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義女雨兒從鄉(xiāng)試榜首跌到榜尾的那一日,所有人都說她完了。夫君蕭瑾言冷笑著搖頭,
連府中下人都在背后議論紛紛。"我早說過,一個撿來的丫頭片子,哪有什么真才實學(xué)。
"當(dāng)日,好友柳如煙特意登門,炫耀她兒子明軒又奪了府試第一,
話里話外暗諷雨兒"徒有虛名"??伤齻儾恢赖氖恰陜汗室庾屓丝吹剿淮尾蝗缫淮危?/p>
只為等到春闈那日,讓偷換她試卷的人身敗名裂。那日午后,我正在梳妝臺前描眉,
婢女翠兒急匆匆跑進來。"夫人,出大事了!小姐的鄉(xiāng)試成績……"我放下眉筆,
看著銅鏡中自己波瀾不驚的神色。"怎么了?"翠兒將成績榜拿來,我掃了一眼,眉頭微蹙。
雨兒的名字居然排在榜尾。這絕不可能。那孩子雖是我從街頭撿來的義女,但天資聰穎,
這些年來經(jīng)史子集無一不通,怎么可能連個童生試都過不了?"夫人,小姐哭著跑回房了,
說有人換了她的試卷。"我心中一動。換試卷?在這京城腳下,誰有這么大的膽子?
我起身走向雨兒的房間,推門而入,便見她坐在桌案前,眼眶通紅。
"娘……"她一見我便淚如雨下,"真的有人換了我的試卷,我記得清清楚楚,
那道經(jīng)義題我答的是《論語》中的……"我走過去,輕撫她的后背。雨兒雖非我親生,
但這十年來,我待她如己出。她的每一篇文章我都細細看過,絕非榜尾的水準(zhǔn)。"雨兒莫哭,
娘信你。"她抬起淚眼看我:"可是,我該如何證明?"我在她身邊坐下,
聲音很輕:"放心,娘自有辦法。"此時,蕭瑾言的聲音從院外傳來。"清婉,
雨兒這次的成績你看到了吧?"他推門而入,一身玄色官袍,臉上帶著我熟悉的冷漠。
"我早說過,你把一個來歷不明的丫頭當(dāng)女兒養(yǎng),遲早要出事。現(xiàn)在好了,
丟人丟到整個京城。"雨兒身子一顫,眼淚又要掉下來。我起身擋在她面前,
淡淡道:"夫君這話說得早了些,不過是一次考試而已。""一次考試?"蕭瑾言嗤笑一聲,
"清婉,你別太天真了。科舉重地,豈容作弊?如今滿城風(fēng)雨,都在傳雨兒平日弄虛作假,
這次嚴(yán)格監(jiān)考就露餡了。"我看著他,這個與我同床共枕五年的男人,眼中竟無半分憐惜。
"若真有人作弊,那定要查個水落石出。"我一字一句道。蕭瑾言臉色微變:"你想做什么?
""自然是為雨兒討個公道。"他突然走近,壓低聲音:"清婉,你可別忘了自己的身份。
一個戶部侍郎的女兒,嫁給我已是高攀,莫要不知進退。"我笑了。蕭瑾言啊蕭瑾言,
你可知道,你面前這個"戶部侍郎的女兒",真正的身份是什么?2翌日一早,我便出了府。
表面上是去佛寺上香,實則是去見一個人。青竹寺中,主持慧明大師正在等我。"沈大人。
"他起身行禮。我擺擺手:"師父客氣了。""此次召見,可是為了義女之事?
"我點頭:"雨兒的試卷確實被人調(diào)換了,我需要查出真相。
"慧明大師遞給我一個錦盒:"這是貢院內(nèi)的監(jiān)考名單,還有那日的值守安排。
"我接過錦盒,心中暗思。我雖以戶部侍郎之女的身份嫁入蕭府,
但真正的身份卻是當(dāng)今圣上暗中冊封的欽差大臣,專門負責(zé)監(jiān)察科舉舞弊。這些年來,
我一直以弱女子的身份示人,暗中卻將無數(shù)貪官污吏繩之以法。"還有一事。
"慧明大師又遞給我一封信,"這是柳如煙的兒子柳明軒的試卷筆跡對比。"我打開信件,
細細觀看。果然有蹊蹺。柳明軒的字跡工整,但細看之下,有幾處明顯是刻意模仿他人。
特別是"之乎者也"這幾個字,筆畫間透著生澀。而雨兒的字向來瀟灑流暢,
絕非榜尾那卷上的稚嫩筆跡。"看來,這次的主謀就是柳如煙。"我冷笑道。
慧明大師嘆息:"施主與柳夫人不是多年好友嗎?""好友?"我收起信件,"真正的好友,
不會在背后捅刀子。"回到府中,我徑直去了雨兒的房間。她正在臨帖,見我回來,
急忙起身:"娘,可有什么發(fā)現(xiàn)?"我拉著她坐下:"雨兒,娘問你,你可記得考試那日,
坐在你附近的都有誰?"她想了想:"左邊是王家的公子,右邊……右邊是柳明軒。"果然。
我心中已有定數(shù),但不動聲色道:"明軒?那孩子平日成績?nèi)绾危?"平平無奇,
每次詩會都是勉強及格??蛇@次他竟奪了榜首……"雨兒說著,眼中閃過一絲疑惑,"娘,
你是不是懷疑……""暫且莫說,等娘再查查。"當(dāng)日夜里,蕭瑾言回府很晚。
我裝作已經(jīng)睡下,聽著他在外間與人低聲說話。"……明軒那孩子確實聰明,
這次榜首實至名歸。""是啊,瑾言兄慧眼識珠,早就看出明軒的才華。不像某些人,
把個來歷不明的丫頭當(dāng)寶貝……"這是柳如煙的聲音。我在內(nèi)室冷笑??磥恚?/p>
他們還真是一丘之貉。"如煙說得對,我當(dāng)初就不該讓清婉收養(yǎng)那個丫頭?,F(xiàn)在好了,
丟人現(xiàn)眼。"蕭瑾言的聲音透著厭煩。"不過也好,這次正好讓她看清現(xiàn)實。
一個撿來的丫頭,終究成不了什么氣候。"柳如煙的話越發(fā)惡毒:"瑾言,你可要勸勸清婉,
別再為那丫頭出頭了。萬一惹惱了考官,連累你的前程可不好。""放心,我會讓她安分的。
"我在床上緊握雙拳。蕭瑾言,你可真是我的好夫君啊。3次日,正值柳府舉辦詩會,
慶祝明軒奪魁。我?guī)е陜呵巴?,表面上是去祝賀,實則是要當(dāng)面拆穿他們的把戲。
柳府張燈結(jié)彩,賓客滿堂。柳如煙一身華貴衣裳,滿面春風(fēng)地迎接客人。見到我和雨兒,
她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清婉妹妹來了!快快請進。"她故意拉高聲音,
引得周圍的客人都看了過來。"雨兒也來了啊,聽說這次鄉(xiāng)試……唉,不提也罷。
"眾人的目光頓時變得微妙起來,有同情,有嘲諷,更多的是幸災(zāi)樂禍。我牽著雨兒的手,
淡然道:"如煙姐說笑了,雨兒年紀(jì)還小,多歷練歷練總是好的。""是啊是啊,
失敗乃成功之母嘛。"柳如煙笑得更加放肆,"不過明軒這孩子確實爭氣,
小小年紀(jì)就能奪魁,將來必定前程似錦。"說著,她拍拍手,柳明軒便從人群中走出來。
這少年約莫十六七歲,長得眉清目秀,但眼中卻有著與年齡不符的陰沉。"明軒,
快來見過沈姨娘和雨兒姐姐。"柳明軒行了個禮,嘴角噙著譏諷的笑:"見過沈姨娘,
雨兒姐姐。"當(dāng)他的目光落在雨兒身上時,我分明看到了一絲得意和挑釁。雨兒垂下眼簾,
緊緊攥著我的手。我輕拍她的手背,示意她莫要急躁。"明軒這次確實考得不錯。
"我淡淡道,"不知道能否讓我們看看你的得意之作?"柳明軒眼中閃過一絲慌亂,
但很快恢復(fù)正常:"自然可以。"他讓人取來自己的試卷,當(dāng)眾朗讀起來。
"子曰:'學(xué)而時習(xí)之,不亦說乎?'此言學(xué)習(xí)之道,在于……"我仔細聽著他的誦讀,
心中冷笑。這篇文章的論證思路和用詞習(xí)慣,分明就是雨兒的風(fēng)格。讀完文章,滿堂喝彩。
"明軒公子才華橫溢啊!""這文章寫得真是妙極了!""難怪能奪榜首,實至名歸!
"柳如煙更是笑得合不攏嘴:"哪里哪里,都是孩子自己努力的結(jié)果。"我突然起身,
聲音清澈地傳遍全場:"這篇文章,我似乎在哪里見過。"全場頓時安靜下來。
柳明軒臉色微變:"沈姨娘這話是什么意思?""意思很簡單。"我從袖中取出一張紙,
"這是雨兒三個月前寫的習(xí)作,題目和論證方式,與你剛才朗讀的幾乎一模一樣。
"雨兒也站起身來,清聲道:"不錯,這確實是我的文章。連其中的一處典故用錯,
都完全相同。"現(xiàn)場嘩然。柳如煙臉色鐵青:"清婉,你這是什么意思?
難道是說我們明軒抄襲不成?""抄襲?"我冷笑,"何止是抄襲,簡直是明目張膽的盜竊。
"柳明軒怒道:"一派胡言!這分明是我自己寫的文章,怎么可能是抄襲?""是嗎?
"我走向他,"那我且問你,文中引用的那句'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
出自《論語》哪一篇?"柳明軒張口結(jié)舌,半天說不出話來。
我繼續(xù)逼問:"文中那個關(guān)于孔子周游列國的典故,你可知道具體是在哪一年?
"他的臉色越來越蒼白。這些問題,對于真正寫過這篇文章的人來說,應(yīng)該是信手拈來的。
可他答不出來。因為這根本不是他寫的。4正當(dāng)現(xiàn)場氣氛劍拔弩張時,蕭瑾言突然出現(xiàn)。
他大步走進廳堂,臉色陰沉如水。"清婉,你在做什么?"他直接走到我面前,
壓低聲音道:"還不夠丟人嗎?趕緊跟如煙姐道歉!"我冷冷看著他:"道歉?
為什么要道歉?""你這樣無理取鬧,成何體統(tǒng)?"蕭瑾言惱怒道,
"明軒的文章明明是自己寫的,你非要說是抄襲,這不是故意找茬嗎?
"柳如煙立刻接話:"瑾言說得對,清婉妹妹可能是因為雨兒這次沒考好,心情不佳,
這才……""心情不佳?"我打斷她的話,"如煙姐覺得,是什么原因?qū)е掠陜簺]考好的?
""這……"柳如煙眼神閃爍,"可能是平時沒有用功吧,畢竟她不像明軒那樣有天賦。
"我點點頭:"原來如此。那不如我們現(xiàn)場測試一下?""測試什么?"蕭瑾言皺眉。
"既然明軒這么有天賦,不如讓他和雨兒現(xiàn)場作詩一首。題目由在場的客人出,如何?
"這個提議讓所有人都興奮起來。"好主意!這樣最公平了!""對,讓兩個孩子現(xiàn)場比試,
看看真正的實力!"柳如煙臉色難看,但在眾人的起哄聲中,不得不答應(yīng)。
"那……就比試吧。"蕭瑾言想要阻止,但我用眼神制止了他。題目很快定下:春日踏青。
兩人各自拿起筆墨,開始構(gòu)思。雨兒神情專注,筆走如飛。而柳明軒卻遲遲下不了筆,
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一刻鐘后,雨兒放下筆:"我寫好了。"柳明軒還在咬著筆桿,
紙上只有寥寥幾個字。雨兒清聲朗讀自己的詩作:"春風(fēng)十里揚州路,卷起珠簾總不如。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光明媚照無余。踏青何處覓芳草,陌上花開緩緩歸。"滿堂贊嘆。
這詩雖然是即興而作,但用詞雅致,意境優(yōu)美,確實是難得的佳作。再看柳明軒,臉色煞白,
手中的筆都在顫抖。"明軒的詩呢?"有人催促道。他支支吾吾半天,
最后勉強寫下幾句平庸之極的打油詩,念出來時聲音小得像蚊子叫。眾人面面相覷。
這差距也太明顯了。柳如煙臉上掛不住,強笑道:"明軒可能是緊張了,
平時不是這樣的……""是嗎?"我冷笑,"那不如再試試別的?雨兒,
你把剛才明軒朗讀的那篇文章,用自己的話復(fù)述一遍。"雨兒點點頭,開始流利地復(fù)述。
每一個論點,每一處典故,每一個細節(jié),都說得清清楚楚。顯然,這篇文章就是她寫的。
再看柳明軒,已經(jīng)完全說不出話來了。"現(xiàn)在,該你了。"我看向柳明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