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大年三十那天，我在廚房包餃子，無意中聽見女兒跟女婿在客廳商量怎么把我趕走。
"媽年紀越來越大，脾氣也越來越古怪，天天在家晃悠，看著就煩。
"女兒王麗華的聲音從客廳傳來。我手里的餃子皮差點掉在地上。"那你打算怎么辦？
"女婿張建國問。"咱們商量商量，看怎么能讓她自己主動搬出去。
反正咱們已經把老房子賣了，錢也拿到手了，她也該找個地方安度晚年了。
"我緊緊握住手里的搟面杖，心臟砰砰直跳。老房子？我住了半輩子的老房子什么時候賣了？
那是我跟她爸一磚一瓦蓋起來的房子，她爸臨死前還說要把房子留給我養(yǎng)老。
我踮著腳往客廳看了一眼，女兒正拿著一沓紅色的房產證在翻看。房產證上的名字是我的，
但現在怎么會在她手里？"媽，餃子包好了嗎？"女兒忽然朝廚房喊了一聲。
我趕緊低頭繼續(xù)包餃子，聲音有些顫抖："快好了，你們再等等。"女婿張建國走進廚房，
看了看我包的餃子："媽，你包的這餃子怎么都破皮了？"我這才發(fā)現，剛才因為緊張，
手勁太大，好幾個餃子都被我捏破了。"可能是面和得不好。"我隨口應付著。
張建國湊近了些，壓低聲音說："媽，我跟麗華商量了，年后你是不是該考慮換個地方住了？
這房子太小，住著不方便。"我抬頭看著他："換什么地方？""養(yǎng)老院啊，
現在的養(yǎng)老院條件都挺好的，有人照顧，還有老伙伴聊天，比在家里強多了。"養(yǎng)老院。
我苦笑了一下。這么多年來，我一個人把女兒拉扯大，供她讀書，幫她結婚買房，
帶她的孩子?，F在她覺得我老了，沒用了，就要把我扔到養(yǎng)老院去。"媽，你考慮考慮吧。
"張建國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們也是為了你好。"為了我好。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
晚上吃年夜飯的時候，一家四口坐在桌子旁邊，只有我一個人知道，
這可能是我們最后一次在這個家里吃團圓飯了。外孫女妞妞才八歲，什么都不懂，
還在嚷嚷著要奶奶明天帶她去放鞭炮。"妞妞乖，明天奶奶可能要出遠門。"女兒王麗華說。
"為什么要出遠門？"妞妞睜著大眼睛問。"奶奶要去一個很好的地方，
那里有很多老奶奶陪她玩。"妞妞點點頭，繼續(xù)吃餃子。我看著這個天真無邪的孩子，
心里一陣酸楚。飯后，我回到自己的房間，把門鎖上，從床底下翻出一個鐵盒子。
里面是我這些年攢下的所有錢，總共三萬八千塊。這些錢本來是想留著給妞妞上大學用的，
現在看來，得留著自己養(yǎng)老了。我把錢重新放回盒子里，開始收拾自己的衣服。
既然他們想讓我走，那我就成全他們。但是有一件事，我一定要弄清楚。我的房子，
到底是怎么被賣掉的？2我叫王秀蘭，今年四十五歲。二十年前，
我的丈夫王建軍在工地上出了事故，被鋼筋砸中腦袋，當場死亡。那時候女兒王麗華才五歲，
還在上幼兒園。包工頭賠了五萬塊錢，說這已經是看在死者可憐的份上，
正常情況下一分錢都不會給。我抱著五歲的女兒，跪在包工頭面前求他多給一點，
哪怕再給一萬也好。"你老公不戴安全帽，這是違規(guī)操作，能賠你五萬已經很不錯了。
"包工頭點著煙說，"愛要不要，不要拉倒。"五萬塊錢，要養(yǎng)活我們娘倆，
還要供女兒讀書，怎么夠？但是我沒有別的選擇。我把這五萬塊錢存進銀行，
每個月只敢取五百塊。白天我去鎮(zhèn)上的服裝廠做工，晚上回家給女兒做飯，輔導她寫作業(yè)。
服裝廠的工作很累，每天要站十幾個小時，手被針扎破是常有的事。
但是一個月能掙八百塊錢，加上銀行里取的五百塊，勉強夠我們娘倆的生活費。
女兒小時候很懂事，從來不跟我要零花錢，也不跟別的孩子攀比。
她的衣服都是我從服裝廠拿回來的處理品，鞋子是從鎮(zhèn)上批發(fā)市場買的便宜貨。即使這樣，
她也從來沒有抱怨過。"媽媽，等我長大了，我要掙好多好多錢，給你買最漂亮的衣服。
"女兒經常這樣對我說。那時候我以為，女兒會是我這輩子最大的依靠。女兒上中學的時候，
我為了多掙點錢，辭掉服裝廠的工作，開始給人家做保姆。做保姆雖然累，但是包吃包住，
一個月能掙一千二百塊。我把所有的錢都給女兒交學費，買書本，報補習班。
女兒的成績一直很好，高考的時候考上了省城的大學。為了讓她安心讀書，
我又找了兩份兼職，每天只睡四五個小時。大學四年，我一共給女兒寄了八萬多塊錢。
女兒畢業(yè)后留在省城工作，談了個男朋友，就是現在的女婿張建國。兩人要結婚的時候，
男方要求買房。我把家里的老房子抵押給銀行，貸款十五萬，加上這些年攢的錢，
湊了二十萬給女兒當嫁妝。"媽，等我們在城里站穩(wěn)腳跟，就把你接過去享福。
"女兒出嫁那天，抱著我哭著說。我當時真的相信了。女兒結婚后的第二年，
外孫女妞妞出生了。女兒坐月子的時候，我專門請假回來照顧她。妞妞從出生到現在，
基本都是我在帶。女兒和女婿工作忙，一年也回不了幾次家。每次回來都是匆匆忙忙，
呆兩天就走。去年女婿升職了，收入比以前高了不少。我以為他們的日子好過了，沒想到，
他們想的卻是怎么把我趕走。想到這里，我心里一陣發(fā)涼。這些年我為這個家付出了所有，
到頭來卻落得這樣的下場。我在床上躺了一夜，一直沒睡著。第二天一早，
女兒就來敲我的門。"媽，你起來了嗎？我有話跟你說。"我知道，她要攤牌了。
3我打開房門，女兒王麗華站在門口，手里拿著一杯茶。"媽，你昨晚睡得怎么樣？
"她的語氣很溫和，但我能感覺到她的緊張。"還行。"我接過茶杯，"你想跟我說什么？
"女兒猶豫了一下，然后坐在床邊："媽，我和建國商量了一件事，想聽聽你的意見。
"我心里已經知道她要說什么，但還是裝作不知道："什么事？
""我們覺得你一個人在家太孤單了，想給你找個更好的地方住。
"女兒說話的時候不敢看我的眼睛。"什么地方？""縣城新開了一家養(yǎng)老院，環(huán)境特別好，
有花園，有活動室，還有專門的醫(yī)務室。住在那里的老人都說挺好的。
"我放下茶杯："你想讓我去養(yǎng)老院？""媽，你別這么說，那不是普通的養(yǎng)老院，
是老年公寓，條件很好的。"女兒急忙解釋，"而且那里有很多同齡的老人，
你們可以一起聊天，一起做手工，比在家里有意思多了。"我沉默了一會兒，
然后問："如果我不愿意去呢？"女兒的臉色有些難看："媽，你為什么不愿意去？
那里的條件比咱家好多了，有暖氣，有熱水器，冬天不用燒爐子，夏天還有空調。
""那是你的家，不是咱家。"我淡淡地說。女兒愣了一下："媽，你這話什么意思？
"我站起身，走到窗邊："麗華，媽問你一件事，你要如實回答我。""什么事？
""老房子是不是被你賣了？"女兒的臉瞬間變得蒼白："媽，你怎么知道的？
""房產證為什么在你手里？"我轉過身看著她。女兒低下頭，半天才說："媽，
我是為了你好。老房子太舊了，冬天漏風，夏天漏雨，你住著不舒服。我把房子賣了，
拿這些錢給你在養(yǎng)老院交費用，這樣你下半輩子就不用發(fā)愁了。""房子賣了多少錢？
""三十五萬。""這些錢夠我在養(yǎng)老院住多少年？
"女兒猶豫了一下："應該能住十幾年吧。"我心里算了一下賬。
縣城的養(yǎng)老院一個月要兩千多，一年就是兩萬多，三十五萬最多能住十五年。十五年后呢？
我要是還活著，住哪里？"媽，你別擔心這些，等你年紀大了，我和建國會照顧你的。
"女兒似乎看出了我的擔心。我笑了笑："就像現在這樣照顧我？"女兒的臉更紅了："媽，
你這話說得太過分了。我和建國工作這么忙，哪有時間天天陪著你？把你送到養(yǎng)老院，
有專人照顧，不是更好嗎？"這時候，張建國從外面走了進來。"媽，麗華跟你說了吧？
養(yǎng)老院的事情我們都打聽好了，環(huán)境真的很不錯。"他臉上堆著笑容，"而且離縣城近，
我們有空就去看你。"我看著他們夫妻倆，心里五味雜陳。"那我什么時候搬過去？"我問。
女兒和女婿對視了一眼，女兒說："越快越好，最好是這個星期就搬過去。
我們已經跟養(yǎng)老院聯系好了，隨時可以入住。""這么急？""媽，早搬過去早安心嘛。
"張建國說，"而且年后我們工作就要忙起來了，沒時間陪你搬家。"我點點頭："好，
我明天就搬過去。"女兒顯然沒想到我會答應得這么痛快，愣了一下："媽，你真的愿意去？
""既然你們都安排好了，我還能說什么？"我笑了笑，"不過我有個條件。""什么條件？
""我要先去看看那個養(yǎng)老院，如果真的不錯，我就住下。如果不好，我再想別的辦法。
"女婿馬上說："沒問題，我今天下午就開車帶你去看。"我擺擺手："不用你們陪，
我自己去看就行。如果決定住下，我會給你們打電話的。"女兒有些不放心："媽，
你一個人去能行嗎？""放心吧，我又不是老糊涂，找個養(yǎng)老院還找不到？
"女兒和女婿又待了一會兒就走了。我坐在床邊，看著空蕩蕩的房間，心里說不出的難受。
養(yǎng)老院我是不會去的。但是我也不能繼續(xù)住在這里，看他們的臉色過日子。我要離開這里，
找個地方重新開始。至于他們賣房子的錢，我一分也不要。我要讓他們知道，
王秀蘭不是他們想象的那種老太太。4第二天一早，我收拾好行李，
提著一個破舊的帆布包出了門。女兒和女婿以為我去看養(yǎng)老院了，沒有阻攔。妞妞還在睡覺，
我沒有叫醒她，只是在她床頭放了一張紙條：妞妞乖，奶奶出遠門了，要聽爸爸媽媽的話。
我先去了銀行，把存折里的三萬八千塊錢全部取了出來。然后我去了汽車站，
買了一張去省城的車票。我沒有具體的計劃，只是想離開這個讓我傷心的地方。在省城，
我住進了一家小旅店，一天三十塊錢，包水電。旅店的老板娘是個四十多歲的女人，
人很熱情。"大姐，你是來看孩子的吧？"她問我。我點點頭，沒有多解釋。
在旅店住了三天，我開始考慮下一步該怎么辦。三萬八千塊錢，省著點花，能支撐一年多。
但一年以后呢？我必須找個工作，自食其力。第四天早上，我去了附近的一個菜市場，
打聽有沒有人需要保姆。"大姐，你會做什么？"菜市場門口有個中介，專門介紹保姆工作。
"做飯，打掃衛(wèi)生，帶孩子，我都會。"我說。中介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看起來挺利索的，
有經驗嗎？""做了二十年了。"這倒不是撒謊，我確實做了二十年的保姆，
只不過雇主是我自己的女兒。中介給我介紹了一戶人家，是一對年輕夫妻，剛生了孩子，
需要人照顧產婦和嬰兒。工資一個月兩千八百塊，包吃住。我去面試的時候，
女主人問我為什么出來做保姆。"我丈夫去世了，孩子也大了，在家閑著也是閑著，
不如出來掙點錢。"我這樣回答。女主人很滿意，當場就確定要我了。這戶人家姓李，
男主人在一家公司做銷售，女主人是小學老師，剛休產假。他們的孩子剛滿月，很乖，
不怎么哭鬧。我的工作就是照顧孩子，給產婦做月子餐，順便打掃一下衛(wèi)生。
這些對我來說都不是難事，我做得很好，李家夫妻對我很滿意。一個月后，女主人要上班了，
我的工作重點就轉移到照顧孩子上。孩子很喜歡我，我抱著他的時候，他總是笑得很開心。
這讓我想起了小時候的妞妞。妞妞小時候也是這樣，總是沖著我笑，叫我奶奶?，F在的她，
還記得我嗎？在李家工作了兩個月，我存下了五千多塊錢。這讓我對未來有了一些信心。
至少我不會餓死，也不用去養(yǎng)老院看別人的臉色。有一天，李先生下班回來，神情有些興奮。
"秀蘭阿姨，我買了幾張彩票，你幫我看看中獎了沒有。"他把幾張彩票遞給我。
我接過彩票，一張一張地對著報紙上的中獎號碼。前面幾張都沒中，最后一張的時候，
我愣住了。這張彩票上的號碼，跟報紙上的特等獎號碼一模一樣。"李先生，
這張彩票......"我的聲音有些顫抖。李先生湊過來一看，整個人都呆住了。
"我的天，五百萬！五百萬??！"他激動得快要跳起來。我把彩票還給他，心里五味雜陳。
五百萬，對我來說是個天文數字。如果我有五百萬，就不用給別人當保姆了，
也不用擔心老了以后住哪里。更重要的是，我可以讓女兒知道，她看不起的老媽媽，
其實也能過得很好。但這只是幻想而已。天底下哪有這么好的事情？5第二天早上，
我像往常一樣去菜市場買菜。路過彩票站的時候，我鬼使神差地停下了腳步。"大姐，
要不要試試手氣？"彩票站的老板是個五十多歲的男人，正在吃早飯。我猶豫了一下，
從兜里掏出十塊錢："給我買兩張吧。""要什么號碼？"老板問。我想了想，
報了一組數字，那是我女兒的生日加上我丈夫的忌日。老板幫我打了兩張彩票，
我放進包里就走了?；氐嚼罴?，我把這事忘得一干二凈。照顧孩子，做飯，打掃衛(wèi)生，
一天很快就過去了。晚上吃完飯，李先生像往常一樣看新聞。
新聞里正在播報當天的彩票開獎結果。我一邊洗碗一邊聽著，當聽到那組數字的時候，
我手里的碗差點掉在地上。那正是我上午買彩票時報的號碼。我趕緊跑回房間，
翻出包里的彩票。沒錯，就是這組號碼。特等獎，八百萬。我坐在床上，
拿著彩票的手止不住地顫抖。八百萬，這是真的嗎？我又仔細對了一遍號碼，確認無誤。
我中了八百萬。這一刻，我的腦子里一片空白。想哭，想笑，想大聲喊出來，
但最終什么都沒做，只是靜靜地坐在那里。過了很久，我才冷靜下來。
這件事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包括李家夫妻。我要悄悄地去兌獎，然后離開這里。第二天一早，
我跟李太太說身體不舒服，想請半天假去醫(yī)院看看。李太太很關心我，還要陪我去醫(yī)院。
我說不用，只是小毛病，下午就能回來。我坐公交車到了市區(qū)的彩票中心。
兌獎的過程很順利，工作人員確認了我的身份和彩票的真實性，然后告訴我需要扣稅，
實際到手的金額是六百四十萬。六百四十萬。我這輩子都沒見過這么多錢。
工作人員問我要現金還是銀行轉賬，我選擇了銀行轉賬。一小時后，
我的銀行卡里多了六百四十萬。我坐在彩票中心的椅子上，看著銀行發(fā)來的短信，
還是感覺像在做夢。從彩票中心出來，我沒有直接回李家，而是在街上走了很久。
我需要想清楚下一步該怎么辦?，F在我有錢了，再也不用看任何人的臉色過日子。
我可以買房子，買車子，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但更重要的是，我要讓女兒知道，
她拋棄的不是一個可憐的老太太，而是一個有錢的老太太。我要讓她后悔，
讓她知道自己錯過了什么。想到這里，我心里涌起一陣痛快。但轉念一想，我又有些猶豫。
女兒雖然對我不好，但畢竟是我的親生女兒。我這樣報復她，是不是太狠了？想了很久，
我做出了決定。我要報復，但不是為了傷害她，而是要讓她明白，什么是親情，什么是良心。
如果她能真心悔改，我還是愿意原諒她的。畢竟，血濃于水?；氐嚼罴遥?/p>
我像往常一樣照顧孩子，做飯，打掃衛(wèi)生。但我心里已經開始籌劃著離開的事情。
我不能一聲不響地走，那樣對李家夫妻不公平。我要找個合適的理由辭職，
然后開始我的新生活。晚上，我給李家夫妻做了一桌好菜。"秀蘭阿姨，
今天怎么做這么多菜？"李太太奇怪地問。"沒什么，就是想做點好吃的。"我笑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