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重生濃煙裹著灼人的熱浪灌進(jìn)喉間,姜璃蜷縮在雕花大床的殘架下,
指甲深深摳進(jìn)碳化的木梁。她看見青瓦在火中迸裂成流螢,
聽見遠(yuǎn)處傳來母親撕心裂肺的哭喊——那聲音本該屬于三年前暴斃的柳姨娘,
可此刻卻從穿金戴銀的嫡母口中溢出。“小姐!快走啊!”丫鬟綠蘿的裙擺燃著明火,
撲過來時(shí)帶起的風(fēng)讓床頭的鎏金香爐翻倒,滾燙的香灰濺在姜璃手背上,燙出焦黑的泡。
她卻感覺不到疼,只盯著門口那道被火光勾勒的人影——她的庶妹姜瑤,正披著她送的霞帔,
腕間晃著本該屬于她的翡翠鐲子?!伴L姐總說我穿不得大紅?!苯幍穆曇艋熘枧镜幕饎?,
甜得發(fā)膩,“可您瞧,這顏色襯著血光,多好看呀?!被鹕嗵蛏厢?,
金線繡的并蒂蓮在火中蜷成灰燼。姜璃想起前世今日,她正是戴著這對鐲子,
在及笄宴上被灌下迷藥,醒來時(shí)已躺在蕭逸的床上。父親說她失了清白,嫡母說她辱沒門楣,
唯有姜瑤撲在她膝頭哭著說“長姐別怕”,卻在轉(zhuǎn)身時(shí)將她推進(jìn)了蕭逸的陰謀里。
喉間涌出血腥氣,姜璃閉上眼。她終于明白,從柳姨娘用摻了朱砂的補(bǔ)藥毀了她的身子,
從蕭逸將虎符藏進(jìn)她的妝奩,從姜瑤把那碗墮胎藥遞到她唇邊——這滿門親族,
早就在覬覦丞相府的爵位,覬覦她作為嫡女的一切?!敖?,你本該做我的替身。
”最后一絲意識消散前,她聽見蕭逸的聲音從火場之外傳來,帶著薄涼的笑,“可惜你太蠢,
連替我穩(wěn)住東宮都做不到。”黑暗如潮水般涌來,卻在觸碰到指尖時(shí)驟然退去。
蟬鳴聲突然刺破耳膜,姜璃猛地睜開眼,撲面而來的是冰鎮(zhèn)酸梅湯的清甜。
雕花木床的帳子上,并蒂蓮還未被火焚盡,正用金線勾著雅致的紋路。她猛地坐起,
腕間傳來輕微的刺痛——那道前世被香灰燙出的疤痕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嬰兒般細(xì)膩的肌膚,唯有內(nèi)側(cè)一顆朱砂痣,證明著這場重生并非夢境。
“小姐醒了?”青紗帳被掀起,梳著雙髻的綠蘿端著銅盆走進(jìn)來,眼角還沾著未擦凈的胭脂,
“今日是您及笄宴,夫人說該用‘桃花醒’的頭油......小姐?您怎么盯著鏡子發(fā)呆?
”銅鏡里映出張十五歲的臉,眉梢還帶著未褪的嬰兒肥,卻比前世此刻多了幾分冷冽。
姜璃指尖撫過鏡中自己的眉骨——前世她總愛依著姜瑤的建議,將眉形修成柔弱的遠(yuǎn)山黛,
如今才發(fā)現(xiàn),這雙眉本就該如利劍般斜飛入鬢?!熬G蘿,
去把我梳妝匣里的《齊民要術(shù)》拿來。”她忽然開口,聲音比記憶中清亮許多。綠蘿一愣,
那本農(nóng)書是她上個月纏著父親從江南書局討來的,卻被姜瑤笑著說“嫡女該讀《女誡》”,
轉(zhuǎn)手送給了莊子上的管事?!靶〗?.....您前日不是說,農(nóng)書該讓下人去讀么?
”綠蘿捧著書回來時(shí),指尖還在發(fā)抖。姜璃翻開泛黃的書頁,
果然在第三十二頁找到了那行用朱砂筆寫的小字——正是柳姨娘勾結(jié)米商囤貨的證據(jù)。
窗外忽然傳來細(xì)碎的腳步聲,夾雜著少女的輕笑。姜璃抬眼,
正看見穿淺粉襦裙的姜瑤扒在月洞門邊,
鬢間一支珍珠步搖晃得刺眼——那是她去年生辰時(shí)送的,本該屬于嫡女的添妝。
“長姐可算醒了?!苯幣ぶ哌M(jìn)來,袖中滑落半塊荔枝膏,
“瑤兒特意給您留了御賜的蜜餞,
昨日您還說......”“啪——”荔枝膏被拍在妝臺上,糖霜沾在姜璃月白的袖口。
她抬眼望向姜瑤,看見對方眼中閃過的驚詫與惱恨——這副神情,
多像前世她在賞花宴上揭穿姜瑤時(shí)的樣子。只是那時(shí)的她還會愧疚,
會想著“庶妹到底是血親”,如今卻只覺得可笑?!耙院笪业臇|西,不必勞煩妹妹惦記。
”姜璃指尖捏住姜瑤腕間的翡翠鐲子,那是昨日她讓綠蘿藏進(jìn)庫房的陪嫁,“倒是妹妹,
這鐲子戴在你手上,可合襯么?”姜瑤的臉色瞬間煞白。
綠蘿驚得捂住嘴——往日里小姐最是心軟,哪怕姜瑤打翻了她的胭脂水粉,
也只會笑著說“妹妹小心些”??纱丝痰男〗悖讣饽笾C子的力道極重,
竟讓姜瑤疼得蜷起了手指?!伴L姐......我、我只是見您近日勞累,
想替您保管......”“保管?”姜璃忽然笑了,松開手時(shí)在姜瑤腕上留下道紅印,
“那便勞煩妹妹,也替我‘保管’一下柳姨娘院子里的賬本如何?
聽說上個月莊子上送的碳稅,少了整整三百兩呢?!毕s鳴聲突然變得刺耳。
姜瑤踉蹌著后退半步,袖中的帕子掉在地上,
露出一角暗紋——正是前世她用來勾引蕭逸的、繡著并蒂蓮的香帕。
“小姐......您、您怎么知道......”“我知道的事,遠(yuǎn)比你想的多。
”姜璃起身,任由月白長裙掃過姜瑤腳邊,“今日是我及笄宴,本該母憑女貴的柳姨娘,
卻稱病躲在院子里算賬本——妹妹說,這是何道理?”她沒等姜瑤回答,便轉(zhuǎn)身走向妝臺,
指尖劃過那套本該屬于她的鎏金頭面。銅鏡里,姜瑤的身影正跌坐在地,
臉色比她腕間的翡翠還要青灰。窗外的風(fēng)掀起簾角,送來遠(yuǎn)處宴客的喧鬧。
姜璃望著鏡中自己泛紅的眼尾,忽然想起前世此刻,她正被姜瑤哄著戴上那支有毒的步搖。
而今生——她指尖捏住一支鳳凰銜珠的金釵,釵頭的珍珠在陽光下折射出冷光。“綠蘿,
去告訴母親,就說我要親自去請柳姨娘赴宴?!彼鋈晦D(zhuǎn)頭,沖綠蘿勾起唇角,“對了,
再讓人去將軍府遞個帖子——就說,丞相府嫡女姜璃,想請沈小將軍來嘗嘗新制的桂花酥。
”綠蘿愣住了。沈軒是鎮(zhèn)北侯獨(dú)子,上個月她替小姐送賀禮時(shí),
還被姜瑤笑著說“嫡女不該拋頭露面”??纱丝痰男〗悖壑腥贾鴱奈从羞^的光,
竟讓她想起去年冬日看見的臘梅——在積雪里支棱著枝椏,哪怕凍裂了花苞,
也要掙出幾分傲氣來。姜瑤不知何時(shí)已經(jīng)跑了,裙角帶起的風(fēng)掀亂了妝臺上的宣紙。
姜璃撿起那張被揉皺的《女誡》,指尖在“夫者,妻之天也”幾個字上碾出褶皺。
窗外的陽光穿過窗欞,在她發(fā)間鍍了層金邊,卻照不進(jìn)眼底的寒涼。這一世,
她不再是任人揉捏的嫡女姜璃。她要做的,是讓那些把她踩進(jìn)泥里的人,
親自舔干凈她鞋上的血污。至于那所謂的“天”——她倒要看看,這方天,究竟是姓蕭,
還是姓姜。(第一章完)2 初露鋒芒丞相府的鎏金匾額在陽光下泛著冷光,
穿堂風(fēng)卷著牡丹香掠過九曲回廊。姜璃踩著纏枝蓮紋的青磚往前,
指尖捏著那支鳳凰銜珠釵——這是母親昨夜悄悄塞給她的,說“本該是你及笄的正頭釵,
偏被那狐媚子搶了去”。此刻釵頭的珍珠蹭過她耳垂,涼得像前世柳姨娘遞來的那碗墮胎藥。
“長姐今日這身打扮......”姜瑤不知何時(shí)湊到身側(cè),身上換了套鵝黃襦裙,
腰間墜著的玉佩正是去年她從莊子上尋來的和田玉,“倒像是要與瑤兒比美呢?!苯?cè)頭,
看見姜瑤鬢間的珍珠步搖在晃——那是她今早讓人“不小心”碰掉的,原以為這庶妹會收斂,
卻不想竟堂而皇之戴了出來。她忽然停步,指尖劃過姜瑤腰間的玉佩:“妹妹可知,
這玉上的沁色,像極了城西當(dāng)鋪當(dāng)票上的紋路?”姜瑤的臉色瞬間發(fā)白。
這玉佩原是她趁姜璃病重時(shí),讓柳姨娘從庫房偷拿出去典賣的,不想竟被她查到了當(dāng)鋪記錄。
正欲辯解,前方花廳傳來侍女的通傳:“鎮(zhèn)北侯府沈小將軍到——”鎏金屏風(fēng)后,
玄色衣擺掠過青石板。沈軒抱臂而立,腰間的麒麟佩隨動作輕晃,眉峰比記憶中更冷幾分。
前世此時(shí),她正被姜瑤拉著去“偶遇”蕭逸,錯失了與沈軒的第一次照面,
如今卻見他抬眼望來,眸中閃過一絲詫異——大抵是驚于她今日竟未穿那身素白襦裙,
反而換了茜色織金裙,領(lǐng)口繡著展翅的鳳凰?!吧蛐④妬淼谜?。”姜璃福了福身,
指尖不著痕跡地將袖口往上攏了攏——那里藏著她今早讓綠蘿縫的暗袋,
裝著柳姨娘私吞田租的賬本殘頁,“父親說您愛松煙墨,我特意讓人在宴后備了徽州貢墨,
還望將軍不嫌棄。”沈軒挑眉,前世那個見了男子便低頭臉紅的姜嫡女,
此刻竟能直視他的眼睛說話。他正要開口,
花廳內(nèi)忽然傳來女子的輕笑:“都說姜家嫡女賢良淑德,今日怎的這般愛出風(fēng)頭?
”說話的是戶部侍郎之女林婉儀,與姜瑤向來交好。她搖著繪春山圖的團(tuán)扇走來,
眼角掃過姜璃的裙角:“這茜色可是三品以上命婦才能穿的,姜小姐莫不是記錯了規(guī)制?
”周遭頓時(shí)響起竊竊私語。姜瑤掩唇而笑,
眼底閃過得意——這裙子本是她讓人悄悄塞進(jìn)姜璃衣柜的,算準(zhǔn)了她會為了出風(fēng)頭穿出來,
卻不知這顏色早已逾矩?!傲中〗阏f得是?!苯Ш鋈惠p笑,指尖撫過裙角的暗紋,
“不過這料子是去年冬日,皇后娘娘賞給母親的蜀錦,特意說‘嫡女及笄該喜慶些’。
若林小姐覺得不妥,不妨隨我去問母親討個說法?”林婉儀臉色驟變。
她怎知這裙子竟有皇后的賞賜做由頭?余光瞥見柳姨娘躲在假山后,正沖她使眼色,
忙賠著笑往后退:“是我失言了,姜小姐莫怪......”“無妨?!苯мD(zhuǎn)身走向花廳,
裙擺掃過林婉儀腳邊,“只是往后林小姐若要替人出頭,可得先查清底細(xì)——畢竟這京城里,
可不是所有‘庶女’都能當(dāng)槍使的?!弊詈笠痪渎涞脴O輕,
卻讓假山后的柳姨娘猛地攥緊了帕子。姜璃抬眼,看見父親正站在月洞門邊,
目光沉沉地望著她——前世此刻,他正被柳姨娘纏著說“嫡女不懂規(guī)矩”,
如今卻見他捋著胡須,眼中竟有了幾分贊許?;◤d內(nèi),三十六盆姚黃牡丹開得正艷。
姜璃在主位落座時(shí),留意到沈軒坐在右首第三席,目光時(shí)不時(shí)往她這邊飄。她剛要端起茶盞,
指尖忽然觸到杯沿的粗糙——這茶盞竟被人磨去了釉面,若她此刻舉杯,定會劃破虎口。
“母親,這茶盞上的纏枝紋好生別致?!彼鋈粚⒉璞K推到嫡母面前,嘴角勾起淡淡笑意,
“像是柳姨娘院子里新來的陶工手藝?前日我去請安,還見他在磨坯子呢?!钡漳敢汇?,
接過茶盞細(xì)細(xì)端詳,果然看見杯沿處不自然的磨損。她抬眼望向坐在末席的柳姨娘,
目光冷得能結(jié)霜:“柳妹妹倒是費(fèi)心,
連及笄宴的茶具都要親自過問——莫非是嫌我這個主母管得不夠細(xì)?”柳姨娘猛地站起,
帕子絞得發(fā)皺:“夫人誤會了,這茶盞......是老奴一時(shí)疏忽......”“疏忽?
”姜璃忽然插話,指尖敲了敲案上的青銅香爐,“方才我路過小廚房,
還見柳姨娘的貼身丫鬟捧著新制的桂花糖往這邊來——莫不是想讓我吃完糖后,
連血都嘗不出甜味?”全場寂靜。姜瑤攥著帕子的手在發(fā)抖,她分明記得,
這茶盞是她讓小廚房的劉婆子做的,原想讓姜璃在眾人面前流血出丑,
卻不想她竟連小廚房的動向都摸得一清二楚?!皝砣?,把小廚房的劉婆子帶上來。
”嫡母一拍桌案,素來溫和的臉沉得滴水,“還有柳姨娘院子里的賬本,
一并拿過來——我倒要看看,這些年莊子上的進(jìn)項(xiàng),究竟是怎么‘疏忽’的。
”柳姨娘踉蹌著后退半步,撞翻了身后的花架。牡丹花瓣落了她滿身,卻襯得臉色比紙還白。
姜璃望著這一幕,忽然想起前世柳姨娘跪在她產(chǎn)房外,
哭著說“都是瑤兒不懂事”的樣子——那時(shí)的她竟真信了,還讓父親饒了這對母女?!案赣H。
”她忽然起身,走到姜丞相面前,從袖中掏出那頁賬本殘頁,“這是昨日我在庫房找頭面時(shí),
無意間發(fā)現(xiàn)的......柳姨娘名下的莊子,去年竟少報(bào)了三成佃租?!苯┫嘟舆^賬本,
指節(jié)捏得泛白。他抬眼望向渾身發(fā)抖的柳姨娘,
忽然想起亡妻臨終前的話:“老爺莫要被狐媚子迷了眼,璃兒才是丞相府的嫡血?!薄皝砣?,
將柳姨娘禁足聽雪閣,沒有我的命令,不許踏出半步。”他沉聲下令,又轉(zhuǎn)頭看向姜瑤,
“你既這般‘懂事’,便去莊子上替你母親管賬——何時(shí)學(xué)會了規(guī)矩,何時(shí)再回來。
”姜瑤尖叫著撲向柳姨娘,卻被侍女拖走了。花廳內(nèi)的賓客面面相覷,唯有沈軒唇角勾起,
指尖摩挲著杯沿——這個姜璃,竟比他當(dāng)年在邊塞遇見的女諸葛還要狠辣幾分?!傲海?/p>
你何時(shí)......”嫡母握住她的手,眼中泛起淚光。前世她總說“嫡女該柔”,
卻不想女兒藏了這么多心思?!澳赣H忘了么?”姜璃低頭替嫡母理了理鬢邊的銀釵,
“您說過,鳳凰哪怕落了毛,也該有啄瞎蒼鷹的爪子?!贝巴夂鋈还纹鸫箫L(fēng),
吹得牡丹花瓣紛紛揚(yáng)揚(yáng)。姜璃望著落英繽紛的庭院,忽然看見沈軒正隔著花架望她,
玄色衣擺被風(fēng)吹起,像極了前世他在火場中向她伸出的手——只是那時(shí)的她,
竟推開了唯一能救她的人?!敖〗?。”沈軒忽然走來,指尖遞過一枚刻著松枝的玉佩,
“方才見你袖口沾了墨漬,這是鎮(zhèn)北侯府的洗墨佩,權(quán)當(dāng)及笄禮?!苯б汇叮?/p>
接過玉佩時(shí)觸到他掌心的薄繭——那是握慣了長劍的手。前世她嫌這玉佩粗陋,
轉(zhuǎn)手送給了姜瑤,卻不想今日竟成了她與沈軒的破冰之禮?!爸x沈小將軍。
”她將玉佩收入袖中,指尖劃過內(nèi)側(cè)的暗紋——那是個“鎮(zhèn)”字,
與她藏在暗袋里的虎符殘片,竟能拼出半幅圖案。遠(yuǎn)處傳來鐘鳴,申時(shí)三刻已到。
姜璃望著臺階下低眉順眼的侍女,忽然想起前世此刻,她正被灌下迷藥抬進(jìn)蕭逸的馬車。
而今生——她指尖撫過發(fā)間的鳳凰釵,任由陽光在釵頭的珍珠上折射出七彩光暈。這一局,
她不過小試牛刀。真正的鋒芒,
該是刺向那些妄想折她羽翼的人——比如此刻躲在聽雪閣里哭嚎的柳姨娘,
比如明日即將登門的蕭逸。(第二章完)3 結(jié)識盟友暮春的風(fēng)裹著晚開的紫藤花,
在丞相府后園的九曲橋畔織成紫霧。姜璃捏著沈軒送的洗墨佩繞過長廊,
聽見假山后傳來瓷器碎裂的聲響,混著女子低罵:“一群狗眼看人低的東西,
當(dāng)本郡主的酒是你們能碰的?”是蘇悅。前世她總聽人說,定北郡主蘇悅是京中第一荒唐女,
整日帶著扈從在城西賭坊混,連及笄禮都鬧得皇帝親自下旨訓(xùn)斥。此刻繞過太湖石,
正見穿玄色勁裝的少女踢翻了酒壇,紅珊瑚墜子在發(fā)間晃得刺眼,
腳下躺著幾個捂著手腕呻吟的侍女——分明是被她用袖中軟鞭抽了?!翱ぶ鬟@脾氣,
倒像是從塞北戰(zhàn)場上帶回來的?!苯T谌酵猓?/p>
指尖撫過廊柱上的纏枝紋——這里原是柳姨娘常來的地方,
前世她便是在此處撞見姜瑤給蕭逸遞香帕。蘇悅抬眼,
酒氣混著硝煙味撲面而來:“姜家嫡女?怎么,來看本郡主笑話?”她踉蹌著起身,
腰間的鎏金酒壺歪在一側(cè),露出內(nèi)側(cè)刻的“靖安”二字——那是她生母的閨名,
也是定北侯府唯一敢提的人。姜璃注意到她鬢角沾著的紫藤花,
忽然想起前世蘇悅的結(jié)局:被庶妹算計(jì),誤食有毒的百合糕,死在去塞北的馬車上。
那時(shí)她正困在蕭逸的后院里,連她的喪帖都沒見過?!翱ぶ鞯木茐兀?/p>
可是去年冬日在醉仙樓訂的?”她忽然開口,指尖劃過石桌上的酒漬,
“這‘松針釀’的味道,與鎮(zhèn)北侯府地窖里的陳釀,倒有七分相似?!碧K悅瞳孔驟縮。
這酒是她特意讓小廝從父親私窖里偷的,連嫡母都不知道,
眼前這素來規(guī)矩的嫡女竟能聞出來?她瞇起眼,看見姜璃袖口露出的洗墨佩,
忽然笑了:“沈軒那小子倒大方,竟把隨身佩給了你?!薄翱ぶ骺芍?/p>
這玉佩內(nèi)側(cè)刻著鎮(zhèn)北軍的暗紋?”姜璃忽然湊近,壓低聲音,“就像您酒壺底的‘靖’字,
原是不該露在人前的?!碧K悅猛地后退半步,袖中軟鞭“啪”地甩出半尺。
可眼前的姜璃竟不躲不閃,指尖捏著片紫藤花瓣遞過來:“方才路過賬房,
見您的庶妹蘇婉帶著管家娘子往庫房去了,手里攥著的帕子——正巧繡著您生母的玉墜紋樣。
”玉墜。蘇悅的臉色瞬間沉下來。那是母親臨終前留給她的羊脂玉,上個月忽然失蹤,
嫡母說是她喝醉酒弄丟了,卻不想竟在庶妹手里。她忽然抓住姜璃的手腕,
勁裝袖口露出道猙獰的疤痕:“你究竟想做什么?”“做郡主想做的事。”姜璃任由她攥著,
指尖在石桌上畫了個“貪”字——那是柳姨娘賬本上重復(fù)出現(xiàn)的暗碼,
“丞相府的蛀蟲該清了,定北侯府的老鼠......想必郡主也早就想抓了。
”遠(yuǎn)處傳來侍女的腳步聲,蘇悅猛地松開手,往石桌上丟了錠銀子:“明日申時(shí),
城西雀兒巷的茶樓?!彼f著扯下鬢間的紅珊瑚墜子塞給姜璃,“若你能帶著證據(jù)來,
本郡主便信你一回。”話音未落,她已踩著廊柱躍上墻頭,玄色衣擺掃落一片紫藤花。
姜璃望著她消失的方向,忽然想起前世蘇悅曾在她被休時(shí)遞過一封休書模板,
說“女子不該被男人困住”——那時(shí)的她不懂,此刻卻攥緊了手中的珊瑚墜子,
只覺這墜子比柳姨娘的翡翠鐲子重上百倍?!靶〗?,夫人讓您去前堂?!本G蘿匆匆趕來,
看見她手中的珊瑚墜子,驚得捂住嘴,
“這不是定北郡主的......”“去把我那套湖藍(lán)比甲拿來?!苯мD(zhuǎn)身走向內(nèi)院,
指尖劃過珊瑚墜子的紋路,“再讓人備些跌打藥——方才看見郡主的扈從受了傷,
怕是要用到?!本G蘿愣住了。往日里小姐最厭與這些“荒唐貴女”往來,
今日卻不僅收了人家的貼身飾物,還要送跌打藥?她正要開口,卻見姜璃忽然停步,
望著遠(yuǎn)處盛開的紫藤花輕笑:“對了,讓人盯著蘇婉的院子——若看見她往當(dāng)鋪去,
立刻來報(bào)?!庇蠒r(shí)初刻,前堂傳來通傳:“吏部侍郎公子蕭逸,前來賀姜小姐及笄。
”鎏金屏風(fēng)后,月白襕衫的男子負(fù)手而立,
腰間玉佩刻著“長樂”二字——正是前世哄得她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的好夫君。
姜璃望著他轉(zhuǎn)身時(shí)揚(yáng)起的衣擺,忽然想起前世此刻,他會笑著說“璃兒穿茜色真好看”,
卻在三日后將摻了避子藥的補(bǔ)湯遞到她唇邊。“蕭公子謬贊了。”她福了福身,
故意將袖口的洗墨佩露出來,“今日沈小將軍送了洗墨佩,說往后我抄經(jīng)時(shí)便不怕沾墨了。
”蕭逸的眸色暗了暗。他早知沈軒與姜璃今日有交集,
卻不想這素來規(guī)矩的嫡女竟收了外男的貼身之物。正要開口,
姜璃忽然指著他腰間的玉佩:“這‘長樂’佩,
倒與我母親房中的香爐紋樣相似——莫不是出自同個匠人?”蕭逸猛地攥住玉佩。
這玉佩是柳姨娘上月送的,說是從江南尋來的古玉,卻不想竟與丞相府的舊物撞了款。
他抬眼望向姜璃,卻見她正替嫡母添茶,
指尖在茶盞沿敲了三下——那是江湖中“事有蹊蹺”的暗語。“父親,蕭公子遠(yuǎn)道而來,
不如讓他去賬房看看?”姜璃忽然開口,嘴角勾起淡淡笑意,“聽說蕭公子擅理賬目,
正好替我們瞧瞧莊子上的佃租賬本......前日柳姨娘的院子里,可查出不少錯處呢。
”蕭逸的臉色瞬間發(fā)白。他怎知柳姨娘竟連賬本都沒處理干凈?余光瞥見姜丞相沉下的臉,
忙賠著笑后退:“在下忽然想起家中還有急事......改日再登門拜訪。
”他幾乎是逃一般離開了前堂。姜璃望著他慌亂的背影,
指尖捏碎了袖中的紫藤花瓣——這一局,她不過用了沈軒的玉佩做幌子,便讓蕭逸露出馬腳。
更妙的是,方才替嫡母添茶時(shí),她已將蘇婉偷玉墜的事悄悄說了?!傲?,
你今日......”嫡母握住她的手,眼中閃過擔(dān)憂,“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母親只需知道,”姜璃低頭替嫡母系好腕間的纏絲瑪瑙,“往后女兒做的一切,
都是為了讓咱們娘倆,能在這宅子里挺直腰桿做人。”暮色漸濃時(shí),
綠蘿抱著個錦盒進(jìn)來:“小姐,這是定北郡主讓人送來的......說是給您的謝禮。
”打開錦盒,里面躺著枚刻著“悅”字的銅鑰匙,
還有張皺巴巴的紙——竟是蘇婉今日去當(dāng)鋪的當(dāng)票,當(dāng)品欄里清清楚楚寫著“羊脂玉墜,
刻‘靖安’二字”。姜璃指尖劃過鑰匙的紋路,
忽然想起蘇悅躍上墻頭時(shí)說的“城西雀兒巷”。那里靠近漕運(yùn)碼頭,
是京中三教九流匯聚之地,前世她連聽都沒聽過,
今生卻要主動踏進(jìn)去——為了那個曾在她最狼狽時(shí),想拉她一把的郡主。
窗外傳來更夫打更的聲音,三更天已至。姜璃望著案頭未燃盡的紅燭,
忽然取出沈軒的洗墨佩,與蘇悅的銅鑰匙并排放在一起——洗墨佩上的“鎮(zhèn)”字,
銅鑰匙上的“悅”字,合起來竟像極了鎮(zhèn)北軍密信里的暗號。
(第三章完)4 真相漸浮城西雀兒巷的茶樓飄著隔夜茶渣的澀味,
二樓臨窗雅間的竹簾被風(fēng)掀起一角,露出穿青布衫的姜璃。她指尖捏著蘇悅給的銅鑰匙,
望著樓下扛著漕運(yùn)木箱的腳夫——那木箱上的朱漆印記,
竟與柳姨娘賬本里“三月廿七”的密注一模一樣?!扒魄七@是誰?”蘇悅踢開房門,
玄色勁裝外罩了件半舊的灰布披風(fēng),腰間酒壺?fù)Q成了牛皮水囊,“丞相府嫡女竟敢逛黑市,
傳出去能讓你那好庶妹笑掉大牙?!彼ο戮沓奢S的羊皮紙,
上面畫著定北侯府庫房的布局圖,
角落用朱砂圈著個“周”字——正是戶部尚書周明禮的姓氏。姜璃展開紙卷,
看見圖中暗格處標(biāo)著“靖安遺物”,忽然想起前世抄家時(shí),皇帝曾說定北侯私藏兵甲,
罪證正是幾箱刻著“周”字的箭矢?!拔易屓瞬榱水?dāng)鋪的流水。”蘇悅灌了口水囊,
指尖敲了敲桌面,“你那好庶妹的玉墜,是周明禮的小妾上個月贖走的。
巧了——”她忽然扯開披風(fēng),露出內(nèi)側(cè)縫著的密信,“昨夜我在嫡母房里翻到這玩意兒,
落款是‘春山樓王媽媽’?!贝荷綐?。姜璃指尖一顫。那是京中最隱蔽的銷金窟,
表面是茶樓,實(shí)則做著官商勾結(jié)的買賣。前世她被禁足時(shí),
曾聽見蕭逸酒后提過“春山樓的翡翠屏風(fēng)”,此刻看著密信里“五月十五,
虎符交割”的字樣,忽然想起沈軒洗墨佩上的暗紋——竟與虎符殘片的紋路一模一樣。
“今晚子時(shí),春山樓有場‘玉器品鑒會’。”蘇悅掏出兩枚青銅腰牌,牌面刻著纏枝蓮紋,
“周明禮的小妾最愛收古玉,你扮成我的侍女跟我進(jìn)去,
記得把這玩意兒——”她塞給姜璃個袖珍火折子,“趁亂塞進(jìn)三樓東廂房的香爐里。
”月上梢頭時(shí),春山樓的燈籠染著曖昧的粉。姜璃低著頭跟在蘇悅身后,
指尖掐著袖中的火折子——這火折子灌了西域迷香,點(diǎn)燃后能讓整層樓的人昏睡半個時(shí)辰。
路過二樓回廊時(shí),她忽然聽見雅間內(nèi)傳來熟悉的笑聲,抬眼便看見蕭逸倚在美人榻上,
指間把玩著枚翡翠扳指,對面坐著的正是周明禮。“蕭公子何必心急?”周明禮捋著胡須,
茶盞里飄出松煙墨的味道,“待虎符到手,
鎮(zhèn)北軍的防線不過是囊中之物......”虎符。鎮(zhèn)北軍。姜璃的指甲掐進(jìn)掌心。
前世蕭逸誣陷她私藏虎符時(shí),她曾見過那枚半塊的青銅符——此刻透過窗紙,
竟看見蕭逸腰間墜著的玉佩,正缺了半角圓形缺口,與虎符殘片的邊緣嚴(yán)絲合縫?!翱ぶ?,
我去趟凈房?!彼龎旱吐曇?,趁蘇悅與龜奴周旋時(shí),閃身躲進(jìn)暗影里。
三樓東廂房的門虛掩著,案上擺著個鎏金香爐,
爐灰里還躺著半截未燃盡的香——正是柳姨娘常用的“沉水香”。指尖剛觸到香爐,
身后忽然傳來衣料摩擦聲。姜璃猛地轉(zhuǎn)身,卻見沈軒穿著夜行衣立在窗邊,
袖中長劍還滴著血,眸色比夜色更沉:“姜璃,你可知這里是什么地方?
”“沈小將軍來得正巧?!彼龥]有后退,反而將火折子塞進(jìn)他掌心,
“方才聽見周明禮說‘虎符交割’,想必與您洗墨佩上的暗紋有關(guān)——”話未說完,
樓下忽然傳來驚呼,蕭逸的聲音混著慌亂的腳步聲傳來:“不好了,有刺客!
”沈軒瞳孔驟縮。他今夜奉皇命追查周明禮的私兵線索,卻不想竟在此處撞見姜璃。
正要拉她離開,卻見她忽然指向香爐:“里面有柳姨娘的香灰,
還有這個——”她從香爐底部摳出枚銅扣,扣面上刻著“周”字,
正是前世抄家時(shí)在蕭逸書房發(fā)現(xiàn)的證物?!白?!”沈軒拽住她的手腕,長劍劈開后窗。
夜風(fēng)卷著她的青布衫獵獵作響,她忽然想起前世葬身火海時(shí),也是這樣被人拽著狂奔,
只是那時(shí)的手帶著算計(jì)的涼,此刻卻燙得像握著火折子?;氐截┫喔畷r(shí),寅時(shí)已過。
姜璃望著掌心的銅扣,忽然想起蘇悅密信里的“五月十五”——明日便是十五,
所謂的“玉器品鑒會”,怕是虎符交割的幌子。她鋪開柳姨娘的賬本,對著月光細(xì)看,
終于發(fā)現(xiàn)每頁頁腳的纏枝蓮紋里,
都藏著極小的數(shù)字:三、五、七......正是漕運(yùn)碼頭的倉位號?!靶〗悖?/p>
前堂傳來消息——”綠蘿推門進(jìn)來,臉色發(fā)白,“周尚書派人送了禮,
說是給您的及笄賀禮......是個檀木匣子,
里面裝著......”“裝著半塊虎符殘片,對么?”姜璃抬頭,看見綠蘿手中的紅帖,
落款處寫著“周明禮謹(jǐn)賀”。她忽然想起前世父親被彈劾時(shí),御史臺拿出的“證據(jù)”,
正是這個刻著“周”字的匣子——原來從一開始,他們便想將私藏虎符的罪名,
栽贓到丞相府嫡女頭上。更漏聲在靜夜中格外清晰。姜璃握著銅扣走到院子里,
看見紫藤花架下站著道人影——是嫡母,正抱著件鶴氅等她。“娘都聽見了。
”嫡母將鶴氅披在她肩上,指尖劃過她掌心的血痕,“當(dāng)年你外祖母臨終前說,
姜家女兒的骨血里,流著的是敢拆御賜匾額的血。”她忽然從袖中掏出個錦囊,
里面躺著半塊青銅符,“這是你父親藏了十年的東西......鎮(zhèn)北軍前將軍的虎符殘片。
”月光下,兩塊殘片拼在一起,竟組成了完整的麒麟紋——與沈軒洗墨佩上的暗紋分毫不差。
姜璃忽然想起沈軒今夜在春山樓說的話:“鎮(zhèn)北軍的虎符分三塊,周明禮手里有一塊,
剩下的......”剩下的,在丞相府,在定北侯府。而她手中的這塊,
正是當(dāng)年父親為了護(hù)住鎮(zhèn)北軍舊部,冒死藏下的證據(jù)。前世周明禮一伙用假虎符構(gòu)陷他們,
今生——她望著手中的殘片,忽然想起蘇悅說的“城西漕運(yùn)碼頭”。那些標(biāo)著數(shù)字的倉位,
怕不是藏著真正的兵甲?!澳?,明日我要去趟漕運(yùn)碼頭?!彼龑埰M(jìn)錦囊,
指尖劃過嫡母鬢間的白發(fā),“順便......去會會那位想拿我當(dāng)棋子的周尚書。
”嫡母愣住了。眼前的女兒不再是那個躲在她身后的小丫頭,此刻眼中燃著的光,
像極了她當(dāng)年看見亡姐時(shí)的模樣——那是姜家女兒獨(dú)有的、敢與天爭的鋒芒。
遠(yuǎn)處傳來打更聲,五更天將至。姜璃望著東方漸白的天際,
忽然想起春山樓里蕭逸說的“虎符交割”——他們以為她是待宰的羔羊,
卻不知這只羔羊早已磨尖了牙齒,等著咬斷他們的喉管。真相的齒輪已經(jīng)轉(zhuǎn)動,
那些藏在暗巷里的陰謀,那些沾著人血的賬本,
那些被偷走的虎符與兵甲——都將在這個黎明,露出鋒利的爪牙。而她姜璃,
終將成為那個握緊齒輪的人,讓所有的罪孽,都在真相的光里,碎成齏粉。
(第四章完)5 暗涌漕運(yùn)五更梆子聲剛過,姜璃身著青布短打,腰間別著蘇悅給的銅鑰匙,
混在扛夫中踏入漕運(yùn)碼頭。晨霧里飄著陳米的霉味,她望著標(biāo)著“三、五、七”的倉位,
忽然聽見身后傳來鐵鏈拖地的聲響——幾個灰衣漢子正推著蓋著油布的馬車,
車轅上拴著的狼犬嗅到她腰間的銅鑰匙,突然狂吠起來。“找死!
”為首的漢子抽出腰間短刀,刀鋒映著姜璃眼底的冷光。她猛地轉(zhuǎn)身撞向貨箱,
木刺劃破掌心的瞬間,聽見頭頂傳來箭矢破空聲——沈軒的弩箭擦著她耳畔釘入漢子咽喉。
“沈小將軍來得巧。”姜璃按住流血的掌心,看見沈軒身后跟著的蘇悅,
玄色勁裝外裹著漕運(yùn)司的官服,腰間別著從周明禮小妾那里順來的翡翠腰牌,“不過這戲碼,
是不是該讓定北郡主來唱?”蘇悅咧嘴一笑,甩出兵部公文:“本郡主奉旨查漕運(yùn),
這些狗奴才竟敢攔路——”話音未落,遠(yuǎn)處傳來銅鑼聲,數(shù)十個持刀的漢子從暗處涌出,
為首的正是周明禮的親信趙大?!鞍褨|西留下,饒你們不死?!壁w大盯著姜璃腰間的鑰匙,
袖口露出半截繡春刀鞘——這是東廠番子的標(biāo)記。姜璃后退半步,指尖摸到貨箱上的封條,
忽然想起柳姨娘賬本里“三月廿七”的密注,正是今日。“沈?qū)④?,勞駕開個路。
”她忽然將銅鑰匙拋向沈軒,自己猛地?fù)湎蛴筒捡R車。掀開油布的剎那,
寒光刺得她瞇起眼——整箱整箱的玄鐵箭矢,箭頭刻著“周”字,
與前世抄家時(shí)發(fā)現(xiàn)的一模一樣。趙大臉色驟變。他正要下令滅口,
蘇悅已抽出軟鞭纏住他的脖頸:“這些箭矢的紋路,
倒與鎮(zhèn)北軍舊部的兵器相似——”她故意提高聲音,讓周圍的漕丁都聽見,
“周尚書真是好手段,竟用朝廷的漕船私運(yùn)兵器!”人群中響起竊竊私語。
姜璃趁機(jī)扯開另一輛馬車的油布,
露出里面碼得整整齊齊的虎符殘片——每塊都刻著不同的星象圖,
與沈軒洗墨佩上的暗紋分毫不差。她忽然想起鎮(zhèn)北軍密信里的“七星連珠”,
指尖劃過殘片邊緣,發(fā)現(xiàn)每塊殘片都能與她手中的麒麟紋虎符嚴(yán)絲合縫?!敖〗愫檬侄巍?/p>
”沈軒用弩箭指著趙大,忽然從懷中掏出半塊虎符,“皇上昨夜密旨,
命我等嚴(yán)查私兵案——”他將虎符與姜璃的殘片拼合,完整的麒麟紋在晨光中泛著冷光,
“這三塊虎符合璧之日,便是真相大白之時(shí)?!壁w大瞳孔驟縮。
他怎知姜璃竟能集齊三塊虎符?余光瞥見漕丁們交頭接耳,知道今日之事已無法善了,
突然咬破口中毒囊,倒地抽搐。姜璃望著他扭曲的臉,忽然想起前世父親被彈劾時(shí),
御史臺的證人也是這般暴斃。“快封鎖碼頭!”蘇悅甩出兵部令箭,
“所有漕船開箱查驗(yàn)——”她忽然頓住,看見姜璃正盯著某個貨箱上的紫藤花標(biāo)記,“怎么?
”“這是柳姨娘院子里的紋飾?!苯洪_箱蓋,里面竟是堆積如山的賬冊,
每本封皮都印著“丞相府”的燙金字樣。她隨意翻開一本,
看見“春山樓”的賬目后附著重生,前世父親被誣陷私通外敵的“證據(jù)”,正是這些賬本。
沈軒的臉色沉下來。他昨夜在春山樓截獲的密信里,曾提到“丞相府賬本”,
卻不想竟藏在這里。他正要細(xì)看,遠(yuǎn)處忽然傳來馬蹄聲,一隊(duì)禁軍飛馳而至,
領(lǐng)頭的正是刑部尚書李大人?!盎噬峡谥I——”李大人展開黃綾,目光掃過滿地兵器,
“著沈?qū)④?、蘇郡主即刻查封漕運(yùn)碼頭,姜璃......”他頓了頓,
“隨本尚書進(jìn)宮面圣。”姜璃的心猛地一跳。前世她從未見過皇帝,此刻卻要直面天顏。
她望著沈軒擔(dān)憂的眼神,忽然想起嫡母說的“姜家女兒的骨血”,
將虎符殘片塞進(jìn)他掌心:“沈?qū)④姡瑒隈{將這些證物呈給皇上——”她壓低聲音,
“尤其注意賬本里的‘松針釀’密注,那是周明禮與柳姨娘勾結(jié)的鐵證。
”禁軍的馬車碾碎晨霧時(shí),姜璃透過車窗看見蘇悅正指揮漕丁搬運(yùn)兵器,沈軒站在貨箱堆頂,
手中的虎符殘片閃著光。她忽然想起前世被囚在冷宮時(shí),
曾聽見宮娥議論“鎮(zhèn)北軍余孽謀反”,此刻才明白,那些所謂的“謀反”,
不過是周明禮一伙為了奪權(quán)設(shè)下的局。太極殿外的銅鶴香爐飄著龍涎香,
姜璃跟著李大人跨過門檻時(shí),看見龍椅上坐著的年輕帝王,正把玩著她進(jìn)獻(xiàn)的虎符殘片。
龍案上擺著從漕運(yùn)碼頭搜出的賬冊,朱筆圈出的“春山樓”“松針釀”等字樣,
在晨光中格外刺眼?!敖浼?。”皇帝放下虎符,目光如炬,
“朕聽聞你能解鎮(zhèn)北軍虎符的星象之謎?”姜璃福了福身,
指尖撫過案上的殘片:“啟稟陛下,這虎符分三塊,合則為麒麟,
分則為七星——”她指著殘片上的星象圖,“當(dāng)年鎮(zhèn)北軍前將軍為防虎符落入奸人之手,
將其拆分為三,分別藏于丞相府、定北侯府,以及......”她頓了頓,
“春山樓的暗格里?!被实鄣捻盍松睢K缰苊鞫Y一伙覬覦虎符,
卻不想竟與春山樓有關(guān)。正要細(xì)問,
殿外忽然傳來通傳:“定北侯府送來急報(bào)——”太監(jiān)呈上的密信里,
蘇悅的字跡力透紙背:“周明禮嫡子昨夜私開庫房,被當(dāng)場擒獲,
搜出鎮(zhèn)北軍舊部名冊及染血的‘靖安’玉墜?!苯胖小熬赴病倍?,
忽然想起蘇悅生母的閨名,指尖捏緊了袖口的珊瑚墜子?!皞麟拗家狻被实勖偷嘏陌?,
“即刻查封周明禮府邸,著沈?qū)④姟⑻K郡主會審此案!”他望向姜璃,目光柔和了些,
“至于姜卿家......”他從龍案抽屜里取出半塊虎符,“這是你父親當(dāng)年藏下的,
今日物歸原主。”姜璃接過虎符,觸到內(nèi)側(cè)刻著的“姜”字,
忽然想起嫡母說的“敢拆御賜匾額的血”。她福身謝恩時(shí),看見殿外的銅鶴香爐里,
一縷青煙正扶搖直上,恍惚間竟與前世冷宮窗欞上的蛛網(wǎng)重疊——那時(shí)的她,
連一縷青煙都抓不住,此刻卻握著能改寫命運(yùn)的虎符。“陛下,”她忽然開口,
“臣女還有一事相求。”皇帝挑眉:“但說無妨?!薄罢埍菹略试S臣女,親自審問柳姨娘。
”她指尖劃過虎符邊緣,“有些真相,該讓受害者親口說出來了。”暮色四合時(shí),
姜璃站在丞相府地牢門口,聽著里面?zhèn)鱽淼男叹呗曧?。綠蘿捧著卷宗跟在身后,
燭光映著她腰間的珊瑚墜子——那是蘇悅今日派人送來的,附信說“玉墜已找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