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承淵第99次為林薇薇打了我一耳光?!吧蛑ⅲ阍趺床蝗ニ??”這次我沒哭沒鬧,
轉身走向了車流。他親眼看著我支離破碎,才想起我前天確診的抑郁癥報告。
太平間的燈光下,我滿身是傅承淵顫抖著掀開白布,卻看見98道新舊交疊的致命傷。
原來這已經是我第99次死在他面前。---傅承淵的手掌挾著風,狠狠扇在我左臉上時,
我的頭猛地偏向一側。皮膚底下先是炸開一片滾燙的麻木,像燒紅的烙鐵按了下去,
緊接著才是尖銳的、帶著鐵銹味的刺痛感,順著耳膜一路鑿進腦子里??谇粌缺诳脑谘例X上,
瞬間破了,那股腥甜迅速彌漫開來?!吧蛑?!”他的聲音像是淬了冰,砸下來,
帶著毫不掩飾的厭惡,“薇薇不過是好心給你送杯水,你怎么敢推她下樓?”我慢慢轉回頭,
視線越過他劇烈起伏的肩線。林薇薇正靠在他身后不遠處的樓梯扶手邊,
纖細的手腕搭在傅承淵一個得力下屬的臂彎里,精心打理的發(fā)髻散落一縷在蒼白的頰邊,
眼圈紅得像受驚的兔子,眼底深處卻藏著一絲幾乎看不見的、輕蔑而得意的光。“承淵哥,
你別怪知微姐……”她吸著鼻子,聲音又軟又怯,帶著恰到好處的哽咽,
“是我自己不小心……沒站穩(wěn)?!庇质沁@一套。臺詞、表情、時機,
精準得如同排練過千百次。我甚至能預判她下一句要說什么,傅承淵接下來會如何暴怒。
這場景,連同他掌心的紋路印在我臉上的灼痛,早已刻入骨髓,循環(huán)往復了九十八次。
每一次的結局,都是我躺在不同的地方,血一點點變冷。九十八次。
足夠讓最深的愛意化為齏粉,也足夠讓最鋒利的痛苦磨鈍,
只剩下一種沉重的、令人窒息的疲憊。“不小心?”傅承淵的胸膛劇烈起伏,
像一頭被徹底激怒的雄獅。他猛地向前一步,高大的身影完全籠罩了我,
投下的陰影帶著山一樣的重量。他冰冷的手指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道,狠狠攫住我的下頜,
強迫我抬起頭,對上他那雙燃燒著怒火的、深不見底的眼睛。
那里面倒映著我此刻的模樣——臉頰紅腫,嘴角殘留著刺目的血痕,眼神空洞得像兩口枯井,
沒有一絲波瀾?!吧蛑ⅲ纯茨悻F(xiàn)在的樣子!惡毒、丑陋!
”他的每一個字都像淬毒的匕首,精準地捅向早已千瘡百孔的心窩,“薇薇心地純善,
處處忍讓你,你呢?除了用這種下作手段傷害她,你還會什么?”下頜骨被他捏得生疼,
仿佛下一秒就要碎裂。我沒有掙扎,也沒有像前九十八次那樣徒勞地辯解“我沒有推她”。
辯解是蒼白無力的,只會換來他更深的鄙夷和更狂暴的怒火。林薇薇的段位,
早已修煉得爐火純青。她的“不小心”,總是發(fā)生在我與她獨處、傅承淵恰好出現(xiàn)的瞬間。
監(jiān)控?死角。人證?她的心腹。真相?在傅承淵心里,林薇薇的眼淚就是唯一的真相。
我的沉默似乎更加激怒了他。他攫住我下頜的手指猛地收緊,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
那力道幾乎要將我的骨頭捏碎。他盯著我毫無生氣的眼睛,那里面倒映著他盛怒扭曲的臉,
卻再也映不出任何屬于沈知微的光亮?!罢f話!”他低吼,聲音震得我耳膜嗡嗡作響,
“你啞巴了?!”口腔里的血腥味越來越濃。我看著他,這個我愛了十年,
掏心掏肺愛了十年,也忍受了十年偏心和折辱的男人。
看著他為了另一個女人對我露出這樣猙獰的面孔。心口那片早就麻木的地方,
像是被投入了一顆小小的石子,激不起半點漣漪,只有一種死寂的空洞在無邊蔓延。
“承淵哥,算了……”林薇薇適時地又啜泣了一聲,帶著令人作嘔的善解人意,
“知微姐她……她可能只是心情不好。是我不好,不該打擾她……”“心情不好?
”傅承淵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他猛地松開鉗制我下頜的手,那力道之大,
讓我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蹌了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墻壁上,鈍痛傳來。他指著我的鼻子,
指尖幾乎要戳到我的眼睛,每一個字都裹著刻骨的寒意,狠狠地砸下來,
砸碎了我最后一點殘存的、連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卑微希冀:“沈知微,就你這副鬼樣子,
活在這世上除了礙眼,還有什么用?你怎么不去死?!”“你怎么不去死?!
”“你怎么不去死?!”……1 3 雨夜終結這句話像一把生銹的鈍刀,
在過去的九十八次循環(huán)里,反反復復地切割著我的神經。每一次聽到,
都像是在心口剜下一塊肉。但這一次,很奇怪的,它落下來,輕飄飄的,
沒有激起任何疼痛的回響。像是終于穿透了早已腐爛的皮囊,落在了空無一物的虛無里。
我甚至感覺不到憤怒,感覺不到悲傷。只有一種巨大的、壓倒性的疲憊感,像冰冷的潮水,
瞬間淹沒了頭頂。結束了。這個念頭清晰無比地浮現(xiàn)出來,帶著一種近乎神圣的解脫。
傅承淵大概是被我這死水般的反應驚住了,他臉上那暴戾的怒火凝固了一瞬,
隨即被一種更深的、混合著不解和嫌惡的陰鷙取代。他大概以為我會像以前一樣,
歇斯底里地哭鬧,或者絕望地辯解,然后在他的冷酷鎮(zhèn)壓下徹底崩潰。我沒有。
我慢慢地站直身體,動作有些僵硬,像一具被無形絲線操控的木偶。后背離開冰冷的墻壁,
那股寒意似乎也滲透進了骨髓里。我甚至沒有抬手去擦嘴角蜿蜒而下的血跡,
任由那抹暗紅在蒼白的皮膚上顯得愈發(fā)刺目。
目光平靜地掠過傅承淵那張因為驚愕和余怒而顯得有些扭曲的英俊臉龐,
掠過林薇薇那來不及完全收斂、帶著一絲錯愕和隱隱不安的得意眼神。然后,我轉身。
動作很慢,卻異常決絕。沒有再看他們一眼,沒有再說一個字。我徑直走向玄關,
赤著腳踩過冰涼光滑的大理石地面,走向那扇沉重的、隔絕著外面世界的雕花大門。
“沈知微!”傅承淵的聲音在身后響起,帶著一絲他自己可能都未曾察覺的、被冒犯的驚怒,
“你去哪?!給我站住!”他的命令,曾經是我的枷鎖,我的圣旨。但現(xiàn)在,
它只是一陣無關緊要的風,從我耳邊吹過,留不下任何痕跡。我沒有回頭。
手指搭上冰冷的黃銅門把手,輕輕一擰?!斑菄}”一聲輕響,
在驟然安靜下來的、彌漫著無形硝煙的客廳里,顯得格外清晰。門開了。外面,
不知何時已是大雨傾盆。深秋的雨水冰冷刺骨,帶著摧枯拉朽的力量,
狠狠砸在門廊的石階上,濺起渾濁的水花。鉛灰色的天幕沉沉地壓下來,雨幕連接著天地,
白茫茫一片,仿佛要將這污濁的人世間徹底沖刷干凈。我甚至沒有停頓一秒,
徑直走進了那片滂沱的雨幕里。冰冷的雨水瞬間穿透單薄的衣衫,像無數(shù)根鋼針扎進皮膚,
激得我渾身不受控制地一顫。頭發(fā)頃刻間濕透,黏膩地貼在臉頰和脖頸上,
冰冷的水流順著額角、鼻尖、下頜不斷滑落,模糊了視線。腳下的石階冰涼濕滑,
赤足踩上去,寒意直透腳心?!吧蛑ⅲ∧惆l(fā)什么瘋!給我滾回來!
”傅承淵的怒吼穿透嘩嘩的雨聲追了出來,帶著一種被徹底無視后的狂怒。我置若罔聞,
一步一步,堅定地走下濕滑的門廊臺階,踏上被雨水徹底浸透的、冰冷的草坪。
冰冷的泥水漫過腳背,每一步都像踩在寒冰地獄。雨水瘋狂地砸在臉上、身上,
視野里一片模糊的水光,只有遠處別墅區(qū)主干道上偶爾掠過的車燈光暈,
在雨幕中暈染成一片片朦朧的光團。我要去那里。去那光亮與速度交織的地方。那里是終點,
是九十九次循環(huán)的句號,是唯一能徹底斬斷這無盡痛苦輪回的利刃。
身后傳來急促而沉重的腳步聲,踩踏著積水,噼啪作響。傅承淵追出來了。
他大概以為我是在用這種極端的方式威脅他,
像以前無數(shù)次用傷害自己來博取他一絲可憐的關注一樣?!澳憬o我站??!聽見沒有!
”他的聲音近在咫尺,帶著雨水也無法澆滅的暴怒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
一只大手猛地從斜后方伸過來,帶著蠻橫的力量,狠狠抓住了我的胳膊!那力道極大,
幾乎要將我的骨頭捏斷。一股巨大的慣性讓我身體猛地向后一仰,腳步踉蹌,差點摔倒。
冰冷的雨水順著額發(fā)流進眼睛,帶來一陣刺痛。我被迫停下了腳步,被他死死地鉗制在原地。
他強行將我扳轉過身,面對著他。冰冷的雨水沖刷著我們,他昂貴的西裝瞬間濕透,
緊貼在身上,勾勒出緊繃的肌肉線條。他的頭發(fā)也濕漉漉地貼在額前,
雨水順著他刀削斧鑿般凌厲的下頜線不斷滴落。那雙總是盛滿對我的冷酷和厭棄的眼睛,
此刻被雨水浸泡著,里面翻涌著極致的怒火和一種近乎荒謬的、被冒犯的難以置信。
“沈知微!”他咬牙切齒,聲音在雨幕中顯得有些失真,
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齒縫里擠出來的冰渣,“你想干什么?用死來威脅我?
你以為這樣我就會在乎?我告訴你,別做夢了!你這種卑劣的手段,只會讓我更惡心!
”他的目光像刀子一樣剮著我的臉,落在我紅腫未消的左頰,
落在我嘴角干涸又被雨水沖刷開的血跡上,帶著毫不掩飾的鄙夷和厭煩?!翱纯茨氵@副樣子!
人不人鬼不鬼!除了給所有人添堵,你還會什么?滾回去!別在這里丟人現(xiàn)眼!
”他用力地拽著我的胳膊,試圖將我拖回那個令人窒息的金絲籠。就在他拽動我的那一瞬間,
一股難以言喻的、源自靈魂深處的疲憊和惡心感猛地沖了上來。胃里一陣翻江倒海。
我?guī)缀跏潜灸艿亍⒂帽M全身殘余的力氣,猛地甩開了他的手!這個動作太過突然,
也太過用力。傅承淵猝不及防,被我甩得向后踉蹌了一步,踩進一個水洼里,
濺起渾濁的水花。他站穩(wěn)身體,難以置信地看著我,那張被雨水沖刷的英俊臉龐上,
第一次清晰地浮現(xiàn)出一種純粹的、被徹底忤逆的驚愕和茫然。似乎從未想過,
我這個一直在他面前卑微順從的提線木偶,竟敢如此用力地反抗他。隔著重重雨簾,
我看著他眼中的驚愕和隨之升騰起的、更洶涌的怒火。雨水模糊了視線,
他的輪廓在晃動的水光中顯得有些扭曲。很奇怪,這一刻,我竟然想對他笑一笑。嘴角很沉,
像是被凍僵了,最終只是牽動了一下,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弧度。然后,
在他驚怒交加的目光注視下,我毫不猶豫地再次轉身,用盡全身力氣,
朝著別墅區(qū)外車流不息的主干道,狂奔而去!冰冷的雨水瘋狂地砸在臉上、身上,
視線一片模糊。赤腳踏在冰冷堅硬、布滿碎石和水洼的路面上,每一步都傳來鉆心的刺痛。
但我感覺不到。身體里像是燃著一把冰冷的火,驅動著這具早已疲憊不堪的軀殼,
奔向唯一的解脫?!吧蛑?!你站??!”傅承淵的嘶吼聲在身后炸響,
充滿了前所未有的驚惶和一種他自己也無法理解的恐慌,“攔住她!快給我攔住她!
”他似乎在命令隨后趕來的司機或保鏢。腳步聲在雨水中雜亂地響起,從身后逼近。
可來不及了。眼前就是那條被車燈劃破雨夜的主干道。刺眼的遠光燈撕裂雨幕,
伴隨著輪胎急速碾過積水的、令人心悸的嘶吼聲,由遠及近,帶著毀滅一切的氣勢!
那引擎的轟鳴聲,像死神的號角,在冰冷的雨夜里尖銳地撕扯著空氣。就是現(xiàn)在。
我停在路邊,身體因狂奔和寒冷而劇烈顫抖著,肺部火燒火燎。隔著白茫茫的雨簾,
明的華麗別墅群——那座囚禁了我十年青春和九十八條性命的、名為“傅承淵”的金絲牢籠。
解脫了。我閉上眼,嘴角終于揚起一絲極其微弱的、真正釋然的弧度,然后,
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朝著那撕裂雨幕的刺眼白光,義無反顧地、輕盈地撲了過去!
“沈知微——!?。 备党袦Y那一聲撕心裂肺的狂吼,像瀕死野獸最后的哀嚎,
穿透重重雨幕,尖銳地刺破了夜的死寂。那聲音里蘊含的驚駭和絕望是如此巨大,
以至于瞬間蓋過了引擎的咆哮和輪胎摩擦地面的刺耳噪音。緊接著——“砰?。?!
”一聲沉悶到令人心臟驟停的巨響,在雨夜里炸開!那聲音不像是金屬撞擊肉體,
更像是某種龐大而脆弱的東西,在一瞬間被絕對的力量碾碎、崩解。沉悶,
卻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血肉骨骼碎裂的質感。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無限拉長、凝固。
傅承淵像一尊驟然失去所有支撐的泥塑,猛地僵立在原地,維持著向前伸手欲抓的姿勢。
他臉上那驚怒交加的表情還未來得及褪去,就被一種極致的空白和茫然覆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