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顧沉簽了一年結(jié)婚協(xié)議。他需要妻子應(yīng)付家族催婚,我需要錢給弟弟治病。他冷得像冰,
從不碰我,連我的名字都吝于出口。直到我發(fā)燒昏倒,他守了我整夜。
我醒來發(fā)現(xiàn)他熬糊了粥,笨拙地喂我吃藥。那一刻我心動了。合同到期那天,
我鼓起勇氣問:“顧沉,能續(xù)約嗎?”他沉默抽煙,煙霧后的眼神我看不清。
第二天他前女友回國,我親眼看見她撲進他懷里。---我把自己賣了,賣給顧沉。
價格不低,一年,三百萬。白紙黑字的合同,簽得我手指發(fā)涼。甲方顧沉,乙方蘇晚。
條款一條條列得清清楚楚,像冰冷的鐵柵欄。
其中一條特別扎眼:**雙方不得有任何實質(zhì)性的親密接觸。**行,反正我只需要錢。
很多錢。我媽在電話里哭得喘不上氣,說我弟躺在醫(yī)院里,像個碎掉的瓷娃娃,等著錢救命。
顧沉需要什么?一個擺在臺面上的“顧太太”。他那個顯赫的顧家,老爺子催婚催得緊,
快把他辦公室門檻踏平了。他煩了。簽完字,他把筆一扔,
聲音比合同紙還冷:“明天搬過來。東西盡量少,別添亂。”他連我的名字都懶得叫。
在他眼里,我大概就是個貼著“臨時妻子”標(biāo)簽的人形擺件。
我搬進了他那棟大得能跑馬的別墅。冷,真冷。不是空調(diào)溫度低,
是整個房子透著一股沒人氣的冰涼。我的房間在走廊最盡頭,離他的主臥十萬八千里。
日子過得像設(shè)定好的程序。早上,我下樓,他要么已經(jīng)走了,要么坐在餐桌邊看財經(jīng)報紙,
眼皮都不抬一下??諝饫镏挥兴永锟Х鹊目辔?。晚上,他回來得晚,偶爾在客廳撞見,
他最多點個頭,像對待一個不太熟的鄰居?!邦櫹壬?,晚上好?!蔽以囘^主動打招呼。
他腳步不停,喉結(jié)動了一下,算是回應(yīng)。連個“嗯”都吝嗇。我成了他家里一道沉默的影子。
保姆張媽看我的眼神,帶著點同情,也帶著點看戲的探究。這別墅像個巨大的金絲籠子,
漂亮,凍人。三百萬,我每天在心里默念。為了這筆錢,我弟能活下來。值。兩個月后,
我把自己熬干了。白天跑醫(yī)院,看著弟弟插滿管子的樣子,心像被鈍刀子割。
晚上回到冰窖一樣的別墅,神經(jīng)還繃著。吃不下,睡不著。那天下午,頭重得像灌了鉛。
我扶著冰冷的樓梯扶手想回房躺會兒,腳下突然一軟。世界猛地顛倒,黑暗兜頭罩下來。
最后一點意識里,好像聽見什么東西掉在地上,碎了。大概是我自己。再睜眼,
眼皮沉得掀不開。喉嚨里像塞了把沙子,火燒火燎。周圍很暗,
只有床頭開著一盞昏黃的小燈。頭疼得要炸開。我費力地轉(zhuǎn)動眼珠。床邊坐著一個人影。
輪廓很熟悉,是顧沉。他怎么會在這兒?我腦子糊成一團漿糊,以為自己還在做夢。
他穿著淺灰色的家居服,不是平時那副一絲不茍的精英模樣。頭發(fā)有點亂,
幾縷不聽話地垂在額前。他一只手撐著額頭,閉著眼,像是睡著了。床頭柜上,放著一杯水,
還有幾片藥。暖黃的光暈落在他側(cè)臉上,那些平日里刀削斧鑿般的冷硬線條,
竟奇異地被柔化了。我第一次這么近、這么仔細地看他。原來他睫毛那么長,
眼下有淡淡的青色。我喉嚨里忍不住溢出一聲難受的呻吟。他猛地驚醒,眼睛瞬間睜開。
那里面沒有平時的冰封千里,只有剛醒的茫然,和一絲……沒來得及藏起的緊張?“醒了?
”他的聲音有點啞,比平時低很多。我想說話,一張嘴,喉嚨痛得發(fā)不出聲,只能點點頭。
他立刻伸手探向我的額頭。他的手很大,手指修長,帶著微涼的溫度貼在我滾燙的皮膚上,
舒服得我差點哼出來?!斑€有點燒?!彼櫭迹栈厥?,動作有點不自然的僵硬?!翱什豢??
”我又點點頭。他端起床頭柜上的水杯,小心地扶我坐起來一點。杯沿湊到我嘴邊。
我小口小口地喝,溫?zé)岬乃鬟^干裂的喉嚨,像久旱逢甘霖。他扶著我肩膀的手很穩(wěn),
但指尖的溫度透過薄薄的睡衣傳來,燙得我心跳有點亂。喝完水,他拿起藥片。“把藥吃了。
”我把藥放進嘴里,就著他的手喝水吞下。他的目光一直落在我臉上,
專注得讓我有點無所適從。空氣里只剩下我吞咽的聲音和他清淺的呼吸。吃完藥,
他扶我重新躺下,替我掖好被角。動作生澀,但很輕?!梆I嗎?”他問。我其實沒什么胃口,
但看著他眼下的青色,鬼使神差地點了頭?!暗戎!彼麃G下兩個字,起身離開了房間。
我躺在被子里,整個人還暈乎乎的。剛才那個給我喂水、掖被角的男人,真的是顧沉?
那個冷得像塊北極寒冰的顧沉?空氣里似乎還殘留著他身上清冽又干凈的氣息,
混著一絲……糊味?沒過多久,他回來了。手里端著一個碗。他走到床邊坐下,
舀起一勺碗里的東西,吹了吹,遞到我嘴邊。是粥。白米粥。只是那顏色……灰撲撲的。
湊近了,一股明顯的焦糊味直沖鼻子。我看著他。他臉上沒什么表情,
但耳根好像有點可疑的紅。舉著勺子的手,停在我嘴邊,固執(zhí)地等著。我張開嘴,
把那勺帶著糊味的粥吃了下去。味道很奇怪,苦的,焦的,還夾著沒化開的鹽粒的咸。
大概是我這輩子吃過最難吃的粥。可心里某個角落,卻像被什么東西輕輕戳了一下,
又酸又軟。他就這么一勺一勺地喂。動作笨拙得像個第一次照顧人的孩子。
勺子偶爾磕到我的牙齒,他動作會頓一下,然后更小心地遞過來。他低垂著眼,
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遮住了他眼底所有的情緒。房間里很安靜。
只有勺子偶爾碰到碗壁的輕響,和我吞咽的聲音。窗外夜色沉沉。一碗粥,吃得漫長又安靜。
“為什么?”我終于忍不住,聲音還是啞的,像破鑼。為什么守著我?
為什么熬這碗難喝得要命的粥?他拿著勺子的手停在半空。沒看我,
目光落在碗里那層黑乎乎的鍋巴上?!澳銜灥沽??!彼曇羝桨澹牪怀銎鸱?,“在樓梯上。
張媽回家了。”沒了?就因為這?“合同里沒寫這條?!蔽铱粗阱氤叩膫?cè)臉。
他離得這么近,皮膚光潔得看不見毛孔,可又那么遠,像隔著一層磨砂玻璃。他沉默了幾秒,
把勺子放回碗里,發(fā)出“?!钡囊宦曒p響?!疤K晚,”他第一次叫了我的名字,不是“喂”,
也不是“顧太太”,是“蘇晚”。兩個字從他薄唇里吐出來,帶著一種奇異的重量,
沉甸甸地砸在我心口。他抬眼看向我,那雙深邃的眼睛里像有什么東西在涌動,
又被他強行壓了下去。“別多想。好好休息。”他把碗放在床頭柜上,站起身?!坝惺陆形?。
”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輕輕帶上了房門。房間里又剩下我一個人。
空氣里那點微弱的暖意,好像也跟著他離開了??赡蔷洹疤K晚”,還有他熬糊的粥,
笨拙喂藥的樣子,像烙鐵一樣燙在我混亂的腦子里。別多想?心口那個被戳了一下的地方,
開始不受控制地發(fā)熱,蔓延。完了,蘇晚,你好像……想多了。那一晚之后,
別墅里的空氣似乎悄悄變了點味。凍還是凍,但偶爾,會刮過一絲難以察覺的暖風(fēng)。
顧沉還是那個顧沉。早出晚歸,沉默寡言。但他開始……看我。不是以前那種視若無睹,
而是真的看。餐廳吃早飯時,他的目光偶爾會從財經(jīng)報紙上方掃過來,落在我身上,
停留一兩秒,再移開。沒什么情緒,可就是存在感很強。看得我端著牛奶杯的手都微微發(fā)僵。
晚上他回來,如果我在客廳,他會頓住腳步,問一句:“好點了?”聲音依舊沒什么溫度,
但不再是完全的無視。有一次,我窩在沙發(fā)里看一本無聊的雜志,大概是白天跑醫(yī)院太累,
竟然迷迷糊糊睡著了。醒來時,身上多了一條柔軟的薄毯??蛷d里只開著一盞落地?zé)簦?/p>
光線溫暖。顧沉就坐在不遠處的單人沙發(fā)上,膝上放著筆記本電腦,
屏幕的光映著他專注的側(cè)臉。鍵盤敲擊的聲音很輕。他沒看我,也沒說話??赡菞l毯子,
和他沉默的陪伴,讓偌大的客廳不再像個冰窟。我的心像泡在溫水里,一點點發(fā)脹。
那些被他喂藥、喂粥的畫面,在夜深人靜時反復(fù)回放。我拼命告訴自己:蘇晚,清醒點!
這是交易!合同!三百萬!可另一個聲音在尖叫:他叫你“蘇晚”了!他給你蓋毯子了!
日子在這種隱秘的拉扯和自欺欺人中滑過。弟弟的病情在昂貴藥物的支撐下奇跡般穩(wěn)定下來,
醫(yī)生臉上有了笑容。我媽在電話里的哭聲少了,多了劫后余生的慶幸和對“女婿”的感激。
她催我?guī)А芭觥被丶铱纯?。女婿?我心里苦笑?/p>
看著鏡子里那個眼底悄悄燃起一點光亮的自己,一陣恐慌攫住了我。蘇晚,你在玩火。
顧沉是什么人?他是天上的鷹,我只是他借來擋風(fēng)的草人。時間一到,草人就得被拆掉,
扔回泥里。不能陷進去。絕對不行。我像個走鋼絲的人,
一邊小心翼翼地避開他偶爾投來的、意味不明的目光,
一邊拼命壓制心底那株見風(fēng)就長的野草。然而,那株草還是失控了。那天,
張媽請假回老家了。偌大的別墅只剩下我們兩個。晚上,我在廚房煮面條。
水咕嘟咕嘟地開著,熱氣蒸騰。我正彎腰在櫥柜里找調(diào)料,身后突然傳來腳步聲。
顧沉回來了。他大概是渴了,徑直走向冰箱。廚房不大。他高大的身軀一進來,
空間頓時顯得逼仄。他身上淡淡的須后水味道混著一點煙草氣息,瞬間侵占了我的呼吸。
我的心跳毫無預(yù)兆地開始加速。我找到調(diào)料瓶,直起身想退開給他讓路。就在轉(zhuǎn)身的瞬間,
腳下一滑!“??!”我驚呼出聲,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完了!我絕望地閉上眼,
等著后腦勺親吻冰冷堅硬的地磚。預(yù)期的疼痛沒有到來。
一只強有力的手臂猛地箍住了我的腰,用力一帶!
巨大的慣性讓我整個人重重地撞進一個堅實的懷抱里。咚!咚!咚!是我的心跳?還是他的?
震得耳膜嗡嗡作響。時間仿佛凝固了。我的臉緊緊貼在他熨帖的襯衫上,
能清晰地感受到布料下溫?zé)岬捏w溫,和他胸腔里沉穩(wěn)有力的搏動。
他的手臂像鐵箍一樣環(huán)在我腰后,勒得我有點喘不過氣,也……動彈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