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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選章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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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介:沈胭脂是金陵城最鋒利的刀,藏在最軟的胭脂色里。 三年前沈家滅門,

她被推入寒江,醒來后成了青樓琴師。 她接近監(jiān)察御史謝沉舟,

只為在他心口捅進那把淬了毒的簪子。 可當她撕開他的衣襟,

卻看見當年寒江救她留下的傷疤。 “原來是你...”簪子哐當墜地。

他蒙眼的綢帶下滲出鮮血:“胭脂,你的琴音里...有殺意。

” 后來謝沉舟率兵圍了醉仙樓。 她當著他的面,焚了那把焦尾琴。 “欠你的命,

用這把火還?!?烈焰中她嫣然一笑:“御史大人,我們兩清了。

” 謝沉舟捏碎掌心血玉簪:“可你欠我的相思...拿什么還?

”第一章:寒江骨金陵城的夜,是浸在脂粉與酒氣里的濃湯,膩得化不開。

醉仙樓臨著秦淮河,雕欄畫棟,飛檐下懸著的大紅燈籠映得水面一片曖昧的猩紅。

絲竹管弦聲混著男女的調笑,被晚風一吹,晃晃悠悠飄出去老遠,

又被更遠處畫舫上的笙歌壓回來,織成一張奢靡又令人窒息的網(wǎng)。

三樓最東邊那間“棲霞閣”,門扉緊閉,隔絕了外頭的喧囂。窗開了半扇,

夜風帶著水汽鉆進來,拂動了垂地的茜紅紗帳。帳內沒有點燈,

只有窗外秦淮河上零星的燈火,在光滑如鏡的檀木地板上投下些晃動的水影。

沈胭脂就赤足站在那片冰涼的光影里。她只著一件素白的寢衣,

薄得像初冬河面凝結的第一層冰凌,勾勒出伶仃單薄的肩線。墨黑的長發(fā)未綰,

瀑布般傾瀉而下,幾乎遮住了整個脊背。面前是一架巨大的紫檀木妝臺,

菱花銅鏡蒙著一層薄薄的夜氣,鏡中映出的臉孔模糊不清,唯有那雙眼,在昏昧里亮得驚人,

像淬了寒冰的刀鋒,直直刺向鏡中虛無的深處,也刺向三年前那個被血與火徹底撕裂的寒夜。

也是這樣的冷。刺骨的冷意從四面八方涌來,包裹著她,擠壓著她,拖拽著她不斷下沉。

渾濁的江水瘋狂地灌入口鼻,帶著濃重的鐵銹腥氣——那是沈家滿門的血,

從金陵城西那座華美府邸一路蜿蜒,最終匯入了這冰冷刺骨的寒江。父親絕望的嘶吼,

母親凄厲的哭喊,刀刃劈開骨肉的悶響,

烈火吞噬梁柱的爆裂……無數(shù)聲音碎片在她瀕死的意識里尖嘯沖撞。

冰冷的水流像無數(shù)只鬼手,死死攥住她的腳踝,將她拖向漆黑無底的深淵。

意識渙散的最后一刻,她仿佛看到江面上漂浮著另一具小小的、熟悉的軀體,

隨著波浪起伏……那是她七歲的幼弟阿沅……“呼——”沈胭脂猛地吸了一口氣,

胸腔劇烈起伏,冰冷的空氣嗆入肺腑,帶來一陣尖銳的疼痛。指尖深深掐進掌心,

留下幾道彎月似的血痕,才勉強壓下那幾乎要將她撕裂的幻痛和滅頂?shù)暮抟狻?/p>

銅鏡模糊的影像里,那蒼白的臉孔上,緩緩綻開一個笑容。極淡,極冷,

像雪地里開出的第一朵霜花,美得驚心動魄,也冷得沒有一絲活氣。她抬起手,

指尖輕輕撫過鏡面,拂去那層薄霧。鏡中人影清晰起來。黛眉如遠山含愁,眼波似春水凝冰,

瓊鼻小巧,菱唇失了血色,卻依舊有著天然嫵媚的弧度。這張臉,

是金陵城無數(shù)權貴一擲千金也難求一見的花魁沈胭脂的臉。也是她復仇的刀鞘。妝奩最底層,

無聲地滑開一個暗格。里面沒有胭脂水粉,只有一根簪子靜靜躺著。簪身是極好的羊脂白玉,

溫潤無瑕,簪頭卻雕琢成一支含苞欲放的梅花,花蕊處,一點殷紅如血的瑪瑙,艷得驚心。

沈胭脂將它拈起,冰冷的觸感瞬間穿透指尖,直抵心脈。

指腹極其緩慢地、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殘忍,摩挲過那尖銳得能輕易刺穿皮肉的簪尾。

三年來,每一刻的呼吸,每一次的心跳,都是為了將這淬了劇毒的刃,

無誤地送進一個人的心臟——那位權勢煊赫、深居簡出、幾乎從不踏足風月之地的監(jiān)察御史,

謝沉舟。鏡中那雙冰冷的眼眸深處,終于燃起一點幽暗灼人的火星?!昂V、篤、篤。

”極輕的叩門聲響起,打破了室內的死寂。節(jié)奏平穩(wěn),帶著一種訓練有素的恭謹。

沈胭脂眼底的火焰瞬間熄滅,快得如同從未出現(xiàn)過。臉上那抹寒冰似的笑意也迅速斂去,

換上了一種恰到好處的慵懶與漫不經(jīng)心。她隨手將玉簪插回發(fā)髻,動作流暢自然,

仿佛那真的只是一件尋常飾物。素手一拂,合上了妝奩暗格?!斑M來?!甭曇粢沧兞耍?/p>

褪去了刺骨的寒意,添了幾分江南水汽浸潤過的柔媚沙啞。門被輕輕推開,

一個梳著雙丫髻、約莫十四五歲的小丫鬟端著銅盆熱水進來,是她的貼身侍女小桃。

盆沿搭著雪白的細棉布巾。小桃低著頭,眼觀鼻鼻觀心,

輕手輕腳地將銅盆放在角落的烏木架子上。“姑娘,水備好了?!毙√业穆曇艏毤毜模?/p>

帶著點怯,“方才前頭傳話過來,說……謝大人到了,在‘聽雪軒’等著聽姑娘的琴。

”沈胭脂解開發(fā)髻的動作微微一頓。青絲如瀑散落肩頭,幾縷滑過她光潔的頸側。

銅鏡里映出她低垂的眼睫,在眼下投出兩片小小的、不安顫動的陰影?!爸懒?。

”她應了一聲,語氣平淡無波,聽不出任何情緒。轉身走向水盆,掬起一捧溫水潑在臉上。

溫熱的水流沖刷過臉頰,短暫的暖意過后,皮膚下透出的依舊是驅不散的涼。

小桃熟練地取過一旁搭著的素色外衫,伺候她穿上。衣衫是上好的云錦,顏色是極淡的月白,

只在衣襟和袖口處用銀線繡著疏落的折枝梅花。這身打扮素凈得近乎寡淡,

與醉仙樓其他花魁娘子爭奇斗艷的華服美飾格格不入,卻偏偏襯得她眉目如畫,清冷出塵,

別有一種動人心魄的風致?!肮媚?,”小桃一邊為她系著衣帶,一邊忍不住壓低聲音,

飛快地瞥了一眼門口,才道,“那位謝大人……聽說性子冷得很,眼上還蒙著綢帶,

怪嚇人的。樓里的姐姐們都說,他……”小桃咽了口唾沫,聲音更低了,“他看人……不,

他聽人,像是在聽一件死物。”沈胭脂對著銅鏡,仔細地將那支白玉梅花簪重新簪入發(fā)髻,

位置一絲不差。鏡中人眉眼沉靜,無波無瀾?!皞餮远??!彼?,

指尖拂過簪尾冰冷的瑪瑙,“彈琴罷了。琴音無眼,亦無心?!毙√宜贫嵌?,

只覺得姑娘今日周身的氣息比那盆里的水還要涼上幾分,不敢再多言,默默退到一旁。

沈胭脂最后看了一眼鏡中那張完美無瑕、足以顛倒眾生的臉。

所有的仇恨、算計、冰冷的殺意都被妥帖地收斂在眼底最深處,只余下一層溫婉柔順的薄霧。

她轉身,推開棲霞閣的門。門外喧囂奢靡的聲浪瞬間涌來,夾雜著濃郁的酒香脂粉氣,

像一張粘膩的網(wǎng)兜頭罩下。她微微蹙了蹙眉,隨即舒展開,蓮步輕移,

沿著鋪著厚厚絨毯的走廊,向最西邊那座臨水而建、最為幽靜的“聽雪軒”走去。每一步,

裙裾無聲拂過光潔的地板,如同踏在即將凝結的冰面上。聽雪軒的門虛掩著。

兩個身著玄色勁裝、腰佩長刀的侍衛(wèi)如同鐵鑄的雕像般分立左右,目光銳利如鷹隼,

無聲地掃過走近的沈胭脂,帶著審視與毫不掩飾的戒備。一股無形的壓力彌漫在門口,

將樓內的喧鬧徹底隔絕在外。沈胭脂腳步?jīng)]有絲毫停頓,甚至連眼睫都未曾顫動一下。

她只是微微頷首,姿態(tài)恭謹卻并不卑微,抬手,用指節(jié)輕輕叩響了門扉?!爸x大人,

沈胭脂前來獻藝?!甭曇舨桓?,清泠泠的,像碎玉投進寒潭。第二章:燼中衣門內一片沉寂。

沒有回應,只有一種近乎凝滯的安靜彌漫開來,沉甸甸地壓在人心上。沈胭脂垂手立在門外,

夜風從廊外吹入,帶著秦淮河的水汽,拂動她月白的衣袂和鬢邊幾縷碎發(fā)。

身后的喧囂仿佛隔了千山萬水,只有眼前這扇緊閉的門,

以及門內那個未知的、代表著至高權力與終極目標的存在,占據(jù)了她的全部感知。

時間在無聲中緩慢流淌,每一息都像是被拉長、研磨。

就在沈胭脂幾乎以為里面的人已經(jīng)無聲離去時,一個低沉而平穩(wěn)的男聲,終于穿透門扉傳來。

“進?!焙喓唵螁我粋€字,聽不出任何情緒,如同冰面下深不可測的寒流。

沈胭脂深吸一口氣,那氣息冰冷,沉入丹田。她推開門。一股清冽的冷香撲面而來,

瞬間滌蕩了門外沾染的脂粉俗氣。是上好的沉水香。聽雪軒內陳設極簡,

與外間的金堆玉砌判若云泥。四壁空曠,只懸著一幅筆意蒼勁的雪景寒林圖。軒內未點明燭,

唯余軒窗大開,臨著波光粼粼的秦淮河。河上畫舫的燈火與天上疏朗的星子倒映進來,

在光潔如鏡的紫檀木地板上投下細碎流動的光斑,便是這室內唯一的光源,幽暗而清冷。

窗邊,背對著門口,臨水而坐著一個身影。一身玄色錦袍,幾乎融入了軒內的幽暗。

身形挺拔如孤松,肩背線條透著一種久居上位的沉凝與孤峭。他坐得筆直,紋絲不動。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覆在眼上的那幅綢帶,是極深的墨色,與他身上的錦袍融為一體,

在幽微的光線下,只勾勒出高挺的鼻梁和線條冷硬的下頜輪廓。那綢帶遮住了他視物的可能,

卻仿佛賦予了他另一種更敏銳的感知力,

使得整個空間的氣流都因他的存在而變得粘稠、凝滯。沈胭脂的目光飛快地掃過那背影,

如同最謹慎的獵手評估著目標。最終,

她的視線落在那人墨色綢帶下露出的、搭在膝頭的手上。那是一只骨節(jié)分明、修長有力的手,

指腹帶著薄繭,此刻正隨意地搭著,卻仿佛蘊含著掌控生殺的力量?!按笕恕?/p>

”沈胭脂斂衽行禮,姿態(tài)無可挑剔,聲音放得輕緩柔順,如同春夜滑過花瓣的微風。

那背影依舊未動。只有搭在膝上的手指,極其輕微地蜷縮了一下,指節(jié)微微泛白,

快得如同錯覺?!扒僭谀沁叀!钡统恋穆曇粼俅雾懫穑琅f沒有任何情緒起伏,

只是平淡地指了個方向。他的臉依舊對著窗外浩渺的河面與星空,

似乎這滿室清輝與身后絕色,都與他無關。沈胭脂順著他示意的方向望去。軒內一角,

一張琴案靜靜擺放。案上一張琴,琴身古拙,木色深沉,

在幽暗光線下流轉著溫潤內斂的光澤,

尾端猶帶焦痕——赫然是一張極其名貴的“焦尾”古琴。她心口微微一窒,旋即恢復如常。

緩步走向琴案,步履無聲,衣袂拂過冰冷的地板,如同踏月而來。

在琴案后的蒲團上跪坐下來,腰背挺直,儀態(tài)端莊。指尖拂過冰涼的琴弦,觸感熟悉又陌生。

她微微垂眸,纖長濃密的眼睫在眼下投出小片陰影,掩去了眸底深處一閃而過的復雜情緒。

指尖輕撥?!板P——”一個清越的單音驟然響起,如同碎冰落入玉盤,

瞬間劃破了聽雪軒內凝滯的寂靜。那聲音干凈得不染纖塵,又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穿透力,

在空曠的軒內悠悠回蕩,甚至蓋過了窗外隱約傳來的絲竹之聲。

窗邊那個始終如磐石般靜坐的背影,幾不可察地動了一下。搭在膝上的手,指節(jié)再次收攏,

這一次,停頓的時間長了些許。沈胭脂眼睫未抬,

仿佛全部心神都已沉浸于指尖下的七根絲弦。她不再試音,指尖流淌,

一曲《梅花三弄》的引子便如泠泠山泉,自弦上汩汩而出。琴音初起,清寒孤絕,

如千山暮雪,萬徑人蹤滅。指尖勾勒出的,是冰封的溪流,是料峭的寒風,

是天地間一片蒼茫的孤寂。每一個音符都像凝結的霜花,剔透,冰冷,帶著拒人千里的疏離。

隨著旋律的鋪展,曲意漸深。那孤絕的梅枝上,似乎悄然綻放出一點、兩點紅萼。

琴音不再一味清冷,開始有了細微的轉折和韌性,如同凍土下悄然萌動的生機,

帶著一種倔強的、不肯被嚴寒徹底壓垮的力量。指尖的力度時而輕如落雪,

時而重若冰棱墜地。清冷的音色里,悄然滲入一絲若有若無的暖意,

如同寒夜盡頭透出的第一縷微光,又像是深埋雪下的炭火,雖微弱,卻固執(zhí)地燃燒著,

對抗著無邊的寒意。軒內幽暗的光線似乎隨著琴音的流轉而微微晃動。

窗外秦淮河的粼粼波光,映在沈胭脂專注的側臉上,明明滅滅。她低垂著頭,

視線似乎膠著在顫動的琴弦上,然而眼角的余光,卻如同最精準的尺,

牢牢鎖定了窗邊那個玄色的身影。她“看”著他搭在膝上的手。那雙手在琴音初起的孤寒中,

曾短暫地收緊。當曲意轉折,那絲倔強的暖意悄然透出時,那緊握的指節(jié),

似乎極其緩慢地、極其不易察覺地……放松了一絲。沈胭脂的心跳,在無人窺見的胸腔內,

猛地一沉。指尖卻依舊穩(wěn)定,行云流水般撥捻著琴弦。琴音繼續(xù)流淌,

進入《梅花三弄》的第三疊,也是最華彩、最富變化的一疊。冰消雪融,暖意漸濃,

枝頭寒梅傲然盛放,香透寒林。曲調變得明媚而舒展,帶著劫后余生的豁達與堅韌。然而,

就在這看似明媚的樂音之下,沈胭脂的指尖,卻悄然注入了一股截然不同的力量。

那力量并非憤怒的咆哮,也非仇恨的嘶喊,

而是一種極其隱晦的、如同深海暗流般的陰冷與……殺機!這殺意被她巧妙地揉碎、分解,

化入每一個顫音、每一次揉弦的細微轉折之中。如同暖陽普照的梅林下,

悄然蔓延開的、無聲無息的毒瘴;如同和煦春風里,裹挾著的一根根淬了劇毒的冰針!

琴音依舊流暢華美,聽在尋常人耳中,或許只覺得這花魁娘子琴藝超絕,

將梅花的高潔與堅韌演繹得淋漓盡致。但沈胭脂知道,她要“說”給聽的那個人,是謝沉舟。

傳聞中那位心細如發(fā)、洞察秋毫的監(jiān)察御史,那位即使目不能視,

也能以耳代目、辨人心鬼蜮的謝沉舟!她要他“聽”到!聽出這完美琴音之下,

那深埋的、淬毒的恨意!琴曲漸入高潮,旋律愈發(fā)明快流暢。

沈胭脂的指尖在弦上飛速跳躍、抹挑,帶出一串串清越如珠玉落盤的樂句。

她的身體隨著旋律微微起伏,寬大的月白衣袖如流云般拂過琴身。然而,

就在她一個幅度稍大的傾身動作時,那寬大的袖口,

不經(jīng)意地拂過了琴案一角放著的一個小小的、青玉雕成的貔貅鎮(zhèn)紙!“叮當——”一聲脆響!

那小小的鎮(zhèn)紙被衣袖帶倒,翻滾著從琴案邊緣墜落!變故陡生!

沈胭脂似乎也被這突如其來的意外驚到,下意識地低呼一聲,身體本能地向前傾去,

伸出右手想要挽救那墜落的玉鎮(zhèn)紙。同時,她一直搭在琴弦上的左手也順勢離開琴弦,

帶著整個身體的重心不穩(wěn),向琴案外歪倒!一切都發(fā)生在電光石火之間!

窗邊那個始終如雕塑般靜坐的玄色身影,在玉鎮(zhèn)紙墜地的脆響發(fā)出的瞬間,動了!

快得不可思議!他并未回頭,但仿佛背后生了眼睛。身形如同鬼魅般倏然離座,

幾乎是貼著地面無聲滑過,帶起一陣冷冽的風!目標并非那墜落的鎮(zhèn)紙,

而是看似即將狼狽摔倒的沈胭脂!一只修長有力的手,帶著千鈞力道,猛地探出,

精準無比地扣向沈胭脂纖細的手腕!那動作迅捷如電,帶著不容置疑的掌控力,

仿佛不是攙扶,而是擒拿!沈胭脂的驚呼還含在喉中,瞳孔驟然收縮!

她眼中所有的柔弱驚惶瞬間褪盡,只剩下冰冷的決絕和孤注一擲的瘋狂!

那只原本看似去撈鎮(zhèn)紙的右手,在電光石火間陡然變向!袖中寒光一閃!

那支白玉為骨、瑪瑙為蕊的梅花簪,如同蟄伏已久的毒蛇,

帶著積攢了三年的刻骨仇恨與玉石俱焚的決絕,撕裂空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

狠狠刺向謝沉舟的心口!目標近在咫尺!玄色的錦袍之下,就是那顆跳動的心臟!

她甚至能聞到他身上傳來的、那清冽沉水香下隱隱透出的、屬于血腥與權力的獨特氣息!

成了!這個念頭如同閃電般劈過沈胭脂的腦海!三年的蟄伏,無數(shù)日夜的煎熬謀劃,

終于要在這一刻,用仇人的心頭熱血來祭奠沈家滿門的冤魂!

她的指尖甚至已經(jīng)感受到了錦袍絲滑的觸感,感受到了那衣料下溫熱血肉的搏動!

然而——就在簪尖即將刺破錦袍的剎那,那只原本扣向她手腕的鐵掌,

以一種超越人體極限的速度和角度,匪夷所思地中途變向!五指如鉤,快得只留下一道殘影,

精準無比地、死死攥住了她握著簪子的手腕!“咔嚓!

”一聲令人牙酸的、腕骨幾乎被捏碎的脆響,清晰地傳入沈胭脂耳中!劇痛!

排山倒海般的劇痛瞬間從手腕炸開,沿著手臂直沖頭頂!沈胭脂眼前猛地一黑,

渾身的力量仿佛被這一攥瞬間抽空。那支凝聚了她所有恨意與希望的玉簪,再也無法握住,

脫手飛出!“哐當!”玉簪跌落在地板上,發(fā)出一聲清脆又絕望的哀鳴,滾了幾滾,

停在幾步之外,那點瑪瑙紅蕊在幽暗的光線下,像一滴凝固的血。一切重歸死寂。

只有沈胭脂粗重的喘息聲,在空曠的聽雪軒內顯得異常刺耳。

手腕處傳來的劇痛讓她額角瞬間滲出細密的冷汗,身體因疼痛和脫力而微微顫抖。

她被迫仰著頭,視線撞進一片深不見底的黑暗。謝沉舟就站在她面前,近在咫尺。

他依舊覆著墨色綢帶,遮住了眼睛。但沈胭脂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綢帶之后,

仿佛有兩道無形的、冰冷徹骨的視線,穿透了黑暗的阻隔,如同最鋒利的冰錐,

死死釘在她的臉上,將她所有的偽裝、所有的算計、所有深埋的恨意,都看得一清二楚!

他攥著她手腕的五指,如同燒紅的鐵鉗,帶著能捏碎一切的恐怖力量,沒有絲毫松動。

那力量不僅禁錮了她的身體,更像是一道無形的枷鎖,

瞬間鎖死了她所有的退路和反抗的可能?!吧?、胭、脂?!钡统恋穆曇艟従忢懫?,一字一頓,

如同寒冰相撞,帶著一種洞穿靈魂的森然?!澳愕那僖衾铩彼⑽阮^,覆眼的綢帶下,

似乎有一道極細微的、深紅的痕跡,正沿著他冷硬的下頜線條,無聲地、緩慢地蜿蜒而下,

如同一條詭異的血蛇?!坝袣⒁??!钡谌拢簲嘞医偈滞筇巶鱽淼膭⊥慈缤瑹t的烙鐵,

燙得沈胭脂靈魂都在顫栗。冷汗瞬間浸透了月白的寢衣,黏膩地貼在冰涼的脊背上。

她被迫仰著頭,頸骨發(fā)出不堪重負的細微聲響,

視線里只有謝沉舟那近在咫尺、覆蓋著墨色綢帶的臉孔。那綢帶是極深的墨色,

吸盡了周圍本就幽暗的光線,仿佛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綢帶邊緣,那道蜿蜒而下的血痕,

在窗外星月微光的映照下,顯得格外刺目、妖異。它無聲地滑過他冷硬的下頜,

滴落——“嗒。”一聲極輕微的、液體滴落的聲音,在死寂的聽雪軒內清晰得如同擂鼓。

一滴殷紅的血,落在了沈胭脂光潔的額頭上。溫熱,黏稠,帶著濃郁的鐵銹腥氣。

那溫度燙得她猛地一顫,仿佛被毒蛇的信子舔舐。沈胭脂的瞳孔驟然縮緊,

死死盯著謝沉舟覆眼的綢帶下緣——那里,深紅的濕痕正在迅速擴大、洇染!他受傷了?

因為方才那電光石火的交鋒?還是……因為強行“聽”穿了她琴音里那深埋的、淬毒的殺意?

“沈、胭、脂?!蹦堑统恋穆曇粼俅雾懫?,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冰封的深淵里鑿出,

帶著徹骨的寒意和一種洞悉一切的森然。“你的琴音里……”他微微側著頭,

覆眼的綢帶正對著她,下頜的血痕在幽暗中閃著微光,“有殺意?!痹捯袈湎碌乃查g,

沈胭脂只覺得一股冰冷的、無形的力量猛地攫住了她的心臟!渾身的血液似乎在這一刻凝固!

他知道了!他真的“聽”出來了!那完美的偽裝,那精心編織的柔媚陷阱,

在他那雙“耳”下,如同薄紙般不堪一擊!手腕處的劇痛還在持續(xù)叫囂,

提醒著她此刻的絕境。門外,那兩個如同鐵鑄的玄衣侍衛(wèi),隨時可能破門而入。而她,

刺殺當朝手握重權的監(jiān)察御史,人贓并獲!萬死不足以贖其罪!沈家的血仇,

阿沅冰冷的尸骨……所有的一切,都將隨著她的死亡徹底沉入黑暗!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

瞬間淹沒了她。但在這滅頂?shù)慕^望深處,

一股更熾烈、更瘋狂的不甘與恨意如同巖漿般噴涌而出!憑什么?!

憑什么他謝沉舟就能高高在上,掌控他人生死?憑什么沈家滿門就該化為枯骨,沉尸寒江?!

不能就這樣結束!絕不能!電光石火間,一個極其大膽、近乎自毀的念頭在她腦中炸開!

被謝沉舟鐵鉗般攥住的右手手腕劇痛鉆心,幾乎失去了知覺。

但她的左手——那只方才離開琴弦的左手,還自由著!

就在她身體因劇痛和對方巨大的力量而被迫后仰的瞬間,她的左手猛地向后探出,

狠狠抓向琴案上那張名貴的焦尾古琴!不是撫,不是彈!是抓!是撕扯!是毀滅!五指箕張,

帶著一種同歸于盡的瘋狂,用盡全身殘存的力氣,狠狠抓向那緊繃的七根絲弦!“錚——嘣!

嘣嘣嘣嘣嘣嘣!”一連串刺耳欲聾、如同裂帛般的可怕噪音驟然爆發(fā)!

如同無數(shù)根堅韌的弓弦在同一瞬間被蠻力生生扯斷!尖銳的弦音混合著琴身木料的哀鳴,

在空曠的聽雪軒內瘋狂沖撞、回蕩!這聲音是如此突兀,如此暴烈,充滿了毀滅性的力量,

瞬間打破了之前所有的死寂與對峙!它不再是任何樂曲,而是純粹的、歇斯底里的噪音風暴!

這突如其來的、巨大的聲波沖擊,如同無形的重錘,狠狠砸在近在咫尺的謝沉舟身上!

尤其對他那雙依靠聲音洞察一切的“耳朵”!沈胭脂清晰地看到,謝沉舟覆眼的墨色綢帶下,

那道蜿蜒的血痕猛地一滯!他整個身體,在她左手抓向琴弦、那毀滅性的噪音炸響的瞬間,

極其明顯地僵硬了一下!那是一種源自本能的、對強烈聲波沖擊的應激反應!

那死死攥著她右手腕的、如同鐵鉗般的五指,在噪音爆發(fā)的剎那,

力量出現(xiàn)了一絲極其短暫的、微不可查的松動!就是現(xiàn)在!沈胭脂眼中厲色爆閃!

求生的本能和對復仇的執(zhí)念在這一刻壓倒了手腕的劇痛!她如同被逼到絕境的母獸,

爆發(fā)出最后也是最兇狠的力量!趁著謝沉舟被那刺耳噪音沖擊得瞬間失神的毫厘空隙,

她的身體猛地向下一沉、一旋!“嗤啦——!”一聲布帛撕裂的脆響,

尖銳地刺破了混亂的弦音余響!沈胭脂月白的寢衣右肩袖籠,

被謝沉舟那因她突然掙脫而下意識收緊的五指,硬生生撕裂開來!

一大片薄如蟬翼的素白絲綢被扯下,飄然落地。而沈胭脂,也借著這拼盡全力的一沉一旋,

終于將自己的右手腕從那幾乎捏碎骨頭的禁錮中掙脫了出來!

代價是手腕處一片觸目驚心的青紫淤痕和撕裂般的劇痛,

以及右肩暴露在冰冷空氣中的大片肌膚!她踉蹌著向后急退數(shù)步,

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墻壁上,才勉強穩(wěn)住身形。破碎的衣衫滑落肩頭,

露出圓潤的肩頭和半截纖細的鎖骨。她劇烈地喘息著,胸口劇烈起伏,如同離水的魚。

左手因方才那狂暴的抓弦動作,幾根指尖被鋒利的斷弦割破,正滲出細小的血珠,

滴落在同樣傷痕累累的焦尾琴身上,暈開幾朵小小的紅梅。聽雪軒內一片狼藉。

名貴的焦尾琴橫在琴案上,七根琴弦盡數(shù)繃斷,無力地卷曲著,如同被斬斷的蛇。

琴身靠近岳山處,赫然留下了幾道深深的、帶著血痕的指甲抓印!破碎的月白衣料委頓在地。

青玉貔貅鎮(zhèn)紙滾落在墻角。而謝沉舟,依舊站在原地。

方才那巨大的噪音沖擊似乎只讓他僵硬了一瞬。墨色的綢帶覆眼,看不見神情,

只有下頜那道血痕,在幽暗的光線下顯得更加刺目、粘稠。

他緩緩地、極其緩慢地抬起了方才攥住沈胭脂手腕的那只手。修長的手指上,

沾染著幾點暗紅——那是沈胭脂手腕被捏破皮肉滲出的血。他垂著“眼”,

似乎在“看”著指尖那抹不屬于自己的溫熱濕黏。那只手,骨節(jié)分明,

帶著一種掌控一切的力量感,此刻卻微微地、不易察覺地……顫抖著。不是因為噪音的沖擊。

而是因為……在沈胭脂掙脫的瞬間,在他五指收緊撕裂她衣衫的剎那,他的指尖,

曾不可避免地、極其短暫地觸碰到了她暴露的肩頭肌膚。

就在那肩頸相連的、靠近后背的隱秘處……一片粗糙的、凹凸不平的觸感!

那絕不是光滑細膩的少女肌膚該有的觸感!

那像是一片被烈火燎過、又被寒冰凍裂、最終勉強愈合留下的……猙獰疤痕!時間,

仿佛在這一刻徹底凝固。沈胭背靠著冰冷的墻壁,破碎的衣衫滑落肩頭,

露出那片在幽暗光線下依舊顯得刺目的舊傷。她急促地喘息著,

帶著血痕的左手下意識地掩向肩頭,試圖遮住那丑陋的印記,

眼中交織著劫后余生的驚悸、未熄的恨火,以及一絲被窺破隱秘的狼狽。

謝沉舟覆著墨色綢帶的臉,正對著她肩頭的方向。他那只曾沾染她血跡的手,依舊懸在半空,

指尖殘留的溫熱觸感和那片疤痕粗糙的質感,如同兩股截然相反卻同樣強烈的電流,

在他身體里瘋狂沖撞!死寂。比之前任何一刻都要沉重的死寂,

沉甸甸地壓在聽雪軒的每一寸空氣里,壓得人喘不過氣。只有窗外秦淮河的水聲,

不知疲倦地嘩嘩流淌,襯得室內愈發(fā)詭異。謝沉舟的身體,如同被無形的冰霜凍結,

僵立在那里。墨色的綢帶遮住了他所有的表情,只有那冷硬的下頜線條,繃緊到了極致,

仿佛下一瞬就會寸寸碎裂。那道蜿蜒的血痕,已經(jīng)流到了他頸側,

在玄色錦袍的領口洇開一小片深色的濕痕。沈胭脂緊緊咬著下唇,

嘗到了自己口中濃重的鐵銹味。是唇被咬破的血,也是恨到極致的腥甜。她死死盯著謝沉舟,

看著他覆眼綢帶下那無聲的、如同深淵般的凝視。她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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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25-06-08 10:22: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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