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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蕭承煜蘇念棠小說 憲銳 121364 字 2025-06-07 15:1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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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深吸三口氣,才慢慢解開層層包裹。

信箋展開時,熟悉的字跡撞進(jìn)眼里,是記憶中那個男人教她習(xí)字時的筆鋒:

"棠兒親啟:

見字如晤。

我本是顧府門房之子,蒙侍郎大人錯愛,教我讀書識字,撥我進(jìn)暗衛(wèi)營。

十二年前那夜,大人將你塞進(jìn)我懷里時說:'陳硯,護(hù)我女兒周全。

'我應(yīng)下了,卻護(hù)不住你爹娘,護(hù)不住顧府滿門。

我?guī)闾拥侥狭陼r,你發(fā)著高熱喊'爹爹',我應(yīng)了。

后來王阿娘問起你的身世,我編了農(nóng)家棄女的故事——不是我不想說真話,是怕那些要顧府命的人,順著線索找到你。

今日若你能看到這信,定是你已長大,有了護(hù)自己的本事。

棠兒,替你爹討回公道,替顧府三百口討回公道。

若有一日你怨我騙你,便罵我?guī)拙洌以诘叵侣犞?/p>

癸亥年冬月"

信紙?jiān)谔K念棠手里簌簌發(fā)抖。

她想起王阿娘總說她的中衣是親娘繡的,原來那纏金線的手藝,是陳硯偷偷學(xué)的;想起老吳說"那孩子不該...",原來他是想說阿灼不該卷進(jìn)這場舊怨;想起昨夜蕭承煜說要徹查邊關(guān)貪腐,原來這張網(wǎng),早就罩住了顧府,罩住了陳硯,罩住了她和阿灼。

"我會的。"她突然出聲,聲音里帶著淬過的鋼,"我會替爹爹,替陳叔叔,替所有被他們害死的人討回公道。"

窗外不知何時落起了雨。

蘇念棠站在義莊門口,雨絲細(xì)密地落進(jìn)她的衣領(lǐng)。

遠(yuǎn)處的燈籠被風(fēng)吹得搖晃,昏黃的光里,她看見蕭承煜的影子慢慢覆上來——他沒打傘,玄色大氅浸了雨,卻還是把外袍披在了她肩上。

"明日我便去工部,把棠梨齋的地契要回來。"他聲音蓋過雨聲,"你不是說要站在陽光下?

我讓人把鋪?zhàn)訑U(kuò)成三進(jìn),前堂賣點(diǎn)心,后堂做作坊,阿灼的小桌子就擺在柜臺邊——他不是總說要給糖畫爹爹留個位置么?"

蘇念棠側(cè)頭看他,雨水順著他的眉骨往下淌,在下巴處連成線。

她忽然笑了,伸手抹掉他臉上的雨珠:"蕭承煜,這次...你可不許再松手。"

"這輩子都不松。"他抓過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心跳聲透過濕衣服傳過來,"我蕭承煜的妻,我蕭承煜的兒子,誰也不能再欺負(fù)。"

雨還在下,可蘇念棠覺得,天快亮了。

數(shù)日后,京都西市最熱鬧的街角,"棠梨齋"的新牌匾被紅綢蓋著。

阿灼踮腳扯紅綢,卻怎么也夠不著,急得轉(zhuǎn)圈圈。

蕭承煜站在臺階上,望著里里外外搬點(diǎn)心匣子的伙計(jì),又看了眼正在柜臺后擦瓷盤的蘇念棠——她發(fā)間別著那枚木牌,在晨光里泛著溫潤的光。

"阿灼,過來。"他彎腰抱起孩子,"咱們一起揭?"

"好!"阿灼攥住紅綢一角,眼睛亮得像星子,"要讓糖畫爹爹看見,咱們的鋪?zhàn)颖纫郧斑€大!"

紅綢飄落時,"棠梨齋"三個鎏金大字在陽光下閃著光。

蘇念棠抬頭望著牌匾,忽然想起陳硯信里的話:"找到自己的路"。

她摸摸腰間的木牌,又看看蕭承煜和阿灼——這一次,她的路,有并肩的人。

西市的晨霧還未散盡,"棠梨齋"新刷的紅漆門楣已泛著暖光。

蘇念棠站在臺階上,指尖輕輕撫過門匾上"棠梨齋"三個鎏金大字,掌心能觸到漆料未完全干透的微黏,像極了阿灼小時候拽著她衣角不肯松手的溫度。

"念棠妹子!"劉婆子的大嗓門裹著棗花糕的甜香撞進(jìn)耳朵,她手里舉著半卷紅綢,發(fā)間的銀簪子被晨光晃得發(fā)亮,"昨兒個我家那口子特意去南巷找了王師傅,說這紅綢得是雙數(shù)的喜字紋才吉利!"

蘇念棠剛要接,劉婆子卻先把紅綢往門框上比量:"你瞧這尺寸,正好能繞門柱兩圈——上回你那小破鋪?zhàn)颖辉視r,我在墻根撿著半塊碎瓦,上邊還沾著你做的桂花糕呢。"她突然頓住,粗糙的手抹了把眼角,"今兒個可算揚(yáng)眉吐氣了。"

"劉阿婆,我?guī)湍担?小翠端著兩盤糖霜花生擠過來,發(fā)辮上的絹花顫巍巍的,"昨兒夜里我跟我娘熬了半宿,就等給新鋪?zhàn)犹睃c(diǎn)喜意。"她踮腳去夠門柱頂端,素布裙角掃過蘇念棠的褲腳,像只撲棱棱的雀兒。

蘇念棠望著這兩個總把自家腌菜、曬的梅干往她菜籃里塞的街坊,喉嚨突然發(fā)緊。

七年前她抱著阿灼在雨里找鋪?zhàn)訒r,是劉婆子把漏雨的偏房騰給她們?。蝗昵八坏仄υ伊税赴?,是小翠舉著燒火棍沖出來喊"要砸先砸我"。

此刻門框上的紅綢被風(fēng)掀起一角,露出底下新釘?shù)耐┠景濉鞘鞘挸徐蠋诉B夜換的,說是舊木梁被水泡了怕不結(jié)實(shí)。

"娘親!"阿灼的小短腿蹬得飛快,懷里抱著個比他還高的錦盒,"侯爺差人送的東西到啦!"

蘇念棠剛要接,錦盒已經(jīng)被人從阿灼懷里接了過去。

蕭承煜立在臺階下,玄色錦袍繡著金線云紋,卻沾了星點(diǎn)面粉——顯然是親自搬了東西來的。

他低頭對阿灼笑:"小阿灼的力氣得留著吃棗泥酥,這些粗活交給大人。"

錦盒打開的瞬間,甜香混著麥香涌出來。

十壇封著蜜蠟的蜂蜜在晨光里泛著琥珀色,旁邊碼著整整齊齊的白面粉袋,最上層壓著張素箋。

蘇念棠展開紙條,墨跡未干的小楷落著:"前日去了趟南郡,聞?wù)f那里的蜜糖最是清潤,想著你做的桂花糖霜配這個該極好。

愿你安心。"

"安心。"她默念這兩個字,指腹蹭過紙頁上微微凸起的筆鋒,像在撫過蕭承煜昨夜伏案寫信時的認(rèn)真。

"娘親,侯爺真像糖畫爹爹一樣溫柔呢!"阿灼拽著蕭承煜的袍角往上爬,"糖畫爹爹會給我畫會笑的兔子,侯爺會給我們搬面粉——對啦,糖畫爹爹要是看見現(xiàn)在的鋪?zhàn)?,肯定也會笑的?

蕭承煜彎腰把阿灼舉到肩頭,目光卻落在蘇念棠發(fā)間的木牌上:"阿灼說得對,該笑的。"他聲音放得很輕,像怕驚飛了什么,"往后所有該笑的日子,我都在。"

人群忽然靜了靜。

蘇念棠抬頭,看見個穿月白素裙的女子立在街角。

她梳著最簡單的垂鬟分肖髻,沒有珠釵,卻有種說不出的清貴,像株長在深谷里的蘭草。

女子見她望過來,便提著裙裾走過來,袖中露出半截烏木匣。

"顧小姐。"女子在她面前站定,聲音輕得像片落在心尖上的雪,"這是令尊顧侍郎的私印。"

烏木匣打開的剎那,蘇念棠的手猛地抖了抖。

羊脂玉的印紐雕著并蒂蓮,正是她幼時在父親書房見過的——那年她偷爬書案,把印泥抹了滿臉,父親刮著她的鼻尖說"小調(diào)皮,這是要跟著爹批折子么"。

"當(dāng)年顧家出事,是陳硯陳大人冒死藏了這方印。"女子指尖撫過印身的淺痕,"他臨終前托人帶給我,說'該物歸原主了'。"

蘇念棠接過木匣,掌心的溫度透過烏木滲進(jìn)去,燙得她眼眶發(fā)酸。

她想起陳硯信里那句"找到自己的路",原來這條路的起點(diǎn),是父親留下的半方印章,是陳叔叔藏了二十年的守護(hù),是此刻站在她身側(cè)的蕭承煜,是拽著她衣角喊"娘親"的阿灼。

"顧...顧姑娘。"她喉嚨發(fā)緊,"你究竟是..."

"我是誰不重要。"女子退后半步,素色裙裾掃過青石板,"重要的是,那些害顧家的人,該付出代價了。"她說完轉(zhuǎn)身便走,晨霧里只余下一句飄過來,"我在暗處,替令尊守著。"

"念棠姐!"小翠突然從鋪?zhàn)永锱艹鰜?,臉漲得通紅,"副將府的人來砸場子!

說侯府撥給咱們的作坊是他們的地契!"

蘇念棠的手猛地攥緊烏木匣。

她記得蕭承煜說過,當(dāng)年構(gòu)陷她的正是他最信任的副將周延。

此刻門外傳來粗啞的叫罵:"什么破點(diǎn)心鋪,也配用侯府的地?

老子今日就替侯爺清場!"

蕭承煜的脊背瞬間繃直。

他把阿灼塞進(jìn)蘇念棠懷里,轉(zhuǎn)身時玄色錦袍帶起一陣風(fēng)。

臺階下站著三個穿青布短打的壯漢,為首的臉上有道刀疤,正舉著根粗木棍往門框上砸。

"住手。"蕭承煜的聲音像浸了冰的鐵,"誰準(zhǔn)你們動棠梨齋的?"

刀疤男回頭,見是蕭承煜,腿肚子先軟了半截,卻還硬撐著:"侯爺有所不知,這作坊的地契...是周副將當(dāng)年..."

"周副將?"蕭承煜一步跨下臺階,玄色云紋在晨光里翻涌如浪,"周延私吞軍糧的卷宗,此刻正在大理寺卷宗架上。

他當(dāng)年構(gòu)陷良善、強(qiáng)占民田的證據(jù),本侯讓人抄了八份,分別送了御史臺、宗正寺、還有周府祠堂。"他逼近刀疤男,眼尾的紅痣像滴凝固的血,"你說,他周延現(xiàn)在,還有資格提地契?"

刀疤男的木棍"當(dāng)啷"落地。

他哆哆嗦嗦跪下去,額頭撞在青石板上:"小的糊涂!

小的這就滾!"

圍觀的街坊們爆發(fā)出喝彩。

劉婆子拍著大腿笑:"到底是侯爺鎮(zhèn)得??!

我就說咱們念棠妹子的鋪?zhàn)?,誰也砸不爛!"

蘇念棠望著蕭承煜的背影,忽然想起七年前那個暴雨夜。

那時他站在侯府門檻內(nèi),說"蘇念棠,你也配肖想侯府";此刻他站在西市的塵埃里,說"棠梨齋,是我定北侯親自扶持,誰敢動它,便是與我為敵"。


更新時間:2025-06-07 15:1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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