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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蘇念棠蕭承煜小說 憲銳 121364 字 2025-06-07 15:1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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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是躲在廊下。"蘇念棠抹了把臉,"這孩子,總愛半夜翻我針線筐。"

蕭承煜轉(zhuǎn)身要走,披風(fēng)下擺突然墜了墜。

他摸出枚羊脂玉佩,雕著朵半開的棠梨——正是阿灼總戴在脖子上的那枚。

巷口的棠梨樹在風(fēng)里沙沙響,落英沾了他滿肩。

蘇念棠望著他的背影,將信小心收進(jìn)木匣。

匣底壓著那半張殘頁,"顧"字朱印在月光下泛著暖紅。

第二日破曉,她踩著晨露去后院摘花。

竹籃里的棠梨花瓣上還沾著露水,阿灼舉著小剪子跟在后邊:"娘親,今日要擺多少個點(diǎn)心盤?"

"一百零八盞。"蘇念棠將最大最完整的花瓣挑出來,"每盞都用花瓣墊底,要讓太姥姥的味道,香滿整座院子。"

阿灼歪頭看她,晨光里,他眉眼與蕭承煜有七分相似。

蘇念棠忽然笑了,伸手接住飄落的花瓣:"等擺完花宴......"她望著遠(yuǎn)處漸亮的天色,"有些舊賬,也該清了。"

棠梨花瓣上的晨露還未褪盡時,蘇念棠已在院中將竹篩擺了七八個。

阿灼穿著月白小衫,舉著竹剪子踮腳夠花枝,發(fā)頂?shù)男【揪倦S著動作晃呀晃:"娘親你看,這朵花瓣最圓!"

她伸手接住孩子遞來的粉白花瓣,指腹蹭過濕潤的花萼,鼻尖浮起淡淡甜香——和記憶里太姥姥灶臺邊的味道一模一樣。

七年前被拐去農(nóng)家時,她唯一記得的,就是太姥姥用棠梨花瓣做糖霜的模樣。"阿灼,把竹篩往東邊挪挪。"她彎腰調(diào)整竹篩位置,腿上舊傷被晨風(fēng)吹得發(fā)酸,"日頭上來后,花瓣曬得均勻些。"

"知道啦!"阿灼應(yīng)著,小短腿蹬得飛快,竹篩邊緣撞在青石板上發(fā)出輕響。

院門口突然傳來脆生生的喚聲:"念棠姐!

劉嬸子帶了新腌的梅子蜜餞來搭席!"是小翠,扎著雙麻花辮,懷里抱著個粗陶壇子,鬢角沾著片棠梨花瓣。

蘇念棠直起腰,見劉婆子跟在后面,手里還提著串紅綢:"我就說這孩子手巧,你瞧這滿院竹篩擺的,比畫的還齊整!"她邊說邊把紅綢往院門上系,"昨兒個我去西市買菜,王記布莊的老板娘非讓我捎話,說她帶著三個兒媳婦來赴宴,就為嘗你做的棠梨酥。"

"讓劉嬸子費(fèi)心了。"蘇念棠笑著接過梅子蜜餞,眼角余光瞥見阿灼正偷偷往嘴里塞花瓣。

她剛要開口,院外忽然響起嘈雜的腳步聲——頭一撥賓客到了。

日頭爬過東墻時,庭院里已坐了二十來桌。

青瓷盤盞在陽光下泛著暖光,每盞點(diǎn)心底下都墊著半片棠梨花瓣,甜香混著花香漫開,惹得幾個小娘子湊在廊下嘰嘰喳喳:"怪不得說棠梨齋的點(diǎn)心能香透半條街,這賣相先就把人勾住了。"

蘇念棠端著新出的桂花釀穿過人群,忽然頓住腳步。

蕭承煜站在院門口,月白錦袍未束玉帶,發(fā)間只插了支檀木簪,倒像是哪家讀書的公子。

他手里提著個青竹食盒,見她望過來,竟有些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聽說要擺一百零八盞點(diǎn)心,我...帶了些北地的奶酥,或許能搭著吃。"

"侯爺太客氣了。"蘇念棠垂眼盯著他腰間的玉牌——和阿灼頸間那枚幾乎一模一樣。

她伸手接過食盒,指尖觸到他掌心的薄繭,"這宴席...是太姥姥的忌日。"

蕭承煜的目光落在她發(fā)間那支木簪上,那是阿灼用桃核雕的,刻著歪歪扭扭的"娘"字。"我讓人查了顧尚書的舊案。"他聲音放得極輕,混在滿院人聲里像是嘆息,"當(dāng)年有人截了他給邊關(guān)的信,也截了你的路。"

蘇念棠的手指在食盒上蜷起。

她想起昨夜匣底那封泛黃的信,"糖霜罐子"四個字燙得她心口發(fā)疼。

正要說什么,阿灼突然從人群里鉆出來,拽住她的裙角:"娘親,張夫人說要嘗你新做的玫瑰酥!"

她蹲下身替阿灼理了理被揉亂的衣領(lǐng),余光看見蕭承煜眼底閃過一絲失落。"先去幫小翠擺蜜餞。"她摸摸孩子的頭,起身時撞翻了案上的茶盞。

"?!?

瓷片落地的脆響驚得滿院靜了一瞬。

蘇念棠彎腰去撿,卻見斜對角的圓桌旁,個穿墨綠褙子的老婦人正捂著心口,面色白得像紙。

"李媽媽!"旁邊的小丫鬟尖叫著撲過去,"李媽媽你怎么了?"

"食物中毒!"蕭明遠(yuǎn)的聲音突然拔高,他從主位站起身,腰間玉墜撞得叮當(dāng)響,"前日王大人家的宴上也鬧了這出,蘇姑娘的點(diǎn)心,當(dāng)真是碰不得!"

蘇念棠猛地直起腰。

她認(rèn)得蕭明遠(yuǎn)——蕭承煜最信任的副將蕭平的侄子,這半年來總變著法兒在市井傳她的謠言。

此刻他斜倚著廊柱,嘴角掛著冷笑,活像只等著看獵物掙扎的狐貍。

"讓開。"她撥開圍攏的人群,蹲在老婦人身邊。

指尖搭在脈門上,只覺脈象浮而弦急;湊近些聞,也沒有尋常中毒的腥苦。"取薄荷水來。"她轉(zhuǎn)頭對小翠道,"再找塊冷帕子。"

"蘇姑娘這是要治?"劉婆子攥著帕子直搓手,"要是治壞了......"

"出了事我擔(dān)著。"蘇念棠扯開老婦人的衣領(lǐng),將冷帕子覆在她心口,"李媽媽可是有痰喘舊疾?

入春以來總覺得胸口發(fā)悶?"

老婦人緩緩睜開眼,吃力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她是舊疾犯了,不是中毒。"蘇念棠將薄荷水喂下小半盞,"方才吃了甜膩的棗泥酥,痰氣上涌才暈的。"她轉(zhuǎn)頭看向蕭明遠(yuǎn),"蕭公子說的'前日王大人家',我倒記得清楚——那日我根本沒去送點(diǎn)心,是哪家鋪?zhàn)拥狞c(diǎn)心出的事,蕭公子不妨再想想?"

蕭明遠(yuǎn)的臉?biāo)查g漲紅。

他剛要發(fā)作,老婦人已扶著丫鬟坐起來,聲音雖弱卻清晰:"蘇姑娘說的沒錯,我這痰喘病三年了,每年春里都要犯兩回。"她轉(zhuǎn)向蕭明遠(yuǎn),"蕭公子這般急著定人罪名,莫不是...怕什么?"

滿院霎時響起嗡嗡的私語。

蕭明遠(yuǎn)摔了茶盞轉(zhuǎn)身就走,繡著金線的鞋跟在青石板上敲出急促的響。

蘇念棠望著他的背影,指甲深深掐進(jìn)掌心——果然和阿灼說的一樣,這蕭明遠(yuǎn),總在盯著他們母子。

"念棠姐!"小翠從角門跑過來,鬢角的花簪都歪了,"我方才給前院送茶,聽見蕭明遠(yuǎn)跟隨從說什么'顧氏舊案不能翻',還有'不能讓侯爺認(rèn)回她'!"

蘇念棠的呼吸陡然一滯。

她望著院外飄飛的棠梨花瓣,忽然想起昨夜信里的"西墻第三塊磚"——那是顧府的西墻,還是太姥姥在鄉(xiāng)下的土屋?

"阿灼。"她喊住正給小孩子們分點(diǎn)心的孩子,"今晚跟劉嬸子睡好不好?"

阿灼歪頭看她,眼底閃過一絲了然:"娘親要去查戶籍?"

"嗯。"她蹲下來與他平視,"但娘親要先去個地方。"

"我知道。"阿灼踮腳親了親她的臉頰,"娘親說過,真相像種子,總要見光才發(fā)芽。"

月上柳梢時,蕭承煜的叩門聲又響了起來。

他手里攥著個布包,見她開門,喉結(jié)動了動:"今日宴席上的事,是我疏忽了。"

"不怪你。"蘇念棠側(cè)身讓他進(jìn)屋,"蕭明遠(yuǎn)...和當(dāng)年的事有關(guān)?"

"他父親蕭平,是當(dāng)年截信的人。"蕭承煜將布包放在案上,層層打開,露出封皮泛黃的信,"這是顧尚書臨終前寫的第二封信,說他在西墻第三塊磚下,給你留了塊玉牌——顧氏嫡女的身份證明。"

蘇念棠的手顫抖著展開信箋。

熟悉的小楷躍入眼簾:"棠兒,爹的糖霜罐子在西墻第三塊磚下,罐子底刻著你的生辰八字。

若你活著,拿玉牌去戶部,他們會認(rèn)你。"

淚水砸在信紙上,暈開一片模糊的墨。

她聽見蕭承煜輕聲道:"明日我陪你去戶部。"

"不用。"她吸了吸鼻子,"有些路,我得自己走。"

蕭承煜起身要走,披風(fēng)下擺突然一沉。

他摸出枚羊脂玉佩,雕著半開的棠梨——正是阿灼總戴在脖子上的那枚。

窗外的棠梨樹沙沙作響,落英沾了他滿肩。

"阿灼說,這是給爹爹的。"蘇念棠望著他的背影,將信小心收進(jìn)木匣。

匣底的殘頁上,"顧"字朱印在月光下泛著暖紅。

更深時,巷口突然傳來急促的馬蹄聲。

蘇念棠推開窗,見兩盞宮燈在夜色里晃動,穿緋色官服的人翻身下馬,往隔壁劉婆子家走去。

"宮里頭的人?"她喃喃自語,心口突然跳得厲害。

第二日破曉,阿灼捧著熱粥站在她床前:"娘親,劉嬸子說,今早宮里頭傳了旨,讓你去參加什么春日御膳比試......"

蘇念棠接過粥碗,望著窗外漸亮的天色。

風(fēng)里飄來棠梨花香,混著若有若無的宮香。

她摸了摸頸間的玉牌,將粥碗輕輕放下——有些舊賬,該清了;有些路,也該走了。


更新時間:2025-06-07 15:1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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