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雪夜怪客1997 年的雪下得格外滯澀,城西夜市的青石板結著薄冰,
我蹲在舊書攤前用凍紅的指尖整理《故事會》合訂本。
巷口的鎢絲燈在風雪里晃出暖黃的光暈,遠處傳來烤紅薯爐的嗡鳴,
直到那個穿雪花毛衣的男人闖入光圈,我才意識到這場雪夜奇遇的齒輪早已開始轉動。
他走得極慢,右肩卻微微前傾,像是隨時準備突進的獵豹。那件雪花毛衣顯然有些年頭了,
粗針織紋路里卡著雪花,左肩部的盤花扣縫得格外工整,
針腳呈規(guī)則的菱形 —— 這種老式女紅技法,倒像是從七八十年代的舊畫報里走出來的。
最詭異的是他的步態(tài),左腿落地時膝蓋微屈,腳尖先觸地再碾實,
分明是練過 “梅花樁” 的架勢,與坊間傳聞中 “天生獨臂的閑散攤販” 判若兩人。
“老板,有《兵器譜》嗎?” 他的聲音像砂紙磨過青石,右手從袖管里抽出,
指尖夾著根牛骨牙簽。那只手青筋凸起,虎口處有層薄繭,分明是常年握兵器的痕跡。
我抬頭時,恰好看見他將牙簽捅進后槽牙,腮幫肌肉隨著咀嚼輕輕鼓動,
左袖管卻在風雪里空落落地晃著,像只被掐斷頭顱的黑鳥?!澳囊荒甑模俊?我站起身,
假裝翻找書箱,余光卻盯著他腰間。那里隱約有道褪色的皮帶印,
位置比常人高兩指 —— 那是藏暗器的絕佳位置。他忽然低笑一聲,后退半步,
鞋底在冰面上擦出刺耳鳴叫,這個細微的防御動作讓我后頸泛起涼意。就在這時,
他口袋里掉出半張照片。我彎腰去撿時,
瞥見邊角印著 “省武術隊 1985 屆” 的字樣。照片里的男人穿著同款雪花毛衣,
戴著锃亮的機械左臂,正站在白發(fā)教練身后比耶。詭異的是,教練的臉被利器劃得血肉模糊,
露出底下青灰色的金屬紋路—— 那根本不是人臉,而是張仿生面具!“別看了。
” 他突然一腳踩住照片,牛骨牙簽在齒間轉了個圈,“后生仔,有些舊書該燒,
有些舊人該忘?!?我這才注意到他右腕內側有道淡色疤痕,形狀竟像條蜷曲的龍。
話音未落,他踢著照片滑進攤位底,轉身時雪花落進他的左領口,那里露出半截猙獰的傷疤,
從鎖骨蜿蜒至腋下,
分明是貫穿傷愈合的痕跡 —— 這絕不是 “天生獨臂” 該有的傷痕。風雪突然變大,
鎢絲燈滋啦一聲熄滅。我摸出打火機照亮,火光里他的影子被拉得老長,
左臂位置的陰影卻多出截機械關節(jié)的輪廓。當啷一聲,有金屬物件落在我腳邊,
是枚生銹的鑰匙扣,上面刻著 “終南山觀” 四個字。再抬頭時,
巷口只剩串深淺不一的腳印,深的那側帶著梅花形凹陷 —— 那是武術隊特訓鞋的紋路。
我攥著鑰匙扣回到租房,臺燈下展開那張照片。
機械左臂的細節(jié)突然變得清晰:肘部關節(jié)處刻著 “23 號” 字樣,
而照片背景里的訓練鏡,
竟映出兩個重疊的人影 —— 穿雪花毛衣的 “趙軍” 站在鏡前,鏡中倒影卻戴著墨鏡,
左腕上的龍形刺青正在蠕動。窗外的雪撲在玻璃上,像無數只想要叩門的手。
床頭的老式座鐘敲了十一下,我突然想起夜市看門的王伯說過,趙軍從不在子時后露面。
可此刻,樓下傳來牙簽刮過青石板的聲音,一下,兩下,像是某種古老的暗號。
我屏住呼吸湊近窗戶,看見雪花毛衣的一角閃過路燈下,那截空袖管里竟?jié)B出暗紅的水漬,
在雪地上拖出蜿蜒的痕跡,宛如一條正在爬行的機械臂。
第二章:替身迷蹤雪粒子打在窗玻璃上沙沙作響,我攥著照片縮在褪色的布沙發(fā)里,
臺燈將影子投在斑駁的墻皮上,像具扭曲的標本。那張省武術隊的合影在掌心發(fā)燙,
機械左臂的 “23 號” 刻字仿佛活過來般蠕動,直到凌晨三點,
手機突然在茶幾上劇烈震動。屏幕亮起的瞬間,
我瞳孔驟縮 —— 鎖屏壁紙不知何時變成了訓練室監(jiān)控畫面:穿雪花毛衣的男人背對鏡頭,
正在拆卸機械臂。金屬關節(jié)摩擦聲透過手機揚聲器刺進耳膜,他空蕩蕩的左肩突然滲出黑血,
在地面匯成不規(guī)則的幾何圖形,
而右下角的時間戳分明是 “1985.07.15 03:00”。“?!?的一聲,
匿名短信跳出來:他的左臂在終南山活過。我猛地起身,
舊書堆里滑落本泛黃的《武術隊事故匯編》,
1986 年的剪報掉出來:“省隊教練李建國墜崖身亡,弟子趙軍因‘機械臂故障’退隊。
” 照片里的白發(fā)男人正是李建國,他墜崖時抓著的崖壁上,
隱約有枚梅花形凹陷 —— 和趙軍今晚留下的腳印一模一樣。
手機突然自動下載了個黑色 APP,圖標是兩支交疊的斷臂,齒輪在縫隙里緩緩轉動。
界面跳出 Loading 條時,我聽見樓下傳來牙簽刮地的聲音,
頻率與進度條完全同步。當 “100%” 字樣浮現,相冊里多出三個加密視頻。
第一個視頻開始播放:1990 年秋,暴雨砸在別墅區(qū)雕花鐵門上。
戴機械臂的 “趙軍” 穿著黑色風衣,龍形刺青從袖口爬上脖頸。他用左臂擰斷門鎖,
金屬指節(jié)叩開房門的瞬間,屋里傳來孩子的尖叫。槍口火光閃過時,
我看見他左腕內側的刺青 —— 和今晚那人的疤痕位置完全重合。
第二個視頻是雪花點 Static 畫面,
持續(xù)十秒后突然跳出段錄音:“23 號排異反應加劇,請求啟動‘替身程序’。
” 是李建國的聲音,背景里混著電流雜音和金屬鎖鏈聲,“記住,替身不能有記憶,
否則會喚醒宿主……” 話音戛然而止,換成密集的心跳聲,咚、咚、咚,
像某種生物在胸腔里撞擊。第三個視頻沒有畫面,只有夜市的背景音。
烤紅薯的香氣突然變得刺鼻腔,我聽見自己今晚整理書攤的翻動聲,
緊接著是腳步聲—— 比趙軍的更沉、更鈍,像穿著雙不合腳的鞋。
那個腳步聲在攤位前停了三秒,然后傳來金屬摩擦聲,像是機械臂關節(jié)錯位的響動。
APP 突然震動,地圖模塊自動開啟。紅色定位釘扎在終南山深處,
衛(wèi)星圖上那片本該是密林的區(qū)域,竟布滿蜂巢狀的陰影。我放大畫面,
倒吸一口涼氣 —— 那些陰影是數百個深坑,每個坑里都躺著具無臂男尸,
白骨手腕處隱約有金屬反光?!疤嫔硐到y(tǒng)已激活?!?屏幕跳出血紅色彈窗,
“檢測到宿主 ximity,倒計時開始:48:00:00。”我踉蹌著后退,
后腰撞上書桌,《兵器譜》合訂本嘩啦啦翻開,掉出張泛黃的收據。
日期是 1985 年 7 月 16 日,品名欄寫著 “仿生機械臂 23 號”,
領用人簽名是 “趙軍”,而驗收人簽名…… 我瞳孔劇烈收縮,
那字跡竟與我父親的筆跡一模一樣。樓下的刮擦聲突然變成抓撓,
像有什么東西在用金屬指節(jié)摳門。我抓起臺燈砸向窗戶,玻璃碎裂聲中,
我看見雪地里跪著個穿雪花毛衣的身影,他的右腕被撕開道口子,
露出里面銀灰色的機械骨骼。他抬頭時,牛骨牙簽從齒間滑落,在雪地上拼出個 “逃”字。
手機再次震動,這次是條彩信。照片里是我今晚的舊書攤,
攤位底下露出半張人臉 —— 那是我自己的臉,正咧開嘴沖鏡頭笑,左腕纏著滲血的繃帶,
繃帶縫隙里露出枚梅花形胎記。窗外傳來晨鐘,我這才發(fā)現掌心被鑰匙扣刺出了血。
“終南山觀” 四個字沾著血珠,在晨光里泛著青芒。APP 界面突然刷新,
新增任務欄寫著:尋找 1985 年失蹤的替身左臂,或成為下一任宿主。
巷口傳來王伯掃雪的聲音,他蒼老的嗓音哼著古怪的調子:“替身替身,借臂還魂,
終南山上,埋著活人……” 我摸向腰間,赫然發(fā)現多了枚梅花形玉佩,
而昨晚趙軍掉落的照片,此刻正端端放在書架最頂層,照片里的 “趙軍” 已經轉過了身,
機械左臂上的 “23 號” 變成了 “24 號”。
第三章:仿生亡靈晨霧像摻了骨灰的漿糊,糊在終南山的褶皺里。
我攥著梅花玉佩站在廢棄道觀前,銅鈴在斷墻上晃出沙啞的響,
APP 地圖顯示替身系統(tǒng)的核心就在這堆瓦礫下。
昨夜照片里的 “24 號” 刺青還在掌心發(fā)燙,
手機電量卻詭異地定格在 48%—— 和倒計時的小時數分毫不差?!昂笊?,買符嗎?
” 沙啞的聲音從樹影里鉆出來。穿藏青道袍的老道士坐在歪脖槐樹下,
竹簍里堆著泛黃的平安符,每張符紙右下角都畫著極小的機械臂圖案。
他渾濁的眼珠轉向我腰間的玉佩,突然咧嘴笑了,露出半口金牙:“找替身的債,
得用替身的血還。”道觀正殿的供桌塌了半邊,香灰里混著碎瓷片。我用打火機照亮墻壁,
褪色的壁畫讓后頸發(fā)麻 —— 畫中道人正在給武士安裝機械臂,武士胸口裂開縫隙,
里面蜷著個嬰兒,臍帶連著機械關節(jié)。壁畫右下角的落款是 “李建國 1980”,
原來這個武術隊教練,早就在終南山搞替身實驗了。手機突然震動,
相冊自動播放新視頻:1985 年的訓練室,李建國舉著注射器逼近趙軍。
“23 號排異太嚴重,該讓替身徹底取代你了。” 他扯掉趙軍的機械臂,
露出底下腐爛的肩膀,黑色膿水順著指縫滴在 “替身系統(tǒng)操作手冊” 上,
手冊扉頁寫著:宿主死亡,替身方能覺醒?!芭距保幸后w落在手機屏幕上。我抬頭,
看見房梁上倒掛著具干尸,空洞的眼窩對著我,左肩胛骨處插著半截機械指節(jié)。
干尸腰間掛著皮質筆記簿,我扯下來時,泛黃的紙頁簌簌掉落,其中一張畫著夜市地圖,
舊書攤位置被紅筆圈了七遍,旁邊寫著:他能看見替身的影子。
系統(tǒng)突然彈出警告:檢測到仿生亡靈接近,建議立即撤離。后院傳來金屬碰撞聲,
我貼著墻根摸過去,看見井臺邊立著個穿雪花毛衣的身影。他背對著我,
左袖管里伸出八條銀灰色觸須,正在打撈井底的東西。觸須末端是齒輪狀的倒鉤,
每次攪動都帶起黑色淤泥,里面裹著破碎的機械零件和人類指骨?!澳阍谡易约旱淖蟊?,
還是在找下一任宿主?” 我握緊口袋里的牛骨牙簽 —— 那是昨晚在攤位底下撿到的,
尖端還沾著點暗紅色組織。他猛地轉身,臉上蒙著層半透明的薄膜,像塊泡發(fā)的人皮。
薄膜下隱約可見兩張重疊的臉:上層是趙軍松弛的皮肉,下層是張更年輕的面孔,
左眉梢有顆朱砂痣 —— 和 1990 年殺人視頻里的刺青男一模一樣。
“你聞過腐肉混著機油的味道嗎?” 他開口時,兩張嘴同時開合,聲音里夾著電流雜音,
“我在這口井里泡了十年,每天都有新的‘趙軍’爬出去,帶著不同的記憶,不同的傷疤。
”我后退半步,鞋底碾碎了塊瓷片。月光穿過他的袖管,
照見那些觸須正從肩胛骨的瘡口鉆出來,
齒輪倒鉤上掛著塊帶血的布片—— 是我昨晚穿的毛衣線頭?!?985 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