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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選章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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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胖虎拽著手柄,倆人爭(zhēng)得面紅耳赤?!斑@關(guān)該我開炮!”胖虎大吼?!皾L!

”我直接膝蓋頂他后腰。胖虎像只被激怒的河馬,塑料板凳在地上拖出刺耳聲響。

電視雪花屏里,像素坦克正吐著火舌碾過草地,紅藍(lán)兩個(gè)小命在屏幕角落茍延殘喘。

樓下傳來胖虎他爹的獵槍托砸墻聲。胖虎他爹的黑臉從樓梯口探出來,

槍管上還掛著半片狼毛 — 上周打狼剩的。我慌忙松開手柄,手心全是汗,

褲兜里的綠豆糕早碎成渣。胖虎他爹大吼:“都八點(diǎn)半了!你媽在村口罵街呢!

”窗外天色黑得像被墨水泡過,蟬鳴突然啞了。我沖下樓,涼鞋拍得腳背生疼。胖虎追上來,

塞給我半塊月餅,油紙還溫?zé)?,餅皮上沾著他口水。他說:“路過曬谷場(chǎng)小心點(diǎn)。

水猴子今早在塘邊曬尾巴呢,比你胳膊還粗?!蔽疫豢冢D(zhuǎn)身就跑。

鑰匙在褲兜叮當(dāng)作響。巷口路燈忽明忽暗,燈泡被蛾子撲成毛球。

我數(shù)著青石板縫里的苔蘚走,第三塊石板缺了角 — 去年我騎車撞的。蟬鳴又響起來了。

不對(duì)。這聲音悶悶的,像被人掐著脖子。我加快腳步,涼鞋踢飛顆石子,滾進(jìn)路邊排水溝。

溝里漂著爛菜葉,在路燈下泛著白光,像浮著張人臉。后頸冒涼氣。我假裝彎腰系鞋帶,

眼角余光往后掃 — 影子被路燈拉得老長(zhǎng),腳尖對(duì)著我的腳跟,像套了雙過大的黑鞋。

我罵自己想多了,摸出褲兜的火柴盒捏著。這是偷拿我爹的,

盒蓋上印著 “紅星火柴” 四個(gè)紅字,邊角磨得發(fā)白。路過老槐樹時(shí),

樹影在地上碎成光斑。我的影子卻沒碎。它完整得像塊黑布,邊緣浮著層灰霧,

像有人用臟手指在上面抹了一圈。磨坊的破窗黑洞洞的。我看見自己的影子在玻璃上晃了晃。

不對(duì) — 我沒晃頭。影子卻晃了晃,肩膀往上聳,像長(zhǎng)出了一對(duì)尖耳朵?!傲中M!

”遠(yuǎn)處傳來我媽的喊聲。我回頭,身后只有槐樹和磨坊。蟬鳴又啞了。我的影子貼在地上,

老老實(shí)實(shí)跟著我。曬谷場(chǎng)的麥稈堆成小山。今晚沒月亮,星星被云吃掉了。我小跑起來,

涼鞋拍地的聲音越來越急,身后卻多出個(gè)腳步聲 — “咔嚓?!?“咔嚓。

” 和我腳步聲錯(cuò)開半拍,像有人穿著大頭皮鞋在學(xué)我走。我停下來。腳步聲也停了。

心跳撞得耳膜發(fā)疼。我又走?!斑青辍薄斑青辍?。鞋底碾過碎石的聲音,比我踩得更重,

更慢,像在故意學(xué)我??诖锏幕鸩窈斜荒蟪鲴拮?。我劃了三根火柴才點(diǎn)著,

火苗在風(fēng)里晃得像鬼火。影子突然動(dòng)了。它在火光里拉長(zhǎng),扭曲,肩膀越變?cè)綄挘?/p>

腦袋越變?cè)郊?,嘴角往上咧開 — 在笑。我甩飛火柴,轉(zhuǎn)身就跑。麥稈堆炸開,

不知被什么東西纏住了腳踝,我踉蹌著摔倒,下巴磕在石板上,嘗到鐵銹味。抬頭時(shí),

磨坊的破窗里映出個(gè)黑影。比我高半個(gè)頭,肩膀有尖耳朵,嘴角咧得能看見牙。是我的影子。

它站了起來。“小滿!”我媽舉著手電筒沖過來,光柱掃過曬谷場(chǎng)。影子猛地縮回去,

重新貼在我腳下。腳步聲消失了。只有蟬鳴又響起來,這次清亮得像剛從水里撈出來。

我爬起來往家跑,涼鞋跑掉一只也沒敢撿。身后傳來 “沙沙” 聲,像有人拖著掃帚在走。

我不敢回頭,攥著褲兜里的半塊月餅,油紙上沾著胖虎的口水,現(xiàn)在冷得像塊冰。推開門時(shí),

我媽正舉著笤帚站在院里。“死哪兒去了?”她劈頭蓋臉打下來,笤帚毛掃過我后背,

揚(yáng)起股塵土味。我沒躲,盯著地上自己的影子 — 它乖乖趴在青磚上,腦袋圓滾滾的,

嘴角平平的,像塊安分的黑餅干?!芭只⒓?.. 玩游戲...”我喉嚨發(fā)緊,說不出話。

我媽突然停手,彎腰撿起我腳邊的月餅。油紙破了,露出棗泥餡,在月光下泛著暗紅,

像凝固的血。“以后不許去他家了?!蔽覌尠言嘛炄舆M(jìn)豬圈,老母豬哼唧著拱過去。

“他爹是獵人,手上沾著血,陰氣重。”她轉(zhuǎn)身往廚房走,

圍裙兜里掉出團(tuán)東西 — 是縷棕紅色的毛,比狗毛粗,比狼毛軟。我知道這是馬鬃毛,

村里張大爺?shù)臈椉t馬掉的,我媽總說拿這個(gè)縫在枕頭里能辟邪。夜里我夢(mèng)見曬谷場(chǎng)。

我的影子站在麥稈堆上,嘴角咧得能看見后槽牙,尖耳朵在風(fēng)里晃啊晃。它抬起手,

手心攤開 — 里面躺著半塊月餅,棗泥餡凝成血珠,順著指尖往下滴。

“林小滿...”它開口了,聲音像兩塊石頭在磨。“該換你了?!蔽颐偷伢@醒,

月光從窗縫鉆進(jìn)來,在地上畫出條銀線。我的影子躺在床邊,腦袋朝著我,腳尖對(duì)著房門,

像雙準(zhǔn)備套上來的黑鞋。我攥緊被子,聽見自己心跳聲 —— “咚。” “咚。

” 和窗外的腳步聲,完全合拍。青石板縫里的苔蘚在滲黑水。我光著左腳踩上去,

涼得像踩了灘死水。右手里攥著從廚房順的火鉗,鐵柄硌得掌心發(fā)疼。身后的腳步聲又響了。

“咔嚓 —— 咔嚓 ——” 像有人穿釘鞋在碎石子上走,每步都比我慢半拍,

像在故意等我。老槐樹的影子撲在地上。月光被樹葉嚼碎了吐下來,在我影子上拼出光斑。

但我的影子沒碎。它完整得像塊黑布,邊緣的灰霧比剛才更濃了,像有人對(duì)著它吹了口煙。

磨坊的破窗像只瞎眼。我數(shù)著步數(shù):第一步,影子晃了晃。第二步,影子肩膀聳了聳。

第三步,影子的手抬起來了 —— 指尖對(duì)著我的后心,像根慢慢戳過來的黑筷子。

“操他娘的!”我突然轉(zhuǎn)身,火鉗揮得呼呼響。什么都沒有。只有老槐樹的枝葉在晃,

磨坊的破窗在晃,我的影子趴在地上晃了晃,又不動(dòng)了。腳步聲停了。蟬鳴又啞了。

我的心跳聲在耳朵里敲鼓,咚 —— 咚 —— 和剛才的腳步聲,一個(gè)節(jié)奏。

曬谷場(chǎng)的麥稈堆在冒涼氣。我繞過麥稈堆時(shí),腳踝突然被什么纏住了。不是麥稈。

是軟趴趴的,像濕頭發(fā)。我低頭 —— 月光下,我的影子伸出根黑絲,

正繞著我的腳踝打圈,絲端沾著灰白色的霧,像蜘蛛吐的毒絲?!鞍。 蔽覔]起火鉗砸下去。

影子絲 “嘶” 地縮回去,在地上留下灘水跡,湊近聞?dòng)泄筛~味?;疸Q頭沾了點(diǎn)灰霧,

鐵柄突然變得滾燙,像剛從火里撈出來。遠(yuǎn)處傳來狗叫。是村西頭的老黃狗,

它總在夜里對(duì)著沒人的巷子嚎。今晚叫得特別急,像看見了什么。我攥著火鉗的手在抖,

汗順著胳膊肘往下滴,砸在影子上,灰霧被燙得 “滋滋” 響。

廢棄磨坊的門吱呀開了條縫。沒風(fēng)。門自己開的。縫里漏出點(diǎn)光,不是月光,是青白色的,

像鬼火。我的影子突然動(dòng)了。它從地上爬起來了。四肢著地,像只黑黢黢的大猴子,

尖耳朵蹭到磨坊門框,嘴角咧開,露出兩排白牙 —— 比人的牙尖,比狗的牙長(zhǎng)。“小滿!

”是胖虎的聲音!他舉著個(gè)手電筒從巷口跑過來,光柱掃過曬谷場(chǎng),照在影子身上。

影子尖叫著縮回去,鉆進(jìn)磨坊門縫里,青白色的光滅了。胖虎跑近時(shí),

我看見他手里攥著把獵槍子彈殼,是他爹打狼用的?!澳銒屪屛襾斫幽??!彼鴼?,

肚子把背心撐得發(fā)亮?!翱匆娔菆F(tuán)灰霧沒?我爹說這叫‘陰露’,

專在沒月亮的夜聚成精 ——” 他突然停住,盯著我腳邊。我的影子還趴在地上,

剛才站起來的地方,留著個(gè)黑手印,五指張開,指縫里滴著灰霧?!澳阌白诱@么黑?

”胖虎用子彈殼戳了戳影子邊緣?;异F突然卷起來,裹住子彈殼往地下鉆。胖虎慌忙抬腳,

子彈殼已經(jīng)不見了,影子上多出個(gè)凹痕,像被啃了口的黑餅?!翱熳撸 蔽易е遗?,

火鉗掉在地上都沒敢撿。身后的磨坊傳來 “咚咚” 聲,像有什么在撞門。

胖虎的手電筒照向身后,光柱里飄著團(tuán)灰霧,霧里裹著幾縷頭發(fā),白的,灰的,

還有根黃的 —— 和我昨天掉在胖虎家的頭繩一個(gè)顏色。路過張大爺?shù)鸟R棚時(shí),

棗紅馬突然打響鼻。它前蹄刨著地,眼睛瞪得滾圓,盯著我們身后。

我看見馬眼里映出兩個(gè)影子 —— 胖虎的影子老老實(shí)實(shí)跟著他,我的影子卻趴在地上,

四肢著地,尖耳朵豎得老高,正對(duì)著馬棚咧嘴笑?!榜R看見臟東西了!”胖虎聲音都破了,

他爹說過馬能看見人看不見的東西。棗紅馬突然揚(yáng)起前蹄,馬廄的木欄被踢得晃悠,

掛在欄上的馬鬃毛飄下來,落在我影子上 —— 灰霧 “刺啦” 一聲冒起白煙,

影子發(fā)出嬰兒哭似的尖嘯,猛地縮回到我腳下。家門口的路燈亮了。

我媽舉著煤油燈站在門口,圍裙兜里露出半截紅繩,

上面串著顆狼牙 —— 是胖虎他爹送的。我的影子剛碰到燈光,就像被燙著似的往后縮,

縮到門檻外才停下,灰霧淡得像層薄紗?!斑M(jìn)去!”我媽一把將我推進(jìn)門,煤油燈摔在地上,

火苗舔到影子邊緣。影子嘶鳴著往后退,撞在院墻上,墻上的青苔被染成黑色,

像潑了碗墨汁。門 “咣當(dāng)” 關(guān)上了。我靠在門上喘氣,聽見門外有抓撓聲,

像指甲在刮門板。我媽掏出紅繩上的狼牙,對(duì)著門縫晃了晃,抓撓聲停了。

月光從門縫里漏進(jìn)來,在地上畫出條銀線 —— 線的那頭,我的影子趴在地上,

尖耳朵蔫巴巴的,嘴角耷拉著,像條被打蔫的黑狗。夜里我被尿憋醒。廁所燈壞了,

我摸黑走過去,手電筒照到地上 —— 我的影子躺在瓷磚上,腦袋對(duì)著馬桶,腳尖對(duì)著門,

像雙等我踩上去的黑鞋。我剛解開褲帶,影子突然動(dòng)了。它的手伸過來,指尖對(duì)著我的襠部,

像根要戳進(jìn)來的黑筷子?!鞍?!”我踉蹌著后退,撞翻垃圾桶。影子又不動(dòng)了,

乖乖趴在地上,像什么都沒發(fā)生過。馬桶里的水晃啊晃,映出我的臉 —— 額頭全是汗,

眼睛瞪得像鈴鐺,和剛才影子的眼睛,一個(gè)樣?;氐椒块g時(shí),我看見枕頭邊有團(tuán)毛。

是馬鬃毛,棕紅色的,比傍晚看見的更長(zhǎng),更粗。我攥緊馬鬃毛,

聽見窗外有腳步聲 —— “咔嚓?!?“咔嚓?!?在院墻外,在月光里,在我的影子上,

一步一步,走成個(gè)圈。我把馬鬃毛塞進(jìn)枕頭底下,摸到個(gè)硬東西。是白天掉的涼鞋,

鞋底卡著塊灰霧,摳下來時(shí)聞到股腐葉味。我想把灰霧扔掉,手卻突然不受控制,

把它按在影子上 —— 影子猛地抖了抖,灰霧滲進(jìn)去,影子邊緣又濃了幾分,

像喝飽了血的蚊子。“林小滿……”窗外傳來低語,像有人貼著玻璃在叫我。

我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那聲音不是男聲,不是女聲,像塊破鐵皮在刮玻璃。

“林小滿... 換你了...”枕頭下的馬鬃毛突然發(fā)燙。我猛地甩開涼鞋,

灰霧 “噗” 地散了,影子縮回去,窗外的聲音也沒了。我鉆進(jìn)被窩,渾身發(fā)抖,

聽見自己牙齒在打顫 —— 和磨坊里那團(tuán)灰霧,抖得一個(gè)節(jié)奏。后頸的汗把衣領(lǐng)泡得發(fā)皺。

我攥著枕頭下的馬鬃毛,指甲縫里還卡著昨晚的灰霧。窗外的蟬鳴像被擰干的抹布,

干巴巴的。我不敢出門,卻被尿憋得肚子疼。母親在廚房熬藥,砂鍋蓋 “咕嘟咕嘟” 響,

飄來股燒焦的艾草味 —— 她在煮辟邪水。“快去快回!”母親往我兜里塞了顆狼牙,

是胖虎他爹剝的狼犬齒,尖端還沾著點(diǎn)肉絲。我推開院門,陽光刺得眼疼。影子縮在腳邊,

巴掌大,灰霧薄得像層蜘蛛網(wǎng),尖耳朵蔫得像兩片破菜葉。我松了口氣,

剛邁出半步 ——影子突然膨脹。像被吹了口氣的黑氣球,“嗡” 地漲到一人高,

尖耳朵戳到門框,嘴角咧開時(shí)露出后槽牙。我轉(zhuǎn)身想跑,影子的手已經(jīng)抓住我的后衣領(lǐng),

布料 “刺啦” 裂開道縫?!胺砰_!”我揮起拳頭砸過去,拳頭陷進(jìn)影子里,

觸感像戳進(jìn)爛泥塘,黏糊糊的,還帶著股腐葉臭。影子發(fā)出尖笑,另一只手掐向我脖子,

指尖剛碰到皮膚,我兜里的狼牙突然發(fā)燙?!鞍?!”影子尖叫著后退,爪子上冒起白煙,

在院墻上留下道焦黑的爪印。我踉蹌著摔倒,看見影子腹部被狼牙燙出個(gè)洞,洞里漏出灰霧,

霧里裹著幾縷頭發(fā) —— 有我的劉海,有胖虎的卷毛,還有根白頭發(fā),

和村口王奶奶的一樣。馬棚方向傳來馬蹄聲。棗紅馬在刨地,馬眼瞪得像銅鈴,盯著我這邊。

我突然想起胖虎他爹說的:“馬糞能克陰露。”扭頭看見墻角堆著半筐馬糞,

上面還沾著新鮮的草渣,泛著溫?zé)岬乃岢粑丁S白佑謸溥^來了。它的爪子撓向我眼睛,

我就地一滾,抓起馬糞團(tuán)砸過去 —— “滋啦!”影子胸前炸開個(gè)大洞,

灰霧 “嘶嘶” 往外冒,洞里露出青灰色的皮膚,上面爬滿蚯蚓狀的黑紋。那皮膚在蠕動(dòng),

像有無數(shù)條蟲子在下面鉆?!叭ツ銒尩?!”我抓起第二團(tuán)馬糞,這次對(duì)準(zhǔn)影子的臉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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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shí)間:2025-06-08 20:52: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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