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濁流如同吞噬星海的巨獸，轟然吞沒了最后一塊旋轉(zhuǎn)的星盤。就在那毀滅性的黑暗徹底淹沒光亮的瞬間，楚昭那雙鎏金色的瞳孔爆發(fā)出前所未有的、幾乎要灼穿虛空的輝光。他猛地抓住鳳臨煙冰冷的手腕，五指如鐵鉗，不容分說地帶著她的手，狠狠按向自己心口那朵妖異的紅蓮印記！
“嗤——”
一聲令人牙酸的撕裂聲響起。沒有預(yù)想中的鮮血噴涌，他的手竟帶著她的手，硬生生從自己心口剜出了半枚光芒黯淡、布滿裂痕的晶體——那正是他破碎神格的核心！蓮紋綻裂的傷口處，流淌出的并非殷紅血液，而是粘稠如墨、卻又裹挾著點點狂暴星火的混沌氣息，絲絲縷縷纏繞著他的手臂和她的指尖，散發(fā)著毀滅與新生的詭異波動。
“你瘋了——！”鳳臨煙的瞳孔驟然收縮，聲音因極致的驚怒而撕裂。腕間那根維系著最后一絲因果的紅線應(yīng)聲寸寸崩斷，化為齏粉消散在濁流之中。腳踝上那枚象征璇璣殿主身份的古老銀鈴，更是“嗡”地一聲悲鳴，炸裂成無數(shù)細(xì)碎的銀芒，瞬間被濁流吞噬?！斑@是最后的……”她的話語被狂暴的能量亂流撕碎。
“最后的神魄？”楚昭的嘴角勾起一抹近乎殘忍的弧度，魔紋在臉上猙獰游走。他無視心口那汩汩流淌的混沌氣，將那枚染著自身本源氣息、溫潤又滾燙的半枚神格，狠狠按向鳳臨煙的眉心靈臺！“你當(dāng)我認(rèn)不出……”他低吼著，指尖的魔紋如同活物，瞬間沿著接觸點蔓延上她光潔的額心，烙印下與紅蓮?fù)吹陌瞪y路，“……自己的東西？！”
頭頂，那由純粹天道惡意凝聚的濁流巨掌，裹挾著湮滅萬物的威壓，轟然拍落！空氣被壓縮得發(fā)出不堪重負(fù)的呻吟。
“走！”楚昭厲喝一聲，手臂猛地攬住鳳臨煙纖細(xì)卻堅韌的腰肢，旋身將她護(hù)在懷中。另一只手中，混沌劍爆發(fā)出開天辟地的兇戾之氣，悍然劈向虛空！劍鋒所過之處，空間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寸寸碎裂，形成一個短暫的黑洞旋渦。被天道濁流震碎的星盤碎片，如同億萬把淬毒的寒刃，被這股狂暴的力量裹挾著倒卷而回！
在激蕩混亂、足以撕裂神魂的能量亂流中，鳳臨煙銀灰色的眼瞳捕捉到了那些倒卷的碎片——每一塊光滑的切面上，都如走馬燈般飛速閃爍著他們糾纏萬載的過往碎片：初遇時雪地里的驚鴻一瞥，紅蓮秘境中的生死相依，璇璣殿上她授他神紋的莊嚴(yán)，輪回中他每一次看向她時眼底深藏的依戀與最終化為的刻骨恨意……而最鋒利、最閃耀、帶著一絲猩紅血光的那一塊碎片上，赫然釘著一片極其微小的、邊緣焦黑的命盤殘片——正是當(dāng)年在紅蓮秘境深處，她親手從他命格中剝離、替換掉那必死劫數(shù)的核心！
“你……早就知道……”鳳臨煙的聲音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顫抖，指尖下意識燃起一縷微弱卻純凈的涅槃金焰，本能地想要燒毀那暴露一切秘密的碎片。
“嗤！”
楚昭的動作比她更快！他猛地低頭，含住了她燃火的手指！一股灼燒靈魂的劇痛從指尖傳來，那縷涅槃金焰竟被他直接吸入口中！他鎏金的瞳孔因烈焰灼燒而微微收縮，隨即卻伸出舌尖，帶著一種野性的狎昵，緩緩舔過她指腹上被灼出的淡淡紅痕，仿佛在品嘗一道佳肴。
“知道你把我的神格……”他貼著她的耳廓，灼熱的氣息噴在她冰冷的肌膚上，每一個字都像冰錐砸落，“硬生生掰成兩半？”他攬著她腰肢的手臂猛然收緊，足下漆黑的混沌蓮臺瘋狂生長，粗壯的蓮莖如同魔龍般纏繞上她的腰身，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量將她從星盤核心的邊緣猛地拽回自己滾燙的懷抱，“知道你在每一個該死的輪回里……”他的聲音低沉下去，帶著壓抑了萬年的痛苦，“都在替我承受那本該將我挫骨揚(yáng)灰的天罰反噬？”
“但這次……”
“轟隆——?。?！”
天道濁流凝聚的巨掌終于拍實！目標(biāo)正是星盤核心！然而，在千鈞一發(fā)之際，楚昭抱著她猛地旋身，用自己的脊背狠狠撞向一塊巨大懸浮的星盤殘壁！他將她死死護(hù)在身下，用身體構(gòu)筑成最后一道屏障！
“呃啊——！”
恐怖的威壓如同億萬鈞神山瞬間加身！楚昭新生的、還帶著琉璃光澤的神骨發(fā)出令人頭皮發(fā)麻的碎裂聲，密集如爆豆！鮮血混雜著混沌氣從他口鼻、甚至皮膚毛孔中噴濺而出，瞬間染紅了鳳臨煙雪白的發(fā)梢和衣襟。然而，那天道威壓在即將觸及她發(fā)絲的剎那，卻被纏繞在他和她身上的混沌蓮莖猛地絞??！漆黑的蓮莖瘋狂蠕動、吞噬、湮滅著那純粹的毀滅之力，發(fā)出刺耳的腐蝕聲！
“咳咳……”楚昭咳出一大口裹著內(nèi)臟碎塊的金紅色血液，滾燙地滴落在鳳臨煙頸側(cè)。他染血的唇艱難地擦過她冰涼的耳垂，氣息微弱卻帶著一種近乎執(zhí)拗的得意，聲音斷斷續(xù)續(xù)：
“你總說我蠢……蠢得無可救藥……”他鎏金的瞳孔開始渙散，卻又強(qiáng)行凝聚，“但能騙我……整整萬年的……”他扯出一個破碎的笑容，帶著血腥氣，“這三界六道……唯你一人……師尊……”
鳳臨煙的心臟仿佛被那只言片語狠狠攥緊。她眼中閃過一絲決絕的痛色，猛地咬破自己的舌尖！一股蘊(yùn)含著本源神力的精血涌入口中。她不顧一切地伸手，用力拽住楚昭染血的衣襟，將他拉向自己，然后毫不猶豫地覆上他冰冷的唇，將半口滾燙的神血渡了過去！
交融的金紅神血與混沌魔氣在兩人唇齒間、在虛空中劇烈反應(yīng)，爆發(fā)出璀璨奪目的光華！這光華并非單純的能量，而是迅速凝聚、勾勒，最終化作一面古樸滄桑、布滿銅綠和裂痕的青銅古鏡！鏡面如水波蕩漾，清晰地映照出被時光掩埋的、最初的真相——
鏡中，并非楚昭手持弒神劍刺向神座，而是她！是鳳臨煙！在漫天諸神驚駭欲絕的目光中，在楚昭難以置信的、瞬間破碎的眼神里，她面無表情，眼中卻燃燒著焚盡一切的決絕，親手將那柄纏繞著天道枷鎖的弒神劍，精準(zhǔn)無比地、狠狠地捅進(jìn)了毫無防備的楚昭的心口！她刺穿的不是他的心臟，而是那根纏繞在他神魄本源上的、來自天道的無形枷鎖！
“為什么？！”楚昭死死盯著鏡中那殘酷的一幕，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他臉上猙獰的魔紋在鏡光的神圣氣息沖刷下，竟如潮水般迅速褪色、淡化，露出了底下原本清雋、此刻卻因痛苦和震驚而扭曲的銀灰色神紋！那是他未被魔染前，真正的神祇印記！
“因為只有你的混沌體……”鳳臨煙染血的指尖帶著無盡的疲憊和一絲釋然，輕輕撫上他背后那因天道威壓而寸寸碎裂、觸目驚心的脊骨，聲音輕得像嘆息，“……能容得下我的涅槃火?！彼鋈挥昧Τ堕_自己早已殘破不堪的衣襟，露出心口的位置——那里，一只栩栩如生的冰凰神紋，此刻正由內(nèi)而外地燃燒起來，化作熾白流焰，仿佛要將她自身也焚為灰燼！“就像……現(xiàn)在……”
仿佛為了印證她的話語，整個星盤核心發(fā)出不堪重負(fù)的、如同星辰臨終悲鳴般的巨響！支撐著最后光亮的穹頂轟然塌陷！無盡的、粘稠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與熱的濁流，裹挾著毀滅的罡風(fēng)，將兩人徹底卷入深淵！
在急速的、仿佛永無止境的墜落中，楚昭鎏金與銀灰交織的眼瞳，終于穿透了那看似純粹的“天道濁流”的表象——那其中翻涌的，哪里是什么天道意志？分明是燃燒了萬載、早已瀕臨枯竭、卻依舊固執(zhí)地跳躍著的魂火氣息！那氣息他刻骨銘心！是她！是鳳臨煙！為了替他重鑄那被天道枷鎖侵蝕、注定崩毀的神魄，她竟將自己活生生煉化成了這弒神大陣最核心、也最痛苦的陣眼！她的神魂，便是這毀滅之力的燃料！
“你……”楚昭的聲音在墜落的風(fēng)暴中顯得異常清晰，帶著一種塵埃落定般的、混雜著無盡痛楚與一絲奇異明悟的復(fù)雜情緒，“賭我會回來？”他忽然低低地笑了起來，臉上魔紋與神紋交錯，在下方涌上來的、映照著她魂火的熾白流焰中，呈現(xiàn)出一種驚心動魄的妖異美感，“賭我會發(fā)現(xiàn)你藏在……”他染血的指尖，帶著萬年的眷戀與此刻的洞悉，輕輕點在她燃燒的心口，“……這里的秘密？”
鳳臨煙沒有回答。在足以焚滅神魔的熾白流焰徹底吞沒他們的瞬間，她猛地吻住了他！這個吻比九幽往生池最苦澀的忘川水更刺骨，比混沌虛空中最狂暴的亂流更激烈！她狠狠咬破他的唇瓣，在血腥交融中，將最后一縷純凈的、承載著她所有未盡之語與最后執(zhí)念的魂絲，毫無保留地渡入了他幾乎枯竭的靈臺深處！
“我賭你……”
洶涌的濁流，那燃燒萬年的魂火，在觸及她渡入他體內(nèi)的最后魂絲時，竟詭異地停滯了一瞬！仿佛時間被按下了暫停鍵！
“舍不得。”
楚昭的瞳孔在這一刻爆發(fā)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左眼是焚盡萬物的鎏金烈焰，右眼是洞徹虛空的銀灰神芒！兩股力量在他體內(nèi)瘋狂交織、融合、蛻變！一柄古樸、沉重、纏繞著無盡混沌氣息的巨劍自虛空中驟然顯現(xiàn)！劍柄上，赫然系著一段褪色嚴(yán)重、卻依舊堅韌無比的紅繩——那紅繩的編織手法，正是當(dāng)年他們九天十地唯一一場大婚時，共飲合巹酒所用的合巹結(jié)！
“破——！”
一聲蘊(yùn)含無上威壓的厲喝，仿佛來自混沌初開！混沌劍化作一道撕裂永恒黑暗的流光，帶著楚昭所有的憤怒、悔恨、愛意與新生的、凌駕于天道之上的力量，狠狠刺向那停滯的、由她魂火構(gòu)成的濁流核心——星盤真正的本源！
“錚——！??！”
無法形容的碎裂聲響徹寰宇！星盤在混沌劍下如同脆弱的琉璃般轟然爆碎！刺目的流光如同創(chuàng)世之初的爆炸，瞬間席卷了一切！
在足以灼瞎神目的流光中心，鳳臨煙的身影如同燃盡的燭火，寸寸碎裂，化為萬千點跳躍的、帶著涅槃氣息的星火，溫柔地、決絕地散入無盡的虛無之中。只留下楚昭那一聲撕心裂肺、仿佛要將靈魂都吼碎的嘶吼，震蕩著三千小世界，無數(shù)星辰為之明滅！
然而，就在這徹底的毀滅與絕望之中，楚昭心口那朵被剜去神格、本該枯萎的紅蓮印記處，一朵更加龐大、更加凝實、蘊(yùn)含著混沌初生與寂滅輪回之意的漆黑蓮臺，驟然綻放！蓮蕊中心，并非蓮子，而是一枚小小的、剔透的、散發(fā)著永恒寒意的冰晶——那正是鳳臨煙最后渡入他神魂深處、以自身最后本源凝結(jié)的涅槃之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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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萬年后，昆侖墟新生的雪巔。**
寒風(fēng)卷著細(xì)碎的冰晶，在如鏡面般澄澈的冰湖上打著旋兒。天地初開般的寂靜中，一個身著樸素青袍的少年修士，小心翼翼地跪在湖邊厚厚的積雪中。他懷中，緊緊護(hù)著一只翎羽凌亂、氣息奄奄的冰凰神鳥。那神鳥心口處，生著一朵極其妖異、仿佛由鮮血澆灌而成的紅蓮紋路，而在它修長的頸項間，一根褪色嚴(yán)重、卻編織得異常精巧的紅繩，松松地纏繞著，在寒風(fēng)中微微晃動。
冰凰的翅膀無力地垂落，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正汩汩流淌著淡金色的血液，染紅了少年修士青色的衣襟。
“別怕……”少年修士的聲音清澈而堅定，帶著一種與年齡不符的沉穩(wěn)。他毫不猶豫地并指如刀，劃破了自己的手腕。一滴、兩滴……奇異的是，那血液并非尋常的鮮紅，而是帶著璀璨金芒的赤金色！金紅色的血珠如同滾燙的熔金，墜落在冰凰心口那道猙獰的傷口上。
奇跡發(fā)生了！那金紅血液如同擁有生命般，迅速融入傷口，所過之處，翻卷的皮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黯淡的翎羽重新煥發(fā)出冰晶般的光澤。心口那朵妖異的紅蓮紋路，也似乎被注入了生機(jī)，變得更加鮮活。
就在這時，懷中的冰凰忽然周身爆發(fā)出柔和卻無比耀眼的冰藍(lán)色光芒！光芒斂去，少年修士懷中抱著的，不再是神鳥，而是一位銀發(fā)如雪、容顏清冷絕倫的女子！她氣息微弱，臉色蒼白如昆侖之雪，唯有那雙緩緩睜開的眼眸，是深邃的、仿佛看透萬古輪回的銀灰色。染血的指尖帶著一絲涼意，輕輕點上了少年修士因驚愕而微張的眉心。
“養(yǎng)多久？”她的聲音空靈而縹緲，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近乎戲謔的沙啞，目光卻緊緊鎖住少年修士那雙清澈的、此刻正因震驚而微微睜大的眼睛深處——那里，似乎有鎏金與銀灰的光澤一閃而逝。
少年修士愣了一下，隨即，一個無比燦爛、仿佛融化了昆侖萬載冰雪的笑容在他臉上綻放開來。那笑容里，是失而復(fù)得的狂喜，是跨越時空的篤定，是刻入骨髓的深情。
“永生永世?！?/p>
話音落下的瞬間，兩人足下冰封的湖面無聲消融。清澈的湖水之下，并非淤泥，而是無數(shù)玄奧的混沌符文流轉(zhuǎn)。一朵巨大的、蘊(yùn)含著創(chuàng)世與輪回氣息的混沌蓮臺自湖底緩緩升起，承載住兩人的身體。漆黑的蓮瓣舒展，蓮蕊中心，并非蓮蓬，而是一枚小巧玲瓏、散發(fā)著柔和清音的青銅鈴鐺，正靜靜地懸浮著——那鈴鐺的形狀，與十萬年前星墟墜落時，楚昭為鳳臨煙重鑄的往生鈴，一模一樣。
鈴聲清越，穿透風(fēng)雪，回蕩在昆侖新生的雪巔之上，仿佛在訴說一個跨越了毀滅與重生、欺騙與守護(hù)、恨意與深愛的永恒故事?；煦缟徟_載著他們，緩緩沉入清澈的湖心，只留下圈圈漣漪和那永恒的鈴聲，預(yù)示著新的、屬于他們的紀(jì)元，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