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澄并不解釋，拉起謝云川的手，將人帶到打菜窗口前。
窗口和用餐位之間剛好留有很大一塊地方，以便練習(xí)生們排隊等餐，江澄就在這塊地方的正中間用腳給謝云川畫了個圈。
“就在這里跳?！?/p>
謝云川瞳孔地震，下意識后退，“不用了吧？”
“用！”江澄不容拒絕地將謝云川拉到圈內(nèi)，貼心地準(zhǔn)備退場，將“舞臺”讓給謝云川。
謝云川一把拽住江澄，像是拽住救命稻草。
“別走?！?/p>
他想這么說，可嘴唇卻仿佛在一瞬間失了力氣。
恐懼已經(jīng)在周身席卷，宛若大海中洶涌的浪潮，一個卷打來，眼見著就要將他淹沒在茫茫之中，四處找不到岸，眼前唯一一根藤蔓成了他生的希望，謝云川攥得很緊，緊到江澄都覺得痛。
這一刻，兩人的命運似乎緊緊相連，江澄仿佛同樣被拉入一片汪洋，感受著瀕臨窒息的處境。
“謝云川，放松?！苯无D(zhuǎn)身面對著謝云川，空著的一只手放在謝云川的肩膀上。
“放松，這是在食堂，不是真正的舞臺，你等下只需要跳舞給雞腿看，給菠蘿飯看，給蜜汁豬排看。”江澄不停地在謝云川耳邊念叨著，語氣堅定又不失力量。
在江澄的聲音中，謝云川一點點緩過神來。
“對，這里是食堂，這里是食堂?！?/p>
謝云川淺聲念著，不斷給自己心理暗示。
江澄見謝云川狀態(tài)好了些，略微扯了扯自己被鉗制已久的手腕。
謝云川的視線隨機轉(zhuǎn)移到右手邊。
“抱歉。”謝云川觸電般松開了手，看著江澄手腕上的那一圈紅印，眼神中有些無措，耳尖也滾燙起來。
江澄的手終于得到了自由，轉(zhuǎn)了轉(zhuǎn)手腕，道，“謝隊，你沒少舉鐵吧？”
謝云川點頭。
“那下次喊上我一起唄?！苯纬姓J(rèn)，他有被剛剛那一幕刺激到。
三十年河?xùn)|，三十年河西，等他練一段時間的，他高低也得和謝云川掰掰手腕。
“好。”
“那作為報答，我?guī)湍汩_個場吧！”江澄熱情道。
細(xì)看，他眼里藏著一抹看好戲的意味。
謝云川疑惑地皺了皺眉頭。
江澄給了他一個“看好了”的眼神，隨后清了清嗓子。
“各位練習(xí)生，各位工作人員，各位帥哥美女，各位未來富翁，大家走過路過不要放過這個謝云川啊！”
江澄一嗓子吸引了食堂所有人的注意力，也讓謝云川震驚得呆立在一旁。
江澄：“沒錯，就是我們《流浪》組的全能ACE，長得好的人里面跳舞跳得最好的，跳舞好的人里面最會健身的，會健身的人里面心底最善良的謝、云、川！”
“謝云川”三個字江澄甚至加了重音。
“為了感謝各位食堂工作人員對我們的照顧，謝云川練習(xí)生決定犧牲休息時間，給大家表演幾個節(jié)目助助興，大家給點掌聲！”
食堂哪里這樣熱鬧過？打菜阿姨丟下勺子邊笑邊鼓掌，后廚的人也都停下手里的活兒出來。
接近飯點，陸續(xù)趕來食堂的練習(xí)生也不急著吃飯了。難得在緊張的練習(xí)中找到一點樂子，這必須要參與??！他們叫得最歡。
掌聲雷動，歡呼不絕。
謝云川只覺得腦中陣陣嗡鳴，唯有默念“這里是食堂”這幾個字，才能讓他勉強保持兩分清醒。
江澄看著謝云川蒼白的臉色，抿了抿唇。
他經(jīng)歷過相似的情況，清楚地知道重建之前破碎的痛楚。
但，不破不立。
舞臺恐慌癥是一種心理疾病，只有患病的人從內(nèi)心破殼，才能讓天光從那破裂的縫隙中滲透進來。
但是，患病的人本身并沒有太多的力氣破殼而出，這個時候，外力的適當(dāng)牽引是十分必要的，江澄現(xiàn)在充當(dāng)?shù)木褪沁@么一個角色。
他給謝云川遞上了一把斧頭，只要謝云川愿意握住，之后的一切就都會順利起來了。
“你可以的?！苯窝凵窨隙?。
謝云川從江澄的眼睛里看見了自己，那個面對舞臺、面對觀眾無能為力的自己，那個無數(shù)次讓他自己無比厭惡的自己。
但，這雙眼睛里似乎還藏著些什么。
謝云川用力看著。
是信任。
他已經(jīng)記不清有多久沒有見到這樣的眼神了。
這雙眼肯定地說著：“你可以的?！?/p>
他，可以嗎？
謝云川不清楚。
但此刻，他身上莫名多了一股力量。
他愿意試一試。
謝云川沖江澄點了點頭。
江澄沖謝云川笑了笑，轉(zhuǎn)頭大聲道：“食堂大舞臺，夠膽你就來！接下來，讓我們大家用最熱烈的尖叫聲，歡迎謝云川練習(xí)生給我們帶來一段freestyle的舞蹈！”
食堂之行是江澄突然起意，除了帶了人，音響、話筒什么也沒準(zhǔn)備，但此刻尖叫聲、歡呼聲、掌聲、敲擊桌面聲……交雜著，卻匯成了一首格外激昂的舞曲。
和著曲子，謝云川緩緩擺動起身體。
開始跳起來有些僵硬，但他依然堅持跳著，一如幾歲時候剛學(xué)跳舞時的樣子。
江澄努力應(yīng)援著，嗓子險些喊劈叉了。
但眉頭依舊緊鎖著。
這個效果不太行啊，看來得多借點兒力了。
恰在此時，放下一堆食物的林燃艱難地從人群的縫隙中穿到江澄旁邊。
“江哥，原來這才是治療方案啊?！?/p>
“林燃！”江澄喊住他，激動中帶著兩分忐忑地問道：“你會B-BOX嗎？”
“會??！”
林燃說完，就被江澄眼神中的光給閃到了。
“怎、怎么了？”
直到被推上“食堂大舞臺”，林燃才反應(yīng)過來。
不過，對于一個e人來說，這完全是小場面了。
于是，謝云川身邊多了一位節(jié)奏大師。
從林燃嘴里打出來的一個個節(jié)奏仿佛給謝云川上了一針鎮(zhèn)定劑，他漸漸地多了一絲自在，動作也舒展開來。
看著眼前的一幕，江澄滿意地點點頭。
看著江澄這副“評委”姿態(tài)，正賣力表演的林燃略微有些不爽，隨即自然地走位到江澄身邊，一把將江澄也拽上了“食堂大舞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