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蕼蕼心里想著趙二丫爹娘的對話,總感到惴惴不安。
她在二丫娘的目光里看到了毫不掩飾的陰狠,就是一直跟隨著她的目光,里面滿是忽視不了的敵意。
蕼蕼從來都沒有想過,那樣陰毒的目光,來自一個可憐巴巴的婦人。
二丫娘給她的印象,總是低著頭,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說話更是像蚊子,不仔細聽都不知道說的是什么?
除了喊大丫、二丫吃糖時的大嗓門,似乎就沒大聲說過話,更不曾大膽的看人。
她總是拿眼角瞥。當你的目光與她相遇時,她就像是受驚的兔子,慌亂又膽怯。
花蕼蕼實在無法理解,這樣表里不一的女人咋對他們家有這么深的仇恨。
那副恨不得喝血吃肉,咬牙切齒的表情,被她看個正著,那么一嚇,才不小心弄出了動靜。
蕼蕼覺得故事里有母親,她應該找時間,向她娘問個明白。
她爹花仲景在請了兩個月假后,沒能回到雜貨鋪繼續(xù)當賬房,只能托關系又去了一家糧油鋪子。
花蔘蔘每天挑完水就去山腳下放牛,偶爾還會帶上花蕪蕪和花蓅蓅。
花婆婆天一熱就頭暈,整日里躺在床上打瞌睡,花萋萋總會跟在身邊,一老一小不是準備睡覺就是正在睡覺。
花逐風的學堂在離家二十里的青山鎮(zhèn),半個月休息兩天。
也不知道是不是花蕼蕼的錯覺,她感覺花逐風似乎變了很多,不再與村里的小伙伴打鬧。
每次休沐回來,總是搶著放牛。還會割豬草,一背簍一背簍的往家倒騰,
某日,花蕼蕼看見她爹坐在堂屋的八仙桌旁,手里翻著本書,有一搭沒一搭的跟她娘聊天。
“自從四丫頭被他敲了一悶棍,咱兒子似乎懂事兒多了。你沒看見他的功課呢?字寫得端端正正,問題也回答得有理有據(jù)。再不是以前那樣的糊涂?!?/p>
“嗯,看出來,那時候天天跟四丫頭對著干,兩人三天一大吵,兩天一小鬧。我是怎么都調解不了。”
“結果一個不留神給四丫頭來了一棍子。你都不知道四丫頭滿臉血的躺在地上時,逐風整個人都懵了?!?/p>
“四丫頭傻了兩個月,逐風也像沒了魂似的。我那時候就想啊,兩人從小打到大,卻是感情最深的?!?/p>
“還好四丫頭醒過來了,否則我都擔心逐風也會變傻?!北R翠翠嘆息一聲。
“好了,不說過去的事情。你有沒有覺得趙虎家這些日子特別安靜嗎?”花仲景問。
盧翠翠縫著手里的衣服,低著頭,頓了頓道:“是沒啥動靜。你想啊,趙大丫年前就出嫁了,趙二丫又死了,哪里來的動靜?”
“趙虎呢?以前還能聽見他隔著墻跟咱們打招呼,他媳婦兒如果在家也會輕聲細語的說上幾句話???”
“那就不知道了,這天兒熱,估計躲在家里睡晌覺。”花蕼蕼看出了她娘的漫不經(jīng)心。
蕼蕼覺得應該把她偷聽到的消息跟父母說一下,萬一二丫娘對家里人不利呢?得有個防范。
她假意從外面回來,一蹦一跳的跑進堂屋。
“爹,看書呢?娘給誰做的衣服?我的嗎?”蕼蕼扯盧翠翠的衣角,一臉的討好。
“你這孩子別亂動,小心被針扎了。給你七妹改件小褂子,天熱,都起痱子了?!?/p>
蕼蕼略微尷尬的笑,她還是不會兒說話啊,更不會掩飾自己的情緒。
果然她娘問道:“這大熱天的跑哪里去了?不是告訴你了嗎?現(xiàn)在山里蛇蟲多,不宜進山嗎?”
她爹道:“看樣子不像從山上下來的。是不是有啥事情?說吧!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藏不住一點兒心事?!?/p>
花蕼蕼在心里吐槽,她才十二歲好嗎?守著秘密好幾天了,每日抓耳撓腮的,已經(jīng)盡力了。
蕼蕼也不想再找什么機會,被問到頭上了,忍不住道:“咱家跟趙虎家確定沒有過節(jié)嗎?”
盧翠翠抬起頭,問道:“你聽到啥風聲了嗎?除了鄰居,年節(jié)的互相送點吃食,好像沒啥交集???”
“可是娘,他們家因為你吵過架???而且趙虎媳婦兒還恨死你了呢?哦,還恨我。”
花仲景與盧翠翠對視一眼,忙問:“他們說了什么?”
蕼蕼也不隱瞞,把聽到的話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花仲景把書重重的放到桌子上,怒道:“我就說四丫頭出生的時候,我怎么就被土匪盯上了呢?”
“咱家也不富裕,我又不曾得罪人。一定是趙來福搞得鬼,他跟趙虎媳婦偷情被我撞見過一次?!?/p>
“那個趙來福有個遠房親戚就是土匪頭子,我說當時怎么看其中一人面熟呢!”花仲景氣得直拍桌子。
又道:“趙虎是怎么回事?我沒聽你說過???”
盧翠翠心虛的別過頭,想了想說道:“其實也不是多大點事,就是我剛嫁進你們家沒多久,一次去田里干活,回來的路上遇到了暈倒在水溝邊的趙虎?!?/p>
“那時他又瘦又小的,我還以為是個孩子,就沒避嫌。把他背到了干凈的地方,又拿水喂給他喝,聽見他肚子餓的咕咕叫,就又回家拿了玉米餅子?!?/p>
“他醒過來的時候,向我磕頭,說一輩子也忘不了我的救命之恩?!?/p>
盧翠翠道:“自那以后我再也沒見過他。直到他搬到了隔壁,我才知道他就是當年餓暈的少年?!?/p>
“十年不見,早就不是當初的瘦弱模樣,我哪里認得出來?而且我也沒單獨跟他說過話???”
“娘,你是不知道,他媳婦兒說趙虎總是偷偷的幫咱家薅田里的草?!?/p>
“看樣子是趙虎始終記得你的恩情,不好當面表現(xiàn)出來,只能偷偷幫忙?!被ㄖ倬安粺o感慨地道。
“你這么一說,我想起來了,自從分家,他又搬到咱家隔壁后。咱家的柴禾啊總是燒不完?!?/p>
“還有地里的莊稼,春天的時候明明我種了一畝地,第二天再去,發(fā)現(xiàn)種了兩畝?!?/p>
“還有秋收的時候,明明掰了一畝地的玉米,再去時竟然三畝地的都掰完了?!北R翠翠細數(shù)著。
花仲景沉默良久,“趙虎是個有心的,咱欠了人家的情呢!他媳婦就是因此恨上咱家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