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烏篷船駛入云棲谷的入口時,峰慕以為自己闖入了一幅會呼吸的水墨長卷。兩岸青山如黛,山間云霧繚繞,一條銀練般的瀑布從百丈懸崖跌落,濺起的水霧在陽光下織就七彩虹橋。老艄公的竹篙點在水面,竟發(fā)出金石交鳴般的清響,驚起一群銜著露珠的翠鳥。
“這里是‘謫仙灘’,”老艄公收起竹篙,從船艙取出一枚刻著云紋的木牌,“把這個系在船頭,結界會放你們進去?!?/p>
峰慕接過木牌,觸手溫潤如玉,上面的云紋竟在他掌心輕輕流轉?,幓蹌t望著谷口若隱若現的淡青色光膜,那光膜如同一匹透明的綢緞,將整個山谷包裹其中,連雨絲都在觸碰到光膜的瞬間化作七彩流螢。
小船穿過光膜時,峰慕腕上的舊痕忽然一陣發(fā)熱,心燈的微光與光膜產生共鳴,竟在水面映出無數細小的太極圖案。老艄公見狀,眼中閃過一絲訝異:“看來你與這谷中的‘云篆結界’倒是有緣?!?/p>
谷內別有洞天。青石板路蜿蜒至云霧深處,路兩旁是鱗次櫛比的竹樓,樓檐下懸掛著各色藥鈴,風起時叮咚作響,竟暗合某種韻律。偶爾有身著寬袖道袍的修士踏云而過,腰間藥囊隨云氣浮動,留下淡淡的草木清香。
“這里是‘百草塢’,”老艄公指引他們來到一座獨立的竹樓前,“谷主是位煉藥修士,性情溫和,收留過不少躲避災禍的凡人?!?/p>
竹樓內陳設簡單,卻處處透著雅致。墻上掛著一幅《茜草圖》,案頭擺著研磨細致的丹砂,就連窗欞上的雕花,都是兩兩交纏的茜草紋?,幓蹞崦把?,忽然發(fā)現雕花縫隙中嵌著細小的血紅色晶體,竟與她懷中的茜草花遙相呼應。
“這是‘血晶砂’,”一個溫和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只見一位身著月白道袍的修士站在廊下,手中托著一個白玉藥缽,“用茜草汁混合靈泉煉制而成,可鎮(zhèn)宅辟邪?!?/p>
來人正是百草塢谷主青蘅子。他生得眉目清朗,指尖沾著淡綠色的藥汁,顯然剛從藥圃回來。當他看到峰慕腕上的青痕時,手中的藥缽輕輕一顫,藥汁灑出幾滴,竟在地上開出 tiny 的茜草花。
“原來如此……”青蘅子若有所思,“亂葬崗的‘引魂契’竟以這樣的方式化解?!?/p>
峰慕與瑤慧對視一眼,將黑風嶺與水鄉(xiāng)的遭遇如實相告。青蘅子靜靜聽完,從藥缽中取出兩枚淡綠色的丹丸:“這是‘清塵丹’,可暫時掩蓋你們的氣息。玄陰閣的追蹤符雖陰邪,卻探不出結界之內。”
接下來的日子,竟過得比落霞鎮(zhèn)還要安寧。峰慕在藥圃幫忙晾曬草藥,瑤慧則在竹樓里做起了繡活。青蘅子給了她一捆特殊的“靈茜草”,葉片呈半透明狀,用靈泉水浸泡后,繡出的圖案竟能在夜間發(fā)出微光。
“這靈茜草只長在谷中靈泉旁,”青蘅子指點她,“用凡人精血繡制,可作簡易的護身符?!?/p>
瑤慧試著用自己的血混合靈茜草汁,繡出的茜草圖案果然在布帛上流轉著淡淡紅光。她為峰慕繡了個荷包,為青蘅子繡了幅藥經封面,甚至為竹樓的窗欞繡了一圈茜草紋帷幔,當月光透過帷幔時,整個竹樓都籠罩在溫暖的紅光中。
峰慕則在藥圃發(fā)現,自己腕上的舊痕對草藥有著奇特的感應。但凡他觸碰過的靈草,生長速度都會加快,尤其是茜草,總會在他掌心開出格外鮮艷的花朵。青蘅子見了,便讓他專門照料靈茜草圃,竟發(fā)現經他照料的靈茜草,煉制出的血晶砂格外純凈。
平靜的日子如指間流沙,轉眼便是三月。云棲谷的春天來得格外絢爛,漫山遍野的靈茜草開出血紅色的花,與谷中繚繞的云氣相映成趣?,幓鄣睦C品在谷中漸漸有了名氣,連路過的散修都會特意來買她繡的護身符。
“你的繡品里有‘心光’,”一位來買荷包的女修告訴她,“凡人至純的心意,比任何符文都珍貴。”
然而,平靜之下,總有暗流涌動。峰慕時常在深夜被噩夢驚醒,夢見玄陰閣的銀絲穿透云篆結界,夢見許家小姐冰冷的眼神。他腕上的舊痕也會在月圓之夜隱隱作痛,提醒他危險并未真正遠去。
這日,青蘅子從谷外歸來,臉色凝重。他將一枚碎裂的傳訊玉簡遞給峰慕,玉簡上的纏枝蓮紋已被血色浸染:“玄陰閣閣主未死,他在黑風嶺找到了亂葬崗老鬼的殘魂,正在煉制‘陰煞爐’。”
瑤慧手中的繡針“啪嗒”落地,繡了一半的茜草圖案上,血珠暈開一朵凄艷的花。
青蘅子看著窗外絢爛的靈茜草花,緩緩道:“云篆結界只能護你們一時。那陰煞爐煉成之日,便是結界破亡之時?!?/p>
峰慕握緊了瑤慧的手,感受著她指尖的冰涼。三個月的安穩(wěn)生活,幾乎讓他忘了自己是被追殺的“爐鼎”。但此刻,危機再次逼近,如同谷外的山雨,正在云層中積蓄力量。
“我們該怎么辦?”瑤慧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
青蘅子從懷中取出一個刻著太極圖案的玉盒:“這是亂葬崗老鬼留下的‘心燈匣’,據說能引動真正的心燈之力。但要開啟它,需要……”
他話未說完,谷外忽然傳來驚天動地的雷鳴。不是自然的雷聲,而是某種陰邪力量撞擊結界的聲響。竹樓外的靈茜草花紛紛閉合,藥鈴發(fā)出刺耳的尖鳴。
峰慕腕上的舊痕猛地爆發(fā)出強光,心燈的虛影在他掌心浮現?,幓蹌t下意識地舉起手中的繡繃,上面未完成的茜草圖案竟與心燈虛影產生共鳴,血紅色的光芒如潮水般涌出,暫時穩(wěn)住了劇烈震動的竹樓。
“是他們來了!”青蘅子臉色大變,“快!帶著心燈匣去谷中‘懸壺崖’,那里有老鬼當年布下的‘還魂陣’!”
話音未落,云篆結界發(fā)出一聲不堪重負的呻吟,淡青色的光膜上浮現出無數細小的裂痕。透過裂痕,峰慕看見谷外的天空已被陰云籠罩,玄陰閣的打手們站在陰煞爐的殘片上,許家小姐手持半枚羊脂玉鐲,正指揮著陰雷轟擊結界。
三個月的安穩(wěn)時光戛然而止。峰慕與瑤慧對視一眼,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決絕。他們握緊了手中的茜草繡繃與心燈匣,如同握住了凡人最后的武器。
云棲谷的平靜被打破,懸壺崖的還魂陣是否能逆轉乾坤?亂葬崗老鬼的殘魂與玄陰閣的陰煞爐,又將引出怎樣的過往?而峰慕與瑤慧,這對在修仙者庇護下獲得短暫安寧的凡人,終究要再次面對命運的棋局,用他們的平凡之心,去點燃或許是最后希望的心燈。
靈茜草在風雨中搖曳,心燈的微光在掌心明明滅滅。屬于他們的凡人傳奇,在云棲谷的隱退之后,即將迎來更加驚心動魄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