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霧起時分空氣中彌漫著一種滯重的死寂,
只有鐵架床板極其細微的、幾乎被林深錯覺為心跳的震動,
將他從無意識的黑暗深淵里拽了出來。指尖的觸感先于視覺蘇醒——濕冷、黏膩,
純棉的床單吸附著手掌的汗液,勾勒出地圖般不規(guī)則的深色水漬。猛地睜眼,
瞳孔在適應(yīng)黑暗后瞬間收縮,正對上鋪垂落的、印著星際戰(zhàn)艦的深藍色床簾下沿??樟?。
上鋪胖子慣常打鼾的位置,此刻只有空蕩蕩的網(wǎng)格鐵架。心臟毫無征兆地漏跳一拍,
血液涌向四肢又凍結(jié)在半路。他側(cè)耳傾聽,宿舍里只有他自己急促起來的呼吸聲,
沉重地撞在冰冷的空氣里?!瓣愑??”聲音干澀沙啞,試探著撥開死寂?!芭肿樱?/p>
”呼喚撞在窗玻璃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隨即碎裂成更細小的冰棱。
林深這才注意到窗外——濃稠的白霧,像是被傾倒的水泥漿糊,
將整個世界涂抹成了混沌的灰白。隔壁三號樓的熟悉輪廓徹底消融,視線所及,
只剩下翻涌的、不透光的霧墻。赤腳踩上冰涼的水泥地板,腳心傳來的寒意激得他一個哆嗦。
腳下一滑,有什么脆薄的紙片被踩碎了。
借著窗外微弱滲透進來的、被濃霧稀釋成慘淡灰白的光線,他彎腰撿起那張紙。
紙張冰冷堅韌,不似普通打印紙。
上面用標(biāo)準(zhǔn)的宋體印刷著標(biāo)題:《宿舍生存守則@replace=10001》。
那些字符像是剛從冰冷的鉛字模具中拓印下來,不帶一絲溫度。
標(biāo)題末尾那個“10001”的數(shù)字,卻被人用猩紅如血的墨水狠狠地圈了又圈,
墨跡仿佛因用力過猛而泅開,如同一道正在緩慢滲血的、永不愈合的傷口。
他快速掃過內(nèi)容:第一條:22:00后宿舍門禁不可開。
第二條:陽臺晾衣繩禁止懸掛重物(>2kg)。
第三條:聽到敲門聲需在三秒內(nèi)作出明確應(yīng)答。
第四條:衛(wèi)生間水龍頭出現(xiàn)滴答聲需立刻關(guān)閉。寒意,比腳下水泥地的冰冷更刺骨,
從尾椎骨一路躥升,凍僵了他的脊髓。床頭電子鐘的紅色數(shù)字在黑暗中像滴血的眼睛,
無情地顯示著:23:47。二十三時四十七分。
距離第一條規(guī)則的生效時間——22:00——已經(jīng)過去了快兩個小時。門是關(guān)著的,
誰開的門?或者說,外面是什么?這個念頭剛一升起,視線本能地轉(zhuǎn)向宿舍門。
門是緊閉的深棕色木門,金屬門把手在昏暗中閃著微弱的金屬光澤。然而,
就在他目光聚焦的剎那,他發(fā)現(xiàn)了一條異樣——在門板與地面之間那道狹窄的門縫里,
一絲灰白色的、仿佛有生命的霧氣,如同粘稠的鼻涕蟲,
正緩慢卻執(zhí)拗地向內(nèi)爬行、蜷曲、探索。它似乎帶著粘性,
在接觸到室內(nèi)空氣時微微膨脹了一下。林深頭皮發(fā)麻,幾乎是本能地后退了半步。
膝蓋猝不及防地撞在身后胖子的鐵皮衣柜上,
“當(dāng)啷”一聲巨響在死寂的宿舍里如同平地驚雷?!斑??!钡谝宦暻瞄T聲應(yīng)聲響起。
沉悶、滯澀,像是一枚生滿鐵銹的大鐵釘,正被一只遲緩而巨大的手握著,
緩緩地、一下一下地釘進厚重的老舊門板。聲音不大,卻穿透力極強,
直接敲打在他的耳膜上,震得他心臟狂跳。“叩?!钡诙?。
冷汗瞬間浸透了林深的后背和手心,皮膚變得滑膩膩的,幾乎抓不住手里的紙張。
規(guī)則第三條的文字——“聽到敲門聲需在三秒內(nèi)作出明確應(yīng)答” ——如同燒紅的烙鐵,
在他的視網(wǎng)膜上清晰地刻印、閃爍、跳躍。三秒!時間不多了!他猛地張開嘴,
想喊“誰在外面”,或是任何形式的回應(yīng)。但喉嚨像是被一只冰冷而無形的手死死扼住,
塞滿了濕透的棉花團,連一絲氣流都無法擠出。驚恐和窒息感同時攥緊了他的心臟。
“叩……”第三聲敲門響起的瞬間,那股卡在喉嚨深處的氣流終于沖破阻礙。“誰?!
”聲音帶著變調(diào)的撕裂感,像是從破了的風(fēng)箱里硬擠出來。靜默。死一樣的靜默降臨。
門外沒有任何回應(yīng),仿佛剛才那三聲敲門只是林深的耳鳴。
但這靜默只持續(xù)了不到半秒——“嗤啦!”門縫里那條原本只是緩慢蠕動的灰霧細線,
驟然暴漲!如同一群被驚動的毒蛇,瘋狂地向內(nèi)噴涌、纏繞、膨大!
木門發(fā)出一連串令人牙酸的“吱呀——嘎吱——”呻吟,
門板中央甚至肉眼可見地向內(nèi)微微凸起變型!灰霧翻涌著,
竟在凸起的門板上隱隱勾勒出一個模糊的、近似人臉邊緣的輪廓!跑!
求生的本能徹底壓倒一切。林深大腦空白了一瞬,身體卻已做出反應(yīng)。
他像被烙鐵燙到腳一樣猛地轉(zhuǎn)身,甩掉了腳上的廉價塑料拖鞋,
光著腳丫踉蹌地撲向宿舍通向陽臺的玻璃推拉門。那是唯一的出口!唯一的!冰!
他的手狠狠按在推拉門的玻璃上,刺骨的寒意瞬間凍麻了指尖。推!門紋絲不動!
它被徹底凍住了,厚厚的白色霜花如同天然的鎖鏈,將玻璃門死死焊在軌道槽里!
林深瘋狂地用手掌拍打、刮擦霜層,指甲在冰冷的玻璃上劃出“滋啦”刺耳的噪音,
一道被刮破的皮膚滲出血絲,瞬間被凍成了暗紅色的冰渣。出路被封死了!
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從腳底漫上。就在這時,
眼角余光猛地瞥見了陽臺——那六根在慘淡月光下泛著冰冷光澤的尼龍晾衣繩!
規(guī)則第二條:陽臺晾衣繩禁止懸掛重物(>2kg)。
“懸掛重物”……禁止的是“懸掛”這個行為本身?還是懸掛的東西不能重?胖子!
林深腦子里電光石火般閃過宿管阿姨上周的咆哮。當(dāng)時胖子偷懶,
把濕透的沉甸甸的大號浴巾直接搭在公共晾衣繩上,宿管沖進來,
臉色鐵青得像刷了油漆:“說了多少次!繩子上不準(zhǔn)掛超過兩公斤的玩意兒!要壓塌???
公共財產(chǎn)懂不懂!”懸掛超過兩公斤的物品是被禁止的。但……人算“物”嗎?
如果我不“掛”在上面,而是通過它移動呢?這個瘋狂的念頭如同投入油鍋的火星,
瞬間點燃了他求生的欲望!陽臺外是無邊無際的濃霧深淵,
下方五樓的高度意味著一旦失手必死無疑!但留在宿舍里,
下一秒就會被那破門而入的灰霧吞噬!沒時間權(quán)衡了!林深一個箭步?jīng)_上陽臺,
目光瞬間鎖定那六根平行繃直的晾衣繩中最粗的一根。尼龍繩冰冷刺骨,表面粗糙。
他毫不猶豫地用最快的速度將繩子的一端在自己腰間緊緊繞了兩圈,
打了個感覺極其不靠譜的平結(jié)。他甚至來不及考慮這個結(jié)的可靠性。
單腳跨過冰冷的金屬陽臺護欄,赤裸的腳板踩在外墻粗糙的水泥臺沿上,
夜風(fēng)裹挾著刺骨寒霧瞬間席卷全身。他半個身子懸在了五樓的半空中,
心臟幾乎要從喉嚨里蹦出來?!芭椤。。 睅缀踉谒眢w懸空的同一剎那,
宿舍門的方向傳來一聲令人肝膽俱裂的巨響!木屑紛飛!那道厚實的宿舍門,
如同被攻城錘正面擊中,瞬間向內(nèi)爆裂開一個巨大的、蛛網(wǎng)般龜裂的缺口!
翻涌的灰霧如同粘稠的浪潮,迫不及待地從破洞中向內(nèi)奔涌!而林深,
在最后一刻松開緊握護欄的手,整個人的重量猛地壓在了那根粗壯的尼龍晾衣繩上!
第二章:墻上行者死亡的呼嘯緊貼著他的后背。下方五層樓的高度在霧中深不見底,
只有涌動翻滾的灰白色混沌,偶爾有幾個更為幽暗、扭曲的陰影在其中緩緩滑過,
姿態(tài)詭異得如同沉溺在深海的尸骸。夜風(fēng)不再溫柔,它變成裹挾著冰渣的鞭子,
狠狠地抽打在林深赤裸的手臂、臉頰和脖頸上。灌進領(lǐng)口的霧是濕冷的,
帶著一種難以形容的、混雜著鐵銹和陳年消毒水的腥甜氣息。
腰間那根晾衣繩仿佛要勒斷他的肋骨,粗糙的尼龍纖維瘋狂摩擦著薄薄的T恤和皮膚,
帶來火辣辣的劇痛。林深知道,自己撐不了多久。他必須移動!目標(biāo)就是隔壁宿舍的陽臺!
“啊——!”疼痛和對墜落的恐懼催生出一聲壓抑不住的痛吼。他忍著腰腹被勒緊的窒息感,
雙臂爆發(fā)出驚人的力量,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死死握住頭頂上方懸垂的另一段繩子。然后,
他開始用最原始、最笨拙的方式移動——雙手交替抓握繩子,
雙腳盡可能尋找腳下垂直墻面上任何微小的突起借力。每一次挪動手臂,
都伴隨著勒進皮肉的痛苦;每一次蹬踏墻壁,赤裸的腳板都被粗糙的水泥外墻磨礪得生疼。
“堅持住……還有三米……”他對著濃霧喃喃自語,牙齒因為寒冷和恐懼激烈地打著顫,
聲音破碎得不成樣子。身體在風(fēng)中的每一次搖晃都牽動著瀕臨斷裂的神經(jīng)。
他死死盯著隔壁宿舍陽臺的輪廓,玻璃門內(nèi)壁上凝結(jié)著厚厚的水珠,
正順著冰冷的金屬窗框蜿蜒流下。那扇門后的世界,暫時安全的可能,
成了他此刻唯一的精神支柱。就在這時,一股帶著強烈惡意的寒風(fēng)從他背后猛地撲來!
緊接著是尼龍纖維被強行撕裂開線的、令人牙酸的“嗤啦”聲!
林深驚駭欲絕地扭頭——只見從他剛剛被爆開的宿舍門縫里,
那翻涌的灰霧如同被賦予了生命和實體,正劇烈地凝聚、塑形!
一個扭曲的、邊緣如同融化的蠟像般不斷滴淌著黑液的類人形體正掙扎著從門框擠出!
它沒有清晰的五官,只有一團混沌的陰影中心,仿佛兩只眼睛的位置是兩個深不見底的黑洞!
它一只同樣由黑液和霧氣組成的、邊緣模糊不清的手臂,正以驚人的速度伸長,
裹挾著刺鼻的腥氣,精準(zhǔn)無比地抓向林深蕩在半空的腳踝!那黑色液體滴落的地方,
外墻瓷磚竟發(fā)出輕微的“滋滋”聲,冒起白煙!死亡的陰影從未如此近!冰冷徹骨!
“去你媽的!”絕望和腎上腺素瞬間點燃了林深的血氣,
他喉嚨深處炸開一聲混雜著恐懼和決絕的怒吼!恐懼在這一刻化為了憤怒的催化劑!
他根本來不及思考規(guī)則或后果。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
空出的左手閃電般扯住腰間那個倉促打上的平結(jié)末端,用盡全身力氣狠狠一拽!
繩結(jié)應(yīng)手而松!身體驟然失重,向下急墜!恐怖的失重感攫住了心臟!就在這一剎那,
之前抓著繩子的右臂和腰腹核心猛地協(xié)同發(fā)力,借著剛剛扯開繩結(jié)的那點微弱反沖力,
如同猿猴蕩枝般,身體猛地向墻面方向甩去!砰!
后背和后腦毫無花哨地重重砸在冰冷堅硬的瓷磚墻面上!巨大的沖擊力讓他眼前金星亂冒,
五臟六腑幾乎移位,肩胛骨傳來清晰的鈍痛。但萬幸的是,
那只抓向他腳踝的、滴淌著黑液的霧狀怪手,擦著他的小腿肚掃過空氣!
只留下一縷刺鼻的焦糊味和皮膚上被灼燒般的刺痛?!斑馈眲⊥醋屗麗灪叱雎暎?/p>
但更糟的是,沉重的身體在反作用力下順著光滑的墻面快速下滑!
下方是翻涌的霧海和深不見底的黑暗!千鈞一發(fā)!林深雙手雙腳亂舞,
慌亂中指尖猛地摳住了隔壁宿舍陽臺窗框邊緣的一道微小金屬縫隙!指甲瞬間被掀翻,
鮮血涌出,但強烈的求生欲讓他死死摳住,身體終于停止了致命的滑落。
他整個人像壁虎一樣狼狽地貼在冰冷的墻面上,冷汗和血水混在一起,順著臉頰流下。身后,
那個灰霧怪物發(fā)出了一聲尖銳、飽含惡意卻終究隔著一段距離的嘶鳴,
像是被風(fēng)吹散在濃霧里不甘的嗚咽。用盡最后一點力氣,林深手肘撐著窗臺,
用背部撞開并未上鎖的玻璃門,
連滾帶爬地摔進了415宿舍冰冷的、鋪著一層薄灰的水泥地上。折疊椅被撞翻在地,
發(fā)出空曠的回響。他躺在地上,肺像一個破舊的風(fēng)箱,發(fā)出撕裂般的喘息聲。
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后背和肋骨的劇痛。汗水浸透了衣服,血液混合著灰塵在手上凝結(jié)。
他茫然地睜大眼睛,死死盯著415宿舍那同樣結(jié)著霜花的天花板。
那團灰霧仍在陽臺玻璃門外焦躁不安地翻騰、撞擊,卻像是被一道無形的屏障阻隔,
始終無法真正踏入這個同樣空無一人、卻暫時安全的宿舍空間。
“……規(guī)則……不僅僅是約束……”一個模糊而震撼的念頭,如同閃電劈開混沌的腦海,
“它……也是保護……”褲兜里傳來一陣細微而持續(xù)的震動,將他瀕臨崩潰的神經(jīng)再次撥緊。
是手機!林深顫抖著手,像從泥沼里撈出救命稻草般,掏出那個冰冷的通訊工具。屏幕上,
應(yīng)急燈發(fā)出的幽幽綠光勉強照亮了內(nèi)容。鎖屏?xí)r間:00:15。
通訊錄置頂?shù)穆?lián)系人:“陳宇(室友/下鋪)”。聯(lián)系狀態(tài)下方,
是觸目驚心的紅色數(shù)字:99+未接來電!最新的一條短信記錄,
時間戳停留在22:03:【陳宇】:別開門!
它們會變成人的樣子——發(fā)送狀態(tài):發(fā)送失敗(鮮紅的感嘆號!
)22:03……那正是規(guī)則生效一個小時后。陳宇……他們遭遇了什么?
這條未能發(fā)送成功的警告……林深撐著劇痛的身體艱難地爬起來,背靠墻喘息。
應(yīng)急燈慘淡的綠光勾勒出415宿舍的輪廓。三張鐵架床,床鋪都整理得一絲不茍,
被褥疊成方塊,如同軍訓(xùn)時的要求。桌面空曠,
只擺放著幾本厚厚的、書頁邊緣已經(jīng)明顯泛黃的英文textbooks。
林深的目光被其中最大部頭的一本吸引——《大學(xué)物理》,英文書名下方是中文譯名。
他走過去,帶著一種莫名的戰(zhàn)栗感翻開厚重的硬殼封面。扉頁上,
用簽字筆用力寫下兩個字:蘇晚。筆跡遒勁,力透紙背,透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冷峻和專注。
蘇晚?沒聽過的名字。大四的學(xué)長?還是研究生?
一種強烈的不安讓他下意識地再次摸向褲兜,掏出了那張如同催命符般的《宿舍生存守則》。
冰冷紙張的觸感仿佛烙鐵。他攤開,借著應(yīng)急燈的微光看去——他的血液仿佛瞬間凝固了!
在那原本只有四條規(guī)則的紙上,第四條規(guī)則“衛(wèi)生間水龍頭滴答聲需立刻關(guān)閉”的下方,
一行全新的、細小如蠅頭的宋體字,
如同幽靈般浮現(xiàn)出來:午夜(00:00后)禁止使用任何照明設(shè)備。違者后果自負。
“照明設(shè)備……”林深喃喃道,
目光猛地轉(zhuǎn)向床頭那盞還在散發(fā)著幽幽綠光的應(yīng)急燈……它算不算照明設(shè)備?后果自負?
什么后果?!就在這個念頭閃過的剎那!滋啦——啪嗒!應(yīng)急燈如同被無形的手掐斷電源,
瞬間熄滅!絕對的、吞噬一切的黑暗驟然降臨!比窗外濃霧更令人窒息的黑暗!
連那從門縫和陽臺滲入的慘淡微光都仿佛被瞬間抽走!而就在黑暗籠罩的一瞬間,
林深感覺后頸的寒毛驟然炸起!一股冰冷刺骨、帶著濃烈鐵銹腥氣的微弱氣流,
貼著他的后頸皮膚擦了過去!有什么東西!就在剛才,就在燈滅的剎那,掠過了他的脖子!
第三章:繩結(jié)密碼黑暗如同凝固的、冰冷的墨汁,劈頭蓋臉地將林深整個淹沒。
視覺被徹底剝奪后,所有的感官瞬間被推到了極致。心臟在胸腔里狂跳,
血液奔流的聲音幾乎在耳畔轟鳴。鼻腔里充斥著那股不散的詭異氣味:鐵銹的腥澀,
消毒水的刺鼻,
還混合著某種難以名狀的、仿佛有機物腐敗的甜膩膩的味道——那是來自濃霧的饋贈。
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像是在吞咽冰冷的刀片,割裂著肺葉。腎上腺素在急劇消退,
隨之而來的是身體各處傳來的劇痛,以及被放大無數(shù)倍的冰冷和恐懼。后背撞擊墻壁的地方,
肩膀被繩子勒過的地方,指甲斷裂的手指,
皮膚被磨破的手掌和腳板……所有傷口都在無聲地叫囂。但他不敢動,甚至不敢大聲喘氣。
只是僵硬地保持著摔倒后靠著墻壁的姿勢,屏住呼吸,任由冷汗混合著血水和灰塵,
沿著臉頰和脖頸往下滑??床灰姷臄橙俗顬榭植?。剛才那個擦過后頸的冰冷氣流是什么?
它還在附近嗎?就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415宿舍里?!黑暗中,
人的記憶會變得異?;钴S和敏感。林深腦子里瞬間閃過高一軍訓(xùn)時的畫面——那場深夜拉練。
教官當(dāng)時訓(xùn)斥掉隊的他:“眼睛瞎了就腦子也廢了?!看不見路,就用腳量!用身體記!
墻角、障礙、坑洼……都他媽是路標(biāo)!”路標(biāo)……林深強迫自己冷靜。
他像蝸牛般極其緩慢地放低重心,最終讓整個后背緊貼在冰冷的墻壁上。
指尖傳來堅硬粗糙的觸感。這給了他一點點支撐。然后,他開始用最細微的動作移動手指,
如同盲人般摸索著身邊的墻壁、地面。
指尖觸到了冰冷堅硬的金屬桌腿——是那張被他撞翻的折疊桌。
然后是布滿灰塵的冰冷水泥地面。他開始在腦海中構(gòu)建這個陌生宿舍的平面圖。
以他后背緊貼的墻角為原點。左邊是陽臺方向……右邊應(yīng)該是宿舍門的方向?不,
門在陽臺推拉門的側(cè)邊……等等!林深忽然記起自己滾進來時撞飛了一把折疊椅,
椅子是從哪個方向倒的?記憶碎片在腦中拼湊。折疊椅的初始位置應(yīng)該靠近門口旁邊的桌子?
他撞翻椅子后倒向的位置……應(yīng)該是兩張床之間的空地?一個模糊的室內(nèi)布局開始成型。
一步……兩步……極其小心地用腳趾感知前方是否有障礙物……三步之后,
他的腳尖碰到了冰冷堅固的物體——是床的鐵架腿。根據(jù)步幅估算,
這應(yīng)該是靠陽臺那張床的尾部。確認了這張床的位置,其他參照物立刻清晰了許多。
陽臺門的方向距離這張床尾大約五步。他記得自己進入陽臺時,
金屬掛鉤是釘在左側(cè)窗框上的墻上的……那么掛鉤的位置……應(yīng)該是陽臺門的左側(cè)墻壁上方,
距離地面大概兩米。但那是外面的墻壁!他需要的是室內(nèi)的晾衣繩末端!
林深緩緩直起一點身子,靠著墻面,小心翼翼地伸長手臂向上摸索。
墻壁……水泥墻……然后是冰冷的金屬窗框凸起……繼續(xù)往上……手指觸到了冰涼的塑料!
就是掛鉤!金屬或硬塑料制成的晾衣繩掛鉤!固定在墻體上。他的心猛地一跳,壓抑著興奮,
更加耐心地摸索。左側(cè)墻壁(相對于他面朝陽臺的方向),大約一米八高度,有一排小掛鉤。
他數(shù)了過去:第一個鉤子是空的;第二個鉤子掛著殘留的一小段斷裂繩索,
粗糙扎手;第三個鉤子!指尖清晰地勾到了那根粗壯結(jié)實的尼龍晾衣繩的末端!觸感傳來,
緊繃繃的,冰涼而充滿韌勁。這繩子的材質(zhì)……絕非廉價的普通尼龍繩!
在極度的恐懼和壓迫下,林深的大腦卻像被冰水澆過一樣,
進入了一種奇異的、高速運轉(zhuǎn)的專注狀態(tài)。規(guī)則第二條禁止“懸掛重物”,
但并沒有禁止他觸碰、研究,甚至是用繩子來做除了“懸掛”之外的事情!
一個念頭像野火一樣燎原般升起。解下腰間的斷繩?不,太短了。褲帶?
那玩意兒能承重多少?他幾乎是下意識地低頭摸索自己身上。T恤是純棉的,不結(jié)實。
褲子……他猛地抓住了自己腰間的皮帶!牛皮材質(zhì),厚實耐磨!但皮帶太短,而且如何固定?
他想到了口袋里的生存守則——那張冰冷的紙。紙不行……等等!林深動作迅速得近乎本能。
他解開自己襯衫最下面那顆紐扣,將兩邊衣襟拉開一個小小的口子,然后低下頭,
用牙齒狠狠地咬住靠近邊緣的一根線頭。唾液很快濕潤了棉線,他用盡力氣撕咬、拉拽。
輕微的、線被崩斷的“噼啪”聲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一股微弱的血腥味在舌尖泛起——牙齦被粗糙的線頭磨破了。但他成功咬下了一小段線!
顧不上這點傷痛,他用兩根手指笨拙但快速地捻著那根濕滑的細棉線。不行,太細。
但……它可以做引線!他摸索著,
自己那根腰間的斷繩(之前在陽臺被怪物扯壞后他一直抓著沒丟)和415室這根晾衣繩上,
各選了一股相對完整的粗尼龍繩。然后,他憑著記憶里打結(jié)的觸感,
用咬下來的細棉線做牽引,
將那兩根尼龍繩交叉、纏繞、打結(jié)……腦海中清晰地浮現(xiàn)出繩結(jié)的三維結(jié)構(gòu)圖:受力點,
摩擦力方向,崩解的臨界值……他在編織一個簡易但足夠承載一次蕩過去的漁人結(jié)!
用最原始的材料,在絕對的黑暗中,依靠觸覺和空間構(gòu)想在制作一件求生工具!
仿佛又回到了當(dāng)年被父親逼著在野外黑燈瞎火扎帳篷的時刻?!芭距!币坏嗡湎碌穆曇?。
清脆,冰冷,帶著詭異的穿透力,如同利箭,瞬間刺穿了林深高度專注的神經(jīng)!
規(guī)則第四條:衛(wèi)生間水龍頭滴答聲需立刻關(guān)閉!聲音……是從緊閉的衛(wèi)生間門內(nèi)傳來的!
一瞬間,巨大的恐懼再次攥緊了他的心臟!后背瞬間被冷汗浸透!剛才專注于求生,
幾乎忘記了這條致命的規(guī)則!他下意識地摸向褲兜——那里有他的鑰匙串。
鑰匙冰冷的金屬棱角硌著他的手心。其中有一個小小的金屬物件——指甲刀!鋒利的邊緣!
來不及多想,他一把抓出鑰匙串,其中一把鑰匙的尖銳邊緣在黑暗中狠狠劃過他的掌心!
“嘶!”林深倒吸一口涼氣,劇痛讓他更加清醒,濃烈的血腥味也在密閉的黑暗中彌散開來,
暫時蓋過了那股令人作嘔的霧味。顧不得隱蔽了!
必須在聲音變成持續(xù)的、持續(xù)的滴答聲之前關(guān)上水龍頭!林深咬著牙,
忍著全身傷口的疼痛和失血的眩暈,沿著冰冷的墻壁,摸索著向記憶里衛(wèi)生間門的方向挪動。
腳趾踢到了一個堅硬的金屬物體邊緣(應(yīng)該是拖把池),緊接著“哐當(dāng)”一聲巨響!
是那根倒地的金屬拖把桿被他不小心踢翻了!尖銳的金屬撞擊地面的聲音如同炸彈爆開,
在整個死寂的宿舍里轟然回蕩!林深的太陽穴突突狂跳,感覺自己的心跳都因此暫停了半拍!
這聲音會引來什么?他不敢想!他只求這該死的動靜千萬別讓衛(wèi)生間的滴答聲變得更快!
幸運的是,短暫的噪音過后,宿舍再次陷入了更令人窒息的死寂中。
只有他自己的粗重喘息和狂亂的心跳聲在耳邊回響。
他祈禱著那怪物——或是別的什么——沒被驚動。衛(wèi)生間的門是虛掩著的。
一絲幽冷、微弱、如同鬼火般的藍光,正從門縫里固執(zhí)地透出來,灑在門前幾厘米的地面上,
是這片無邊黑暗中唯一的光源。林深咽了口不存在的唾沫,躡手躡腳地靠近門縫。
濕冷的空氣裹挾著更濃烈的鐵銹腥氣和消毒水味撲面而來,讓他幾欲作嘔。
透過那道狹窄的門縫,他看到了衛(wèi)生間的景象——洗手池上方的水龍頭正張著冰冷的金屬口。
一滴濃稠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黑色液體,正顫巍巍地懸掛在水龍頭的出口處。然后,
在重力作用下,那滴黑液終于掙脫了束縛,垂直墜落。啪嗒。
精準(zhǔn)地落進下方洗手池里已經(jīng)積起的、大約小半碗底的同樣色澤的粘稠液洼里。
幽藍的光似乎就是從水龍頭內(nèi)部或者積水的底部發(fā)出的,映照著那黑色的液滴,
反射出一點如同石油般粘稠的光澤。林深的心臟狂跳著,如同戰(zhàn)鼓。
滴答……1……2……滴答……1……2……3……當(dāng)?shù)谄叩魏谝侯澪∥〉亍⑷缂s般墜下時,
林深瞳孔驟然收縮!間隔!每一滴落下的間隔,分毫不差,精確得如同鐘表!
恰好是1.5秒!這根本不是什么漏水的水龍頭!這是某種……信號?或是……陷阱?誘餌?
然而規(guī)則就是規(guī)則!關(guān)閉它!立刻!否則天知道會觸發(fā)什么!林深不再猶豫。
他猛地推開虛掩的衛(wèi)生間門!沖進去!在門口幽藍光線勉強能照到的范圍邊緣,
他用左手閃電般扯下自己腰間的皮帶(那粗糙斷裂的半截晾衣繩還緊緊纏在皮帶上)!
顧不得那還在往下滴落的黑液,右手纏住皮帶一端,狠狠繞在水龍頭的把手上!一圈!兩圈!
纏死打結(jié)!然后雙手握住纏緊的皮帶,用盡全身力氣,如同擰斷那怪物的脖子一般,
狠狠發(fā)力!嘎吱——!水龍頭發(fā)出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皮帶死死地勒緊了黃銅把手,
讓它紋絲不動!金屬冰冷的寒意透過皮帶傳來,掌心未愈合的傷口再次被撕裂,
鮮血浸濕了皮帶和冰冷的金屬。滴答聲停止了!就在聲音消失的瞬間,
液體表面映照出的、他自己那張因恐懼和用力而扭曲變形的臉——突然像被砸碎的鏡面一樣,
裂開道道蛛網(wǎng)般的縫隙!然后,“嘩啦”一下,整個倒影徹底破碎消失了!不好!背后!
幾乎是出于生物本能的直覺,林深脊背瞬間繃緊!寒氣從尾椎骨直沖天靈蓋!
一股比夜霧更陰冷的氣息,帶著濃烈的塵埃和霉菌味道,
猛地從他身后——宿舍內(nèi)那張靠門的上鋪方向——撲了過來!同時響起的,
還有一個仿佛砂紙磨過硬質(zhì)玻璃的、破碎不堪的聲音:“救……救……我……”嘶啞,干澀,
充滿了絕望的痛苦?!啊瓗臀夷谩眍^……底下……東西……”林深僵在原地,
頭皮炸開!他能感覺到聲音就在身后不到一米的地方!心臟像是要沖破胸腔!
他緩緩地、極其緩慢地扭動僵硬的脖子,向后看去。
借著從衛(wèi)生間門口縫隙透進來的那點極其微弱的幽藍光線和窗外濃霧的慘白天光,
了一幅足以讓他噩夢一生的景象:靠近宿舍門那張上鋪邊緣垂落著的、米白色的半透明床簾,
正在沒有任何風(fēng)吹過的情況下,悄無聲息地向兩側(cè)緩緩滑開!
一只瘦骨嶙峋、布滿深褐色污漬、如同出土文物般纏著厚厚灰色繃帶的手,
正從床簾的縫隙里,無聲無息地垂落出來!那繃帶似乎很久未換,邊緣腐爛發(fā)黑,
干涸的深褐色污跡斑斑點點。五根枯枝般的手指微微勾曲著,指向床頭枕頭的方向!
林深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瞬間后撤半步!后腳跟猛地踩在了某個小而堅硬、冰冷的東西上!
他一驚,身體失去平衡,差點摔倒在地。強行站穩(wěn)后,心臟還在狂跳。他彎下腰,
顫抖著從冰冷的地板上撿起了剛才踩到的那個東西。
借著從衛(wèi)生間和陽臺方向滲入的微弱光線,他能辨認出,那是一枚金屬制品。?;?!
上面是學(xué)校的標(biāo)志性鐘樓圖案。他用拇指摩挲著校徽冰冷光滑的表面,
能清晰地感覺到圖案邊緣刻著凹陷的字符——帶著細微毛刺的觸感。林深瞇起眼,
湊到那一絲可憐的光線下仔細辨認:2019級 3班。
2019級……那是兩年前畢業(yè)的年級了。
3班的宿舍……林深猛地打了個冷戰(zhàn)——他清晰地記得,
三班的宿舍明明在走廊的另一端盡頭!屬于東區(qū)走廊!而他所在的宿舍是西區(qū)走廊!
這枚?;赵趺磿霈F(xiàn)在415宿舍?那個纏滿繃帶的人……是2019級的?
可他為什么在這里?還在宿舍床上?他讓自己去枕頭下拿什么?他到底是人是鬼?
無數(shù)疑問塞滿大腦。林深強壓下恐懼,鼓起最后一絲勇氣,猛地抬頭看向那張上鋪!
那張破舊的米白色半透明床簾,不知何時已經(jīng)完全滑開了!垂向床沿兩側(cè)。床上空空如也!
沒有纏滿繃帶的人影,沒有枯枝般的手指,什么都沒有!只有一張光禿禿的硬板床鋪。
林深以為自己眼花了,使勁眨了眨眼睛,揉了一下被冷汗模糊的視線。床上確實沒人。
只有一摞整整齊齊、顯然被翻閱過無數(shù)次、邊緣都磨損泛黃起毛的教科書堆放在床頭,
最上面一本封皮上的書名在微弱光線下依稀可辨——《流體力學(xué)》。
就在他以為一切都是自己驚嚇過度的幻覺時,他的目光掃過那堆書。封面上沒有寫名字,
但最上面那本厚得驚人的《流體力學(xué)》似乎被無意中碰歪了一點,
露出了夾在中間被翻開的某一頁。那展開的內(nèi)頁上,沒有密密麻麻的公式推導(dǎo),
而是用極其清晰、標(biāo)準(zhǔn)的工程制圖手法,繪制著一個復(fù)雜無比、如同藝術(shù)品般的繩結(jié)圖譜!
那繩結(jié)的結(jié)構(gòu)精巧嚴(yán)密,環(huán)環(huán)相扣,充滿了幾何學(xué)的冷峻美感。
旁邊還有鉛筆寫下的細小注釋:【靜動荷載轉(zhuǎn)換】【臨界摩擦系數(shù)】……林深的心猛地一縮!
就在這時,窗外翻涌的濃霧仿佛受到了某種刺激,驟然變得更加濃稠粘滯,
顏色也從灰白轉(zhuǎn)向一種不祥的鉛灰色,如同即將塌陷的天穹!林深深吸一口氣,
將那枚冰冷的“2019級3班”?;站o緊攥在手心,塞進褲兜深處。暫時沒有答案,
線索指向的地方太過詭異。當(dāng)務(wù)之急是回到自己的宿舍!拿到自己的東西!
那里或許有他需要的信息!
他不再看那本詭異的《流體力學(xué)》繩結(jié)圖譜(這個畫面卻深深印在了腦海),快速回到陽臺。
重新檢查了一下自己用衣角和棉線固定在415掛鉤上的那根晾衣繩。漁人結(jié)很牢固。
他再次抓住那根粗壯的晾衣繩主繩,深吸一口氣,
準(zhǔn)備用盡全力蕩回相隔兩米多的414宿舍陽臺——呼!一陣猛烈的陰風(fēng)毫無預(yù)兆地刮過,
吹得林深一個踉蹌!與此同時,籠罩校園多時的濃霧,仿佛被一只無形大手短暫撥開了一角!
一道清冷、慘白如霜的月光,如同聚光燈般,刺破黑暗云層,
精準(zhǔn)地投射在他出發(fā)的414宿舍陽臺上!
在那片突然降臨的、被月光照亮的慘白之中——他的414宿舍陽臺上,
那個他剛剛才舍命逃出的地方,赫然站著一個穿著實驗白大褂的人影!那人影背對著他,
正低著頭,似乎在研究地上林深倉促間甩下的拖鞋。
月光清晰地勾勒出白大褂略顯寬大不稱的輪廓。人影的身高……像是女性?
但骨架線條又有些僵硬……然后,在強烈的、幾乎凝固的恐懼中,林深看到那個人影,
如同生銹的機器人關(guān)節(jié)般,一節(jié)一節(jié)地、極其緩慢地……轉(zhuǎn)過身來!
第四章:鏡像迷宮冷汗如同冰冷的蚯蚓,瞬間從林深額角、鬢角蜿蜒而下,重重砸在鎖骨上,
留下一片濕冷的觸感。心臟在這一刻停止了跳動,大腦一片空白。他幾乎是本能地猛地蹲下!
身體緊貼著415宿舍陽臺冰冷的墻壁,將整個人藏在陽臺半高的水泥護欄下方。
眼睛卻死死盯著前方那扇通往室內(nèi)的玻璃推拉門——不是看門本身,
而是玻璃門那并不算十分清晰的、帶著細微劃痕和霜花的反光!倒影!門是面向陽臺外的,
此刻它正像一面質(zhì)量低劣的鏡子,模糊地映照出對面414陽臺上的景象!慘白的月光下,
那個穿著白大褂的身影已經(jīng)完全轉(zhuǎn)了過來!門上的倒影有些扭曲變形,
如同廉價哈哈鏡里的景象。但林深依然清晰地辨認出那件白大褂——臟污不堪,
布滿了不明來源的黑褐色污漬,下擺邊緣甚至還在緩緩滴落著粘稠的黑色液體。
白大褂的領(lǐng)口敞開著一些,露出的脖頸皮膚并非正常膚色,
而是布滿了密密麻麻、蛛網(wǎng)般的、仿佛干涸龜裂大地般的深色裂紋,
裂紋深處隱約透出不祥的黑紅色!最最詭異,
最讓林深渾身血液幾乎倒流的是——那人影腳上穿的,
赫然是一雙擦得锃亮、款式老舊、足有5cm尖細鞋跟的女士系帶皮鞋!
皮鞋邊緣同樣沾染著深色的污漬。鞋跟落在414陽臺的水泥地面上,
發(fā)出清晰無比、冰冷刺耳的——“咔嗒?!甭曧懖淮?,卻如同重錘砸在林深的神經(jīng)上!
白大褂!女式皮鞋!這詭異的組合……這致命的熟悉感!
記憶碎片如同玻璃碎片般狠狠扎進腦海!新生報到那天,烈日炎炎,
人聲鼎沸的經(jīng)管學(xué)院報道點。在一堆穿著各院系文化衫的迎新志愿者中,
一個穿著漿洗得過分挺括的白大褂、帶著黑框眼鏡、面容冰冷嚴(yán)肅的中年女人格外扎眼。
她似乎等得不耐煩,手指劃過花名冊,在“空間認知專業(yè)”那一排停下來,
指尖在那個名字上點了點,抬眼看向林深,鏡片后的目光銳利如手術(shù)刀:“林深?
空間認知專業(yè)?”她嘴角勾起一絲極淡、幾乎沒有溫度的弧度,
“這屆終于來了個能派上用場的?!蹦锹曇?,冰冷,缺乏情感,
每一個字的吐字都清晰得像是在宣讀判決!就是她!那個白大褂女輔導(dǎo)員!
她……她現(xiàn)在在這里?!變成了這樣?!“林深……”倒影里,
那個穿著白大褂的身影似乎微微偏了下頭,
一個模糊的、仿佛從劣質(zhì)音響里擠出來、帶著濃重雜音和喉嚨破風(fēng)箱般氣息聲的音節(jié),
清晰無比地穿透了相隔五米的陽臺空間、穿過濃霧的阻隔,直接撞進林深的耳膜!
“……你的鞋帶開了?!绷稚畹男呐K在這一刻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緊!
是條件反射地、不受控制地低頭看向自己的腳——左腳那只被甩掉的塑料拖鞋早就不知去向,
他右腳的廉價運動鞋……鞋帶確實松垮垮地散開了!踩在地上,沾滿了血污和灰塵!
她看到了!她在看我的鞋!她怎么會知道我的鞋帶開了?!這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恐慌如同海嘯般瞬間吞沒了他!
研究者失控的防護程序”……這些之前在生存守則和蘇晚物理書上看到的零碎想法瘋狂交織。
他感覺自己的思維都在被凍結(jié)、被同化!規(guī)則……宿舍規(guī)則第一條是門禁不可開,
但這條更多是防御外部威脅進入。
對于這種似乎能無視空間限制、已經(jīng)站在他宿舍陽臺上的存在……有什么規(guī)則能限制她?
或者說,有什么規(guī)則她可以利用?規(guī)則……規(guī)則……大腦在恐懼的冰封下強行運轉(zhuǎn)!
規(guī)則的核心是約束行為!約束“允許”和“禁止”!
如果我能誘導(dǎo)她做出違反某種規(guī)則的行為呢?
宿舍內(nèi)……宿舍內(nèi)有什么規(guī)則是針對“進入者”的?
或者說……能不能把她引入一個……禁止的領(lǐng)域?他褲兜里還裝著那把冰冷的宿舍鑰匙。
鑰匙沉甸甸的質(zhì)感硌著大腿外側(cè)。一個瘋狂的計劃在極端恐懼的催化下成形!規(guī)則并沒有說,
不能在午夜后往陽臺外丟東西!規(guī)則禁止離開宿舍,但沒說不許把宿舍里的“東西”放出去!
林深屏住呼吸,右手緩緩地、極其緩慢地伸進右邊的褲兜。冰冷的金屬鑰匙串被抓在手心,
冰冷的棱角刺痛著傷口。他像拆解炸彈的專家一樣,
極度小心地從鑰匙環(huán)上解下最大、最沉的那一片——412宿舍的鑰匙,
金屬部分足有半截手指長。倒影里,那個白大褂人影似乎微微歪著頭,
黑洞洞的眼窩方向似乎正牢牢鎖定著他藏身的415陽臺護欄下方。那雙锃亮的女士皮鞋尖,
正緩緩地向陽臺邊緣挪動。一步,“咔嗒”。停頓。三秒后,第二步,“咔嗒”。節(jié)奏精準(zhǔn),
如同死神的倒計時。林深的心臟被迫跟隨著那“咔嗒”聲的節(jié)奏跳動。時間!時間不多了!
就是現(xiàn)在!趁著皮鞋聲響起的間隙,他猛地將握緊鑰匙的手臂從陽臺護欄的縫隙中探出!
用盡全身力氣,將那片沉甸甸的金屬鑰匙,
狠狠朝414宿舍陽臺外、緊貼著墻壁下方幾寸高的濃霧中擲了出去!
鑰匙在空中劃出一道極短的弧線,帶著微弱的風(fēng)聲,瞬間消失在翻涌的鉛灰色濃霧之中。
?!?dāng)……金屬物體撞擊樓下空調(diào)外機棚或硬化地面的清脆聲響,被濃霧層層削弱,
顯得異常沉悶,卻又無比清晰地打破了這片死亡空間固有的死寂!有效!如同按下了播放鍵!
倒影里,那個穿著白大褂的身影,在聽到那聲金屬墜落響的瞬間,猛地停止了移動!
那顆布滿裂紋的頭顱瞬間偏向聲音來源的方向!緊接著——咚咚咚咚咚?。。?!
皮鞋敲擊水泥地面的聲音驟然失去了精準(zhǔn)的節(jié)奏!變得狂亂、急促、如同密集的戰(zhàn)鼓擂響!
帶著一種被挑動、被吸引的強烈惡意!
倒影里的人影以一種完全違背人體常理的、扭曲的姿態(tài),瘋狂地撲向陽臺邊緣,
撲向濃霧遮蔽的下方!動作快得只留下一片模糊的白影!機會!
林深像一枚被壓到極限的彈簧!沒有一絲猶豫!他猛地從藏身之處竄起,
甚至顧不得腳下赤裸的腳板再次被粗糙水泥地摩擦的疼痛!
雙手如同鐵鉗般死死抓住了415宿舍陽臺外墻上那根粗壯的晾衣繩!
繩結(jié)在他體重驟然加掛下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吱呀——”呻吟!尼龍纖維緊繃欲裂!
他像走在鋼索上的雜技藝人,無視下方深不見底的霧氣深淵,雙臂爆發(fā)出最后的潛能,
雙腳交替在粗糙垂直墻面上借力蹬踏(每一次都帶來火辣的疼痛),
身體如同離弦之箭般橫向彈射向近在咫尺又遠在天邊的414陽臺!眼睛充血,
死死鎖定目標(biāo)——414陽臺那扇被怪物撞開的玻璃推拉門把手!門把手近在咫尺!
他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門把手上自己之前開門時留下的汗?jié)n!然而!
就在他身體即將撲進414陽臺的剎那間!“呃啊——?。。?!
”一聲飽含著無盡怨毒、仿佛從地獄深淵傳來的沙啞嘶吼,伴隨著一股腥臭的惡風(fēng),
自他身后咫尺之處猛然炸響!巨大的、死亡的陰影如同實質(zhì)般瞬間將他籠罩!倒影里,
那個剛剛還撲向陽臺下方濃霧的扭曲白影,竟然在不可能的時間內(nèi)返回!
如同瞬移般出現(xiàn)在他蕩在空中的身體的正后方!
一只同樣布滿蛛網(wǎng)裂紋、纏著破碎骯臟繃帶、指尖流淌著黑色粘稠液體的怪手,
帶著撕裂空氣的厲嘯,以遠超之前的速度,精準(zhǔn)無比地抓向他的后心!
指間滴落的黑液灼燒空氣發(fā)出“滋滋”聲!林深在這一刻爆發(fā)出了超越人類極限的潛能!
沒有任何思考的余地!抓著繩子的手臂青筋暴起,腰腹核心猛地一擰,
整個人硬生生在半空中改變了慣性的方向!從直撲陽臺門,
變成了斜向下狠狠砸向陽臺地面的方向!
“抓到你了……”那帶著無盡惡意和腐臭氣息的嘶啞低語,仿佛已經(jīng)貼著他的耳廓灌入!
噗通!林深以一種極其狼狽、完全失去平衡的姿勢重重摔進414陽臺冰冷骯臟的水泥地上!
翻滾!劇烈的撞擊讓他眼前徹底一黑,感覺全身骨頭都散了架!喉頭一甜,
一股鐵銹味涌入口腔。與此同時,身后傳來一聲更猛烈、更恐怖的巨響!轟隆——?。?!
仿佛千斤巨石墜落!414陽臺那經(jīng)歷了多次沖擊、早已布滿裂紋的鋼筋水泥護欄,
在怪物的巨力和高速沖撞之下,如同朽木般徹底碎裂崩塌!
大塊的水泥塊和斷裂的鋼筋雨點般砸向樓下濃霧深處!那個剛剛出現(xiàn)在他背后的白大褂身影,
伴隨著一聲短促而尖銳的、仿佛信號中斷的嘶鳴,連同崩碎的陽臺邊緣,
一起消失在翻涌的無盡灰霧之中!林深蜷縮在冰冷的陽臺地面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灼痛和血腥味。耳朵嗡嗡作響,渾身上下如同被卡車碾過,無一處不痛。
冷汗浸透全身,在冰冷的空氣中蒸發(fā),讓他感到刺骨的寒意。結(jié)束了?
那個輔導(dǎo)員……那個白大褂怪物……掉下去了?意識在劇痛和眩暈中勉強維持。
他看到一片破碎的水泥塊邊緣,落下了半截東西——那不是鋼筋,也不是碎石。
那是一只手的殘??!半只同樣布滿蛛網(wǎng)裂紋、纏著骯臟繃帶的手,從手腕處齊根斷裂!
半截小臂骨戳在斷裂的肌肉纖維外面,流淌出的黑液正嗤嗤作響地腐蝕著冰冷的碎石塊!
斷指的指甲縫隙里,還嵌著一小塊屬于林深的、帶著血絲的皮膚碎屑!
在慘淡的月光下顯得格外觸目驚心!一股強烈的惡心感涌上喉頭,他再也忍不住,
“哇”地一聲干嘔起來,卻只吐出了些酸水。暫時……安全了?他手腳并用,
掙扎著、忍著劇痛,像一條脫力的蚯蚓,
一點一點地從冰冷的陽臺水泥地上爬回同樣冰冷的宿舍室內(nèi)地面。宿舍內(nèi)一片狼藉,
門板碎裂,桌椅歪倒。他只想爬到床底,那個狹小的、有遮蔽的空間,
讓自己獲得一點點的……喘息和安全。就在他艱難地翻滾著,
讓自己脊背貼上床底的灰塵和不知名垃圾時,
指尖突然碰到了一個冰涼堅硬、帶有棱角的物體。不是碎玻璃,也不是碎石塊。
他下意識地摸過來。那是一張比《宿舍生存守則》厚實一點、也小一點的硬紙片,
似乎是某種登記卡的材質(zhì),但邊緣不規(guī)則,像是被粗暴撕扯過。他將紙片舉到眼前,
借著窗外濃霧慘淡的微光,用自己手機屏幕冷白的光(午夜不能開照明設(shè)備,
但這不算持續(xù)照明吧?)湊近一照——是另一張規(guī)則紙條!但內(nèi)容殘缺不全,
字跡不再是冰冷的宋體,而是潦草、絕望的紅色手寫字跡!他認不全,
別信……紙條……會變……”“……當(dāng)你看見穿白大褂的人……”“立刻檢查……TA的鞋!
!”立刻檢查……TA的鞋?!林深的大腦轟的一聲!
白大褂……鞋……那雙锃亮的女式皮鞋?!為什么是檢查鞋?!“啪嗒。
”就在他震驚莫名、試圖理清思緒時,那個如同喪鐘的聲音,再次如同冰冷的毒蛇,
纏繞上他的耳膜!滴答聲……又來了!就在衛(wèi)生間!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
在經(jīng)歷了之前的噩夢后,這聲音變得比鬼哭還要恐怖百倍!林深幾乎是爬著沖進衛(wèi)生間!
洗手池的水龍頭果然又在滴落那濃稠的黑色液體!而且,量更大!流速似乎也微微加快了!
更可怕的是,地上積起的黑液已經(jīng)不再是淺淺一洼,而是漫過了他的腳踝!
粘稠冰冷的觸感包裹著他的皮膚,如同無數(shù)細小的毒蟲在啃噬!地板上那黑色的液體表面,
清晰地倒映著他自己狼狽的身影:滿身血污灰塵,驚恐扭曲的臉,
沾著干涸黑泥的赤腳……但恐怖的事情發(fā)生了!每一個倒影的表情都不相同!
有的在極度恐懼地張嘴尖叫(卻沒有聲音),有的在獰笑,
有的眼神瘋狂呆滯……無數(shù)個他自己,在那片黑水地獄里扭曲變形,
無聲地表演著一場荒誕恐怖的默??!絕對的詭異與污染感沖擊著他的認知極限!
必須立刻關(guān)上它!手……水龍頭把手已經(jīng)被他纏死的皮帶纏得紋絲不動!
這東西根本沒擰開過!這滴答聲和黑液是從哪來的?!水龍頭內(nèi)部?水管深處?!
這根本不是普通的水龍頭!這更像是一個……異空間泄露出來的東西!一個規(guī)則漏洞!蘇晚!
林深腦海里如同閃電劈開黑暗!那本《流體力學(xué)》書頁上那副精妙絕倫的繩結(jié)圖譜!
那繩結(jié)叫什么名字?結(jié)構(gòu)……結(jié)構(gòu)是環(huán)環(huán)相扣,能將沖擊力均勻分散的……是稱人結(jié)!
那種救生員訓(xùn)練中使用的,能承受150公斤沖擊力的繩結(jié)!物理隔離!
既然無法關(guān)閉“源”,那就物理阻斷它的“流”!林深用盡最后的力氣和僅存的理智,
猛地一把從水龍頭上扯下那染滿血和灰塵的牛皮皮帶!然后,
雙手飛快地用濕滑的皮帶在那個瘋狂滲漏著黑液的冰冷黃銅水龍頭口上纏繞!
不是打結(jié)關(guān)閉手柄,而是將皮帶死死勒在水龍頭出水口本身上!一圈!緊貼金屬!兩圈!
交疊!按照腦海中《流體力學(xué)》書頁上那個復(fù)雜對稱的圖譜軌跡,
用最快的速度打出了一個他只在圖示上見過、從未實踐過的——稱人結(jié)!
當(dāng)最后一個受力點在林深拼盡全力的勒緊下拉緊時,
牛皮帶死死地絞纏在了水龍頭的出水口末端!奇跡般的,那持續(xù)滴落的黑液,
竟然真的停滯了一瞬!仿佛被扼住了咽喉!緊繃的皮帶承受著巨大的內(nèi)部壓力,
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黑液確實停止了外流!但它們在出水口內(nèi)部劇烈地鼓脹、變形,
仿佛有什么東西在內(nèi)部瘋狂掙扎沖擊!那條稱人結(jié)皮帶構(gòu)成的封鎖線,
成了暫時阻礙其流出的堤壩!有效!林深心中剛升起一絲希望,
猛地抬頭看向前方墻上的鏡子——那面沾滿水漬、邊緣有部分鍍層剝落的老舊方鏡。鏡子里,
同樣映照著他自己疲憊不堪、血污滿面的身影。然后,那鏡中的倒影,
嘴角忽然極其緩慢地、以一個人類根本無法做到的角度,撕裂般地向上勾起!
一直咧開到耳根附近!第五章:鏡中規(guī)則414宿舍那扇被怪物摧殘成破洞門板的碎木邊緣,
還在向下簌簌掉落著木屑。每一次沉悶的“叩”聲響起,
都像是敲打在林深緊繃到極致的神經(jīng)上。
衛(wèi)生間鏡子里那張咧嘴獰笑的“他”和無聲的“3”字倒計時,
如同烙印灼燒在他的視網(wǎng)膜上。不能應(yīng)聲!第三次之后會發(fā)生什么?
規(guī)則第三條要求聽到敲門聲必須三秒內(nèi)應(yīng)答,但現(xiàn)在應(yīng)答,門外是什么?門已經(jīng)被破壞,
規(guī)則是否還有效?絕對的黑暗如同粘稠的瀝青包裹著他。視覺喪失后,
聽覺和觸覺被無限放大。那“叩、叩、叩”的聲音,帶著一種機械而冰冷的節(jié)奏,
如同某種程序化的死亡宣告。每一次聲響的間隙,他都感覺心臟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緊。
必須離開這里!宿舍成了囚籠!規(guī)則第四條——衛(wèi)生間水龍頭……已被他用稱人結(jié)物理阻斷,
那詭異的黑液暫時停滯。但規(guī)則是活的!它無孔不入!林深的腦子如同精密儀器般運轉(zhuǎn)。
手機在褲兜里,午夜禁止使用任何照明設(shè)備……直接打開手電筒光源是找死。
但規(guī)則只說“禁止使用”,并未禁止制造間接的、非主動的“光源”?碎片!
地面有打碎的鏡片!昨晚掙扎時撞破了陽臺門的玻璃。黑暗中,他強忍著全身散架般的疼痛,
雙手在地面冰冷骯臟的碎屑中摸索。指尖傳來被玻璃碎片劃破的刺痛,但很快,
他摸到了幾塊邊緣鋒利、巴掌大小的碎鏡片。冰涼的觸感帶著一絲希望。撕拉!
他用牙齒配合尚能活動的手指,硬生生從褲腳邊緣撕扯下幾條相對堅韌的布條。
然后在極度黑暗中,依靠觸覺和殘存的空間方位感,
將其中一塊最大的碎鏡片用布條緊緊纏繞、綁定在手機屏幕邊緣——這樣,
手機屏幕微弱的冷光就能通過碎鏡片反射出去,形成一個可控的、間接的光源!
他深吸一口氣,拇指微微用力。手機屏幕無聲亮起。沒有直接的光束射出。
但被碎鏡片反射的光線,如同一道極其微弱的、搖曳不定的冷白光束,刺破了眼前的黑暗!
光線很弱,僅僅能照亮前方一兩米的狹窄范圍,但這足夠了!在這絕對的黑暗煉獄里,
這絲微光就是生命線!光束首先掃過宿舍門口那巨大的破洞。門外,
是翻涌著灰白色濃霧的走廊,能見度不足五米。更遠處,是更深的、似乎能吞噬光線的黑暗。
聲控?zé)艉翢o反應(yīng)。走廊規(guī)則是什么?未知!教學(xué)樓有“不可踏足陰影”的規(guī)則,宿舍走廊呢?
陰影可能更加致命!林深伏低身體,如同一只受傷的野貓,
小心翼翼地將那個綁著碎鏡片的手機沿著冰冷的水泥地面,
極其緩慢地向破洞外的走廊地面推出去。碎鏡片的反光光束貼著地面滑行,
如同一個勘探機器人,謹慎地探測著門外的未知領(lǐng)域。光束首先掃過門口一小塊區(qū)域,
沒有異常。然后向外推進半米。光束的邊緣堪堪觸碰到走廊墻壁的下半部分。
就在光暈掠過斑駁、暗黃、布滿細小裂紋的墻皮時,他呼吸一窒!光束沒有照亮墻皮本身,
反而在接觸墻面的瞬間,被某種覆蓋物扭曲、吸收了一些!
光束的邊緣似乎被“吃掉”了一小塊?
那區(qū)域是濃重的陰影——緊貼墻根的一條深色帶狀區(qū)域!不能踏足的陰影區(qū)!
教學(xué)樓規(guī)則的變種延伸!林深屏住呼吸,更加謹慎地操控著那束貼地滑行的光線。
他將光束稍稍調(diào)整角度,對準(zhǔn)那片被吞噬光線、墻皮疑似異常剝落的區(qū)域。
光線艱難地在渾濁的空氣中跋涉,最終落在那塊區(qū)域上。剝落的墻皮下,
露出了更深層的、似乎是原本底色的東西。但那并非水泥的灰白色。在冷光之下,
顯露出一種令人心悸的暗紅色!如同干涸凝固的……血跡?林深小心翼翼地調(diào)整碎鏡片角度,
將反光光束聚焦到那片剝落邊緣。光線艱難地對抗著黑暗的侵蝕和濃霧的阻礙,
終于清晰照亮了剝落的墻皮之下,那用刺眼、粘稠的暗紅色油漆(或者根本就是血?
用力的字跡:‘它’由認知污染構(gòu)成……若見穿白大褂者……切記:那是過去的……你自己!
“過去的你自己?。。 边@六個血字如同重錘狠狠砸在林深的大腦上!
他下意識地看向自己身上那件被汗水、血污和灰塵染成灰黑色的T恤衫,
一瞬間仿佛看見了它變作一件同樣沾滿污漬的白大褂!
間擠出他名字、警告他鞋帶開了、還穿著女式皮鞋的規(guī)則怪物……是他……未來的某種可能?
還是某個時間線上……已經(jīng)墮落扭曲的……“自己”?!
這個念頭帶來的恐懼遠比面對未知實體更加冰冷刺骨,
仿佛有無數(shù)冰涼的蠕蟲在啃噬他的骨髓!就在這時——嗤啦!刺耳的金屬摩擦聲,
如同用鈍刀在粗糙鐵板上反復(fù)刮擦,毫無征兆地從走廊盡頭的消防通道方向猛烈響起!
那聲音撕裂了死寂的濃霧,尖銳得足以讓人頭皮發(fā)麻,牙根發(fā)酸!林深心臟狂跳,
瞬間將貼著地面的光源往回拖拽了幾厘米!光束猛地掃向聲音來源方向!濃霧被腳步聲攪動!
一個高大、魁梧得有些夸張的輪廓,在濃霧中沉重地移動著。他正以一種近乎蠻橫的姿態(tài),
硬生生將沉重的、銹跡斑斑的消防門扳開一個足夠他通行的縫隙,
刺耳的刮擦聲正是金屬門框在粗糙水泥地面摩擦發(fā)出的!那人影一步踏出濃霧,
暴露在林深微弱光束的邊緣。身高絕對超過一米九,赤裸的雄壯上身布滿新舊交疊的傷痕,
最觸目驚心的是他的臉——幾乎被染著污漬的白色繃帶纏滿,
只露出一雙布滿血絲、充斥著疲憊與狂躁的眼睛,以及下方一張緊抿的、線條剛硬的嘴。
他的右肩上,
臨時粗暴改裝的東西——一根被生生掰彎、一端磨出鋒利斷口、還沾著干涸黑泥的……單杠?
!此刻它更像是一把駭人的撬棍!隨著他的走動,
腰間懸掛的一個同樣沾滿污漬、鼓鼓囊囊的迷彩軍用急救包晃蕩著,
一股淡淡的、帶著點甜膩又有點腐敗氣味的黃綠色粘液正從包里無法緊閉的縫隙中緩緩滲出,
滴落在地板上,發(fā)出極其輕微的“嗒…嗒…”聲。他的動作沒有一絲遲疑,
大步流星地直接穿過走廊中央,那雙套著巨大尺碼破舊籃球鞋的腳,
毫不在意地踐踏過林深剛剛探測到的、墻根下那片似乎不能踏足的陰影區(qū)!
似乎那些陰影對他無效?或者……他根本沒注意到?他停在414宿舍門口,
無視那個巨大的破洞,布滿血絲的眼睛鎖定在藏在黑暗門后的林深身上。
沙啞粗糙如同砂石摩擦的聲音隔著繃帶透出來:“終于……找著喘氣的了!我是江野,
體育系大三。剛在樓下砸死一鬼玩意兒!嘿!”他粗聲粗氣地咧嘴一笑,
露出一口雪亮得過分、與此時此地格格不入的牙齒,“聽見動靜,
上面有活人打架……還有這磨鐵的聲兒,
”他用手指了指腰間急救包滴落的粘液撞擊金屬腰帶扣的位置,“就循著味兒找來了!
”他揚了揚肩上可怕的“撬棍”,“哥們兒,一起?這鳥地方活人要扎堆才有活路!
”就在江野話音落下的瞬間,林深背后一直死寂無聲的走廊聲控?zé)?,驟然亮了起來!
慘白的光亮瞬間驅(qū)散了一小片濃霧!
林深還來不及對江野的出現(xiàn)和他的“味道”理論做出任何反應(yīng),
這突如其來的光源讓一直緊繃的他幾乎條件反射要關(guān)閉手機——規(guī)則禁止午夜使用照明設(shè)備!
但立刻想到這光源是聲控?zé)舯挥|發(fā),并非他的主動照明!他強壓住動作。
慘白的燈光照射在江野和林深身上,將他們的影子投在冰冷的地面。
燈光亮起只持續(xù)了極其短暫的時間,隨即開始閃爍!一個冰冷機械的聲音,
如同壞掉的錄音帶,在空曠的走廊里響起,
:【照明系統(tǒng)維持時間……30秒……】【照明系統(tǒng)維持時間……30秒……】開始倒計時!
“搞什么鬼?”江野疑惑地抬頭看向忽明忽暗的燈管。
林深卻敏銳地觀察到——在燈光熄滅的瞬間,江野映在地上的影子邊緣,似乎模糊了一下?
就像是……某種粘稠的液體發(fā)生了極其短暫的失焦抖動?聲控?zé)粼陂W爍十秒后,驟然熄滅!
絕對的黑暗再次如同潮水般涌來!
只有林深那貼著地面的碎鏡片反射的手機冷光如同幽魂般微弱搖曳。燈光熄滅的同時!
林深瞳孔猛縮!借著自身微弱光源和窗外濃霧的慘白,他看到!
江野原本實打?qū)嵚湓诘厣系摹儆诳嗌眢w的影子,在燈光熄滅的剎那,
并沒有隨著本體一起陷入絕對的黑暗而消失!它竟然脫離了江野的身體輪廓,
如同墨汁滴入水中般,在地板上瞬間擴散、拉伸、拉長,
化作一道更加細長、扭曲、邊緣如同活物般蠕動的不定型黑影!脫離了江野腳部的固定點,
貼著地面,以遠超人類的速度,
悄無聲息地、極其兇險地向林深貼地而來的光源方向猛地滑竄過來!
其形態(tài)如同一條饑餓的黑色毒蛇!規(guī)則陷阱!燈光熄滅瞬間,影子脫離本體行動!
它要撲滅光源?!還是……林深亡魂大冒!根本來不及細想規(guī)則邏輯!本能讓他做出了反應(yīng)!
他操控著碎鏡片反射的光束猛地向上抬起!不是逃跑!而是用這束微弱得可憐的光,
射向了江野身后——隔壁宿舍415緊閉的門框上方!那里!
有一個在斷電后被激活的綠色應(yīng)急燈,正散發(fā)著微弱但持續(xù)的光芒!這條光線原本是穩(wěn)定的,
但被林深操縱的碎鏡片光束精準(zhǔn)地命中了它!折射!
碎鏡片將415宿舍應(yīng)急燈原本垂直向下微弱綠光的一部分,
精準(zhǔn)地折射到了江野身體所處的區(qū)域!嗤啦!一聲如同濕布被灼燒的微弱聲響!
那道剛剛脫離江野身體、迅猛地撲向林深光源的扭曲黑影,
在被那束由林深“制造”、來自415應(yīng)急燈、但被折射而并非持續(xù)的綠光照射到的瞬間!
如同被無形的手扼住了咽喉,猛地僵硬在原地!發(fā)出一陣極其痛苦但無法聽聞的扭曲蠕動!
它的形態(tài)開始劇烈波動,仿佛在穩(wěn)定與崩潰之間掙扎!然后,在慘綠的應(yīng)急燈光照射下,
那蠕動的影子極其不甘地、如同磁鐵相吸般,被拉扯著重新貼回江野腳下,
恢復(fù)了正常的、與本體相連的影子形態(tài)。整個過程發(fā)生在燈光熄滅后的不到三秒內(nèi),
快得讓江野只感覺自己腳下一陣莫名的陰涼,下意識跺了跺腳。
【照明系統(tǒng)維持時間…30秒…】聲控?zé)舯涞牡褂嫊r結(jié)束提示音再次響起!
燈光又一次驟然亮起!江野再次沐浴在白光下,他茫然地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腳和影子,
又抬頭看向林深,似乎對剛才的死亡陰影毫無察覺:“剛…剛才怎么了?燈閃得老子眼暈。
你拿個鏡子趴地上照啥呢?底下有鬼?”林深驚魂未定,心臟狂跳幾乎要撞破胸腔,
手指緊緊扣著冰冷的手機,手心里全是冷汗。他勉強壓抑著聲音里的顫抖,
盯著江野腰間滲液的急救包:“你的包……滲出來的液體味道……”江野低頭,
隨手抹了一把滲出的粘稠黃綠色液體,毫不在意地在迷彩包上擦了擦,咧開嘴:“哦,
這個??!樓下一個死鬼醫(yī)生身上扒拉下來的!看著像抗生素針劑啥的,爆了幾支,
味兒沖了點!管他呢,消炎的就行!”他似乎對這種“戰(zhàn)利品”習(xí)以為常。就在這時,
燈光再次開始閃爍,即將熄滅!那個倒計時即將再次開始!林深瞳孔收縮:“燈光要滅了!
別動!站著別動!”他急切地對著江野大吼,同時手中控制的光源迅速調(diào)整角度,
再次準(zhǔn)備折射415的應(yīng)急燈光!然而,就在燈光閃爍熄滅的前一剎那,
江野似乎看到了什么,粗壯的手指指向林深右側(cè)靠近樓梯口方向的墻角,
在那三十秒燈光最后一閃而過的慘白光芒下——“誒?那墻角地上,好像有張破紙?
”燈光滅了!黑暗降臨的瞬間!林深根本無暇去看那張所謂的破紙!
他的全部心神都在操控光源和應(yīng)對即將脫離本體的恐怖影子!
他再一次精準(zhǔn)地將碎鏡片光源折射到江野身上,
利用415的應(yīng)急燈光制造了一個間接但穩(wěn)定的“持續(xù)光源”假象!嗤啦——同樣的灼燒聲,
同樣的影子掙扎和被迫回歸!聲控?zé)粼俅蜗纾£幱霸俅螕鋪恚?/p>
再次被“假持續(xù)光源”灼傷逼退!循環(huán)往復(fù)!如同走鋼索般驚險!
【照明系統(tǒng)維持時間…30秒…】燈亮了。如此重復(fù)了兩次恐怖的燈滅輪回后,
當(dāng)?shù)谌螣艄庠俅瘟疗鸬?0秒間隔期,江野也終于察覺到了異樣。
他那雙露在繃帶外的眼睛死死盯著自己的腳下,看著燈光下自己和林深正常形態(tài)的影子,
又看向燈光再次閃爍的指示燈。在第四次燈光熄滅的剎那,
他終于看到了——他腳下那片屬于自己的黑暗,如同活物般猛然擴張、扭曲、脫離!“草!
那……那是什么鬼東西?!”江野終于看到了那恐怖的一幕,
他的聲音帶著一絲他自己都未察覺的變調(diào)?!坝白樱魷缢褪Э?!
”林深的聲音急促而嘶啞,雙手因高度緊張和不斷微調(diào)角度而酸痛不已,
碎鏡片的光源必須保持絕對的穩(wěn)定和精準(zhǔn)!這比在陽臺上走鋼絲更耗費心神!
“別管那破紙了!快想想辦法!這東西撲過來我們都得完蛋!它能熄滅光源!”“操!
”江野低吼一聲,顯然明白情況的危急。他猛地想起什么,
一把拽下腰間那個滲出黃綠色液體的急救包,看也不看,在聲控?zé)粼俅瘟疗饡r,
像投擲鉛球般狠狠砸向林深剛才指向的墻角!那里正是他之前看到紙張的地方!噗!
沉重的急救包精準(zhǔn)地砸在墻角,粘稠的液體四濺。幾乎在急救包落地的同時,
聲控?zé)粲忠淮谓Y(jié)束了倒計時。燈滅!黑暗降臨!影蛇再次脫離撲出!這一次,
林深敏銳地察覺到,那影蛇似乎有一瞬間的猶豫?撲向他的速度,似乎……慢了零點幾秒?
它仿佛被墻角急救包滲出的那股奇異的、甜膩又腐敗的氣味吸引了一瞬?
雖然只是極其短暫的滯澀,但這點時間差給了林深一絲極其微弱的喘息機會!
他將光束折射過去時,影蛇再次被灼傷逼退!燈亮。江野毫不猶豫地沖向墻角那片污漬區(qū)域,
彎腰拾起了一張被黃綠色粘液浸染了一部分的、皺巴巴的紙張。他看了一眼,
動作極其迅猛地將紙頁塞給還趴在地上的林深:“快看看!寫著啥玩意兒?老子看不太清!
”林深飛快接過那張濕漉漉、觸感令人不適的紙。這是一頁打印紙的一部分,邊緣撕毀,
內(nèi)容也只剩下上半截,上面似乎是某種打印出來的工整日志格式,日期部分被撕毀,
內(nèi)容被江野急救包里滲出的液體糊掉了一小塊,
片……“第17次循環(huán)……規(guī)則開始吞噬制定者……”林深失聲念出紙頁上最清晰的兩句話,
每一個字都如同冰錐刺入心房!制定者?蘇教授?蘇晚?!“吞噬制定者?他媽什么意思?
規(guī)則反過來吃人?”江野的聲音帶著震驚和無法理解,他抬頭看向走廊盡頭更深邃的黑暗,
繃帶下的表情看不真切,只露出一雙驟然變得兇戾的眼睛,“管他娘的!活下去再說!
這里不能待了!”他指著樓梯口的方向,那里通向樓下。聲控?zé)粼僖淮伍W爍起來!“走!
趁下一輪燈光!”林深猛地意識到,紙頁上透出的“蘇教授”三個字如同閃電劈開腦海!
蘇晚……那本《流體力學(xué)》的主人!那個畫出精妙繩結(jié)圖譜的人?她和蘇教授什么關(guān)系?
他看了一眼還在不斷跳動的聲控?zé)舻褂嫊r,
又看向江野腰間那已經(jīng)被撕破、還在緩慢滴淌著味道奇特液體的急救包。
那股味道……剛才似乎干擾了影蛇?這是……意外的發(fā)現(xiàn)?“別走樓梯!
”林深掙扎著爬起來,顧不上渾身疼痛,
指著另一個方向——圖書館的側(cè)門輪廓在濃霧中若隱若現(xiàn),“去圖書館!或許那里有人!
也或許……有答案!”他攥緊了那張濕透的殘頁。江野毫不猶豫:“好!圖書館!媽的,走!
”他一把抓住林深的胳膊,幾乎將他拎了起來,另一只手握緊了那根沉重的單杠撬棍,
大步?jīng)_向圖書館的方向!沉重的腳步聲在走廊里回蕩。聲控?zé)糸_始倒數(shù)閃爍,
黑暗即將再次降臨!這一次,能否安全抵達?
第六章:懸空圖書館江野那鐵鉗般的大手幾乎是將林深“拖”進圖書館側(cè)門的。
沉重的玻璃門在他們身后“砰”地一聲被江野用腳粗暴地帶上,
隔絕了走廊里那催命的聲控?zé)舻褂嫊r和隨時準(zhǔn)備撲出的影蛇。
圖書館內(nèi)部充斥著遠比宿舍更加濃郁的塵埃味和紙張腐朽的氣息,混合著濃霧帶來的濕冷。
空氣粘稠得如同液體。這里同樣陷入了絕對的黑暗,只有靠近中央閱覽區(qū)的位置,
從巨大的玻璃穹頂(已經(jīng)被濃霧完全遮蔽,透不進一絲天光)下方,
極其微弱地閃爍著一點……熒光?“這邊!”林深壓低聲音,指向那片微弱的熒光區(qū)域。
那是安全出口指示牌?不,不像。綠光太微弱了。兩人如同闖入古墓的探險者,放輕腳步,
循著那點微光艱難前行。繞過兩排高大的書架,熒光來源終于顯現(xiàn)。
在閱覽區(qū)中央的一張巨大的環(huán)形橡木桌上,堆滿了攤開的地圖和厚重文獻。
一個身影正背對著他們,在絕對的黑暗中,僅憑手中一臺舊式電子詞典發(fā)出的微弱藍光,
專注地翻看著一本比磚頭還厚的書籍。令人驚愕的是,在她纖細的后背上,
赫然用層層疊疊寬大的透明膠帶,牢牢地粘附著一本……巨大的硬皮燙金大部頭!
典藍光的映照下模糊可辨——《濱海大學(xué)校規(guī)規(guī)章與歷史合訂本(2001-2019)》。
那本書的厚度幾乎快趕上她的背寬,讓她看起來像個背著巨大龜殼的蝸牛,
在黑暗中緩慢移動?!罢l?!”林深的腳步聲驚動了對方。那人猛地轉(zhuǎn)身!
電子詞典的藍光刺破了部分黑暗,瞬間照亮了她的臉——正是課本扉頁上的名字:蘇晚!
她的臉蒼白得毫無血色,嘴唇干裂,頭發(fā)簡單地綁在腦后,露出光潔但布滿細密汗珠的額頭。
鼻梁上架著一副黑框眼鏡,左邊的鏡片已經(jīng)裂成了蛛網(wǎng)狀,裂痕延伸覆蓋了近半個鏡片。
但露在外面的右眼,眼神卻異常銳利、冰冷,如同精密的手術(shù)刀,瞬間鎖定了林深和江野。
那目光深處,除了警惕,還有一種仿佛從冰窖深處滲透出來的疲倦和某種……非人的冷漠。
“物理系的?空間認知專業(yè)的林深?”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奇異的穿透力,
如同冰珠滾落玉盤,沒有一絲情緒波動。她甚至準(zhǔn)確地說出了林深的專業(yè)和名字,
但林深可以發(fā)誓,他從未在現(xiàn)實中見過這個女生!她右眼的瞳孔在裂開的鏡片后微微放大,
像是高速運轉(zhuǎn)的儀器在掃描目標(biāo)?!啊銈冇|發(fā)了聲控?zé)粝碌挠笆桑?/p>
干擾源是……某種生物堿類降解物的氣息?”她掃了一眼江野腰間還在滲液的急救包,
眉頭極其細微地蹙了一下。“你認識我?
還有……你說那影子……”林深被她的直接和精準(zhǔn)噎了一下。江野則直接得多,
警惕地把單杠橫在身前:“喂!你這妞兒神神叨叨的什么玩意兒?你背上又粘個什么玩意兒?
”“圖書館最新版規(guī)則補充條款,”蘇晚推了一下鼻梁上裂開的眼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