奇怪的事,你沒興趣?”“沒興趣。
”鎮(zhèn)長笑了起來,不再說話。兩個人慢慢地喝著杯中的酒。大約過了幾分鐘,
伊斯塔把手中的空杯子放下,站了起來?!胺块g已經(jīng)準備好了?!辨?zhèn)長說。
“不用了,我想看看星星?!薄坝袝r候,你比我更像個德魯依。
”劍士沒有理會朋友的調(diào)侃,“另外,記住,這次是最后一次幫忙,
以后這些事情不要來找我?!薄胺凑阌譀]什么事。”鎮(zhèn)長懶洋洋地說。
伊斯塔拿起酒杯在桌子上敲了敲表示強調(diào):“我再說一遍,這次真的是最后一次,
沒有下次了。”“好的、好的,”鎮(zhèn)長漫不經(jīng)心地應(yīng)著,“有什么事我再去找你。
”劍士沒理他,走出了大門。已經(jīng)是夜里,天上的星星很亮,
伊斯塔躺在草地上看著它們,星星似乎也在看著他。他最喜歡在黑夜里看星星。
他還記得,家鄉(xiāng)有一種古老的傳說:人若在異鄉(xiāng)死去,靈魂便要靠星星指引回到故鄉(xiāng)。
只是我若死去,星星也會指引我的靈魂回到家鄉(xiāng)么。他心中想,笑了笑,有些苦澀。
縱然能夠回去,只怕家鄉(xiāng)也不會接納我這樣的靈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