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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選章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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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早上,天比往常安靜,陽光也不怎么熱。我接了單,騎著車穿過H市南三環(huán),

路過老橋下看到有人圍著井蓋,不說話,只盯著下面。我沒多看,手機又震了,是個熟地址。

點進備注,女生寫著:請盡快。那是她第一次加急下單,也是我最后一次送外賣。

后來有人問我,你是怎么活下來的?我說,我只記得那天電梯門關上的時候,

手機跳出一條匿名消息:全城封鎖48小時,速自處置。其他的,全是后來。1 第0日,

最后的外賣手機屏幕閃了兩下,上午九點半,我按下接單鍵。那一刻我不知道,

從這單外賣開始,我的人生就和這個城市一起脫軌了。電動車在H市南部工業(yè)區(qū)穿行時,

廣播里正播著天氣預報,說是連續(xù)高溫預警,提醒戶外工作者注意補水。

我騎到一個舊小區(qū)門口,遠遠看到保安和兩個街道辦的人站在一起,朝門外指指點點,

語氣不緊不慢。我戴著頭盔,低著頭從側門繞了進去。我叫劉明,26歲,干外賣兩年,

沒犯過規(guī),也沒見過誰出頭。每天接四十多單,吃飯用手抓,睡覺用外套當枕頭。

我不知道未來在哪兒,只知道送餐不能遲,投訴一次就扣六十。今天這單是熟人,

醫(yī)學院那個女生,住老小區(qū)七樓。我記得她聲音軟,說謝謝時總會頓一下。送過幾次夜宵,

也許只是她懶得下樓。她這次點了一份熱干面,加了“請盡快”三個字。我看了看時間,

九點四十五,離午高峰還有點。樓道里靜得出奇,光線昏黃,腳步聲在墻上回蕩。我敲門,

她沒應。我正準備打電話,門“咔”地開了一條縫,一個聲音壓得很低:“進來,快。

”屋里沒開燈,窗簾拉著,空氣悶得像壓了一層水。她站在廚房門口,臉色比我記得的要白,

眼神躲躲閃閃。她說:“我哥……他不對勁?!笨蛷d角落有個男人坐著,背對我們,

電視沒開,但他盯著黑屏,一動不動。女生拉我進廚房,關上門,

說昨晚她哥回來后就一直坐著,說些聽不懂的話,說“他們要來了”,還用手機砸窗戶。

她不敢報警,也不敢出去。我問她要不要去醫(yī)院。她搖頭,說她哥沒有發(fā)燒,也不吃飯,

就是情緒不穩(wěn)定。她早上本來想下樓,但門被反鎖了,手機也摔壞了,

只能用外賣App留言。她低聲說:“我怕他突然發(fā)瘋?!蔽野淹赓u袋放在灶臺上,

轉(zhuǎn)身要走。她拉住我:“你能不能帶我下樓?就出去一下,我去藥店拿點鎮(zhèn)定的藥。

”我猶豫了一下。這不在單子里。門外傳來一聲巨響,是玻璃碎裂的聲音。

女生瞬間臉白了:“是我哥,他又砸東西?!蔽乙а篱_門。男人不見了,電視被砸裂,

窗戶開著,風吹進來,吹亂了茶幾上的病例單和幾張奇怪的打印紙。我掃了一眼,

看到有張紙上寫著:“感染者癥狀非典型,重點觀察行為變化”。我看向窗外,

男人正在對面樓頂站著,像雕塑一樣,低頭看著我們這邊。他穿著背心,肩膀瘦,

手里好像拿著什么金屬的東西,反光刺眼。我拽著女生出了門,沒等電梯,直接走樓梯。

她一邊走一邊哭,我不知道說什么。下到二樓,正遇上修鎖的李叔,他平常給人換鎖,

今天坐在樓梯間,手里拿著一個礦泉水瓶。他說:“你們也聽到了吧?他們說要封城了。

”我皺眉:“誰說的?”他把手機遞過來,屏幕上是個視頻鏈接,來源不明。

視頻里一個穿防護服的人對著鏡頭說:“感染已擴散,請所有居民封閉住所,

等待進一步通知?!蔽倚囊怀?,手機卻在這時震動了一下。一條消息跳出來,沒有號碼,

沒有頭像,只有十個字:“全城封鎖48小時,速自處置?!蔽铱戳伺谎?,她也看到了。

我能感覺到她手在抖。門外傳來警笛聲,有人在街口大喊,聲音混亂而急促。

我不知道我們該去哪,但我知道,我們不能再待在這里了。風吹進樓道,卷起一張紙條,

那紙上畫著一張簡單的地圖,紅筆圈出一條小巷,旁邊寫著:備用逃生通道。字跡潦草,

像是臨時寫的,但時間標注的是昨天。我拾起紙,抬頭看向樓道盡頭。那扇門通往小區(qū)后門,

平時沒人走。我低聲說:“我們得走現(xiàn)在?!迸c頭,眼淚滑下來,

聲音發(fā)干:“你知道去哪嗎?”我看著那張地圖,心跳越來越快。說不清是怕,

還是另一種更復雜的東西?!拔也恢?。但我知道,不能留在原地?!蔽彝崎_那扇門,

風灌進來,帶著外面世界的氣味,泥土、汽油、還有焦灼的熱。街口,有人已經(jīng)開始奔跑了。

2 第1日,封鎖內(nèi)的聲音我沒想到,跑在街上的時候,城市竟會那么靜。

除了腳下鞋底摩擦地面的聲音,幾乎聽不到車聲,聽不到廣播,連風都像被抽空了一樣。

女生跟在我身后,喘得厲害。她穿著睡衣,拖鞋在水泥路上啪嗒響。我扭頭:“鞋脫了,

快點!”她踉蹌地換成光腳,眼角濕著,沒吭聲。小區(qū)后門果然開著。

那條備用通道我以前送外賣時走過,是條從小區(qū)繞出去的舊巷子,

出口直連城市邊緣的一條舊貨市場。平時沒什么人,現(xiàn)在連貓都沒看到。

我們一口氣跑出五條街,躲進一個廢棄小賣部的后間。我從架子上找到兩瓶礦泉水,

擰開遞她一瓶,她手都在抖,瓶口對不準嘴?!跋刃昼?,”我說,“再走。

”她靠著墻滑下去,臉上混著汗水和灰塵。窗外遠處響起警報聲,拖著長音,

像有什么大型設備被強行啟動。聲音像從整個城市的底層傳出來,一下一下轟進人心里。

“你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嗎?”她問。我搖頭?!安恢?。但這不是普通的事故?!彼皖^,

從兜里掏出一個手機殼,屏幕碎了,只剩下半塊電池圖標。“我爸昨晚還發(fā)信息給我,

說他單位那邊也封了。今天早上我給他打電話,信號就斷了。

”我點了點頭:“我看到那個視頻,是個穿防護服的人,說感染擴散。但那視頻太干凈了,

像提前錄好的。”“我哥不是瘋了,對吧?”她問得很輕。我沉默了一下。

“他可能知道些什么,也許比我們更早?!彼徽f話了。巷口有腳步聲,

是那種拖拽著步子的聲音。我拉她往后退,小賣部后門鎖著,只有一道玻璃門。

那人路過門口時,我們看到他的樣子。是個快遞員,穿著半邊制服,另一邊撕開了,

臉上有血,一只眼睛烏青,

嘴里念念叨叨地說:“不要回頭……不要回頭……”他走過我們門前,像沒看到人似的,

往反方向去了。我握緊手里的電動車鑰匙,想了想,把門反鎖。“我們?nèi)ツ??”女生問?/p>

“有個地方,”我說,“城東有個老水塔,送外賣時我偶爾能看到幾輛警車和拉水的車進出,

不像是廢棄的。我猜那是緊急補給點?!薄霸趺醋??”“得穿過舊市場,再過兩個地鐵口。

但現(xiàn)在地面不好走。地鐵也封了?!彼读艘幌拢骸澳恰阍趺创蛩悖?/p>

”我從墻角撿起一張地圖,是以前小賣部送貨員留下的,上面手畫了管道口的位置。

我說:“我們從地鐵下穿過去?!彼樕兞耍骸澳惘偭藛??地下又悶又黑,

還不知道有沒有水?!薄暗孛嬉膊话踩??!蔽翌D了頓,“而且現(xiàn)在不是選舒服路線的時候。

”她沒有反駁,只是閉了閉眼:“好,我跟你走?!蔽铱戳怂谎?。她的嘴唇白得厲害,

但眼睛還是亮著的,沒崩。小賣部后墻有個通風口,我爬上貨架把格柵拆了下來,

里面是一段排水管道,能容一個人勉強爬過去,盡頭接著城市排水井蓋。我先鉆進去,

爬了十幾米,出口的蓋子卡著,但能推動。推開那一刻,陽光從井蓋縫隙斜下來,

像是一種確認。我們從那里進入了地鐵口。全線停運,燈全滅,只有應急指示牌還在閃。

站廳里有幾個人蜷在角落,他們看到我們進來時,眼神都是空的,沒有警覺也沒有好奇。

我拉著她往二號線方向走,一邊看時間。一張海報在腳下被踩得卷邊,

上面寫著“每48小時物資統(tǒng)一配送,請勿外出搶購”。我們走到站臺邊緣,

遠處有亮光閃了一下。我以為是有人來了,屏住呼吸,但卻是一束弱弱的手電燈光。

那人穿著黑色風衣,戴著耳機,正背對我們,用望遠鏡看著某個方向。我認出他來,

是我們小區(qū)樓上的那個人,平時總拿著望遠鏡趴窗。他回頭看了我們一眼,

點點頭:“你們也出來了。”“你也知道外面亂了?”我問。他沒回答,

只是說:“你們要去哪?”“水塔。”我說。他想了下,走過來,

“我知道一條從這邊繞過去的老管道,但要穿過中央冷卻段,可能會有硫氣味?!蔽尹c頭。

他繼續(xù)說:“如果想活著,就別被任何一段廣播騙了?!蔽野櫭迹骸笆裁匆馑??

”“廣播不是實時的,是提前錄制,輪播的?!彼f,“我監(jiān)聽頻段三年了,

那些‘緊急發(fā)布’、‘臨時指令’,都是段落拼接的?!迸驹谖液竺?,

聲音發(fā)干:“那我們還能信誰?”風衣男盯著我們看了一會兒,

低聲說:“只能信眼前看到的人?!蔽也恢浪f的是真是假。但我知道,現(xiàn)在我們?nèi)齻€人,

要一起走下去。廣播在此時響了。不是頭頂?shù)睦?,而是風衣男身上那臺便攜收音機,

傳出一句卡頓的女聲:“水塔將于今日17點關閉,請未登記居民,盡快離開附近區(qū)域。

”女生身體猛地一震,聲音幾乎是顫著的:“我爸單位就在那邊……他會去那里。

”我看了下表,離五點只有七個小時。地下不比地面,一旦走錯就是死路。我說:“走吧,

不然什么都來不及了?!憋L衣男沒有再多話,只是帶頭點亮了燈。

我最后回頭看了眼空蕩的站臺,像是有東西正趴在那里看著我們,又像什么都沒有。

地鐵風從前方吹來,冷得像是從另一個季節(jié)漏出來的。我們沒有再說話,跟著那束光,

一步一步往城市的地底走去。3 第2日,地下十三分鐘冷風從地鐵管道深處吹過來,

像一只看不見的手,順著脊梁骨一點點往下拂。我不知道這股風是從哪里冒出來的,

但它確實存在,比夜里的城市還要冷。我們?nèi)齻€人排成一列往前走,燈光晃動著照亮前方。

風衣男走在最前,拎著電筒,步子不緊不慢。他像是對這片黑暗格外熟,

遇到轉(zhuǎn)彎都不帶猶豫。女生走在我中間,低著頭,小心踩每一塊地磚。我走在最后,

回頭看了幾次,每一次都覺得后面有什么東西。“這段路最短,但也最危險?!憋L衣男開口,

聲音在管道里轟轟回響,“過去要十三分鐘,如果半路被堵死,就只能原路折返。

”“會塌嗎?”女生問。“不確定,”他說,“但昨天凌晨這段區(qū)域記錄了地層震動。

”她沒再問。地面越來越潮濕,有水珠從天花板上滴下來,

滴在地上的時候發(fā)出沉悶的“咚”聲。我下意識加快步子。我們必須快點到水塔,

不然五點之前根本來不及。走到第一個轉(zhuǎn)角,燈光忽然一下滅了。風衣男停下腳步,

嘟噥了一句“該死”,開始檢查電筒電池。我和女生也停了下來,四周瞬間黑得像是深水里,

一點聲響都沒有,只有我自己的心跳聲,重重地撞在耳膜上。他掏出備用電池換好,

光重新亮起時,我才看到前方墻上貼著一張宣傳海報,上面寫著“社區(qū)統(tǒng)一供餐,減少聚集,

保護自己也保護他人”,圖案是兩個笑著舉著餐盒的卡通人。顏色已經(jīng)脫了,字也模糊不清。

“繼續(xù)走。”風衣男說。我們開始爬一段向下的樓梯,金屬臺階有些銹,踩上去咯吱作響。

女生不小心踩空了一步,整個人撲倒,我下意識拉住她,她驚魂未定地喘了口氣,

靠在我身上說:“對不起……我沒看見?!薄皼]事?!蔽艺f,“站穩(wěn)了。”我們剛站好,

忽然聽到上方傳來一聲悶響。像是有人踹了一下管道的外殼。聲音不是特別大,

但足夠讓所有人停下動作。風衣男也聽到了。他沒有說話,只是抬頭盯著上方,

燈光掃過水泥封層,沒有裂口,沒有人影,什么都沒有。“有可能是水管壓力反彈?!彼f,

“我們得更快點。”那一刻我其實不信,但沒說出來。我們都知道,

這種時候留在原地才是真正的死法。繼續(xù)往前,一段區(qū)域被積水灌了三分之一,

腳踩進去時冰冷刺骨。女生瑟縮了一下,我拉著她,

風衣男回頭說:“前面有一處電纜轉(zhuǎn)接井,里面應該有干燥平臺?!彼脑挍]錯。

五分鐘后我們爬上一段爬梯,進入一個更寬的設備間??臻g不大,卻干凈些,

墻角還有幾個舊坐墊和水瓶。像是有人在這里臨時待過?!靶菹⑽宸昼??!憋L衣男說,

“再過兩個岔口就能接到水塔外圍的廢管,那里有人設了臨時爬梯。”女生坐下,

抱著自己小腿打顫。我脫下外賣制服的外套給她蓋上,她眼睛盯著地面,不說話。

風衣男坐到另一邊,從包里拿出一個掌上收音機,調(diào)了幾個頻道,

然后定在一個幾乎聽不清的頻率上。斷斷續(xù)續(xù)的語音傳來,是某種重復播送的錄音,

溫異常者……優(yōu)先登記……請自覺排查……水塔入口開放時間——十六點三十分至十七點整。

”他說:“注意聽,他們剛剛提前了開放時間?!蔽野櫭迹骸澳阍趺粗肋@個?

”他望向我:“我監(jiān)聽城市信號三年了,收集的是城市廣播里不對勁的部分。你知道嗎?

正常播放里的語音音軌,間隔是等距的,但今天的頻段里,

主音軌和尾音軌之間多了半秒空白,那意味著——他們掐了段?!薄笆裁匆馑迹?/p>

”“意味著有一句不讓我們聽到?!彼Z速不快,卻讓人心發(fā)冷。我看著女生,

她沒完全聽懂,只是嘴唇抖了一下,然后問:“你之前說的‘轉(zhuǎn)運’……是真的?

”他點頭:“我不確定他們是往哪里轉(zhuǎn),但我見過幾個‘發(fā)燒者’上車后,再也沒回來。

”“我爸……”她低聲說,“上次打電話還說單位發(fā)了消毒包,讓他們按規(guī)定自檢。

他會不會也被帶走了?”沒人說話。風衣男收起收音機,站起身來?!霸傩菹⒁环昼娋妥?。

我不確定水塔外有沒有新的警戒線?!迸蝗怀雎暎骸叭绻覀冓s不上呢?”我看著她,

沒回答。她的眼睛紅著,卻很清醒。風衣男背上包,開口:“趕不上,就說明我們是多余的。

”沒人反駁他的話。我們都知道那句話是真的。走出設備間前,我回頭看了那幾個坐墊一眼,

不知怎么想起昨晚看過的一則舊新聞——城市里有人在地下室生活了五年,只靠手電和泡面。

沒人知道他為什么不出來。現(xiàn)在我懂了,他出來就死。我們走了十三分鐘,

遇到三次異常聲響,繞開一次疑似塌方區(qū)域,在濕氣中像幽靈一樣穿行。

我不記得當時有沒有害怕,只記得腦子一直在告訴自己:不能回頭。終于,

前方出現(xiàn)一塊磚墻,墻上有個被撬開的圓洞,風衣男把頭探進去,然后招手讓我們過去。

我鉆進那個洞,泥土的味道撲面而來,前方是水塔外圍的下沉管道區(qū),樓梯從下方盤旋而上,

像一把斜插在地底的鈍刀。遠處,有淡淡陽光從某個天窗角落漏進來。我第一次看到光,

卻沒有松口氣,因為我們腳下,還留著一個人的鞋印,濕的,很新,方向卻是朝著我們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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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25-06-07 23:34: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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