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櫻花道的倒影東京的早櫻總是在清晨五點(diǎn)半準(zhǔn)時醒來。
陳硯咬著便利店飯團(tuán)穿過櫻花道時,帆布鞋尖碾碎了兩三片花瓣,粉色汁液滲進(jìn)鞋底紋路,
像極了阿娟課本里那些被揉皺的櫻花便簽?!鞍⒊?,早?。?/p>
”臺灣同學(xué)阿凱的招呼聲從身后傳來,陳硯轉(zhuǎn)身時,看見阿娟正站在櫻花樹下,
卷發(fā)被晨露浸得微卷,校服第二顆紐扣松著,露出一小截鎖骨,像剛剝開的荔枝。
她抬手拂去頭發(fā)上的花瓣,水蜜桃胸針在晨光里晃了晃,甜得讓他喉嚨發(fā)緊?!坝譀]吃早餐?
” 阿娟晃了晃手里的塑料袋,里面露出飯團(tuán)一角,海苔剪成了貓爪形狀,“我多帶了一個。
” 陳硯慌忙擺手,打工時蹭上的咖啡漬還在袖口,他往后退了半步,
帆布包帶卻勾住了她的百褶裙?!氨康?!” 阿娟笑著彎腰整理裙擺,發(fā)梢掃過他的手背,
帶著櫻花洗發(fā)水的清香。
陳硯看見她課本邊緣露出的櫻花書簽 —— 那是上周他折了塞進(jìn)她儲物柜的,
沒想到她真的用上了。教室里飄著烤飯團(tuán)的香氣。陳硯坐在后排抄筆記,
目光卻總?cè)滩蛔★h向前排。阿娟的鋼筆在紙上沙沙作響,她習(xí)慣寫幾個字就咬一下筆帽,
今天用的是支櫻花圖案的鋼筆,筆帽內(nèi)側(cè)隱約有個 “娟” 字刻痕。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同款鋼筆,金屬筆身還帶著體溫,這是他用三天打工錢買的,
卻在送出去時謊稱 “在走廊撿的”?!瓣惓?,幫我看看這句怎么翻譯?” 阿娟忽然轉(zhuǎn)身,
課本上的句子被熒光筆圈出,旁邊畫著歪歪扭扭的富士山。他湊近時,
看見她筆記本頁腳密密麻麻畫著櫻花,每朵花都有五片花瓣,跟他折的書簽一模一樣。
“這里要用敬語?!?他喉嚨發(fā)緊,指尖劃過紙面,“比如……” 話沒說完,
阿娟忽然用閩南語念起課文,軟糯的尾音像融化的芋圓,他明明聽不懂,卻覺得耳尖發(fā)燙,
慌忙翻開字典掩飾。午休時,陳硯在便利店補(bǔ)貨,玻璃櫥窗映出櫻花道的景象。
阿娟和阿凱站在樹下聊天,她忽然指著他的方向笑起來,陳硯慌忙低頭,
卻看見自己手腕上的櫻花繩 —— 那是去年校園祭時,阿娟硬塞給他的,
說 “桃園的小孩都戴這個保平安”?!皩W(xué)長,這個飯團(tuán)還有嗎?” 客人的詢問打斷思緒,
陳硯轉(zhuǎn)身時,看見阿娟正隔著玻璃朝他揮手,手里舉著他送的櫻花鋼筆,
筆尖在掌心輕輕畫圈。他忽然想起今早路過她儲物柜時,
看見柜門上用粉筆寫著極小的 “ありがとう”,旁邊畫著個笑臉,尾巴拖得老長,
像她笑起來時的梨渦。放學(xué)時,櫻花已經(jīng)落了滿地。陳硯背著相機(jī)往圖書館走,
忽然被阿娟攔在倉庫門口。她手里攥著臺舊相機(jī),機(jī)身刻著 “1985” 的字樣,
鏡頭蓋用櫻花繩系著,正是他丟在便利店的那臺。“聽說你會修相機(jī)?
” 阿娟把相機(jī)塞進(jìn)他懷里,里面掉出張照片 —— 是他在櫻花樹下理貨的背影,
陽光穿過他的指縫,在飯團(tuán)包裝紙上投下光斑。陳硯的心跳漏掉半拍,
聽見她輕聲說:“其實(shí)我早就發(fā)現(xiàn),你每天都繞路陪我等電車。”櫻花從倉庫的氣窗飄進(jìn)來,
落在阿娟的睫毛上。陳硯伸手替她拂去,指尖觸到她溫?zé)岬钠つw,像觸到春天的第一朵櫻花。
遠(yuǎn)處傳來上課鈴響,阿娟忽然后退半步,耳尖泛紅:“相機(jī)修好了…… 我請你喝奶茶吧,
桃園產(chǎn)的那種?!彼D(zhuǎn)身時,櫻花繩從相機(jī)上滑落,陳硯伸手接住,聞到上面殘留的櫻花香。
倉庫外的櫻花道上,陽光正把兩個人的影子拉得老長,他看見自己的影子輕輕碰了碰她的,
像句沒說出口的 “好”,融化在四月的風(fēng)里。
第二章:居酒屋的終電之約伊勢丹七樓的法式餐廳飄著奶油甜香,陳硯摘下圍裙時,
手表指針剛過九點(diǎn)。阿凱站在員工通道口,手里轉(zhuǎn)著車鑰匙,
看見他出來便吹了聲口哨:“阿娟在后面巷子里的居酒屋,說有話想單獨(dú)跟你講。
”春夜的雨絲細(xì)如櫻花絮,打濕了居酒屋的燈籠。陳硯推開門,暖黃的燈光里,
阿娟獨(dú)自坐在角落,面前堆著三個空啤酒罐。她穿著件櫻花粉的針織衫,卷發(fā)松松別在耳后,
看見他時眼睛亮起來,像浸了清酒的梅子?!白!?她指了指對面的位置,
桌上擺著杯烏龍茶,玻璃外壁凝著水珠,“記得你說過不喝酒?!?陳硯坐下時,
聞到她身上混著櫻花與啤酒的氣息,想起課堂上她偷塞給他的鳳梨酥,
包裝紙上也有這種甜絲絲的味道?!懊魈煸缟系娘w機(jī)?!?阿娟忽然開口,
指尖摩挲著啤酒罐,“我爸說,回去就訂婚?!?她笑了笑,睫毛在眼下投出陰影,
“對方是桃園的醫(yī)生,我們見過三次面,他說以后不用我打工了。
”陳硯的喉嚨像塞了團(tuán)浸水的櫻花。他想起這三個月來,每天清晨在櫻花道遇見她時,
她總說 “以后要在東京開家奶茶店”。此刻她的指甲輕輕刮過罐身,發(fā)出細(xì)碎的響,
像極了他修相機(jī)時調(diào)整光圈的聲音。“其實(shí)我……” 阿娟忽然伸手,握住他放在桌下的手。
她的掌心帶著啤酒的涼意,卻比櫻花還要柔軟,“我知道你每天都繞路陪我等電車,
知道你把櫻花書簽塞進(jìn)我儲物柜,知道那支鋼筆是你買的。”雨聲突然變大,
敲打在居酒屋的玻璃上。陳硯看見阿娟的眼睛里映著自己的倒影,短發(fā)被雨水洇濕,
狼狽得像只流浪貓。她忽然湊近,溫?zé)岬暮粑鬟^他的耳垂:“我改簽了三次機(jī)票,
直到上周看見你貼在便利店的考研喜訊?!眽ι系膾扃娭赶蚴c(diǎn)四十五分。
陳硯猛地想起末班車時間,慌忙抽回手:“我該……” 話未說完,阿娟已經(jīng)抓住他的手腕,
力氣大得出奇。她的嘴唇輕輕貼上他的唇角,像櫻花落在水面,短暫卻帶著灼熱的溫度。
“這個給你。” 她松開手,往他懷里塞了個信封,指尖在他胸口畫了個圈,“路上再看。
” 陳硯聞到她發(fā)間的櫻花香,想起她課本里那些未完成的富士山,突然伸手抱住她,
像抱住一團(tuán)即將融化的櫻花雪。居酒屋老板開始收拾桌椅時,他們才分開。
阿娟的眼睛泛著水光,卻笑著推他:“快走,趕不上終電了?!?陳硯沖進(jìn)雨里,
聽見她在身后用閩南語喊:“陳硯,富士山的櫻花,替我多看看!
”電車站臺的燈光在雨幕中模糊成暖黃的團(tuán)。陳硯坐在末班車的角落,
拆開信封 —— 里面是支櫻花鋼筆,筆帽內(nèi)側(cè)刻著 “硯” 字,
與他口袋里的那支剛好湊成一對。信紙邊緣還夾著張機(jī)票,去程是明天的成田機(jī)場,
返程欄寫著 “open”,日期欄被畫了個小小的櫻花。電車駛?cè)胨淼罆r,
陳硯摸出手腕上的櫻花繩。繩子不知何時多了個銀色吊墜,刻著極小的 “娟” 字。
他想起阿娟剛才在居酒屋說的話:“桃園的櫻花都是假的,但喜歡你是真的。”雨聲漸小,
電車駛出隧道時,晨光正從地平線漫上來。陳硯望著窗外飛速后退的櫻花樹,忽然笑了。
他知道,有些告別就像終電,無論多不舍,都必須按時啟程。但那些藏在櫻花書簽里的心事,
那些落在居酒屋雨夜的吻,終將成為他青春里最璀璨的星子,永遠(yuǎn)照亮記憶里的春天。
到站的提示音響起,陳硯起身時,發(fā)現(xiàn)信封底部還有行小字:“其實(shí)我想過,
如果今天你說‘留下’,我就撕了機(jī)票?!?字跡被雨水暈開,像極了阿娟每次看見他時,
眼底泛起的漣漪。櫻花落在電車玻璃上,陳硯伸手觸碰,仿佛能觸到千里之外桃園的春風(fēng)。
他握緊鋼筆,知道這趟沒有返程的終電,載著的不只是離別,還有兩個少年在櫻花季里,
彼此饋贈的勇氣與溫柔。第三章:跨海而來的櫻花信東京的梅雨季來得鋪天蓋地,
陳硯蹲在閣樓整理舊物,紙箱底的信封被潮氣浸得發(fā)皺,
櫻花鋼筆的金屬筆帽在昏暗光線里泛著冷光。他盯著信封上那個熟悉的繁體 “娟” 字,
居酒屋雨夜的櫻花香突然漫上鼻尖 —— 那時她的嘴唇擦過他唇角,
指尖還帶著啤酒的涼意。留學(xué)第三年,他終于考上早稻田大學(xué),卻在搬家時收到那封航空信。
牛皮紙信封上的郵戳模糊不清,地址欄的 “東京” 二字被水筆反復(fù)描過,
像是寫信人猶豫了無數(shù)次。拆開時,一張婚紗照滑落在地:阿娟穿著白色婚紗站在桃樹下,
花瓣是人工染的粉色,無名指戴著枚水蜜桃形狀的戒指,笑容甜得像她曾說過的桃園鳳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