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的星盤高懸于九天之上,其大不知幾萬里,億萬星辰沿著玄奧軌跡流轉(zhuǎn)不息,傾瀉下的銀輝如最輕軟的月華紗幔,溫柔地籠罩著相擁的身影。那流淌的星輝將楚昭半邊新生的銀灰色神紋映照得剔透如冰種琉璃,神性光華內(nèi)蘊流轉(zhuǎn),而殘存的暗金魔紋則蟄伏在陰影里,與神紋在眼尾處妖異交纏,形成一幅流動的圖騰。
鳳臨煙赤足踏上其中一道璀璨星軌,足踝上纏繞的銀鈴發(fā)出一串空靈脆響,如同石子投入靜謐湖面。 鈴聲過處,盤面上彌漫的、氤氳著混沌氣息的霧靄被驚散,霧氣如煙云般卷舒退開,顯露出星盤核心——那里,竟靜靜懸浮著一朵由萬載玄冰雕琢而成的混沌蓮! 蓮瓣晶瑩剔透,脈絡清晰可見,而在那至寒的蓮心深處,一團鎏金色的火焰正無聲地、永恒地燃燒著,冰與火達成奇異的共生。
“師兄這賀禮……”她唇角微揚,染著星輝的指尖帶著一絲好奇與試探, 輕輕點上那冰冷刺骨的花瓣。一股極寒的霜氣瞬間順著指尖蔓延,如同活物般攀上她的皓腕,纏繞臂彎,在她月白的袖口凝結(jié)出細碎的冰晶。 “……倒是比往年那些打打殺殺的劍譜,風雅了不少?!?/p>
楚昭自后方無聲擁緊,下頜帶著熟悉的重量抵在她單薄的肩頭, 溫熱的呼吸拂過她耳際的發(fā)絲。他的目光落在她觸碰冰蓮的手指上,聲音低沉帶笑,卻藏著幾不可察的暗流:“不及師妹當年贈予的鎖魂鏈趁手……”一只大掌帶著灼人的溫度,隔著薄薄的衣料,撫過她腰間曾被紅繩緊縛的位置,那里依稀殘留著淡粉色的勒痕, “……特別是綁人時,那力道,那韌度,令人……刻骨銘心?!?/p>
話音未落——
“嗡——!” 腳下龐大的星盤驟然劇烈震顫!
七十二道縱橫交錯的璀璨星軌如同被無形之手撥動,瞬息移位交錯! 空間法則被瞬間擾亂!鳳臨煙反應快如閃電,反手精準地扣住楚昭的手腕,借著他手臂的力量,腰肢一擰,整個人如流風回雪般旋身躍起! 她銀瀑般的長發(fā)在空中劃出耀眼的弧線,發(fā)梢?guī)е謇涞挠南?,輕輕掃過楚昭微啟的唇畔——
就在這一剎那!
那朵冰雕的混沌蓮毫無征兆地轟然綻放! 原本晶瑩剔透的蓮瓣,瞬間化作無數(shù)道鋒利無比、裹挾著極寒凍氣的冰晶利刃!如同萬箭齊發(fā),撕裂空間,帶著刺耳的尖嘯,直刺向楚昭身后那片看似虛無的星穹!
“鏘——?。?!”
震耳欲聾的金鐵交擊之音響徹寰宇!狂暴的音波瞬間將殘余的霧靄徹底震散!
楚昭的混沌神劍不知何時已然出鞘!那纏繞著本源混沌氣的劍鋒,精準無比地格擋在疾射而來的蓮刃之前! 碰撞處,刺目的火星如同熔爐中迸濺的鐵水,四散飛濺!幾粒滾燙的火星落在楚昭新生的、裸露的胸膛肌膚上,瞬間灼燒出幾朵細小卻栩栩如生的、邊緣泛著鎏金光芒的紅蓮烙??!
“呵……”楚昭劍眉微挑,眼中閃過一絲危險的興味,手腕輕震,混沌劍身“轟”地一聲燃起焚盡萬物的涅槃真火! 火焰跳躍,將四周冰冷的星輝都灼烤得扭曲。“賀禮轉(zhuǎn)眼變成殺陣?”他的聲音帶著戲謔,目光卻銳利如鷹隼,穿透火焰鎖定星盤深處,“這莫非……是師尊新教的待客之道?”
鳳臨煙足尖在燃燒的蓮心處輕輕一點,如同踏在無形的階梯,借力輕盈地旋落回他堅實的懷抱中。發(fā)間一枚冰玉髓雕琢的珠花垂落,冰涼的珠體恰好掃過他心口那道貫穿新舊兩世的猙獰傷疤。“師兄不覺得……”她抬眸,眼中流光瀲滟,指尖帶著一絲若有似無的挑逗,勾開他微敞的衣襟,露出下方那枚隨著心跳起伏、散發(fā)著共生金紅光芒的契約烙印,“……這星盤上突兀出現(xiàn)的混沌蓮……”她的聲音壓低,帶著蠱惑的氣息,“……像極了當年,囚禁你我神魂、吞噬神魔血肉的……往生池底陣眼?”
“眼”字尾音尚在唇齒間縈繞——
轟隆?。?/p>
星盤中央,那朵混沌蓮所在的核心區(qū)域,毫無征兆地向下塌陷!如同天穹破開巨洞!萬千星辰瞬間失去牽引,化作一條條燃燒著各色光焰的星河瀑布,向著那深不見底的黑暗深淵瘋狂墜落!
楚昭瞳孔一縮,手臂猛地收緊,攬著鳳臨煙的腰肢閃電般向后急退!玄色的神君外袍被狂暴墜落的星火燎過,瞬間灼出數(shù)個焦黑的破洞,邊緣火星明滅。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鳳臨煙眼中閃過一絲狡黠如狐的光芒, 猛地低頭咬破自己蔥白的指尖!
一滴蘊含著磅礴神力的金紅血珠滲出! 她屈指一彈,血珠并未滴落,而是懸浮于虛空,瞬間拉長、凝固,化作一道閃爍著神性光澤的、堅韌無比的紅線! 紅線一端纏上自己手腕,另一端如同靈蛇,精準地纏繞在楚昭的手腕上,緊緊束縛!
“抓緊了!”她清叱一聲,不等楚昭反應,便拽著那根連接兩人命運的紅線,縱身一躍,毫不猶豫地投入那星辰墜落、吞噬一切的星淵之中!
強烈的失重感瞬間攫住全身!急速下墜中,楚昭銀灰色的神瞳驟然亮起神芒! 所謂的“星盤塌陷”假象在他眼中瞬間剝落——這分明是她以星軌為引、混沌蓮為錨點,施展的逆轉(zhuǎn)時空的大神通! 四周不再是純粹的黑暗,而是流光溢彩的時空隧道! 無數(shù)破碎的光影如同飛逝的流星,在他們身邊急速掠過、浮沉——
昆侖學宮的晨曦透過雕花木窗,落在對弈的棋盤上,少年神君執(zhí)白子沉吟,少女神女托腮淺笑……
紅蓮秘境傾盆的夜雨沖刷著鮮血,訣別的吻混著淚水和雨水,她的銀發(fā)在雷光中飄散如絕望的旗幟……
甚至……昨夜璇璣殿內(nèi),紅燭搖曳,喘息交織,錦被翻涌如浪,發(fā)絲糾纏難分……
“師妹這是……”急速的下墜中,楚昭低沉的聲音帶著一絲危險的磁性,扣在她后腰的手掌力道加重, 那暗金的魔紋竟如同活物,順著兩人手腕相連的血線,悄然攀爬蔓延,瞬間纏繞上鳳臨煙的皓腕,如同烙印。“……要帶著為夫的定情信物,上演一出逃婚私奔的戲碼?”
鳳臨煙倏然轉(zhuǎn)身!在時空亂流掀起的狂風中,她猛地吻上他的唇! 這個吻熾烈如墜落的星火,卻又帶著混沌深淵的極致冰寒! 她的舌尖霸道地撬開他的齒關(guān),將一枚觸手冰寒刺骨、內(nèi)里卻封存著半縷烏黑發(fā)絲的剔透冰晶,渡入他口中!
冰晶入口即化!一股源自靈魂最深處的、被塵封了萬載的寒流轟然炸開!
往生池底被刻意遺忘、扭曲的記憶閘門,被這枚小小的冰晶徹底轟碎洞開!
雪夜破廟……不是她“撿”到奄奄一息的他! 而是他循著兩人神格之間那微弱卻堅韌的共鳴, 拖著瀕死之軀,如同歸巢的倦鳥,最終倒在了她的門前!
小乞丐遞來的那半個沾著泥土的冷硬饅頭……根本不是什么施舍!是他耗盡最后一絲神力,逆轉(zhuǎn)因果,為她憑空凝聚出的“生機”!
紅蓮業(yè)火中那場看似訣別的抵死相擁…… 亦非纏綿!是她以身為祭,替他承接了天道降下的、足以磨滅混沌本源的詛咒反噬!
就連昨夜星盤之上,那根纏繞兩人、逆轉(zhuǎn)時空的紅線…… 亦非她心血來潮!是他,昆侖神君楚昭,在萬年前親手采集月老殿廢墟中的情絲、融合自身心頭血,為她編織的……護命索!
“騙子……”楚昭的聲音低沉得可怕,壓抑著足以撕裂星河的暴怒與……無法言喻的痛楚!他猛地發(fā)力,將鳳臨煙狠狠按在流光凝聚而成的、冰冷堅硬的時空壁壘之上! 力道之大,震得周圍浮沉的三世殘影如同破碎的琉璃般寸寸湮滅!*“這局棋……”他低下頭,齒尖帶著懲罰的力度,狠狠咬破她頸間那象征著神位與力量的脆弱神紋!金紅的神血瞬間滲出,染紅了他的唇齒,“……你究竟下了多久?!”
鳳臨煙被迫仰起頭,承受著他帶著暴戾的侵占, 喉間溢出壓抑的悶哼。染血的指尖卻帶著無盡的溫柔與憐惜, 輕輕撫上他劇烈起伏的、烙印著共生契的心口:“從你……為我斬斷天道柱石,甘愿背負弒神罪孽那日起……”話音未落,一朵與星盤上那朵一模一樣的、由純粹混沌氣凝結(jié)的冰蓮,驟然自她靈臺綻放! 蓮蕊中心,半塊布滿蛛網(wǎng)狀裂痕、散發(fā)著古老蒼茫氣息的命盤緩緩浮現(xiàn)!“……便料到,待你歸來,定要秋后算賬?!?/p>
星淵盡頭傳來毀天滅地的轟鳴,時空的盡頭仿佛在崩塌!楚昭的目光死死鎖在那半塊破碎的命盤之上——盤上,代表他與她的命運軌跡并非輪回的圓圈,而是無數(shù)條相互纏繞、相互支撐、共同指向某個隱秘未來的紅線! 那些所謂的輪回劫難、替死犧牲竟全是她以這半塊命盤為棋枰,以自身神魂為棋子,與至高無上的冷酷天道,進行的一場曠日持久、步步驚心的對弈! 只為護住他混沌神魄不滅,撐到他神格歸來的這一天!
“罰什么?”他周身狂暴的氣息驟然一松,緊咬她頸項的齒尖松開,唇卻依舊貼在那處滲血的咬痕上,舌尖輕輕舔舐過那帶著神性與鐵銹味的傷口。聲音低啞,帶著劫后余生的疲憊與一種更深的占有。一只手掌覆上她靈臺盛放的混沌蓮,掌心神紋亮起, “罰你今后……”他望進她眼底,“……永生永世,只能與我同生共死,再不能……獨自赴那黃泉路?”
鳳臨煙眼中笑意粲然,猛地拽緊兩人腕間那根由神血凝成的紅線, 將他拉得更近。在星淵徹底坍縮、萬物歸墟的震耳轟鳴聲中,她仰頭吻上他帶著血漬的唇角,聲音清晰而堅定:
“正合我意?!?/p>
轟——?。?!
最后的星光在坍縮的奇點處轟然炸裂!
沒有毀滅,只有一場席卷整個新生星宇的、盛大至極的永恒煙火!億萬道璀璨到極致的光華噴薄綻放,將無盡的黑暗徹底點亮!
就在這照亮萬古的瑰麗光芒中,楚昭銀灰色的神瞳清晰地映照出鳳臨煙眸中的倒影——那里面,不再是破碎的宿命、輪回的劫灰,而是新生星盤之上,兩朵根莖相連、蓮瓣相偎、在星辰輝映下永恒盛放的并蒂混沌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