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堂里空氣滯重,壓得人胸口發(fā)悶。劣質線香燃燒的刺鼻氣味,
混雜著濕冷雨天里泥土的腥氣,地鉆入鼻腔。
父親的黑白遺像在繚繞煙霧里顯得格外遙遠、陌生,仿佛隔著永遠無法跨越的河。
我穿著不合身的黑色孝服,麻木地站在棺槨旁,接受著一波又一波或真心或假意的悼念。
每一個“節(jié)哀順變”都像冰冷的石子,砸在早已千瘡百孔的心上。父親走得太突然,
像被命運惡意抽走的最后一塊基石,留我孤零零懸在深淵邊緣。丈夫秦川呢?
我下意識地在攢動的人頭里搜尋那個理應成為我唯一依靠的身影。
目光越過幾個彎腰鞠躬的遠房親戚,最終定格在靈堂側后方那扇虛掩的休息室門縫處。
一個極其熟悉的、屬于秦川的袖扣,在門縫透出的微光里一閃,隨即被門徹底掩住。
那是我送他的生日禮物,袖扣邊緣鑲嵌著一圈金絲銀邊。我的眼角微沉,
此時的我像極了水上的浮萍煢煢孑立,孤苦無依。我想去質問他,卻又又不知所措。
我慢慢走去,想問問他為什么不在我身邊。直到我的指尖觸碰到冰涼的門板,
細微的喘息和衣物摩擦的窸窣聲,隔著薄薄的門板,無比清晰地鉆進耳朵里。
“川……輕點……嗯……” 那嬌媚入骨的聲音,帶著一絲刻意的喘息,像淬了毒的針,
狠狠扎進我的耳膜。是林薇,我認識了二十年、視如親姐妹的閨蜜林薇!“怕什么?
……這會兒正給她爹哭喪呢……哪顧得上我們……” 秦川低沉的聲音帶著一絲嘲弄的喘息,
每一個字都像淬了冰渣的刀片,在我心口反復凌遲。門縫被我的指尖頂開一線。視線所及,
是休息室角落里翻倒的椅子。秦川昂貴的西裝外套隨意地搭在椅背上,
而林薇那條我陪她挑選的、價值不菲的玫紅色連衣裙,此刻正揉成一團,
刺目地丟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秦川背對著門,林薇則被他緊緊壓在墻上,
側臉緊貼著冰冷的墻面,她的表情在光影里扭曲著,眼神迷離,
嘴角卻分明勾著一絲近乎挑釁的笑意。秦川埋首在她頸間,動作激烈而投入。世界轟然坍塌。
眼前猛地一黑,
靈堂里壓抑的哭泣、司儀麻木的唱喏、休息室里令人作嘔的喘息——瞬間被無限拉長、扭曲,
最終化作尖銳的嗡鳴,瘋狂地沖擊著耳膜。天旋地轉,腳下的地面仿佛變成了洶涌的泥沼,
要把我徹底吞噬。冰冷的空氣爭先恐后地涌入喉嚨,卻堵在胸口,帶來窒息般的劇痛?!芭?!
”身體失去所有支撐,重重砸在冰涼堅硬的水泥地上。額頭磕到門框,傳來一陣鈍痛,
卻遠不及心口那撕裂般的萬分之一?!巴硗?!” 混亂中似乎有人尖叫,
聲音遙遠得如同隔世。靈堂里的喧囂瞬間被引爆,無數模糊的人影驚慌失措地圍攏過來。
失去意識前,最后清晰的畫面,是秦川猛地推開林薇,驚愕地轉過頭。那張英俊的臉上,
情欲的潮紅尚未褪盡,混雜著猝不及防的狼狽和一絲……一閃而過的、近乎冰冷的算計?
林薇則迅速拉起滑落的肩帶,躲在秦川身后,臉上血色盡褪,眼神慌亂地掃過我,
又飛快地垂下。黑暗徹底降臨?!俅伪犻_眼,
是醫(yī)院特有的、刺目的慘白燈光和消毒水濃烈到嗆人的氣味。
意識像沉船緩慢浮出冰冷的海面,頭痛欲裂。模糊的視野里,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墻壁,
還有……坐在床邊椅子上的秦川。他換了一身干凈的深灰色西裝,頭發(fā)也精心打理過,
絲毫不見靈堂里的狼狽。此刻,他正微微傾身,那雙平日里深邃銳利、洞悉商場風云的眼睛,
此刻盛滿了令人作嘔的、濃稠的擔憂和……溫柔?“晚晚,你醒了?” 他的聲音低沉沙啞,
帶著恰到好處的疲憊和心疼,伸出手,溫熱的手指輕輕覆上我冰涼的手背,“感覺怎么樣?
還有哪里不舒服?你嚇死我了。”我猛地抽回手,動作僵硬得像是銹死的齒輪。
指尖殘留著他掌心那令人惡心的熱度。
靈堂休息室里那不堪入目的畫面、那令人作嘔的喘息聲,瞬間沖破記憶的閘門,
帶著血腥味洶涌而至。胃里一陣翻江倒海?!皠e碰我?!?聲音嘶啞干澀,
像砂紙摩擦過喉嚨。秦川的手僵在半空,臉上的溫柔瞬間凝固,隨即被一種沉痛取代。
他嘆了口氣,肩膀微微垮下,仿佛承受著千斤重擔:“晚晚,我知道你恨我,
我……鬼迷心竅。林薇……她當時情緒崩潰,抱著我哭,我只是想安慰她一下,
沒想到……” 他頓了頓,語氣愈發(fā)低沉誠懇,帶著深深的懊悔,“是我混蛋!
是我對不起你,更對不起剛剛……離開的爸爸。”他巧妙地提到了父親,
精準地戳向我此刻最脆弱的地方。我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疼痛帶來一絲微弱的清醒。
“安慰?” 我扯了扯嘴角,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破碎的冷笑,像瀕死的風箱,
“需要脫光了衣服抱在墻上安慰?”秦川的臉色白了白,眼底飛快地掠過一絲狼狽,
但很快被更深的痛悔覆蓋。他避開我刀鋒般的目光,微微低下頭:“我……我無法辯解。
我錯了,晚晚,大錯特錯。我辜負了你的信任,
辜負了爸的托付……” 他的聲音甚至帶上了一絲哽咽。就在這時,病房門被推開。
一個穿著白大褂、戴著口罩的醫(yī)生走了進來,手里拿著幾張報告單,眼神平靜地掃過我們。
“秦先生,秦太太醒了就好?!贬t(yī)生推了推眼鏡,目光落在我身上,“秦太太,
除了情緒激動導致的暈厥和額頭輕微擦傷,我們剛才給您做了全面檢查,
有個情況需要告知您?!彼麑⑵渲幸粡垎巫舆f向秦川:“恭喜二位,秦太太懷孕了,
孕周大約八周左右。胎兒目前看發(fā)育情況穩(wěn)定?!睉言??八周?這兩個詞如同兩道驚雷,
毫無預兆地在我早已一片狼藉的世界里炸開!我猛地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看向醫(yī)生,
又下意識地低頭看向自己平坦的小腹。一股極其陌生又極其強烈的悸動,
伴隨著更深的恐慌和荒謬感,瞬間席卷了全身。怎么可能……偏偏是在這個時候?
秦川的反應卻比我更快。他幾乎是瞬間就從椅子上彈了起來,一把接過那張孕檢單,
目光急切地在上面掃視。幾秒鐘后,他臉上的陰霾、懊悔、所有的復雜情緒,
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瞬間抹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狂熱的、失而復得的巨大驚喜!“晚晚!” 他猛地轉過身,
看向我,那雙眼睛亮得驚人,充滿了純粹的、幾乎要溢出來的喜悅。他大步跨到床邊,
毫不猶豫地單膝跪了下來,雙手緊緊握住我因為震驚和抗拒而冰冷僵硬的手,
力氣大得像是要捏碎我的骨頭。“我們有孩子了!晚晚,我們有孩子了!
” 他的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發(fā)顫,每一個字都充滿了巨大的感染力,
“這是爸爸在天之靈保佑我們!是老天爺給我們的機會!”他仰著臉,
用一種近乎虔誠的目光凝視著我,深情款款,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晚晚,
我知道我犯的錯不可饒??!我該死!但看在孩子的份上,再給我一次機會,好嗎?
孩子不能沒有爸爸,也不能沒有媽媽!我們需要一個完整的家!我發(fā)誓,
我秦川這輩子再也不會做任何對不起你的事!我會用我的生命來補償你,守護你和孩子!
”他的話語如同洶涌的潮水,帶著巨大的情感沖擊力,試圖將我淹沒。
那眼神里的熾熱、懇切、懺悔和狂喜,交織在一起,足以讓任何一個心軟的女人動搖。
他提到了孩子,提到了“家”,精準地扼住了我作為母親最原始的本能。然而,
靈堂門縫里那刺目的一幕,
秦川壓在林薇身上時那帶著嘲弄的低語“蘇晚那個蠢女人……這會兒正給她爹哭喪呢……”,
卻如同最堅硬的礁石,一次次將這份洶涌的“深情”撞得粉碎。那份狂喜,落在我眼里,
扭曲得只剩下虛偽和……某種難以言喻的急迫?胃里的翻騰感再次加劇,比之前更甚。
我用力想抽回自己的手,他卻握得更緊,帶著一種不容掙脫的力道。
“放開……” 我艱難地擠出兩個字,聲音虛弱卻帶著冰碴。秦川臉上的深情微微一滯,
隨即化為更深的痛楚和哀求:“晚晚,求你了……為了孩子,再信我一次!我們重新開始!
”他無視我的抗拒,猛地俯身,一個滾燙的、帶著強烈占有欲的吻就要落下來?!皣I——!
”生理性的厭惡終于沖破喉嚨的封鎖。我猛地側過頭,無法控制地干嘔起來,胃里空空如也,
只有酸澀的膽汁灼燒著食道。身體劇烈地顫抖,冷汗瞬間浸透了病號服。秦川的動作僵住了,
吻最終只落在我的鬢角。他臉上的表情像是被打碎的石膏面具,
深情、痛苦;狂喜瞬間凝固、碎裂,露出底下難以掩飾的錯愕和一絲來不及收回的陰沉?
他緩緩直起身,眼神復雜地看著我痛苦干嘔的樣子,沒有再強行靠近,但也沒有離開。
只是站在床邊,像一座沉默而壓抑的山。醫(yī)生似乎對這種家庭倫理劇場面見怪不怪,
平靜地補充道:“秦太太情緒過于激動對胎兒不好,建議先好好休息。
后續(xù)的孕檢和注意事項,護士會詳細告知。” 說完,他禮貌地點點頭,轉身離開了病房。
世界終于安靜下來,只剩下我粗重的喘息聲和秦川壓抑的呼吸聲。我閉著眼,
疲憊像冰冷的潮水漫過全身。掌心卻下意識地、極其輕微地覆上小腹的位置。那里,
一個微小的、與我血脈相連的生命正在悄然生長。在這片被背叛和死亡浸透的廢墟之上,
這突如其來的生命,究竟是命運的憐憫,還是另一場殘酷風暴的前奏?
秦川那瞬間狂喜的眼神,像一根冰冷的刺,深深扎在我的疑竇之上。
————————————出院后,秦川仿佛徹底換了一個人。
他將我接回那棟曾經屬于我們、如今卻布滿背叛裂痕的豪宅,以“安心養(yǎng)胎”為名,
幾乎把我軟禁了起來。曾經疏離的傭人變得異常殷勤,一日三餐營養(yǎng)師精心搭配,
臥室里永遠飄著助眠的精油香薰。秦川推掉了大部分應酬,每天準時回家,
小心翼翼地陪我用餐,笨拙地對著我的肚子說話,睡前必定端來一杯溫熱的牛奶。“晚晚,
醫(yī)生說牛奶安神,對孩子好。” 他總是這樣溫柔地說,眼神專注地看著我喝下去,
帶著一種近乎病態(tài)的執(zhí)著。每一次他靠近,每一次他試圖撫摸我的小腹,
每一次他用那種刻意放柔的、充滿“父愛”的目光凝視我,
靈堂休息室那令人作嘔的畫面就會不受控制地跳出來。我只能強迫自己忍耐,
像吞咽玻璃渣一樣咽下他的虛偽。我沉默,
眼神空洞地望著窗外被精心修剪卻毫無生機的庭院。秦川的“深情”表演越賣力,
我心里的冰層就越厚。他越是強調“孩子需要完整的家”,那份急迫感就越發(fā)明顯,
像一根不斷收緊的繩索。他看我的肚子時,那眼神不像在看一個孕育中的生命,
更像在看一件……能救命的工具?這個念頭一旦滋生,便如同藤蔓般瘋狂纏繞。
而我現在我需要證據。機會在一個悶熱的午后到來。秦川接了個緊急電話,
似乎公司有重要項目出了紕漏,需要他立刻去處理。他匆匆換好衣服,
走到我躺著的貴妃榻前,俯身想吻我的額頭。我側過臉,避開了。他似乎早已習慣,
只輕輕拍了拍我的手背,聲音溫柔得滴水不漏:“晚晚,我去趟公司,很快回來。
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事立刻讓張媽叫我。”他轉身離開,腳步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切。
直到樓下傳來汽車引擎啟動遠去的聲音,我才緩緩坐起身。心臟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動。
我知道秦川的習慣,所有重要的文件資料,尤其是涉及他個人隱私的,
他都會鎖在二樓書房那個沉重的紅木書桌最底層的抽屜里。鑰匙……他隨身攜帶,
但我知道備用鑰匙在哪里——客廳那個巨大的古董座鐘底部,一個極其隱秘的暗格。
那是我們剛結婚時,他喝醉了酒,得意地向我炫耀他設計的“秘密基地”。時間緊迫。
我赤著腳,悄無聲息地下樓,冰涼的木地板刺激著腳心??蛷d里空無一人。
我走到那座沉重的落地鐘前,手指有些發(fā)顫地摸索著鐘座底部繁復的雕花。找到了!
一個微微凸起的小木鈕。輕輕一按,“咔噠”一聲輕響,一小塊木板彈開,
里面靜靜躺著一枚黃銅色的鑰匙。握著那枚冰涼的鑰匙,我快步返回二樓書房。
厚重的紅木門被推開,書房里彌漫著秦川常用的雪茄和皮革混合的氣息,令人窒息。
我徑直走向那張寬大的書桌,深吸一口氣,蹲下身,將鑰匙插進最底層那個寬大抽屜的鎖孔。
抽屜里很整齊。最上面是幾份無關緊要的股權文件。我的心跳得越來越快,
手指帶著一種近乎麻木的冷靜,將那些文件撥開。下面壓著一個深藍色的硬殼文件夾,
沒有任何標記。就是它了。一種冰冷的直覺。我抽出文件夾,打開。映入眼簾的第一頁,
赫然是一份病歷的復印件。
:男年齡:3歲診斷:急性淋巴細胞白血?。ǜ呶P停┰\療建議:盡快進行造血干細胞移植。
同胞兄弟姐妹臍帶血配型為最佳選擇。若無同胞,
需在中華骨髓庫及臍血庫中積極尋找非親緣供者,
配型成功率較低……紙張在我手中劇烈地顫抖起來,邊緣被捏得變形。
視線死死釘在“同胞兄弟姐妹臍帶血配型為最佳選擇”那一行字上。
每一個黑色的鉛字都像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我的視網膜上,燙進我的腦子里。林曉陽?
林薇的兒子?三歲?急性白血???臍帶血?時間線瘋狂地在腦中倒帶——我和秦川結婚三年,
一直沒要孩子。林薇呢?她消失過將近一年,說是去國外進修。回來時,
身邊就多了一個襁褓中的嬰兒,她輕描淡寫地說是在國外領養(yǎng)的孤兒,叫陽陽。領養(yǎng)?孤兒?
哈!多么完美的謊言!我僵硬地抬起頭,目光掃過書房。
秦川巨大的、鑲著金邊的結婚照還掛在墻上,照片里他摟著我,笑容溫潤如玉,
眼神深情似海。多么諷刺!就在這間充滿我們“幸?!被貞浀臅坷铮?/p>
他鎖著另一個女人孩子的病歷,鎖著如何利用我腹中骨肉去拯救那個孩子的冷酷計劃!
“孩子需要完整家庭?” 秦川那深情款款的聲音仿佛還在耳邊回蕩。原來如此!
這就是他突如其來的“父愛”,這就是他迫不及待的“懺悔”!他想要的,從來不是我,
也不是我肚子里這個流淌著他血脈的孩子!他要的,
只是這個孩子身上能救他另一個兒子的臍帶血!一個完美的、現成的、高配型的“藥引”!
巨大的憤怒和冰冷的絕望如同兩條毒蛇,瞬間絞緊了我的心臟,幾乎讓我再次窒息。
但這一次,沒有暈倒。一股更加尖銳、更加冰冷的力量從靈魂深處爆發(fā)出來,
硬生生壓下了所有的眩暈和軟弱。我?guī)缀跏菓{借著本能,
動作迅速地從書桌筆筒里抽出幾張白紙,走到角落那臺小巧的便攜式復印機旁。
將那份病歷塞進去,按下復印鍵?!拔恕恕睓C器發(fā)出單調而規(guī)律的運行聲。一張,
兩張……清晰的復印件從出口吐出。紙張溫熱,上面的每一個字、每一張冰冷的化驗單圖片,
都清晰地烙印下來。我面無表情地看著,手指卻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抖。這聲音,像極了喪鐘。
就在最后一張復印件吐出來時,書房虛掩的門,被一只骨節(jié)分明的手無聲地推開。
秦川站在門口。他沒有穿西裝外套,領帶也松開了,顯然是中途折返。
他臉上的表情不再是出門前的溫柔急切,而是一種凝固的、帶著震驚和難以置信的陰沉。
他的目光,像兩道冰冷的探照燈,
先是落在我手中那疊剛剛復印好的、還帶著機器余溫的紙張上,然后緩緩上移,
對上我毫無波瀾的眼睛。時間仿佛靜止了??諝饽郎萌缤?。“你在干什么?
” 他的聲音低沉沙啞,帶著一種風雨欲來的壓抑,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齒縫里擠出來的。
我看著他,看著這張曾經讓我怦然心動、如今卻只余下冰冷憎惡的臉。
看著他眼底那來不及掩飾的慌亂和一絲被戳穿后的戾氣。嘴角,一點一點地,向上彎起。
那是一個極致冰冷的弧度,沒有任何溫度,只有無盡的嘲諷和洞悉一切的銳利。
我揚了揚手中那疊還散發(fā)著油墨氣息的復印件,紙張發(fā)出清脆的嘩啦聲。聲音清晰、平靜,
甚至帶著一絲奇異的笑意,在死寂的書房里回蕩:“秦總,真巧啊?!?我的目光,
像淬了冰的針,直直刺向他驟然收縮的瞳孔,“看來,我肚子里這個‘意外’,
剛好能救你兒子林曉陽的命?”秦川臉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凈凈。
他高大的身軀幾不可察地晃了一下,眼神瞬間變得極其銳利,像被激怒的猛獸,死死鎖住我,
里面翻涌著震驚、被窺破的狼狽,還有一絲……赤裸裸的殺意?他猛地向前一步,
帶著強大的壓迫感:“蘇晚!把東西給我!”那聲音里的冰冷和威脅,
撕碎了他精心偽裝的所有溫柔假象。我臉上的笑容卻更深了,帶著一種近乎殘忍的愉悅。
在他伸手抓過來的瞬間,我猛地后退一步,
同時將手中那疊復印件狠狠地、用盡全力摔在他臉上!“啪!”紙張像雪片一樣散開,
紛紛揚揚,落了秦川滿頭滿臉。“想要?” 我盯著他瞬間扭曲的臉,聲音陡然拔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