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雨夜的鳶尾香上海的梅雨季總是來得猝不及防。林微言攥著濕透的速寫本沖進「鳶尾」
咖啡館時，額發(fā)上的水珠正滴在畫到一半的旗袍領(lǐng)口——那是件月白色料子，
滾著深海藍的細邊，像極了蘇弈辰瞳孔的顏色?！肝⒀?？」低沉的嗓音自身后響起，
帶著冷凝的雨意。她轉(zhuǎn)身，撞進蘇弈辰深不見底的目光里。他比三年前清瘦些，
西裝肩線卻依舊挺括，只是無名指上多了枚素圈戒指，在咖啡館暖光下泛著冷銀?！柑K總。」
她下意識后退半步，速寫本邊角的鳶尾花壓痕硌著掌心。三年前他也是這樣突然消失，
像投入深海的月，只留下「等我」兩個字，和滿畫室未干的、以她為原型的油畫。
他指節(jié)敲了敲她懷里的本子：「還在畫旗袍？」語氣平淡，卻讓她想起某個雪夜，
他握著她的手調(diào)顏料，鼻尖蹭著她發(fā)頂說：「微言的畫里該有光。」這時，
一個身影從蘇弈辰身后走出，精致的妝容掩不住眼底的倦意?！皋某剑@位是？」
女人聲音溫軟，手腕上的鉆石手鏈晃得林微言眼疼——是財經(jīng)雜志封面上的蘇太太，沈曼卿。
「工作室的新人設(shè)計師。」蘇弈辰語氣無波，仿佛在說一件家具。林微言攥緊速寫本，
月白色旗袍的線條在掌心被揉得模糊。沈曼卿笑著伸出手：「你好，我是曼卿。
弈辰常提起工作室的年輕人。」「林微言?！顾讣庥|到對方冰涼的手背，
像碰到櫥窗里的陶瓷娃娃。蘇弈辰的目光掠過她泛白的指節(jié)，又迅速移開，
落在她速寫本邊緣滲出的藍色墨水——那是她偷偷調(diào)的、和他瞳孔一樣的顏色。
咖啡館的老式掛鐘敲了七下。沈曼卿挽住蘇弈辰的手臂：「弈辰，該去看爺爺了?！顾h首，
臨走前最后看了林微言一眼，眼神復(fù)雜得像梅雨季節(jié)的江面。門被推開，雨幕再次涌進來。
林微言看著他們依偎的背影消失在街角，速寫本里的月白旗袍仿佛浸了水，
在紙上暈開一片深海藍。她想起三年前他離開前夜，也是這樣的雨天，他說：「微言，
等我回來娶你?！苟F(xiàn)在，他的無名指上，已經(jīng)有了別人的溫度。
2 荊棘織成的婚紗林微言最終還是進了蘇弈辰的「浮城」設(shè)計工作室，
成了他名義上的「新人設(shè)計師」。每天看著他在會議室里運籌帷幄，
看著他對沈曼卿說話時眼底不易察覺的溫柔，像在看一場精心編排的默劇，
而她是唯一穿幫的演員?！高@個系列叫『深海月光』，」蘇弈辰把設(shè)計稿推給她，
指尖停在一條月白色晚禮服的腰線上，「領(lǐng)口要做出月光穿透海浪的效果?！?/p>
她看著稿紙上幾乎與她速寫本 identical 的設(shè)計，心臟像被細針穿刺?！柑K總，
」她聲音發(fā)顫，「這個靈感……」「怎么了？」他抬眼，目光銳利如刀，「有問題？」
沈曼卿端著咖啡走進來，親昵地搭住蘇弈辰的肩：「弈辰，爺爺說下周末的慈善晚宴，
要我穿你設(shè)計的禮服?！顾聪蛄治⒀裕θ轀赝?，「林設(shè)計師，就麻煩你跟進了?！?/p>
接下來的兩周，林微言日夜趕工。深夜的工作室里，只有她和蘇弈辰。他常站在她身后，
指點著布料的垂墜感，氣息拂過她頸側(cè)，帶著雪松與煙草的混合味道，是她畫了三年的味道。
「這里的刺繡要改成鳶尾花，」他突然伸手，握住她拿針線的手，「像這樣，
花瓣邊緣要帶點弧度，才像被海水浸過?！顾讣獾臏囟葼C得她心慌，針突然刺破指尖，
血珠滴在月白色緞面上，像朵驟然綻放的紅鳶尾?！感⌒??！顾櫭?，
掏出紙巾按住她的傷口，動作自然得仿佛演練過千百遍。林微言猛地抽回手：「謝謝蘇總?！?/p>
慈善晚宴當晚，沈曼卿穿著「深海月光」出場，月白色禮服在燈光下流轉(zhuǎn)著幽藍光澤，
腰間的鳶尾花刺繡像真的在海水中搖曳。蘇弈辰站在她身邊，為她整理裙擺的樣子，
刺痛了林微言的眼。她躲進露臺透氣，卻撞見蘇弈辰靠在欄桿上抽煙?！笧槭裁匆貋恚俊?/p>
她終于問出憋了三年的話，「三年前你說『等我』，現(xiàn)在算什么？」他掐滅煙，轉(zhuǎn)身看她，
眼里翻涌著她讀不懂的情緒：「微言，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樣?！埂改鞘悄臉?？」
她逼近一步，「是我畫了三年的婚紗，成了別人身上的禮服？還是你無名指上的戒指，
早就替你回答了所有問題？」他突然抓住她的手腕，
力道大得讓她吃痛：「沈曼卿的父親救過我爺爺?shù)拿K家欠他們的。」
「所以你就用婚姻來還？」她笑起來，眼淚卻掉了下來，「蘇弈辰，
你知不知道這三年我怎么過的？我以為你是我的月光，原來你只是沉入了別人的深海。」
他看著她的眼淚，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最終只說：「回去吧，外面冷。」林微言轉(zhuǎn)身跑開，
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發(fā)出空洞的回響。身后，蘇弈辰的目光追著她的背影，
像深海里掙扎的月，想要照亮，卻被海水層層阻隔。
3 錯位的吻與真相林微言遞交了辭職信，卻被蘇弈辰扣了下來。
「『深海月光』系列還沒完成，」他把文件推回來，「林設(shè)計師想違約？」
她看著他公事公辦的臉，突然覺得諷刺。某天深夜加班，她累得趴在桌上睡著，
醒來時發(fā)現(xiàn)身上蓋著蘇弈辰的西裝，袖口還留著他慣用的雪松味。旁邊放著一杯溫牛奶，
下面壓著張便簽，是他熟悉的狂草：「別總熬夜?！剐姆涝谀且豢糖娜煌呓?。
她開始自欺欺人地想，也許他心里還有她。直到那天，她去蘇弈辰辦公室送稿，
撞見他和沈曼卿在接吻。沈曼卿踮著腳尖，手指纏繞著他的領(lǐng)帶，而他沒有推開。
林微言僵在門口，稿紙散落一地。蘇弈辰猛地推開沈曼卿，看向她的眼神里有慌亂?！肝⒀?，
我……」「對不起，蘇總，沈太太，我走錯了?！顾紫律頁旄寮?，指尖觸到冰冷的地面，
像觸到自己碎裂的心。沈曼卿整理著頭發(fā)，笑得溫柔：「林設(shè)計師，下次敲門。」那天之后，
林微言開始刻意避開蘇弈辰。
直到工作室接到一個緊急項目——為沈曼卿設(shè)計三十歲生日禮服。蘇弈辰把她叫到辦公室，
遞給她一塊深海藍的絲絨面料：「做件旗袍，要像……」「像三年前你沒畫完的那幅油畫，
對嗎？」她打斷他，聲音平靜得可怕，「蘇總，沈太太知道你心里還藏著個畫中人嗎？」
他猛地抬頭，眼里是震驚與痛楚：「你怎么知道？」「因為那幅畫，我在舊貨市場見過?！?/p>
她笑了，眼淚卻掉在深海藍的絲絨上，暈開一小片深色，「你把它賣了，
就像賣掉我們的過去?！固K弈辰突然抓住她的肩膀，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她：「不是賣了！
是被沈曼卿的父親拿走了！他用爺爺?shù)牟∫獟段?，讓我娶曼卿，讓我……」他的話沒說完，
辦公室門被推開，沈曼卿站在門口，臉色蒼白：「弈辰，你在說什么？」空氣瞬間凝固。
蘇弈辰看著沈曼卿，又看看林微言，最終松開手，疲憊地閉上眼：「沒什么。」
沈曼卿走到林微言面前，拿起那塊深海藍絲絨：「林設(shè)計師，辛苦你了。
弈辰他……有時候會念舊?！顾恼Z氣平靜，眼神卻像淬了冰，「不過念舊的人，
往往都走不遠?！沽治⒀钥粗D(zhuǎn)身離開的背影，突然明白了什么。蘇弈辰坐在椅子上，
雙手捂住臉，聲音悶在指縫里：「微言，對不起，我……」「不用說了。」她打斷他，
拿起深海藍絲絨，「旗袍我會做好的，畢竟是蘇太太的生日禮物?！棺叱鲛k公室，
林微言靠在冰冷的墻壁上，終于忍不住滑坐在地。原來那幅油畫不是被賣了，是被當作籌碼，
換了他的婚姻。而她，從始至終，都是這場交易里，最無辜的犧牲品。
4 深海里的月光碎片沈曼卿的生日宴定在黃浦江的游輪上。
林微言把深海藍旗袍交給沈曼卿時，她正在試妝，鏡中的女人美得像件精致的瓷器。
「林設(shè)計師手藝真好，」她撫摸著旗袍上的鳶尾花刺繡，「跟弈辰畫稿上的一模一樣?！?/p>
林微言沒說話，轉(zhuǎn)身想走，卻被沈曼卿叫?。骸傅鹊?，弈辰讓我把這個給你?！?/p>
她遞過來一個絲絨盒子，里面是枚鳶尾花造型的胸針，用深海藍的寶石鑲嵌，
像極了蘇弈辰瞳孔的顏色?！杆f，這是三年前就準備好的。」沈曼卿的聲音很輕，
「可惜一直沒機會送。」林微言看著胸針，眼淚差點掉下來。她想起三年前他說要送她禮物，
說要給她一個驚喜。原來驚喜一直都在，只是被鎖在深海里，等到重見天日時，
早已物是人非。游輪緩緩駛離碼頭，江風吹拂著林微言的發(fā)梢。她走到甲板邊緣，
看著江面倒映的城市燈火，像無數(shù)破碎的月光。蘇弈辰突然出現(xiàn)，站在她身后：「小心風大。
」「蘇總不去陪沈太太？」她沒回頭，聲音被風吹得零散?！肝⒀?，」他走近一步，
聲音帶著壓抑的痛楚，「當年我離開，是因為沈父拿你的畫室威脅我，說如果我不離開，
就讓人燒了它。」林微言猛地轉(zhuǎn)身，眼里是震驚：「你說什么？」「你畫室隔壁的火災(zāi)，
是他們做的?！顾粗凵窭锍錆M了自責，「我怕下一次就輪到你，所以才……」
三年前的記憶突然清晰起來。那年夏天，她畫室隔壁的老房子突然失火，
幸虧發(fā)現(xiàn)及時才沒蔓延。她一直以為是意外，原來……「所以你就用離開來保護我？」
她笑了，笑得眼淚直流，「蘇弈辰，你知不知道你有多可笑？你以為把自己扔進深海，
就能保護岸上的月光嗎？」他想伸手抱她，卻被她躲開?！竸e碰我！」她喊道，
「你已經(jīng)是沈曼卿的丈夫了！你有什么資格來告訴我這些？」就在這時，
沈曼卿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弈辰，爺爺找你?！顾叩教K弈辰身邊，自然地挽住他的手臂，
看向林微言的眼神里帶著一絲復(fù)雜，「林設(shè)計師，謝謝你的旗袍，很美?！?/p>
林微言看著他們并肩離去的背影，手里緊緊攥著那枚鳶尾花胸針，寶石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
江面上的月光碎片隨著游輪的前行而破碎，像極了她此刻的心，再也拼湊不回完整的形狀。
她低頭看著胸針，深海藍的寶石在夜色中閃爍，像蘇弈辰那雙總是藏著深海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