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回末日爆發(fā)前十五天,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給父母打電話。
上輩子直到死我都沒打通那個熟悉的號碼。這次我直接沖回家,把存折拍在桌上:“爸,
買柴油發(fā)電機!媽,囤物資!”當過工程兵的老爸,
立即連夜帶我們住進他之前發(fā)現(xiàn)郊區(qū)廢棄防空洞。當喪尸潮淹沒城市時,
我們在洞里聽著廣播吃自熱火鍋。當過路的人們砸門哀求放他們進來,
母親顫抖著捂住我的耳朵。父親默默給發(fā)電機添油,火光映著他堅毅的側(cè)臉。
響起久違的電流雜音:“救援…即將抵達…”父母布滿風霜的手突然緊緊交疊在我的手背上。
---陽光,該死的陽光。它像一柄燒紅的匕首,狠狠扎進我眼皮的縫隙,蠻橫地撕開黑暗。
劇痛在顱骨深處炸開,每一次心跳,都伴隨著這鈍重的敲擊,震得我耳膜嗡嗡作響,
幾乎能聽到血液在太陽穴附近奔流沖刷的粘稠回響。喉嚨里堵著一團燒焦的棉絮,
每一次吞咽,都帶來火燒火燎的撕裂感。空氣里彌漫著一種令人作嘔的甜腥氣,
混雜著塵土、汗水和…某種難以言喻的腐爛氣息,絲絲縷縷鉆進鼻腔,頑固地盤踞不去。
這不是我那間狹小、堆滿雜物、卻至少安全的出租屋天花板。眼前,是刺目的白,白得晃眼,
白得空洞,帶著一種醫(yī)院消毒水般的冰冷質(zhì)感?;靵y的記憶碎片如同被驚擾的蜂群,
猛地炸開,瘋狂地沖撞著我的意識:冰冷堅硬的地板硌著骨頭,喉嚨深處火燒火燎的劇痛,
視野里最后的景象是窗外灰蒙蒙、死寂一片的天空,幾只烏鴉掠過,發(fā)出不祥的聒噪。
還有……那部無論怎么按都只有忙音、最后徹底暗下去的手機屏幕……屏幕上父母的合影,
他們的笑容凝固在永遠無法接通的絕望里。父母!爸!媽!
一個念頭如同高壓電流瞬間貫穿全身,驅(qū)散了所有的混沌與劇痛。我猛地從床上彈坐起來,
動作快得讓脆弱的頸椎發(fā)出一聲不堪重負的呻吟。我怎么在醫(yī)院?我不應該死了嗎?
還有手機!我的手機在哪?!慌亂的目光在陌生的床頭柜上掃過,指尖顫抖著胡亂摸索。
終于,冰涼的金屬觸感傳來。我一把抓起那部舊手機,屏幕應聲而亮。
刺眼的光線讓我下意識瞇起眼,但屏幕上顯示的數(shù)字和日期卻像兩柄重錘,
狠狠砸在我的視網(wǎng)膜上,烙印進腦海深處。2023年,10月17日。
下面一行小字:上午,9:07。距離……那個地獄降臨的日子……還有整整十五天!
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幾乎要撞碎肋骨跳出來。血液沖上頭頂,帶來一陣強烈的眩暈。
不是夢!這不是夢!
冰冷的絕望、通訊斷絕后無邊無際的黑暗、至死未能聽到父母聲音的錐心之痛……都是真的!
而現(xiàn)在,時間真的倒流了!但是十五天!只有十五天!手指因為巨大的激動和緊迫感而痙攣,
幾乎握不住那輕薄的手機。指尖帶著一種近乎自毀的力道,狠狠戳向屏幕,
點開那個爛熟于心的號碼——屬于家的號碼。“嘟……嘟……嘟……”單調(diào)、冗長的等待音,
每一聲都像一個世紀般漫長。冷汗瞬間浸透了單薄的睡衣,上輩子,就是這個聲音,
響了無數(shù)次,直到最后變成永恒的忙音,直到那冰冷的電子女聲宣告著徹底的絕望……“喂?
” 一個帶著濃重地方口音、再熟悉不過的女聲,有些遲疑地響起在聽筒里。是媽!
那一聲“喂”,如同驚雷在耳邊炸響,又似甘霖瞬間澆透了我焦渴瀕死的靈魂。
所有預備好的說辭、所有演練過無數(shù)遍的冷靜,在聽到這個聲音的剎那,土崩瓦解。
眼淚毫無征兆地洶涌而出,滾燙的液體決堤般沖出眼眶,順著臉頰瘋狂流淌,滴落在手背上,
濺在冰涼的手機屏幕上?!皨尅?聲音破碎不堪,哽咽得幾乎不成調(diào)子,
只剩下胸腔里壓抑不住的劇烈抽泣。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著失而復得的狂喜,
以及那被漫長死亡歲月所凍結(jié)的、無法言說的巨大委屈?!巴硗??是晚晚嗎?怎么了閨女?
哭啥呀?別嚇?gòu)?!出啥事了?????電話那頭,母親的聲音陡然拔高,
充滿了驚慌和毫不掩飾的關切,連珠炮似的追問穿透電波,帶著真實可觸的溫度,
狠狠撞進我的耳膜?!鞍帧衷趩??” 我用力吸著鼻子,
試圖壓下那幾乎要淹沒自己的哭腔,用盡全身力氣擠出幾個字?!霸?!在!你爸就在旁邊!
老林!老林!快過來!閨女電話!聽著不對勁!” 母親焦急地喊著父親。
一陣窸窸窣窣的雜音后,
父親那特有的、沉穩(wěn)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沙啞的聲音傳了過來:“晚晚?說話。爸在呢。
”“爸……媽……” 我死死咬著下唇,嘗到了咸澀的鐵銹味,用盡所有的意志力,
才讓接下來的話語勉強連貫,“回家……我現(xiàn)在……立刻回家!你們……哪兒都別去!等我!
等我回家!有……天大的事!”電話那頭陷入了短暫的沉默。隔著遙遠的電波,
我?guī)缀跄芟胂蟮礁改该婷嫦嘤U、驚疑不定的神情。但僅僅幾秒后,
父親斬釘截鐵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磐石般的堅定:“好!知道了!
爸在家門口等你!路上小心!別慌!”“嘟…嘟…嘟…”電話被掛斷了。不管我干什么,
父母總是我最堅實的后盾。所以,這輩子我一定要跟父母在一起,無論發(fā)生什么,
一定要在一起。我猛地掀開被子跳下床,
身體因為巨大的情緒波動和長時間的僵硬而踉蹌了一下。顧不上換衣服,
也顧不上收拾任何行李,我抓起我的東西就往外走?!肮媚铮阈蚜??!薄澳銢]事吧,
開車的時候沒有看到你,沒注意就撞到你了。”我頓了頓,想起了這件事。他紅燈起步提前,
我騎電動車過去的時候,他就撞到我了?!澳芩较潞徒鈫??”中年大叔緊張地看著我。
上輩子我沒有選擇和解,讓交警介入了。但我還是后來才知道原來他的兒子考公,
因為這件事,直接被out了。這輩子我打算和解,私心的來說末日快到了,
這件事情也會不了了之。還不如讓他賠我點錢,讓我多買點物資。我點了點頭,“ 十萬?
”我不知道應該是多少?隨便報了個數(shù)?!斑@,最多七萬?!敝心耆丝粗?。
我也沒有時間扯皮,他能直接給我更好。我點了點頭表示同意。在他給了我錢之后,
立馬就出了醫(yī)院。城市的喧囂撲面而來,
喇叭聲、人語聲、商鋪促銷的嘈雜音樂……這一切曾經(jīng)習以為常的背景音,卻讓我熱淚盈眶。
每一張擦肩而過的、洋溢著生活氣息的鮮活面孔,
在我眼中都短暫地扭曲成記憶中那些流著涎水、眼球灰白、嘶吼著撲來的可怖形態(tài)。
恐懼像冰冷的藤蔓,纏繞住心臟,越收越緊。我用力甩甩頭,試圖將這些末日幻影驅(qū)散,
腳步卻絲毫不敢停頓,跌跌撞撞地沖向路邊,幾乎是用身體撞開了一輛剛停穩(wěn)的出租車門。
“師傅!去東郊!老鋼廠家屬院!快!用最快的速度!” 我的聲音嘶啞,
帶著一種亡命徒般的急迫,把幾張皺巴巴的鈔票不由分說地塞到司機手里。
司機被我蒼白的臉色和近乎瘋狂的眼神嚇了一跳,嘟囔了一句什么,但看到那幾張紅票子,
還是猛地一踩油門,老舊的車身發(fā)出一陣不堪重負的咆哮,匯入了洶涌的車流。
窗外的景色飛速倒退,
熟悉的街道、林立的高樓、熙攘的人群……一切都鍍上了一層詭異的、倒計時的灰敗色澤。
我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留下幾道月牙形的血痕,
試圖用這點微不足道的疼痛來對抗內(nèi)心翻江倒海的恐慌和焦灼。
車終于在一個彌漫著淡淡煤灰味的老舊小區(qū)門口停下。那斑駁褪色的“老鋼廠家屬院”牌子,
此刻在我眼中卻如同救贖的燈塔。我甚至沒等車完全停穩(wěn),就推開車門,踉蹌著沖了出去,
用盡全身力氣奔向那個刻在靈魂深處的門洞。三步并作兩步?jīng)_上那熟悉的水泥樓梯,
腳步聲在空曠的樓道里激起沉悶的回響。家!就在眼前!那扇漆色剝落的墨綠色鐵門!
我?guī)缀跏菗涞搅碎T前,顫抖的手指在冰冷的門板上急促地敲打,發(fā)出“咚咚咚”的悶響,
一聲比一聲更急,像是垂死之人的最后掙扎?!鞍郑?!開門!是我!晚晚!
”門幾乎是應聲而開。門后站著父親林建國和母親張秀蘭。父親穿著一件洗得發(fā)白的舊工裝,
眉頭習慣性地緊鎖著,臉上每一道深刻的皺紋都繃得緊緊的,像干涸河床的裂痕。
母親則圍著那條印著褪色牡丹花的舊圍裙,雙手緊張地在圍裙上搓著,
渾濁的眼睛里盛滿了未干的淚水和濃得化不開的擔憂,眼角的皺紋因為焦慮而顯得更深了。
“晚晚!” 母親帶著哭腔驚呼一聲,下意識就想伸手拉我。我沒有時間解釋,
沒有時間安撫。末日倒計時的秒針在我腦子里瘋狂跳動,發(fā)出震耳欲聾的滴答聲。
我像一陣風似的從父母中間擠了進去,反手“砰”地一聲重重關上鐵門,落下那沉重的插銷,
仿佛要將外面那個即將傾覆的世界暫時隔絕。狹小的客廳里彌漫著飯菜的余溫,
餐桌上還擺著半碗沒吃完的咸菜。這熟悉的、帶著煙火氣的“家”的味道,
此刻卻像一把鈍刀子,狠狠剜著我的心。我沖進自己那個堆滿雜物的小房間,
目標明確——床底下那個蒙塵的舊餅干鐵盒。顧不上膝蓋撞到床沿的疼痛,
我?guī)缀跏桥吭诘厣希髦铣鲨F盒。灰塵嗆得我一陣咳嗽。手指顫抖著撬開盒蓋,
里面靜靜躺著一本深紅色的存折。那是工作幾年省吃儉用攢下的,
原本是想給家里換臺新冰箱,或者給父親買副好點的護膝?,F(xiàn)在,它是活下去的籌碼!
我抓著那本薄薄的小冊子,像抓著一塊滾燙的烙鐵,轉(zhuǎn)身沖回客廳。父母還僵立在原地,
臉上寫滿了驚愕和茫然,顯然被我這一連串反常的舉動徹底弄懵了?!鞍郑?!
” 我沖到父親面前,胸膛劇烈起伏,將存折重重地拍在飯桌上那層薄薄的塑料桌布上。
清脆的拍擊聲在寂靜的房間里格外刺耳?!澳弥?!全取出來!現(xiàn)在!立刻!馬上!
”父親林建國看著存折,猛地抬起,沉沉地落在我臉上。那眼神不再是單純的疑惑,
而是工程兵出身的本能警覺被徹底點燃,帶著一種穿透表象的審視和凝重?!巴硗?,
你……” 母親的聲音帶著哭腔和顫抖,話沒說完就被我急促地打斷?!皨?!別問!聽我說!
” 我的語速快得像爆豆子,每一個字都帶著灼人的焦躁,“去超市!買!買所有能買到的!
大米!面粉!罐頭!鹽!糖!油!壓縮餅干!所有能放得住、頂餓的東西!越多越好!
別管牌子!別管價錢!清空貨架!錢不夠,先用這個頂著!
”我又從口袋里掏出那張幾乎被汗水浸透的信用卡,啪地一聲也拍在存折旁邊?!皩α?,
還有藥”“爸!” 我猛地轉(zhuǎn)向父親,
迎上他那雙深潭般沉靜、卻已隱隱翻涌起驚濤駭浪的眼睛?!澳斶^工程兵,您懂!
我需要一臺柴油發(fā)電機!功率越大越好!還有柴油!大量的柴油!
至少……至少要夠用幾個月!還有……工具!錘子!撬棍!結(jié)實的大鎖!鐵絲網(wǎng)!焊機!
能找到的都弄來!越快越好!”我的目光掃過這間住了幾十年的老房子,墻壁斑駁,
窗戶單薄,像一張脆弱的紙。絕望感瞬間攫住了我。“這里……不行!擋不??!我們得走!
去郊區(qū)!去山里!找一個……一個絕對安全、能扛得住沖擊的地方!爸!您一定知道!
一定有地方!” 我?guī)缀跏呛鹆顺鰜?,聲音因為極度的緊張而嘶啞變形,
帶著一種瀕臨崩潰邊緣的哭腔??蛷d里死一般的寂靜。我想我現(xiàn)在一定像個瘋子。
我真的太害怕了,被喪尸撕咬的感覺歷歷在目。母親張秀蘭捂著嘴,眼淚無聲地滾落,
身體微微搖晃,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她看看我,又看看桌上那本孤零零的存折,
最后無助地望向自己的丈夫。父親林建國,這個沉默了大半輩子的男人,
臉上所有的表情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種近乎巖石般的凝重和肅殺。
他寬闊的胸膛深深起伏了一下,沒有看我,也沒有看存折。他的目光投向窗外,
投向城市鋼筋水泥森林之外那片模糊的遠山輪廓,眼神銳利得像要穿透空間。時間凝固了。
一秒,兩秒……“砰!”父親布滿厚繭的拳頭,猛地砸在飯桌上。那聲悶響震得碗筷跳動,
也震碎了客廳里令人窒息的死寂。“秀蘭!” 父親的吼聲如同炸雷,
帶著一種在部隊里指揮若定的鐵血氣勢,瞬間將母親從驚惶失措中驚醒?!鞍撮|女說的!
拿存折!拿卡!去!把街口那家最大的惠萬家超市,給我往空了搬!米面油鹽醬醋茶,
只要是能下肚、能放住的,管它什么牌子!清倉!聽見沒有?清倉!
”母親被這突如其來的吼聲震得渾身一激靈,
眼神里的茫然和淚水瞬間被一種被逼到絕境后的本能所取代。她猛地一抹眼淚,
用力點頭:“好!好!我這就去!” 她像被上了發(fā)條,一把抓起桌上的存折和信用卡,
連圍裙都顧不上解,轉(zhuǎn)身就沖出了家門,拖鞋在樓道里敲出急促慌亂的“啪嗒”聲。
父親的目光像淬火的刀子,猛地轉(zhuǎn)向我,
那里面燃燒著一種我從未見過的、混合著巨大驚疑和決絕光芒的火焰?!巴硗?,
”他的聲音低沉得如同地底的悶雷,每一個字都帶著千鈞的分量,
“你剛才說……絕對安全的地方?能扛得住沖擊?”我用力點頭,
心臟幾乎要從嗓子眼里跳出來:“是!爸!必須是!要像……像堡壘!像碉堡!
要能頂住……頂住……” 我哽住了,那個恐怖的詞在舌尖打轉(zhuǎn),卻怎么也吐不出來。
“防空洞?!?父親斬釘截鐵地吐出三個字,像鐵釘楔入木頭。
他眼中閃過一絲工程兵特有的、對隱蔽工事的精準判斷和近乎偏執(zhí)的信任。“西郊,
老鷹嘴山腰下面,廢棄**十年了。六七十年代備戰(zhàn)備荒挖的,混凝土頂蓋厚得能扛航彈!
當年我們部隊還參與過加固!通風井隱蔽,位置刁鉆,只有一個主入口,易守難攻!
就是……里面估計臟得夠嗆?!狈揽斩?!這三個字如同黑暗中的閃電,
瞬間照亮了我絕望的心房!我怎么沒想到!上輩子末日初期,
城市里那些自以為堅固的高樓大廈在尸潮沖擊下如同紙糊的玩具,
反而是那些深藏地下的設施,成了少數(shù)幸存者掙扎求生的孤島!“就它!爸!就是它!
” 我激動得聲音發(fā)顫。我真的沒有想到,我還沒有說我到底為什么這么做,
爸爸媽媽變相信了我并做出了行動。我熱淚盈眶,真好,真好!“走!
” 父親沒有任何廢話,抓起椅背上那件半舊的深藍色工裝外套往身上一披,
動作干脆利落得仿佛回到了當年行伍的歲月?!艾F(xiàn)在就去看看!實地勘察!情況不對,
立刻動手收拾!”父親那輛飽經(jīng)滄桑、漆皮斑駁的舊皮卡,如同一個被強行喚醒的老邁戰(zhàn)士,
發(fā)出沉悶而吃力的咆哮,載著我們父女二人,
一頭扎向城市邊緣那越來越荒涼、越來越沉默的遠山。車輪碾過坑洼不平的土路,
卷起滾滾黃塵。車窗外,城市的輪廓線在灰蒙蒙的霧靄中迅速后退、模糊,
最終被連綿起伏、植被稀疏的山巒所取代。越往西走,人煙越少,
空氣里彌漫著一種荒蕪、冷寂的味道。山路盤旋,陡峭而曲折。父親緊握著方向盤,
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微微發(fā)白?!暗搅??!?父親低沉的聲音打破了車廂內(nèi)令人窒息的沉默。
皮卡猛地一震,停在一片被半人高荒草和雜亂灌木吞噬的空地上。推開車門,
一股帶著濃重土腥味和腐爛植物氣息的山風撲面而來,嗆得我忍不住咳嗽了幾聲。
眼前是近乎垂直的陡峭山壁,風化嚴重的巖石裸露著,呈現(xiàn)出一種病態(tài)的灰黃色。目光掃過,
除了瘋長的雜草和嶙峋的怪石,幾乎看不到任何人工建筑的痕跡。“入口呢,爸?
” 我心急如焚,聲音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顫抖。父親沒有回答。他像一頭經(jīng)驗豐富的老狼,
瞇著眼,目光如同探照燈般在山壁上仔細逡巡。他邁開步子,
深一腳淺一腳地踩著厚厚的腐殖層和碎石,
徑直走向一片看起來最為茂密、交織著枯萎藤蔓和帶刺灌木叢的陡峭巖壁?!霸谶@后面。
” 父親的聲音異??隙?。他走到那片荊棘叢前,沒有絲毫猶豫,
伸出那雙布滿老繭和傷疤的大手,抓住那些堅韌帶刺的藤蔓,猛地向外一扯!
“嗤啦——”伴隨著枯枝斷裂和藤蔓撕裂的刺耳聲響,一大片偽裝被粗暴地撕開。
隱藏在后面的景象顯露出來——一扇巨大、厚重、幾乎與山壁融為一體的墨綠色鐵門!
鐵門表面覆蓋著厚厚的鐵銹和風化的苔蘚,呈現(xiàn)出一種歷經(jīng)滄桑的暗沉色澤。門中央,
一個巨大的、同樣銹跡斑斑的輪盤狀門鎖猙獰地鑲嵌在那里,如同沉睡巨獸緊閉的牙關。
鐵門下緣,堆積著不知多少年月的枯枝敗葉和滑落的碎石,幾乎將門底淹沒。
一股濃烈的、混合著鐵銹、陳年塵土和某種陰冷潮濕霉變物的氣息,
猛地從那扇緊閉的鐵門縫隙中逸散出來,冰冷地鉆入鼻腔。
這股屬于地底深處、被時間遺忘的味道,帶著一種死亡般的沉寂。
父親從工裝褲寬大的口袋里掏出一把老式的、沾滿油污的黃銅鑰匙。
鑰匙插進那巨大輪盤鎖的鎖孔,發(fā)出艱澀刺耳的“咔噠”聲。父親雙手握住冰冷的輪盤,
手臂上虬結(jié)的肌肉瞬間墳起,青筋如同老樹的根須在皮膚下暴凸出來。“嘿——!
”一聲低沉的悶吼從他胸腔里迸發(fā)。那沉寂了不知多少年的沉重輪盤,
在父親全身力量的灌注下,極其緩慢、極其艱難地開始轉(zhuǎn)動。
鐵銹摩擦的“嘎吱……嘎吱……”聲尖銳地響起,如同垂死巨獸的呻吟,
在這寂靜的山谷里回蕩,聽得人牙酸心悸。沉重的鐵門,
終于被推開了一道僅容一人側(cè)身通過的縫隙。
一股更加濃郁、更加陰冷的腐朽氣息如同實質(zhì)的潮水般洶涌而出,帶著地底深處特有的寒意,
瞬間裹挾了我們。門內(nèi)是深不見底的黑暗,仿佛巨獸張開的口,要將一切光明吞噬。
父親從皮卡工具箱里翻出一支強光手電,擰亮。慘白的光柱刺破濃墨般的黑暗,
照亮了門內(nèi)的景象。一條向下傾斜的、布滿碎石和厚厚積塵的混凝土甬道,
筆直地通向未知的幽深。手電光掃過的地方,可以看到墻壁上剝落的灰漿,
裸露的粗糲混凝土,還有角落里糾纏的蛛網(wǎng)。空氣凝滯得如同凝固的油脂,
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濃重的土腥和霉菌味,冰冷地刺激著肺葉。很臟,
但的確是一個很好的隱秘地?!白?。” 父親的聲音在狹窄的入口處激起微弱的回音,
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他側(cè)過身,一手舉著手電,一手護在我身前,
率先踏入了那片吞噬光明的黑暗之中。我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翻涌的寒意,緊隨其后,
邁入了這座沉眠于山腹的、冰冷的地下堡壘。我們?nèi)缤瑑芍幻煨〉南N蟻,
沿著傾斜的甬道向下深入。手電光柱在黑暗中晃動,切割出跳躍的光影,
照亮兩側(cè)粗糙冰冷的混凝土墻壁。腳下是厚厚的、不知積攢了多少年的浮塵,每一步踏下去,
都發(fā)出“噗噗”的悶響,激起嗆人的塵霧。空氣越來越陰冷潮濕,帶著一種深入骨髓的寒意,
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冰渣。甬道盡頭豁然開朗。強光手電的光暈散開,
勉強勾勒出一個巨大空間的輪廓。穹頂高遠,隱沒在黑暗里。地面是堅實平整的水泥地,
積塵像一層厚厚的灰色絨毯??諘纾兰?,冰冷。手電光掃過四周,
能看到一些被遺棄的、銹蝕得不成樣子的鐵架子,幾把散了架的破木椅,
角落里堆著些看不清原貌的破爛雜物,都覆蓋著厚厚的塵埃,如同被時間遺棄的骨骸。
父親的手電光柱如同探針,穩(wěn)定而精準地掃過這巨大的地下空間。
光斑落在墻壁高處幾個黑黢黢的方形孔洞上——那是通風口。
又掃過角落一個銹跡斑斑、如同怪獸蹲伏的巨大鐵皮柜子——可能是老式的配電箱。最后,
光柱停留在一處墻根下,那里堆放著一些蒙著厚厚灰塵、用防雨布蓋著的模糊輪廓。
“有東西!” 父親低聲道,大步走過去,一把掀開了那塊早已風化發(fā)脆的骯臟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