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jié)婚三周年紀(jì)念日,我在沈澤書房最底層的抽屜里,發(fā)現(xiàn)了一張我的照片。
照片上的我穿著米白色連衣裙,站在我們結(jié)婚的草坪上,側(cè)著臉笑,陽光很好。
背面有沈澤鋒利熟悉的字跡:「替身編號7,最像她的一次。」心臟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緊,
然后狠狠摔在地上,碎得拼不起來。我捏著那張薄薄的相紙,指尖冰涼,耳朵里嗡嗡作響,
廚房里燉著的雞湯咕嘟聲變得異常遙遠(yuǎn)。替身?編號7?所以,這三年,他透過我的眼睛,
看的到底是誰?我叫蘇晚,普通的名字,普通的長相,扔人堆里找不著的那種。沈澤不一樣,
他是沈澤,大學(xué)時就是風(fēng)云人物,長得好,家世好,畢業(yè)后創(chuàng)業(yè)更是順風(fēng)順?biāo)?/p>
他向我求婚那天,我掐了自己好幾下才敢相信是真的?;夜媚锏墓适?,怎么就落我頭上了?
現(xiàn)在,這張照片像一把生銹的鑰匙,猛地捅開了所有被我刻意忽略的細(xì)節(jié)鎖孔。
為什么他總喜歡讓我穿米白色的裙子?為什么他偶爾會看著我側(cè)臉出神,眼神飄得很遠(yuǎn)?
為什么他對我很好,好得挑不出錯,卻總感覺隔著一層磨砂玻璃?為什么他書房的抽屜,
永遠(yuǎn)上著鎖?原來答案這么簡單,又這么殘忍。我只是一個劣質(zhì)的復(fù)制品,
一個照著某個“她”捏出來的泥娃娃。編號7,意思是,在我之前,至少有六個倒霉蛋,
也試圖去扮演那個“白月光”,然后失敗了,被淘汰了?胃里一陣翻滾,
我沖到洗手間干嘔起來,眼淚生理性地往外涌,不是因為傷心,是純粹被惡心到了。
雞湯的香氣飄進(jìn)來,甜膩得令人作嘔。那是我花了三個小時,照著食譜一點點熬的,
想著給他個驚喜。驚喜?真他媽的是個天大的驚喜。我扶著冰冷的洗手臺,
看著鏡子里臉色慘白的自己。原來這三年自以為是的幸福,不過是一場精心搭建的布景,
而我,是那個毫不知情、賣力演出的替身演員?,F(xiàn)在,導(dǎo)演把劇本摔我臉上了。行,沈澤,
真有你的。我擦掉嘴角的水漬,走回書房。那張照片被我捏出了深深的褶皺。我沒有撕掉它,
而是拿出手機(jī),對著正反兩面,清晰地拍了下來。證據(jù),我得留著。然后,
我把它原封不動地放回抽屜深處,連同那把冰冷的鎖一起,重新鎖好。做完這一切,
我異常平靜。走到廚房,關(guān)掉爐火。濃郁的雞湯味彌漫著,我端起砂鍋,走到陽臺,
毫不猶豫地,連湯帶鍋,倒進(jìn)了樓下的大垃圾桶里?!斑恕钡囊宦晲烅懀?/p>
像是我心里那塊一直懸著的石頭,終于落了地,砸得粉碎。晚上十點,沈澤回來了。
帶著一身淡淡的酒氣,混合著他慣用的雪松味須后水。他扯松領(lǐng)帶,看到餐廳空空的桌子,
有些意外:“沒做飯?不是說等我回來吃?”他走近,習(xí)慣性地想抱我。我側(cè)身避開,
動作不大,但足夠明顯。他的手落了空,停在半空,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打量我:“怎么了?臉色這么差。”我看著他,這張英俊的、我看了三年的臉。
以前覺得是溫柔,現(xiàn)在只覺得是面具。我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聲音聽起來平穩(wěn),
像在陳述一個與我無關(guān)的事實:“沈澤,我們離婚吧?!笨蛷d的頂燈光線有些冷白,
落在他臉上,清晰地映出他瞬間的錯愕。那表情,像是正在播放的流暢電影突然卡頓了一下。
“什么?”他像是沒聽清,或者說,是不敢相信聽到的話?!拔艺f,”我重復(fù),
每個字都咬得很清楚,“我們離婚。明天,我會讓律師把協(xié)議發(fā)給你。”空氣凝固了。
他臉上的錯愕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沉的審視。他看著我,
那雙總是顯得過分溫和包容的眼睛,此刻銳利得像探照燈,
試圖從我平靜的表情下挖出點什么。沒有歇斯底里,沒有哭鬧質(zhì)問,
只有一種近乎冷酷的平靜。這顯然不在他的劇本里?!袄碛伞!彼_口,聲音低沉下去,
帶著一種壓迫感。他朝我走近一步,那股混合著酒氣的雪松味道更濃了,“蘇晚,
我需要一個合理的解釋?!苯忉??我?guī)缀跻湫Τ雎暋K閷侠锬菑堈掌?,那六個冰冷的字,
就是最“合理”的解釋。但我沒提照片。提了又如何?聽他編造一個更傷人的故事?
還是看他慌亂地解釋“替身”和“編號7”的含義?那只會讓我覺得自己更像個笑話。
“沒有理由,就是不想過了?!蔽矣纤哪抗猓婚W不避,“三年了,沈澤,
你覺得我們像夫妻嗎?更像……合租的室友吧。相敬如‘冰’的那種。
” 我故意曲解了那個詞。他眼神沉了沉,似乎想反駁,但最終只是抿緊了唇。
他大概想起了那些被我刻意忽略的、他偶爾的走神和疏離。
他大概以為我只是在抱怨他的忙碌和不夠體貼?!熬鸵驗檫@個?
”他聲音里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煩躁,或者,是別的什么,
“我最近是忙了點……”“不是忙不忙的問題?!蔽掖驍嗨?,不想再聽任何敷衍,“是感覺。
我對你沒感覺了,你也一樣。何必互相折磨?好聚好散吧。
” 我把“你也一樣”咬得格外重。他沉默了,目光沉沉地鎖著我,
像是在評估我話里的真假,又像是在權(quán)衡什么。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空氣粘稠得讓人窒息。
我?guī)缀跄苈牭阶约盒呐K在胸腔里沉重跳動的聲音。過了仿佛一個世紀(jì)那么久,他終于開口,
聲音出乎意料地平靜,甚至帶著一絲……如釋重負(fù)?“好?!敝挥幸粋€字。干脆利落,
沒有一絲拖泥帶水,沒有一句“再考慮考慮”,甚至沒有一句虛偽的“我哪里做得不好”。
只有一個“好”。這個“好”字,像一根燒紅的針,瞬間刺穿了我強(qiáng)裝的鎮(zhèn)定,
直抵心臟最深處。痛得我指尖都在發(fā)麻。最后一絲僥幸,徹底灰飛煙滅。原來,
他一直在等這句話。等著我這個“替身編號7”自己識趣地退場,
好給他真正的白月光騰位置。我的存在,對他而言,
大概真的只是一個隨時可以終止的租賃合同。我用力掐著自己的掌心,
用尖銳的疼痛提醒自己保持最后的體面。不能哭,不能在他面前示弱?!昂芎谩?/p>
”我扯出一個極其難看的笑容,“我今晚就搬出去。協(xié)議,明天你會看到。”說完,
我不再看他臉上是什么表情,轉(zhuǎn)身走進(jìn)臥室。門在我身后輕輕關(guān)上,隔絕了他,
也隔絕了我搖搖欲墜的世界。背靠著冰涼的門板,我才感覺到自己全身都在不受控制地發(fā)抖。
臥室里很安靜,只有我粗重的呼吸聲。巨大的衣柜占據(jù)了一整面墻,里面塞滿了我的衣服,
很多是沈澤買的。他喜歡看我穿米白、淺藍(lán)、杏色這些溫柔無害的顏色。
以前以為是他的審美,現(xiàn)在想想,大概是那個“她”的喜好吧。我拉開衣柜,
沒時間也沒心情收拾,只從最底下拖出一個半舊的24寸行李箱。打開它,
一股淡淡的樟腦丸味道飄出來。這是我婚前用的箱子,跟著我搬進(jìn)來后,
就被塞在了角落吃灰。我動作機(jī)械地往里面扔?xùn)|西。內(nèi)衣褲,幾件常穿的T恤牛仔褲,
幾本翻舊了的書,筆記本電腦,充電器,洗漱包……只拿必需品。
那些昂貴的、他買給我的裙子、包包、首飾,我一件都沒碰??粗切┚聟s陌生的東西,
胃里又是一陣翻騰。衣帽間里還掛著一條嶄新的米白色蕾絲連衣裙,吊牌都沒摘。
那是前兩天逛街,沈澤看到后說“很適合你”,讓店員包起來的。
當(dāng)時我還因為他的“記得”而暗自雀躍了一下?,F(xiàn)在只覺得諷刺。大概他只是覺得這件裙子,
“她”穿上會更好看。我抓起那條裙子,柔軟的蕾絲料子握在手里冰涼滑膩。我走到客廳,
沈澤還站在原地,維持著我離開時的姿勢,像一尊沒有生氣的雕像,只有指間夾著的煙,
在昏暗的光線下明明滅滅,煙霧繚繞著他輪廓分明的側(cè)臉。
我把裙子直接扔到他腳邊的地板上?!斑@個,”我的聲音因為極力壓制情緒而顯得有些沙啞,
“留給你的‘她’吧,應(yīng)該比我穿著更像?!彼纳眢w幾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目光落在那條刺眼的米白色裙子上,又緩緩抬起,看向我。煙霧后的眼神晦暗不明,
像深不見底的寒潭,里面翻涌著我完全看不懂的情緒。有震驚,有一閃而過的痛楚,
甚至還有……一絲慌亂?但那情緒消失得太快,快到我以為是燈光造成的錯覺。
他終究什么也沒說,只是沉默地看著我,任由那沉默像冰冷的潮水,一寸寸將我淹沒。
我拉著那個塞得半滿的箱子,輪子在光潔的地板上發(fā)出咕嚕嚕的噪音,
在死寂的公寓里格外刺耳。走到玄關(guān),換鞋。
鑰匙被我輕輕放在鞋柜上那盆小小的、我養(yǎng)的綠蘿旁邊?!霸僖?,沈澤?!?我沒有回頭。
門在身后關(guān)上的那一刻,隔絕了里面那個曾經(jīng)被我稱為“家”的地方,
也隔絕了那個扮演了三年“沈太太”的蘇晚。走廊的聲控?zé)魬?yīng)聲而亮,
慘白的光線打在墻壁上。我靠在冰冷的電梯門上,才感覺到臉上冰涼一片。抬手一抹,
全是水。原來我還是哭了。不是為他,是為這荒唐的三年,為那個傻乎乎付出真心的自己。
電梯下行,失重的感覺拉扯著五臟六腑。走出單元門,深秋夜晚的冷風(fēng)像刀子一樣刮在臉上,
瞬間吹干了淚痕,只剩下緊繃的刺痛。我拖著箱子,站在空曠寂靜的小區(qū)道路上,
一時竟不知該往哪里去。掏出手機(jī),屏幕的光映亮了我狼狽的臉。手指在通訊錄里滑動,
最后停在一個名字上——林溪。我大學(xué)時最好的朋友,
也是唯一知道我當(dāng)年多么“高攀”了沈澤、又多么“幸運”的人。
這幾年我沉浸在“幸?!崩?,和她聯(lián)系少了,但她總是在那里。電話只響了兩聲就被接起,
林溪帶著睡意的聲音傳來:“喂?晚晚?這么晚……”“溪溪,”我開口,
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我…我離婚了?,F(xiàn)在,沒地方去……”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
接著是林溪陡然拔高的、徹底清醒的聲音:“什么?!離婚?!沈澤那個王八蛋欺負(fù)你了?!
你在哪?定位發(fā)我!站著別動,我馬上到!”二十分鐘后,
林溪那輛紅色的小 Polo 一個急剎停在我面前。她跳下車,
二話不說先給了我一個結(jié)結(jié)實實的熊抱,力道大得我差點喘不過氣?!皼]事了沒事了,
有姐在呢!”她拍著我的背,聲音也有點哽咽,“走,先跟我回家!
”林溪租住在市中心一個老小區(qū)的一居室里,地方不大,但收拾得干凈溫馨。一進(jìn)門,
她就把我按在沙發(fā)上,塞給我一杯熱牛奶。“說說,到底怎么回事?沈澤那個衣冠禽獸,
是不是外面有人了?還是他破產(chǎn)了連累你?”林溪擼起袖子,一副隨時要找人拼命的架勢。
看著她義憤填膺的樣子,一直緊繃的神經(jīng)突然松了弦。我拿出手機(jī),翻到那張照片,遞給她。
林溪湊過來看,先是疑惑:“這不就是你結(jié)婚那天嗎?
拍得挺好啊……”然后她看到了背面的字?!疤嫔怼幪?……”她喃喃念出來,
眼睛猛地瞪圓了,難以置信地抬頭看我,“這……這是沈澤寫的?!”我點點頭,
疲憊地把臉埋進(jìn)手心:“在他書房抽屜里找到的。鎖著的?!薄拔也偎鬆敚?/p>
”林溪瞬間炸了,把手機(jī)往沙發(fā)上一拍,氣得在狹小的客廳里轉(zhuǎn)圈,“沈澤這個王八蛋!
人面獸心的狗東西!他媽的拿你當(dāng)替身?!還編號?!他以為他是誰啊?選妃呢?!
”她罵得酣暢淋漓,臟話像連珠炮一樣往外蹦。我聽著,心里堵著的那口濁氣,
似乎也隨著她的怒罵散開了一些?!八裕揖吞崃穗x婚?!蔽姨痤^,扯了扯嘴角,
“他答應(yīng)了,很干脆?!薄八?dāng)然干脆!他巴不得呢!好給他的白月光騰地方是吧?
”林溪氣得胸口起伏,一屁股坐到我旁邊,用力摟住我的肩膀,“離得好!晚晚,你做得對!
這種垃圾男人,早該踹了!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男人滿街跑!咱不稀罕!
”她的話簡單粗暴,卻像一股暖流注入我冰冷的四肢百骸。我靠在她肩膀上,
眼淚又無聲地流了下來。這一次,不是因為沈澤,而是因為這份毫無保留的支撐?!跋?,
謝謝你?!?我聲音哽咽?!爸x個屁!”林溪豪氣地一揮手,“咱倆誰跟誰!
你就安心在我這兒住下!明天我就陪你去找律師!非得讓那孫子脫層皮不可!財產(chǎn)分割,
一分都不能少你的!”接下來的日子,過得兵荒馬亂又異常平靜。林溪說到做到,
第二天就拉著我直奔她一個做離婚律師的師兄的事務(wù)所。師兄姓陳,戴著金絲眼鏡,
人很精干。聽完我的簡述,又看了那張照片證據(jù),表情很嚴(yán)肅?!疤K小姐,
僅憑這張照片和你的主觀感受,在法律上很難直接認(rèn)定為‘重大過錯’導(dǎo)致感情破裂,
對財產(chǎn)分割的傾斜力度可能有限?!标惵蓭熗屏送蒲坨R,分析得很冷靜,“不過,
沈先生名下的公司股權(quán)、房產(chǎn)、投資等,只要是婚后所得,都屬于共同財產(chǎn),
你有權(quán)分割一半。我們可以盡量爭取?!薄耙话??”林溪不滿地叫起來,“那也太便宜他了!
他這是精神虐待!欺詐婚姻!”“溪溪,”我拉了拉她,轉(zhuǎn)向陳律師,“陳律師,我明白。
我只要法律上我應(yīng)得的那部分。至于其他的……”我頓了頓,“我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牽扯。
越快解決越好?!标惵蓭熆戳宋乙谎?,點點頭:“明白了。我會盡快起草協(xié)議,
發(fā)給沈先生那邊。如果他同意條款,流程會很快?!眳f(xié)議發(fā)過去的當(dāng)天下午,
沈澤的私人助理就打來了電話。助理的聲音一如既往地公事公辦:“蘇小姐,
沈總已經(jīng)看過協(xié)議。他同意所有的財產(chǎn)分割條款。關(guān)于您放棄的幾處房產(chǎn)和部分投資,
沈總說會額外再補(bǔ)償您一筆現(xiàn)金。另外,他要求盡快辦理手續(xù)。
”助理的話像冰冷的程序提示音。他同意了,甚至額外補(bǔ)償?是迫不及待要打發(fā)我走,
好迎接真正的主角登場吧?心底最后一絲殘留的、連我自己都沒察覺的微弱期待,
徹底熄滅了?!昂?。麻煩你們安排時間。”我的聲音平靜無波。手續(xù)辦得異常順利。
在民政局門口見到沈澤時,他看起來清瘦了些,下頜線更加分明,眼神沉郁,
像蒙著一層化不開的濃霧。他穿著挺括的黑色大衣,站在深秋蕭瑟的風(fēng)里,身形依舊挺拔,
卻莫名透著一股揮之不去的疲憊感??吹轿視r,他的目光在我臉上停留了幾秒,
似乎想說什么,嘴唇動了動,最終卻只是幾不可察地對我點了一下頭。整個過程,
我們沒有任何交流。簽字,按手印,鋼印落下。兩本暗紅色的離婚證被推到我們面前。
工作人員公式化地說:“好了?!蔽夷闷饘儆谖业哪潜荆讣庥|到冰涼的封皮,
心里卻一片麻木的平靜。終于結(jié)束了。這場以欺騙開始、以荒謬落幕的婚姻。我轉(zhuǎn)身就走,
沒有再看沈澤一眼。林溪的車就停在路邊。我拉開車門坐進(jìn)去,暖氣撲面而來。“怎么樣?
那孫子沒為難你吧?”林溪緊張地問。“沒有。很順利。
”我把那本刺眼的離婚證隨手扔進(jìn)包里,像扔掉一件垃圾。林溪發(fā)動車子,
嘴里還在罵罵咧咧:“算他識相!晚晚,咱好日子在后頭呢!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姐晚上帶你吃頓好的,慶祝你脫離苦海,重獲新生!”車子匯入車流。后視鏡里,
民政局門口那個挺拔的黑色身影越來越小,最終消失在拐角。我收回目光,
看向前方車水馬龍的街道。陽光刺眼,我瞇了瞇眼。是啊,該開始新生活了。離婚后的日子,
像被按下了快進(jìn)鍵。我在林溪的幫助下,
用分到的錢在離她不遠(yuǎn)的一個新小區(qū)付首付買了套小公寓。不大,六十多平,朝南,
帶個小陽臺。裝修風(fēng)格完全按我自己的喜好,明亮的色彩,柔軟的布藝,堆滿書的書架,
再沒有一絲一毫屬于沈澤的清冷影子。我找了份出版社編輯的工作,朝九晚五,
工資不高但穩(wěn)定,同事關(guān)系簡單。下班后和林溪逛逛街,看看電影,周末去她家蹭飯,
或者窩在我的小沙發(fā)里看書刷劇。日子過得平淡,卻也踏實安穩(wěn)。
我刻意屏蔽了所有關(guān)于沈澤的消息。林溪也識趣地不在我面前提起他。那個名字,
連同那場荒唐的婚姻,似乎真的被我塵封在了過去。時間像流水一樣滑過。轉(zhuǎn)眼,
離婚已經(jīng)兩年。深秋的傍晚,我抱著一摞剛校完的稿子走出出版社大樓。冷風(fēng)吹過,
卷起地上金黃的落葉。手機(jī)在包里震動起來。是林溪。這個點她通常還在加班?!拔??溪溪?
”電話那頭傳來的卻不是林溪咋咋呼呼的聲音,
而是一種罕見的、帶著濃重鼻音的哽咽:“晚晚……”她吸了吸鼻子,聲音抖得厲害,
“你……你現(xiàn)在能不能來一趟中心醫(yī)院?”我的心猛地一沉,
一種不祥的預(yù)感攥住了我:“醫(yī)院?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不是我……”林溪的聲音破碎不堪,像是在極力壓抑著巨大的悲傷,
“是…是沈澤……”沈澤?這個名字像一顆投入死水的石子,在我心里激起一圈遲滯的漣漪。
“他……他快不行了……”林溪終于崩潰地哭了出來,
輾轉(zhuǎn)聯(lián)系到我……說…說他昏迷前…一直在念你的名字……”嗡——世界的聲音瞬間消失了。
出版社門口嘈雜的人聲車鳴,風(fēng)吹過樹葉的沙沙聲,全都退得很遠(yuǎn)很遠(yuǎn)。
只剩下林溪壓抑的哭聲,和我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胃癌?晚期?不行了?
那個曾經(jīng)挺拔、英俊、掌控一切的沈澤?
那個兩個月前財經(jīng)雜志封面還意氣風(fēng)發(fā)、被評為年度杰出青年企業(yè)家的沈澤?怎么可能?!
巨大的荒謬感淹沒了我。我握著手機(jī),指尖冰涼,喉嚨發(fā)緊,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巴硗??
晚晚你還在聽嗎?”林溪焦急地喊著,
你…可是…他助理說…他最后就想見你一面…算是…算是了卻心愿……你看……”見我一面?
了卻心愿?我腦子里一片混亂。恨嗎?當(dāng)然恨。他把我當(dāng)成另一個女人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