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的死訊如同驚雷一般，迅速在京城乃至整個大周朝蔓延開來。
享年四十二歲，對于一位正值壯年的儲君來說，確實過于突然。一時間，各種流言蜚語四起，眾說紛紜。
有人說，太子是被太子妃毒死的。理由是太子妃吳香瑩，平日里與太子關系并不和睦，時常有爭吵。
甚至有人說，太子妃的兒子，也就是當今的皇長孫，可能不是太子的親骨肉。這話一出，頓時引起了軒然大波。
“聽說了嗎？太子妃經常和一個侍衛(wèi)共處一室呢！”
“可不是嘛，我還聽說，那皇長孫長得一點也不像太子，反倒是和那個侍衛(wèi)有幾分相似?！?/p>
“哎呀，這可真是……皇家的丑聞啊！”
“太子肯定是知道了什么，才被太子妃下毒手的吧？”
各種各樣的猜測和傳聞甚囂塵上，將太子妃吳香瑩推到了風口浪尖。一時間，她成了眾矢之的，人人都在議論她的不堪。
而遠在鐘山洞府的靜心，聽到燭龍轉述這些傳聞時，更是坐立不安。
“怎么會這樣……”她喃喃自語，“我只是想借用一點龍氣來幫助突破，怎么會牽扯出這么多事情？太子妃……她真的做了這些事嗎？”
燭龍坐在石床上，閉目養(yǎng)神，似乎在感應著人間界的氣息。過了一會兒，他才緩緩睜開眼：“流言未必全是真的，但也未必全是假的。人間界的事，錯綜復雜，牽扯甚廣。”
“那……太子到底是怎么死的？”靜心還是擔心自己吸收龍氣的事，“會不會……真的和我有關？”
“你的龍氣借用，只是一個引子，或者說，是一個契機。”燭龍解釋道，“太子本身的身體狀況恐怕就已經堪憂，或許還有其他因素，才導致他在你突破的那一刻，心神失守，氣息斷絕?！?/p>
“我的突破……”靜心愣住了，“我突破第五重禁錮的時候，確實感覺到一股強大的力量沖擊，難道……”
“沒錯，你的突破引動了天地間的靈氣變化，而太子當時可能正好處于一個極其脆弱的狀態(tài)，內外交加，這才……”燭龍沒有說下去，但意思已經很明顯。
靜心的心情更加沉重了。雖然燭龍說不全是她的原因，但她心里清楚，自己肯定脫不了干系。那個素未謀面的太子，就因為她想突破修為而死，這讓她感到一陣愧疚。
“那現(xiàn)在怎么辦？”靜心問道，“京城那邊鬧得這么兇，皇帝肯定不會善罷甘休吧？”
“自然?！睜T龍點點頭，“天子一怒，伏尸百萬。太子是國之儲君，他的死，皇帝必定會下令徹查，一定要查出真相，給天下人一個交代?！?/p>
正如燭龍所料，皇帝在得知太子薨逝的消息后，悲痛欲絕，隨即龍顏大怒，立刻下旨，命刑部徹查太子死因，務必水落石出，嚴懲兇手。
接到圣旨，刑部尚書吳慎的心情格外復雜。吳香瑩是他的庶出妹妹，從來都不聽他勸的，如今被卷入弒夫的丑聞中，他這個做嫡親哥哥的，自然也不能坐視不理。但同時，他也清楚，太子之死關系重大，皇帝必定要求一個公正的結果，他不能有絲毫偏袒，否則一旦被皇帝察覺，后果不堪設想。
思來想去，吳慎決定將這個燙手山芋交給刑部左侍郎范敬。
范敬，字思遠，是刑部有名的能吏，以公正嚴明、斷案如神著稱。他為人正直，不阿附權貴，是處理這種棘手案件的最佳人選。
吳慎將范敬召到府中，面色嚴肅地說道：“范侍郎，太子殿下薨逝，圣上下旨徹查。這樁案子關系重大，我與太子妃的兄妹關系，為了避嫌，不方便查，還是交給你吧。你要仔細勘察，務必查明真相，不可有任何疏漏?！?/p>
范敬躬身領命：“下官遵命，定不負尚書大人和圣上所托?！?/p>
離開了吳府，范敬立刻著手安排查案事宜。他首先下令封鎖太子府，禁止任何人出入，然后親自帶領衙役和仵作，前往太子府勘察現(xiàn)場。
太子府內一片哀戚，人人臉上都帶著悲傷和惶恐。范敬沒有理會這些，他直奔太子的寢宮。
寢宮內，太醫(yī)已經初步檢查過太子的遺體，確認太子殿下已經死亡。范敬仔細觀察著太子的遺體，又詢問了太醫(yī)一些細節(jié)。
“太醫(yī)，太子殿下可有什么明顯的外傷？”
“回范侍郎，太子殿下體表并無明顯外傷。”
“那……可有中毒的跡象？”
太醫(yī)沉吟了一下：“從初步檢查來看，太子殿下體內似乎有一些中毒反應，但并不足以致命。具體是什么毒物，還需要進一步查驗?！?/p>
范敬點點頭，又看向太子妃吳香瑩。此時的吳香瑩，一身素縞，臉色蒼白，雙眼紅腫，看起來悲痛欲絕。
“太子妃，請節(jié)哀?！狈毒凑Z氣平靜地說道，“下官奉圣上旨意，徹查太子殿下死因，還請?zhí)渝浜?。?/p>
吳香瑩抬起頭，淚水漣漣：“范侍郎請講，本宮一定知無不言。”
“太子殿下薨逝之前，可有什么異常？”
“異常……”吳香瑩想了想，“殿下他……最近一段時間，身體一直不太好，時常感到疲憊，晚上也睡不安穩(wěn)。本宮還勸他多休息，找太醫(yī)好好看看，但他總是說忙于朝政，沒空。”
“那太子殿下可有什么仇人？或者，有沒有與人結怨？”
吳香瑩搖了搖頭：“殿下為人寬厚，素來與人為善，應該沒有什么深仇大恨?！?/p>
范敬又問了一些其他問題，吳香瑩都一一做了回答，但從她的回答中，范敬并沒有得到什么有用的線索。
接下來，范敬開始詢問太子府的下人。他逐一傳喚了太子的貼身太監(jiān)、宮女、侍衛(wèi)以及府中的其他管事。
從下人的口中，范敬聽到了一些不同的聲音。
有宮女說，太子妃確實經常和一個名叫趙虎的侍衛(wèi)走得很近，有時候甚至在深夜還單獨相處。
有侍衛(wèi)說，那個趙虎最近手頭很寬裕，經常出手大方，不像是一個普通侍衛(wèi)該有的樣子。
還有人說，皇長孫的容貌，確實與太子沒有太多相似之處。
這些證詞，似乎都在印證著外面的流言。范敬將這些信息一一記錄下來，然后下令將趙虎帶來問話。
趙虎被帶到范敬面前時，顯得有些緊張，但還是強作鎮(zhèn)定。
“趙虎，你可知罪？”范敬開門見山。
趙虎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小人不知！小人一向忠心耿耿伺候太子和太子妃，何罪之有？”
“哦？忠心耿耿？”范敬冷笑一聲，“那為何有人看見你經常與太子妃獨處？又為何你最近錢財來得不明不白？”
趙虎臉色一變，支支吾吾地說道：“小人……小人只是奉太子妃之命辦事，偶爾說幾句話而已，絕無他意！至于錢財……是小人家里最近做了點小生意，賺了一些?！?/p>
“是嗎？”范敬眼神銳利地盯著他，“那你可知道，外面都在傳，皇長孫，是你的兒子？”
這句話如同晴天霹靂，炸得趙虎魂飛魄散。他猛地抬起頭，眼中充滿了驚恐：“不……不是的！范侍郎明鑒！這都是謠言！是有人故意陷害小人！”
范敬看著他驚慌失措的樣子，心中已有了幾分判斷。他沒有再追問，而是讓人先將趙虎帶下去用刑...
用刑后，趙虎癱軟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上的錦袍早已被撕扯得破破爛爛，露出的肌膚布滿了縱橫交錯的鞭痕和烙鐵燙出的焦黑印記。刑罰的痛苦幾乎耗盡了他最后一絲力氣，但那雙因恐懼和不甘而通紅的眼睛里，卻還殘留著一絲詭異的“得意”。
范敬面色沉郁，手里捏著一卷記錄供詞的竹簡，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微微發(fā)白。他剛剛才從刑訊房出來，空氣中似乎還彌漫著皮肉焦糊的味道，那是趙虎拒不招供時，刑罰升級的產物。
“趙虎，”范敬的聲音冷得像冰，“事到如今，你還不交代嗎？你可知你所涉之事，牽連何等重大？”
趙虎喉嚨里發(fā)出一陣嘶啞的笑聲，帶著血沫：“大人……疼……給點水……我說，我全說……”
一杯冷水潑在他臉上，讓他打了個激靈，也稍微清醒了些。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開始斷斷續(xù)續(xù)地供述起來，聲音不大，卻像重錘一樣，敲在范敬和旁邊幾個記錄官員的心上。
“我……我就是個侍衛(wèi)，守東宮的……也沒什么大本事，就是……就是好賭……”趙虎的聲音帶著哭腔，“手氣背，欠了一屁股債，被那些賭坊的人追得緊，眼看就要被砍手砍腳了……”
這是最初的動機，聽起來如此簡單，甚至有些荒唐。范敬皺緊了眉頭，原以為會牽扯到什么驚天陰謀，或是政敵的暗中指使，卻沒想到開端只是一個侍衛(wèi)的爛賭債。
“然后呢？”范敬催促道。
“然后……然后我就想，在宮里當差，總能找點機會……”趙虎的眼神閃爍了一下，“有一次，我無意中……聽到了太子妃和她宮里一個老嬤嬤的說話……”他頓了頓，似乎在回憶，又似乎在斟酌詞句，“她們提到了……皇長孫……說那孩子……其實……”
范敬的心猛地一沉，皇長孫！那是當今圣上最疼愛的嫡長孫，未來皇位的重要繼承人！他的事情，豈容半點差錯？
“其實怎樣？！”范敬厲聲追問，語氣中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緊張。
趙虎似乎被他的氣勢嚇了一跳，縮了縮脖子，才咬牙說道：“其實……那孩子，不是太子的孩子！”
“什么？！”范敬身旁的一個記錄官員失聲驚呼，手中的筆都掉在了地上。范敬自己也是瞳孔驟縮，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頭頂。這……這簡直是天方夜譚！太子妃端莊賢淑，太子更是陛下倚重的儲君，怎么可能……
“你胡說！”范敬厲聲喝道，“此等大逆不道之言，也是你能妄言的？”
“我沒胡說！”趙虎急切地分辨，臉上因激動而泛起不正常的潮紅，“她們說，太子妃……當年為了和側妃爭寵，為了先生下長子，將生下的女兒調換了...而那個用來調換的剛好就是我哥哥趙龍的兒子……也就是現(xiàn)在的皇長孫！”
這個驚天秘密，像一個炸雷，在小小的天牢里轟然炸響。范敬只覺得腦袋“嗡”的一聲，幾乎站立不穩(wěn)。他強自鎮(zhèn)定，繼續(xù)問道：“你……你是如何得知這些的？僅憑偷聽只言片語，豈能作數？”
趙虎慘笑一聲：“大人，我一開始也不知道……但后來，我欠的債越來越多，實在沒辦法了……我就想，這秘密要是真的，那可是天大的把柄……我就……我就壯著膽子，去找了太子妃……”
“你去找了太子妃？！”范敬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個小小的侍衛(wèi)，竟然敢去要挾太子妃？
“是……”趙虎的聲音低了下去，帶著一種令人不齒的猥瑣，“我跟她說，我知道皇長孫的事了……要是不想事情鬧大，就給我錢……很多很多的錢，幫我還債……”
范敬的心沉到了谷底。他已經預感到，事情不會就此結束。
“太子妃……她答應了？”
“嗯……”趙虎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一絲得意，“她怕了……第一次，給了我一大筆錢，讓我閉嘴……可我賭癮大，錢很快就輸光了……我就又去找她……”
這一次，趙虎的要求變了。金錢的誘惑之外，還有著對權力巔峰女人的覬覦。“我跟她說，光給錢不夠……我還想……想嘗嘗太子妃的滋味……”
范敬只覺得一陣惡心，胃里翻江倒海。他見過無恥的人，但從未見過如此無恥、如此膽大包天的侍衛(wèi)！
“她……她竟然也答應了？”范敬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
“她……她沒辦法……”趙虎的語氣帶著一種扭曲的滿足感，“為了她自己的地位……她……她答應了……”
一次，兩次……趙虎利用這個驚天秘密，不僅得到了錢財，滿足了賭欲，還一次次玷污了太子妃的身體。他像一個藏在暗處的蛀蟲，貪婪地吸食著東宮的根基。
然而，事情并沒有局限于此。
“后來……有一次，我去找太子妃的時候，正好……正好碰到了太子的側妃……”趙虎的聲音有些猶豫，但在范敬冰冷的目光逼視下，還是說了出來，“那側妃好像是來找太子妃說話的，不小心撞見了……”
范敬的心又是一緊。側妃？這意味著，秘密不再僅限于太子妃和趙虎兩人。
“她……她看到了？”
“嗯……看到了一部分……”趙虎舔了舔嘴唇，“她當時嚇得臉都白了，想跑……我怕事情敗露，就……就把她打暈，也……”
更讓范敬震驚的是，在事后，為了徹底控制這個側妃，也或許是在某種扭曲的炫耀心理驅使下，趙虎竟然將皇長孫的秘密，也告訴了她。
“我跟她說，你也知道了這事，跟我是一條船上的人了……以后，也得聽我的……”趙虎的聲音里帶著一種小人得志的猖狂，“那側妃怕得要死，也不敢聲張……后來……后來我也找過她幾次……”
一個侍衛(wèi)，竟然同時染指了太子妃和一位側妃，并且讓她們都知曉了皇長孫身世的驚天秘密！這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更是對皇室尊嚴的極致踐踏！
范敬只覺得眼前發(fā)黑，額頭上滲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他手里的竹簡“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發(fā)出清脆的響聲，在這死寂的天牢里顯得格外刺耳。
換皇嗣！
這三個字如同鬼魅般在他腦海中盤旋?；书L孫的身世一旦暴露，意味著當今的儲君一脈，從根本上就出現(xiàn)了問題。這不僅僅是太子妃個人的丑聞，更是動搖國本的大事！無論是為了維護皇室的尊嚴，還是為了確保未來皇位繼承的“正統(tǒng)性”，這件事都必須被徹底掩蓋，而且，相關的人，都必須永遠閉嘴！
趙虎的供詞，像一把鋒利的匕首，不僅刺穿了東宮的遮羞布，更指向了一個極其危險的方向——換皇嗣。而這，對于任何一個王朝來說，都是足以引發(fā)動蕩的“大罪”！
接下來，范敬又調查了太子妃的飲食起居，以及她最近的行蹤。他發(fā)現(xiàn)，太子妃確實在不久前，派人去藥鋪買過一些特殊的藥材，其中就包括一種可以讓人逐漸失去生育能力的藥物。
于是，他立刻又提審了太子妃。
“太子妃，你可知罪？”范敬將藥鋪和趙虎的證詞擺在吳香瑩面前。
吳香瑩看到證詞，臉色瞬間變得慘白，身體也忍不住顫抖起來。
“本宮……”她張了張嘴，淚水再次涌了出來，“本宮……本宮也是沒有辦法……本宮因為上次生孩子，傷了根本，今后恐難承孕……”
這時候吳香瑩想起那時候...
回到幾個月前...
殿外傳來環(huán)佩輕響，帶著一股刻意張揚的香氣。李側妃搖曳生姿地走了進來，臉上掛著恰到好處的、帶著一絲憐憫的笑容。
“姐姐今日氣色瞧著還是不大好?！?李側妃自顧自地在旁邊的繡墩坐下，拿起案上一個蜜桔把玩，“唉，也是，姐姐身子金貴，上次生產傷了元氣，可得好好將養(yǎng)。不像妹妹我，皮糙肉厚的?！?/p>
吳香瑩端起茶盞，指尖的微顫被溫熱的杯壁掩蓋，聲音是一貫的平靜無波：“勞妹妹掛心，本宮無礙?！?/p>
“無礙就好，無礙就好?！?李側妃放下桔子，身子微微前傾，壓低了聲音，帶著一種分享秘密的親昵，眼神卻銳利如針，“只是，姐姐可得打起精神來。妹妹剛得了信兒，咱們東宮，怕是要有喜事了呢?！?/p>
吳香瑩的心猛地一沉。
李側妃滿意地看著她瞬間繃緊的下頜，繼續(xù)道：“陛下和皇后娘娘已經點頭了，太子殿下心心念念的趙家妹妹，那位曉燕姑娘，下月初八就要入宮了，封號都擬好了，就等吉日宣旨呢?！?/p>
“趙…曉燕？” 這個名字像淬了毒的冰錐，狠狠扎進吳香瑩的心房。那個太子書房暗格里藏著的畫像上的女子，那個太子醉酒時喃喃喚過的名字…太子的白月光，趙將軍的掌上明珠。
“可不就是她嘛?！?李側妃的嘆息帶著虛偽的感慨，“趙妹妹青春年少，又是太子殿下打小的情分。她一入宮啊，咱們這東宮可就熱鬧了?！?她話鋒一轉，目光意有所指地掃過吳香瑩，“姐姐身子不便，太子殿下身邊總得有個知冷知熱、能誕育皇嗣的人。趙妹妹來得正是時候。只是…到時候姐姐這太子妃的位置，怕是真就成了供在案上的擺設，只能看看嘍?！?/p>
“擺設”二字，如同重錘，砸得吳香瑩眼前發(fā)黑。她仿佛看到自己穿著華服，獨自坐在空曠冰冷的大殿上，看著太子與趙曉燕恩愛生子，看著她的“兒子”在趙曉燕真正的皇子面前黯然失色，甚至…被懷疑，被取代！李側妃的話像毒蛇，吐著信子，將她內心最深沉的恐懼血淋淋地撕開。
李側妃又說了些什么，帶著勝利者的姿態(tài)告辭了。殿內只剩下令人窒息的寂靜。
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徹底淹沒了她。李側妃的話在耳邊炸響：趙曉燕入宮…生子…她的兒子地位不?！龑⒁粺o所有！
一個瘋狂而決絕的念頭，如同地獄之火，在她絕望的心底熊熊燃起，瞬間吞噬了所有理智和恐懼。
不，不能，絕對不能！
她不能讓太子再有孩子！尤其不能是趙曉燕的孩子！她要確保她的“兒子”是太子唯一的血脈！只有這樣，她才能保住自己，保住這孩子，保住吳家！
“找吳嬤嬤…” 吳香瑩的聲音嘶啞得不像她自己，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冰冷，“立刻…來見我！”
而再看到范敬的這一刻，吳香瑩這次終于后悔了...吳香瑩沒有多說什么，默默在供詞上，簽字畫押...
“快……快！備轎！立刻進宮！面見陛下！”范敬再也無法保持鎮(zhèn)定，他厲聲吩咐著身邊的隨從，聲音因為急切而有些變調。他知道，這件事刻不容緩，必須立刻稟報皇上，由天子來定奪這雷霆之怒下的最終裁決。
皇宮，御書房。
皇帝坐在龍椅上，面色平靜地聽著范敬氣喘吁吁、語無倫次地將趙虎和吳香瑩以及藥鋪的供詞和盤托出。隨著范敬的敘述，皇帝臉上的平靜一點點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沉的、令人窒息的怒火。他的手指緊緊攥著龍椅的扶手，指節(jié)泛白，眼中寒光四射，仿佛要將這世間的一切污穢都焚燒殆盡。
范敬跪在地上，頭埋得極低，不敢看皇帝的眼睛。他能感受到那股撲面而來的皇威怒火，幾乎讓他喘不過氣。
皇帝的目光緩緩移動，落在了跪在范敬身旁不遠處的另一個人身上——吳慎。吳慎是太子妃的哥哥，此次也是被傳喚來的。此刻，他同樣跪在地上，渾身顫抖，面如死灰。
“吳慎，”皇帝的聲音冰冷刺骨，不帶一絲感情，“你妹妹，倒是‘有情’得很啊。”
吳慎猛地磕頭，額頭撞在冰冷的地磚上，發(fā)出“咚咚”的聲響：“陛下恕罪！臣……臣不知……臣罪該萬死！”
皇帝冷哼一聲，不再看他，而是將目光重新投向范敬，或者說，是投向了范敬身后那片無形的、被丑聞籠罩的東宮。
“太子妃……側妃……”皇帝緩緩開口，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她們……玷污了東宮，玷污了皇室的顏面……”
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決絕：“傳朕口諭，太子妃吳氏，側妃李氏，德行有虧，穢亂宮闈，罪無可赦。念及她們曾侍奉太子，著令……上吊自盡，主動為太子……殉情吧。”
“為太子殉情”這幾個字，說得輕飄飄的，卻帶著無比殘酷的意味。這是要給她們一個“體面”的死法，也是要將這樁丑聞，強行與太子的“不幸”聯(lián)系起來，試圖掩蓋其中更深層次的、關乎皇嗣正統(tǒng)的危機。
范敬和吳慎都渾身一震，不敢抬頭。賜死太子妃和側妃，這已是驚天動地的決定。
然而，皇帝的旨意還沒有結束。
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宮殿的墻壁，望向了東宮深處，那個尚在懵懂年紀的皇長孫。
“皇長孫……”皇帝的聲音更加冰冷，帶著一種近乎殘酷的漠然，“年紀輕輕，騎術不精，不慎從馬上摔下……不治身亡。”
一句話，就決定了一個年幼生命的終結。沒有審判，沒有調查，只有冰冷的“意外”。因為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對皇室最大的諷刺和威脅。只有他消失了，那個關于“侄子”的秘密，才會真正被埋葬。
“還有，”皇帝的聲音再次響起，“東宮之內，所有知情、或可能知情的下人……”他的語氣沒有絲毫波瀾，卻帶著斬草除根的狠厲，“一律……給太子陪葬吧。”
“給太子陪葬”，這是一個多么冠冕堂皇的借口。實際上，是要將所有可能泄露秘密的人，全部滅口！
旨意宣讀完，御書房內一片死寂。只有皇帝沉重的呼吸聲，和范敬、吳慎等人壓抑的心跳聲。
范敬跪在地上，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升起，瞬間席卷全身。他抬起頭，看了看高高在上的皇帝，又看了看旁邊同樣面無人色的吳慎，心中一片冰涼。
這就是皇家的雷霆手段，這就是涉及皇嗣正統(tǒng)時，帝王毫不留情的決絕。趙虎的供詞，像一塊投入平靜湖面的巨石，激起的不僅僅是漣漪，更是一場足以打敗一切的血色風暴。
太子妃和側妃將在“殉情”的名義下死去，皇長孫會以“意外”的方式消失，無數無辜的下人將成為“陪葬”的冤魂。而這一切的起因，僅僅是一個好賭的侍衛(wèi)，為了錢財和私欲，揭開的一個足以動搖國本的秘密。
范敬深深吸了一口氣，空氣中似乎都彌漫著即將到來的血腥味道。他知道，從這一刻起，東宮將不再是原來的東宮，而大明朝的天空，也似乎被一層濃重的陰霾所籠罩。他只能叩首，領旨，然后去執(zhí)行這一道道冰冷而殘酷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