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業(yè)季的喧囂散盡,城市像個巨大的蒸籠,悶得人喘不上氣。我拖著半舊的行李箱,
輪子在坑洼的水泥地上咯噔作響,活像我此刻七上八下的心情。按照手機(jī)地圖的指引,
我停在一棟灰撲撲的老式居民樓下。六樓,沒有電梯。樓道里彌漫著一股復(fù)雜的味道,
是舊木頭、灰塵和隔夜飯菜氣息的混合物。
“601……”我抬頭望著那扇緊閉的、漆皮有些剝落的暗綠色防盜門,深深吸了口氣,
再用力呼出,仿佛這樣就能把肺里那點(diǎn)燥熱和疲憊擠出去。抬手敲門,
指關(guān)節(jié)敲在冰冷的鐵皮上,發(fā)出沉悶的“哐哐”聲。門幾乎是立刻就開了。
一股濃郁的、帶著暖意的香水味先涌了出來,緊接著才是門后的人影。她斜倚在門框上,
一手還捏著把鍋鏟,身上系著一條印著大朵牡丹的圍裙,
圍裙帶子在纖細(xì)的腰后松松地系了個結(jié)。視線往下,
我眼睛像是被什么東西燙了一下——一雙筆直的腿包裹在近乎透明的黑色絲襪里,
腳上趿拉著一雙細(xì)高跟的紅色拖鞋,腳踝纖細(xì),涂著鮮亮蔻丹的腳趾在拖鞋前端若隱若現(xiàn)。
“喲,小陳是吧?來來來,快進(jìn)來!外面熱壞了吧?”女人聲音帶著點(diǎn)自來熟的熱情,
眼角彎起細(xì)細(xì)的笑紋,眼波流轉(zhuǎn)間有種被歲月打磨過的風(fēng)情。她側(cè)身讓開,
那股香水味混合著屋里飄出的炒菜油煙味,形成一種奇異的、極具生活感的氛圍。
“沈阿姨好。”我努力把目光從那雙穿著黑絲襪的腿上拔開,有些拘謹(jǐn)?shù)赝现渥涌邕^門檻。
屋子里收拾得倒是干凈整潔,只是家具樣式都顯出了年頭。玄關(guān)處一面大鏡子,
映出我風(fēng)塵仆仆、滿頭是汗的狼狽樣子,以及她站在我身后,笑盈盈打量我的身影。“哎,
叫我沈姐就行!”她爽利地擺擺手,鍋鏟在空中劃了個弧線,“我這人吧,
不喜歡把人叫老了。房子都給你收拾好啦,就那間?!彼呃缺M頭一扇敞開的房門努努嘴,
“我住主臥,對門是我閨女小雅那屋,她念大學(xué),平時住校,周末才回來。”“對門?
”我的心跳毫無預(yù)兆地漏跳了一拍,隨即又像擂鼓般咚咚咚地加速起來。
一種隱秘的期待感瞬間沖淡了爬樓的疲憊。
那個在朋友圈照片里笑容干凈得像初春陽光的女孩,就住在我即將安家落戶的門對面?
“是啊,”沈阿姨沒察覺我的異樣,注意力似乎被自己腳踝處吸引了過去,“嘖,這破絲襪,
勾絲了!真是的……”她彎下腰,蹙著眉,
小心翼翼地用手指去捻那絲襪上被勾破、微微抽絲的地方。
這個動作讓她本就貼身的圍裙更勾勒出腰臀的曲線,
也讓我更加清晰地看到了那層薄薄黑絲下肌膚的質(zhì)感。我喉嚨有點(diǎn)發(fā)干,下意識地別開臉,
目光卻正好掃過玄關(guān)柜子上一個倒扣著的相框。沈阿姨順著我的目光也看到了那個相框,
臉上的笑容淡了些,直起身,語氣隨意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僵硬:“哦,老照片了,落灰,
蓋著省事。”她沒再多說,只是用腳尖輕輕踢了踢旁邊一個紙箱,“喏,這兒還有幾箱雜物,
都是我那閨女的,她屋里堆不下,暫時放這兒,你有空幫我挪到小儲藏室去就行,不著急。
”“哦,好,好的沈姐?!蔽亿s緊應(yīng)聲,心里那點(diǎn)關(guān)于對門女孩的雀躍,
被這突兀的相框和沈阿姨那瞬間的神情變化壓下去一點(diǎn),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悄悄滋生。
“行,你先歸置歸置,我鍋里還炒著菜呢,一會兒就好?!彼D(zhuǎn)身扭著腰肢走向廚房,
高跟鞋踩在瓷磚地上發(fā)出清脆的“噠噠”聲,那抹鮮亮的紅色和包裹著黑絲的腳踝,
在略顯昏暗的走廊里異常醒目。我拖著箱子走進(jìn)屬于我的小房間。房間不大,一張單人床,
一張舊書桌,一個簡易衣柜,但窗戶敞亮,窗外是幾棵老樟樹濃密的樹冠。放下行李,
我走到窗邊,目光不由自主地飄向?qū)γ婺巧染o閉的房門——淺粉色的門板,
上面貼著一張褪色的卡通貼紙。想象著那個叫沈小雅的女孩周末從這里進(jìn)出的樣子,
嘴角不自覺地就揚(yáng)了起來。就在這時,廚房方向傳來“哎呀”一聲短促的驚呼,
緊接著是鍋鏟掉在地上的刺耳聲響!我心頭一緊,想也沒想就沖了出去。
廚房里彌漫著一股淡淡的焦糊味。沈阿姨正蹲在地上,一手捂著腳踝上方一點(diǎn)的位置,
眉頭緊鎖,吸著氣。剛才那雙精致的紅色高跟鞋被踢到了一邊,那薄如蟬翼的黑絲襪腳踝處,
赫然被燙紅了一小片,絲襪也燎出了一個不規(guī)則的小洞,邊緣有些發(fā)黑卷曲。
爐灶上的鍋還滋滋作響,里面幾片青菜已經(jīng)糊了邊?!吧蚪悖銢]事吧?”我趕緊上前一步。
“沒事沒事!”她抬起頭,臉上有些懊惱,“油點(diǎn)子濺出來了,倒霉催的!
這破絲襪算是報廢了?!彼囍胝酒饋恚_踝一動,又“嘶”了一聲?!皠e動!
”我下意識地阻止,目光在她燙紅的皮膚上停了一秒,那處肌膚在黑絲破洞的襯托下,
有種觸目驚心的脆弱感。我飛快地掃視廚房,看到旁邊料理臺上放著一個簡易醫(yī)藥箱。
“有燙傷膏嗎?得趕緊處理一下?!薄坝杏杏?,箱子里那個綠蓋子的小圓盒就是。
”她指著藥箱。我迅速找出燙傷膏,擰開蓋子,
又去水龍頭下沖濕了一塊干凈的抹布(實(shí)在找不到干凈毛巾),擰干?;氐剿磉?,
我有點(diǎn)猶豫:“沈姐,這……你自己來還是……”畢竟傷在腳踝往上一點(diǎn)的小腿位置,
還隔著破洞的絲襪?!鞍パ剑ぶ碜硬环奖?,你幫我擦點(diǎn)藥就行,別沾水?!彼故歉纱啵?/p>
直接把受傷的那條腿往前伸了伸,身體微微后仰靠在櫥柜上,臉上沒什么扭捏,
只是額角滲出細(xì)密的汗珠,不知是疼的還是熱的?!昂?。”我定了定神,蹲下身。
小心翼翼地避開那破洞邊緣發(fā)黑卷曲的絲襪,用濕抹布輕輕擦拭燙紅皮膚周圍的油污和灰塵。
她的腿很細(xì),皮膚光滑,離得近了,
那股混合著香水、油煙和一絲若有若無汗意的成熟氣息更加清晰。我的動作盡量放輕,
指尖隔著抹布偶爾還是會不可避免地觸碰到她溫?zé)岬男⊥燃∧w,
每一次都讓我神經(jīng)莫名地繃緊一下。藥膏是淡綠色的,帶著薄荷的清涼氣息,我擠出一點(diǎn),
用指腹極其小心地涂抹在那片紅痕上?!八弧瓫鰶龅模娣嗔??!彼p輕吐了口氣,
語氣放松了些,“小陳啊,真麻煩你了。剛來就讓你碰上這事兒?!薄皯?yīng)該的,沈姐。
”我低著頭,專注于手上的動作,不敢看她的臉。冰涼的藥膏覆蓋了那片燙傷,
也稍微驅(qū)散了我指尖殘留的觸感和那股縈繞鼻尖的復(fù)雜氣息?!鞍Γ@人啊,上了點(diǎn)年紀(jì),
穿個絲襪都想顯得精神點(diǎn),結(jié)果……”她自嘲地笑了笑,聲音低了些,“有時候?qū)χR子,
自己都覺得有點(diǎn)可笑。”這話聽起來有點(diǎn)沒頭沒尾,帶著點(diǎn)難以言喻的落寞。
我涂藥的手頓了一下,抬眼飛快地瞥了她一眼。她正低頭看著自己的腿,
側(cè)臉的線條在廚房窗子透進(jìn)來的光線下顯得有些模糊,長長的睫毛垂著,
剛才那點(diǎn)風(fēng)情萬種的笑意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像是精心裝扮后無人欣賞的疲憊感。
那個倒扣在玄關(guān)柜子上的相框,毫無征兆地又浮現(xiàn)在我腦海里。就在這時,
門外傳來一陣鑰匙嘩啦啦的聲響,緊接著是防盜門被打開的聲音!“媽!我回來啦!餓死了!
今天食堂的菜簡直……”一個清脆活潑、帶著點(diǎn)撒嬌抱怨意味的女聲像一陣清爽的風(fēng),
瞬間灌滿了整個屋子,也打破了廚房里這短暫而微妙的氣氛。蹲在地上的我,
和靠在櫥柜上的沈阿姨,同時像被按了暫停鍵,動作和表情都僵在了原地。沈小雅回來了?!
我的心跳猛地飆到了喉嚨口,血液似乎都涌上了臉頰。
我?guī)缀跏怯|電般地縮回了還沾著藥膏的手,猛地站了起來,
動作太大帶倒了旁邊一個小調(diào)料瓶,瓶子在地上骨碌碌滾出去老遠(yuǎn)。
沈阿姨也迅速放下了撩起的裙擺,遮住了涂著藥膏的小腿,
臉上那點(diǎn)落寞瞬間被一種混合著驚訝和些許慌亂的表情取代,
她下意識地伸手?jǐn)n了攏耳邊的頭發(fā)。腳步聲輕快地由遠(yuǎn)及近。
一個穿著簡單白色T恤和淺藍(lán)色牛仔褲的女孩出現(xiàn)在廚房門口。她背著個大大的雙肩書包,
頭發(fā)扎成高高的馬尾,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正是朋友圈照片里的那張臉,
只是更加鮮活生動。白皙的皮膚,清澈明亮的眼睛,此刻因?yàn)轶@訝而微微睜圓,
小巧的鼻尖上似乎還帶著點(diǎn)外面太陽曬過的紅暈。她的目光像探照燈一樣,
飛快地掃過蹲著剛站起來的我,掃過靠在櫥柜、臉上帶著一絲不自然紅暈的她媽媽,
掃過地上滾落的調(diào)料瓶,
最后定格在她媽媽腳邊那雙被踢開的、頗為性感的紅色細(xì)高跟拖鞋上。
廚房里彌漫的焦糊味、藥膏的薄荷味、香水味,還有空氣中那絲尚未散盡的尷尬,
無聲地混合發(fā)酵著。時間仿佛凝固了幾秒?!斑馈瓔專俊鄙蛐⊙耪A苏Q?,打破了沉默,
聲音里充滿了困惑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警惕,“這位是……?”她的視線再次落在我身上,
帶著純粹的、看陌生人的探究?!芭?!小雅回來啦!”沈阿姨像是突然被按了啟動鍵,
臉上瞬間堆起熱情的笑,只是那笑容怎么看都有點(diǎn)過于用力,顯得有點(diǎn)干,“這是小陳,
陳默,新租客,今天剛搬來!就住你對面那屋!”她一邊說,一邊極其自然地彎腰,
想若無其事地去穿那雙紅色高跟鞋,但腳踝被燙傷的地方似乎還是疼,讓她趔趄了一下。
我下意識地想去扶,手伸到一半又硬生生停住。
沈小雅的目光敏銳地捕捉到了我這個欲扶又止的動作,秀氣的眉毛輕輕蹙了起來?!瓣惸??
”她重復(fù)了一遍我的名字,目光在我臉上停留了兩秒,像是在確認(rèn)什么,
隨即露出一個禮貌但疏離的微笑,“你好,我是沈小雅。”她的笑容很標(biāo)準(zhǔn),
但眼神里沒有太多溫度,和朋友圈里那個對著陽光燦爛大笑的女孩判若兩人?!澳恪⒛愫?!
”我感覺自己的舌頭有點(diǎn)打結(jié),
備好的、在腦子里排練過無數(shù)次的“初次見面請多關(guān)照”之類的客套話瞬間蒸發(fā)得無影無蹤,
只剩下笨拙的兩個字。沈阿姨已經(jīng)勉強(qiáng)穿上了鞋,雖然站姿有點(diǎn)別扭。她立刻轉(zhuǎn)移話題,
指著灶上還在冒煙的鍋:“哎呀你看看,光顧著說話,菜都糊透了!小雅你餓了吧?
媽這就重新做!小陳啊,你先去收拾,一會兒一起吃飯!”她一邊說,
一邊麻利地關(guān)火、清理糊鍋,動作快得像是要抹去剛才發(fā)生的一切痕跡?!安挥昧藡?,
”沈小雅放下書包,語氣平淡,“我吃過了?;貋砟命c(diǎn)東西,晚上社團(tuán)還有活動?!彼f著,
目光再次掃過我,然后落在她媽媽身上,“你腳怎么了?”“沒事沒事!不小心燙了一下,
小陳幫我抹了藥,好多了!”沈阿姨搶著回答,語氣輕快得像是什么都沒發(fā)生,
“你快去拿東西吧!”沈小雅沒再追問,只是“嗯”了一聲,轉(zhuǎn)身走向自己的房間,
馬尾辮在腦后輕輕晃動。路過客廳時,她腳步頓了一下,
目光投向玄關(guān)柜子上那個倒扣著的相框,眼神微微一暗,但什么也沒說,
徑直打開了自己那扇淺粉色的房門,走了進(jìn)去。咔噠一聲輕響,房門關(guān)上。隔絕了視線,
也仿佛隔絕了兩個世界。廚房里只剩下我和沈阿姨。焦糊味還很頑固。她背對著我,
用力地刷著鍋,水流嘩嘩作響。我站在原地,感覺自己像個多余的道具,
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里放。剛才那短暫的、充滿戲劇性的幾分鐘,像一場快進(jìn)的荒誕劇。
我見到了朝思暮想的女孩,卻是在這樣一種詭異到極點(diǎn)、足以讓所有幻想瞬間崩塌的情境下。
她眼里的陌生和那瞬間的警惕,像根細(xì)小的刺,扎得我心里有點(diǎn)發(fā)澀?!澳莻€……沈姐,
”我清了清發(fā)干的喉嚨,“我、我先去收拾了。”聲音干巴巴的?!鞍??哦,好好好!
去吧去吧!”沈阿姨轉(zhuǎn)過身,臉上帶著笑,但那笑容像是貼在臉上的面具,眼神有些飄忽,
“今天真是……麻煩你了啊小陳?!彼D了頓,又補(bǔ)充了一句,聲音低了些,
帶著點(diǎn)不易察覺的疲憊,“小孩子,不懂事,別往心里去?!毙『⒆樱坎欢??
我茫然地點(diǎn)點(diǎn)頭,心里卻像塞了一團(tuán)亂麻。沈小雅那帶著審視和疏離的眼神,
她媽媽那句突兀的“上了年紀(jì)穿絲襪可笑”的自嘲,
還有那個倒扣的相框……無數(shù)個問號在我腦子里盤旋沖撞。
我?guī)缀跏翘右菜频幕氐搅俗约耗情g小屋,關(guān)上門,背靠著門板,
長長地、無聲地吐出一口濁氣。心臟還在胸腔里不規(guī)律地跳動著。窗外,
老樟樹的葉子在夏日的微風(fēng)里沙沙作響。我走到窗邊,
目光不受控制地再次投向那扇緊閉的粉色房門。門后,那個叫沈小雅的女孩,此刻在想什么?
---接下來的日子,像被設(shè)定好的程序,在一種表面平靜、暗流涌動中緩慢推進(jìn)。
我的日常變成了兩點(diǎn)一線:公司和小出租屋。每次下班回來,打開那扇暗綠色的防盜門,
心都會先提一下。大多數(shù)時候,客廳是空的,只有沈阿姨可能留在廚房的飯菜香,
或者她房間里隱約傳出的電視聲。沈小雅果然如她所說,大部分時間住在學(xué)校宿舍,
周末才會回來。沈阿姨似乎真的把我那句“有事您說話”當(dāng)了真?!靶£惏?,
廚房那個頂燈一閃一閃的,你會弄不?”某個周二晚上,我剛扒拉完外賣,
她就敲開了我的門,手里還拿著一個新燈泡,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困擾,
“我這踩著凳子也夠不著,老胳膊老腿的,真怕摔著。”我能說什么?放下筷子,搬凳子,
拆燈罩,換燈泡。她就在下面仰頭看著,手里拿著替換下來的舊燈泡,
燈光映著她涂了淡妝的臉,那雙眼睛亮亮的,帶著毫不掩飾的贊許:“哎喲,
還是你們年輕人手腳麻利!看這多亮堂!”她身上那股混合著脂粉和成熟女人體香的味道,
在狹小的廚房空間里格外有存在感?!靶£?,這月的電費(fèi)單子來了,你看看,阿姨眼神不好,
這數(shù)字密密麻麻的……”又一個周末前的晚上,她拿著繳費(fèi)單遞給我。我接過單子,
用手機(jī)掃碼繳費(fèi),操作完遞還給她時,她順勢塞給我一個洗得干干凈凈、紅艷艷的大蘋果,
“拿著吃!辛苦你了!這年頭,像你這么熱心又踏實(shí)的小伙子,真不多見了!
”她的手指溫?zé)?,無意間擦過我的手背。“小陳,阿姨網(wǎng)購了個小柜子,快遞扔門口了,
太重了,你看能不能……”“小陳,陽臺那盆發(fā)財樹好像快不行了,
你會不會……”“小陳……”這些請求合情合理,都是舉手之勞。但每一次幫忙,
她那種過于熱情的感謝,那種帶著欣賞甚至……一絲依賴的眼神,都讓我感覺像踩在棉花上,
無處著力,又隱隱不安。尤其是當(dāng)她的目光有意無意地掃過我,帶著點(diǎn)探究和笑意時,
我總覺得她似乎在解讀著什么我根本沒有傳遞的信號。而沈小雅那邊,
卻像隔著一層厚厚的毛玻璃。周末她回來,我們偶爾在客廳、廚房或者狹窄的走廊里碰面。
她總是很安靜,對我禮貌地點(diǎn)頭,叫一聲“陳哥”或者“陳默”,然后便迅速移開視線,
抱著書本或者電腦回到自己房間,或者匆匆出門。那扇粉色的門,成了我無法逾越的結(jié)界。
我精心準(zhǔn)備的開場白,比如“你們學(xué)校社團(tuán)活動挺多吧?”“上次那個講座你去聽了嗎?”,
總是在她疏離的態(tài)度面前胎死腹中。她就像一株帶刺的、安靜的小玫瑰,美麗,
卻拒人于千里之外。我有點(diǎn)泄氣,但又不甘心。機(jī)會終于在一個暴雨天不期而至。
那是個周六下午,天色陰沉得如同傍晚,豆大的雨點(diǎn)噼里啪啦地砸在窗戶上。
我百無聊賴地窩在房間里刷手機(jī)。突然,外面?zhèn)鱽硪宦晧阂值捏@呼,
緊接著是“哐當(dāng)”一聲悶響,像是什么重物砸在地上,還伴隨著玻璃碎裂的脆響!
聲音來自……沈小雅的房間!我心頭一跳,幾乎是彈射起步?jīng)_了出去。
沈阿姨今天去參加老同事聚會了,家里只有我和沈小雅!沈小雅的房門虛掩著。
我猶豫了一秒,還是敲了敲門:“小雅?你沒事吧?”里面沒有回答,只有壓抑的抽氣聲。
“小雅?我進(jìn)來了?”我提高聲音,推開了門。房間里光線有些暗。沈小雅坐在地板上,
背靠著床沿,臉色發(fā)白,一只手緊緊捂著右腳踝,疼得齜牙咧嘴。
她旁邊倒著一個簡易的書架,幾本書散落一地,一個玻璃相框摔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