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暗藏鋒芒我跪在尚宮局的地磚上,頭抵著地面,聽著頭頂上方周尚宮的宣讀。
"新來的宮女云霓,從今日起負責典籍閣的灑掃整理。""奴婢遵命。"我輕聲應(yīng)道,
周圍宮女們或同情或輕蔑。但我不是來認命的。起身時,我故意踉蹌了一下,
袖中的《詩經(jīng)》抄本滑落在地。周尚宮她彎腰拾起,翻開泛黃的紙頁。"這是你抄的?
""回尚宮大人,是奴婢閑暇時胡亂寫的。"我低著頭,聲音恰到好處地顫抖著。
周尚宮的手指撫過紙上工整的小楷。我知道她會驚訝——這手字跡與我父親如出一轍,
而父親曾是當朝禮部尚書,一手好字名滿京城。"你識字?""家父...曾是私塾先生。
"我咽下喉間的苦澀,改了口。父親確實教過我讀書寫字,
但他更是因"謀逆"之罪被滿門抄斬的罪臣,而我是唯一逃脫的女兒。
周尚宮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明日開始,你兼管典籍閣的登記造冊。
""謝尚宮大人恩典。"我深深叩首,嘴角勾起。第一步,成了。
2 初遇寧嬪典籍閣成了我的庇護所。每日灑掃之余,我閱讀著宮中藏書,
記憶每一份奏折格式,背誦每一位大臣的奏章特點。三個月后,我已經(jīng)能模仿三種不同筆跡,
熟記后宮各位主子的喜好忌諱。那日,我正跪在閣內(nèi)擦拭書架,忽聽外面一陣騷動。
"寧嬪娘娘,您不能進去!這是尚宮局重地!
""本宮只是想找本棋譜..."一個清亮的女聲帶著幾分委屈。我循聲望去,
只見一位身著淡青色宮裝的年輕女子站在門口,面容清麗卻略顯蒼白,
身后跟著一個滿臉焦急的宮女。她衣著樸素得不像個嬪妃,發(fā)間只簪了一支素銀簪子。
"娘娘,貴妃說過..."宮女青柳小聲提醒。"貴妃娘娘管天管地,還管本宮看書不成?
"寧嬪倔強地抿著唇,眼中閃著倔強的光。我立刻明白了她的處境——不得寵的低位妃嬪,
連看本書都要看人臉色。心中一動,我輕手輕腳地從書架上取下一本《玄玄棋經(jīng)》,
跪行到門口。"奴婢參見寧嬪娘娘。這本棋經(jīng)淺顯易懂,
娘娘若不嫌棄..."寧嬪眼睛一亮,接過書翻了翻:"正是這本!
你..."她突然壓低聲音,"能借我?guī)兹諉幔课冶WC不讓人知道。
"我假裝惶恐地四下張望,然后飛快點頭:"娘娘喜歡,是奴婢的福氣。
"寧嬪將書藏入袖中,沖我眨了眨眼,轉(zhuǎn)身離去。我望著她的背影,一個計劃在心中成形。
當晚,我伏在昏暗的油燈下,用左手寫下一封信:"寧嬪娘娘明鑒:聞娘娘好棋道,
特獻一計。明日申時,皇上將經(jīng)御花園西側(cè)小徑往養(yǎng)心殿,
彼處有石桌棋盤..."我將信用細繩系在早已馴養(yǎng)的灰鴿腿上,輕輕推開窗戶。
鴿子撲棱棱飛向夜色中的寧和宮方向。3 計中計三天后,
宮中傳出消息:寧嬪在御花園偶遇皇上,對弈三局,竟贏了一局?;噬淆堫伌髳?,
賞賜錦緞兩匹。我站在回廊下,聽著宮女們竊竊私語。"聽說寧嬪娘娘棋藝突飛猛進呢!
""誰知道是不是使了什么手段...""噓,小心被貴妃娘娘聽見。
"我低頭掩飾嘴角的笑意。寧嬪比我想象的還要聰明,她完全按照我的建議,
在皇上必經(jīng)之路"偶遇",又以退為進故意輸?shù)羟皟删?,最后一局才顯露真本事。當天夜里,
一只熟悉的灰鴿落在我的窗欞上。我取下綁在它腿上的紙條,
上面是娟秀的字跡:"梅先生大才,不知何時能當面致謝?
"梅先生——這是我給自己取的名號。宮中無人知曉,那個默默無聞的宮女云霓,
就是寧嬪背后神秘的謀士。我提筆回信:"娘娘厚愛,在下不過一介布衣,不便露面。
聞貴妃將于下月設(shè)賞菊宴,娘娘可準備..."寫到一半,我突然劇烈咳嗽起來,
喉間涌上一股腥甜。我急忙用帕子捂住嘴。
我苦笑著將暗紅帕子藏入袖中——那日從家中帶出的秘藥,
我每日服用微量以改變聲音和容貌,代價便是這日漸衰敗的身體。沒關(guān)系,
只要能看著貴妃倒臺,看著那個害我全家的昏君付出代價,這條命算什么?次日清晨,
我剛走出房門,就被一個身影攔住了去路。"云霓姑娘,借一步說話。
"寧嬪的貼身宮女青柳冷冷地看著我。我心頭一緊,
面上卻露出惶恐之色:"青柳姐姐有何吩咐?"她將我拉到僻靜處,
眼神銳利如刀:"你給娘娘的書里夾了什么?為何她近日行為反常?
""奴婢不知姐姐何意..."我佯裝害怕,手指卻在袖中悄悄攥緊。
這個青柳比我想象的警覺。"少裝糊涂!"青柳逼近一步,"娘娘近日收到的那些信,
是不是與你有關(guān)?"我腦中飛速運轉(zhuǎn),突然計上心來。
我壓低聲音:"青柳姐姐明鑒...奴婢...奴婢也是奉命行事。""奉誰的命?
"我四下張望,
姐小聲些...是...是貴妃娘娘讓我暗中觀察寧嬪娘娘..."青柳臉色大變:"胡說!
貴妃怎會...""姐姐想想,"我急切地說,"若非貴妃授意,我一個小小的宮女,
哪來的膽子接近嬪妃?貴妃娘娘說...說寧嬪娘娘性子單純,
要我...要我..."我故意語無倫次,讓青柳自己補全"真相"。果然,
她的表情從懷疑變成了恍然大悟,繼而是憤怒。"好個毒婦!竟派人監(jiān)視我家娘娘!
"她咬牙切齒,隨即警惕地看我,"你為何告訴我這些?
"我垂下眼簾:"奴婢...奴婢實在不忍心看寧嬪娘娘受欺。娘娘待下人極好,
那日還賞了我一塊糕點..."我抬起淚眼,"青柳姐姐若不信,
大可去問貴妃宮中的紫蘇姐姐,就是她傳的話。"這個紫蘇確實存在,
而且是貴妃的心腹——但她從未與我說過話。我賭的是青柳不敢真的去問。青柳果然猶豫了。
她盯著我看了許久,終于說道:"你且繼續(xù)'奉命'行事,
但必須將貴妃的一舉一動先告知我。若敢耍花樣...""奴婢不敢!"我連忙跪下,
心中卻松了一口氣。危機暫時解除,
而且我成功讓青柳相信我是貴妃的人——這正是我想要的。4 火中取栗當晚,
我又收到了寧嬪的來信:"梅先生,今日貴妃召見,言語間多有試探。妾身按先生所教應(yīng)對,
似未露破綻。只是心中惶恐,望先生指點。"我輕撫信紙,
仿佛能看見寧嬪提筆時微蹙的眉頭。這個單純的女子,
正在我的引導(dǎo)下一步步走入宮廷斗爭的漩渦。一絲愧疚劃過心頭,但很快被復(fù)仇的火焰吞噬。
"娘娘勿憂。貴妃試探,正說明娘娘已引起重視。下月賞菊宴,娘娘可著月白色衣裙,
備'金菊獻瑞'點心..."寫到這里,我停頓了一下,
又補充道:"娘娘若信得過身邊青柳,可讓她嘗一點貴妃賜的飲食。"放下筆,
我望向窗外的夜空。這場游戲越來越危險了,但我不后悔。寧嬪是我選中的棋子,
也是我在這冰冷宮墻內(nèi)唯一感到溫暖的存在。只是她永遠不知道,那個神秘的"梅先生",
就是每日為她整理書案、默默注視著她的宮女云霓。而我,也不知道當真相大白時,
她是否會原諒我的欺騙??人栽俅我u來,我擦去嘴角的血跡,我的復(fù)仇才剛開始。
賞菊宴前夜,我蹲在太醫(yī)院后院的陰影里,等待藥童。"云霓姑娘,又來取安神茶?
"藥童小桂子打著哈欠從里屋出來,手里提著一包藥材。
我低頭掩飾蒼白的嘴唇:"近日睡得不安穩(wěn),勞煩你了。""這次多加了一味茯苓。
"小桂子將藥包遞給我,突然壓低聲音,
"姑娘要的烏頭...我實在不敢...""噓——"我猛地捂住他的嘴,
眼角余光瞥見回廊轉(zhuǎn)角一抹熟悉的衣角閃過。青柳?她跟蹤我?我迅速松開手,
故意提高聲調(diào):"貴妃娘娘近日心緒不寧,這安神茶務(wù)必精心熬制,明白嗎?
"小桂子瞪大眼睛,我會意地捏了捏他的手腕。他立刻反應(yīng)過來:"是、是,奴才一定盡心。
"離開太醫(yī)院,我故意繞道貴妃的景仁宮方向,然后突然轉(zhuǎn)身躲進一處假山后。果然,
青柳的身影匆匆跟來,在岔路口左右張望。"青柳姐姐在尋什么?"我從暗處走出,
聲音里帶著驚訝。她渾身一顫,轉(zhuǎn)身時已經(jīng)換上平靜表情:"原來是云霓姑娘。
娘娘讓我去尚食局取些桂花蜜。"我晃了晃手中的藥包:"真巧,
我剛從太醫(yī)院為貴妃取了安神茶。"故意露出幾分得意,"貴妃娘娘最近越發(fā)倚重我了。
"青柳眼中閃過一絲厭惡,很快又掩飾起來:"那真是恭喜妹妹了。"她湊近一步,
"不知貴妃近日可有什么...特別吩咐?"我假裝猶豫,
然后神秘地壓低聲音:"姐姐既然問起...賞菊宴上,
娘娘最好別讓寧嬪娘娘碰那盞青玉酒杯。"青柳臉色驟變:"她要在酒里下毒?""噓!
"我驚恐地四下張望,"我可什么都沒說。姐姐千萬別說是我告訴你的,
否則..."我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粗嗔掖译x去的背影,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那盞青玉杯確實有問題——但它會被放在貴妃自己的席位上。
我花了三兩銀子買通尚膳監(jiān)的小太監(jiān),明日自見分曉?;氐阶√?,
我剛關(guān)上門就劇烈咳嗽起來。顫抖著點燃油燈,
我展開寧嬪傍晚送來的信:"梅先生如晤:今日習得先生所教《陽關(guān)三疊》,琴音一起,
竟引得皇上駐足。妾身按先生所言,只奏半曲便停,
皇上果然追問下文...先生真乃神機妙算。只是...皇上離去時,眼中并非欣賞,
而是獵奇。妾身不過是他一時新鮮的玩物罷了。有時想,若先生是男兒身,
定是..."信紙在這里有一處明顯的墨漬,像是筆尖停留太久。我指尖輕撫那團墨跡,
胸口泛起一陣陌生的酸脹。窗外傳來撲翅聲。灰鴿準時到來,腿上綁著一個小布包。
解開一看,竟是一朵曬干的梅花,香氣清冽如雪。我怔住了——父親生前最愛梅,
尚書府的梅園曾名動京城。手指顫抖著提筆回信:"寧嬪娘娘:梅花香自苦寒來。
娘娘才情絕艷,終非池中之物。明日賞菊宴,切記三不——不接貴妃之物,不離青柳之側(cè),
不爭一時之鋒。又及:娘娘所贈梅花,令在下想起故園。
此情此景..."一滴墨落在信紙上,我猛地停筆。我在做什么?寧嬪只是我復(fù)仇的棋子,
這些溫情脈脈的話語只會讓事情復(fù)雜化。我揉碎信紙重新寫了一份,只留冷冰冰的計策。
可鬼使神差地,我還是將那張揉皺的紙塞進了貼身的荷包。賞菊宴當日,
我作為尚宮局的記錄宮女站在角落。寧嬪果然穿著我建議的月白色衣裙,
發(fā)間只簪一支銀菊步搖,在滿園姹紫嫣紅中反而格外清麗脫俗。"寧妹妹今日打扮倒別致。
"貴妃一襲大紅金線繡菊宮裝,笑得雍容華貴,"來人,賜酒。
"侍女端上那盞我"警告"過青柳的青玉杯。寧嬪剛要抬手,青柳立刻上前:"娘娘,
您近日脾胃虛寒,太醫(yī)囑咐忌酒。"貴妃眼中寒光一閃:"本宮賜酒,也敢推辭?
""貴妃娘娘恕罪。"寧嬪怯生生地起身,"妾身實在無福消受,
不如..."她突然轉(zhuǎn)向皇上,"不如請皇上代妾身飲了這杯?也好讓妾身沾沾龍氣。
"皇上哈哈大笑,順手接過酒杯一飲而盡。貴妃臉色瞬間慘白。不到半刻鐘,
皇上突然面色發(fā)青,捂著肚子彎下腰。全場大亂。"酒里有毒!"太監(jiān)尖聲叫道。
貴妃猛地站起:"胡說!本宮怎會..."她突然意識到什么,
驚恐地看向自己的席位——那盞本該在寧嬪面前的青玉杯,
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了貴妃自己的案幾上。我低著頭,嘴角微揚。
調(diào)換酒杯的小太監(jiān)此刻應(yīng)該已經(jīng)拿著我給的銀兩出宮了。"查!給朕徹查!
"皇上痛苦地咆哮,"貴妃禁足景仁宮,沒有朕的命令不得踏出半步!
"5 真相大白混亂中,我抬眼正對上寧嬪的目光。
她眼中閃過一絲疑惑——那分明是認出我的眼神。我的心跳漏了一拍,急忙低頭退下。當晚,
寧嬪的信來得比平時早:"梅先生:今日之事,可是先生手筆?
妾身注意到角落里的記錄宮女,她看貴妃的眼神...與先生信中描述如出一轍。
更奇怪的是,她咳嗽時捂嘴的動作,與先生信紙上偶爾沾染的墨漬位置相同。
先生與那云霓姑娘,究竟是何關(guān)系?"我攥緊信紙,她注意到了?那個單純的寧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