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把我寫的小說偷走出版了,署名是她。
她拿著百萬稿酬甩了我:“你這種廢物配得上我嗎?”半年后我無意間發(fā)現(xiàn),
她的新書又抄襲了。這次抄的是本市地下大佬女人寫的自傳體小說。
我匿名把證據(jù)寄給了大佬。當(dāng)晚林薇公寓燃起大火,據(jù)說她玩蠟燭引發(fā)火災(zāi)。病床前,
我看著她焦黑的臉冷笑:“玩火好玩嗎?”---那本硬殼筆記本在火里燒得真快。
橘紅色的火苗,像餓瘋了的舌頭,舔上來,一口就吞掉我寫在紙上的那些字。
紙頁卷曲、發(fā)黑,然后變成一小片灰白的灰燼,輕飄飄地飛起來,粘在我褲腿上。
空氣里全是燒焦的紙味,還有一股…塑料燒糊的惡心味兒。我靠在冰冷的窗臺邊,
看著火盆里跳舞的火。手有點(diǎn)抖,摸出煙盒,抖出一根叼在嘴里。打火機(jī)咔噠一聲,
小小的火苗湊近煙頭。吸一口,劣質(zhì)的煙草味沖進(jìn)喉嚨,又辣又嗆,壓下了那股想吐的感覺。
煙霧模糊了眼前跳動的火光。燒的是我寫的故事。整整兩年,一個字一個字摳出來的東西。
燒它的,是我談了六年的女朋友,林薇。就在昨天下午,
她還窩在我那個只能放下一張床的出租屋小沙發(fā)上,捧著這筆記本,眼睛亮得嚇人?!巴郏?/p>
親愛的,這段絕了!”她涂著漂亮指甲油的手指劃過我新寫的章節(jié),“這反轉(zhuǎn),這張力!
我就說你行!”她的笑容甜得能流出蜜來,像初夏最飽滿的櫻桃,紅潤誘人。那會兒,
我真以為她是我黯淡生活里唯一的光?,F(xiàn)在想想,真他媽可笑。那光,
就是沖著我的柴火堆來的,就等著把我燒得連渣都不剩。手機(jī)在褲兜里震了一下。我掏出來,
屏幕亮著,是條銀行短信通知。不是我的。是林薇的手機(jī),她剛才走得急,落沙發(fā)上了。
屏幕沒鎖,
銀行】您尾號****賬戶于今日15:27收入稿酬人民幣1,000,000.00元。
備注:《暗涌》版稅結(jié)算?!币话偃f。《暗涌》。那是我筆記本里燒掉的故事的名字。
我的故事。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粗糙的手猛地攥緊,狠狠往下拽,
拽進(jìn)一個深不見底的黑窟窿里。那感覺不是疼,是空。整個胸腔都空了,
連呼吸都帶著冰碴子。我盯著那串長長的零,手指關(guān)節(jié)捏得手機(jī)殼咔咔作響,指節(jié)白得嚇人。
原來如此。原來她的夸獎,她的甜蜜,都他媽是為了這個。為了心安理得地當(dāng)個賊,
偷走我所有的東西。鑰匙插進(jìn)鎖孔的聲音很輕,但還是被我聽到了。門開了,
林薇哼著歌走進(jìn)來,手里拎著幾個印著奢侈品牌Logo的大紙袋,
臉上的笑容還沒完全褪去。看見我站在窗邊,她愣了一下,隨即那笑容又揚(yáng)了起來,
帶著一種…勝利者的、輕飄飄的得意?!斑祝窟€沒收拾完呀?”她把袋子隨手丟在地上,
發(fā)出沉悶的響聲。嶄新的高跟鞋踩過有點(diǎn)臟的地板,朝我走來,目光掃過我腳邊的火盆,
里面只剩下一堆暗紅色的余燼和零星的黑灰。她眉頭都沒皺一下,反而笑得更開了,
帶著點(diǎn)輕蔑的憐憫,“燒了好,燒了干凈。這種垃圾留著干嘛?”垃圾?我兩年的心血,
在她嘴里就是垃圾?我猛地吸了一口煙,煙頭燒得通紅,那點(diǎn)滾燙的灼熱感順著指尖蔓延,
像某種支撐,讓我勉強(qiáng)釘在原地,沒有倒下去。喉嚨發(fā)緊,
聲音干澀得像是砂紙在摩擦:“短信…我看到了。”林薇臉上的笑容僵了一瞬,
但立刻又恢復(fù)了那種滿不在乎的松弛。她甚至挑了挑眉,
從她那個昂貴的新包里摸出一支細(xì)長的女士煙點(diǎn)上,動作優(yōu)雅得像個電影明星?!芭?,
那筆錢啊,”她吐出一個漂亮的煙圈,眼神飄忽地看著它散開,“《暗涌》賣的還不錯。
出版社打過來的?!薄啊栋涤俊肥俏业??!蔽业穆曇舨淮?,卻像一塊石頭砸在寂靜里。
“你的?”林薇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咯咯地笑了起來,肩膀都在抖,“李默,
你寫的東西,有人看嗎?放在網(wǎng)上,點(diǎn)擊量過百了嗎?”她走近一步,
身上那股陌生的、濃烈的香水味直沖我的鼻子,熏得我頭暈,“是我!是我把它潤色,投稿,
跟編輯周旋!是我讓它變成了錢!署名我,有什么問題?”她涂著鮮艷口紅的嘴唇一張一合,
吐出的話像淬了毒的針,一根根扎進(jìn)我空蕩蕩的胸腔里?!霸僬f了,”她上下打量著我,
眼神像在評估一件過期處理的廉價商品,“你看看你,李默,畢業(yè)幾年了?窩在這破地方,
寫這些沒人要的玩意兒,連房租都快交不起了吧?我呢?”她張開雙臂,
仿佛要擁抱整個世界,“我現(xiàn)在是暢銷書作家!我有錢!我有名!
我馬上要搬去市中心的大平層!你這種廢物…”她頓了頓,深吸一口煙,
然后緩緩地、清晰地把最后幾個字吐出來,砸在我臉上:“配得上我嗎?”廢物。
配得上我嗎?這幾個字像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我的耳膜上,留下尖銳的嘶鳴。
眼前林薇那張被精致妝容覆蓋的臉,扭曲變形,只剩下那張一開一合的、涂著猩紅顏色的嘴,
像怪獸的喉嚨。腳邊的火盆里,最后一點(diǎn)暗紅的火星也徹底熄滅了,
只留下一堆冰冷的、死氣沉沉的黑灰。那股燒焦的味道頑固地彌漫在空氣里,鉆進(jìn)我的肺里,
帶著灰燼的苦澀。我捏著煙的手指抖得厲害,煙灰簌簌地往下掉。配得上?
一股冰冷的、帶著鐵銹味的液體猛地沖上喉嚨口。我死死咬著牙關(guān),
把那口腥甜的東西咽了回去。口腔里全是血腥味,還有劣質(zhì)煙草的苦。我看著她,
看著這個我認(rèn)識了六年、愛了六年、以為會一起過一輩子的女人。她的眼神那么亮,
那么得意,像聚光燈下的鉆石,刺得我眼睛生疼。那光芒底下,
卻是我從未看清的貪婪和冰冷。“滾。”我說。聲音低啞,
像破舊風(fēng)箱拉扯出來的最后一點(diǎn)氣息。林薇愣了一下,似乎沒料到我就這么簡單一個字。
隨即,那點(diǎn)錯愕又被更深的輕蔑覆蓋。“呵,”她嗤笑一聲,掐滅了煙,
“還算有點(diǎn)自知之明?!彼D(zhuǎn)身,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發(fā)出清脆又刺耳的“噠、噠”聲,
走向門口,彎腰拎起那幾個昂貴的紙袋,像拎著戰(zhàn)利品。門開了,樓道里的風(fēng)吹進(jìn)來,
卷起地上一點(diǎn)黑色的紙灰。“哦,對了,”她在門口停住,側(cè)過半個身子,沒看我,
只是對著空氣說,“這破地方,月底我就不租了。你的東西…趕緊收拾走,別留垃圾礙事。
”門“砰”地一聲在她身后關(guān)上了。巨大的聲響在狹窄的房間里回蕩,
震得墻皮都似乎簌簌往下掉灰。整個世界突然安靜下來,只剩下那關(guān)門聲的余音,嗡嗡作響。
我站在原地,腳下是冰冷的灰燼。煙頭燒到了盡頭,灼熱的刺痛感從指尖傳來。我低頭,
看著那點(diǎn)猩紅。手指一松,煙蒂掉進(jìn)冰冷的灰堆里,發(fā)出一聲極其細(xì)微的“滋”聲,
冒起最后一縷極淡的青煙,然后徹底熄滅。像我的心一樣。房間里殘留著她濃烈的香水味,
像一層無形的毒氣,包裹著我。胃里一陣翻江倒海,我沖到墻角那個散發(fā)著餿味的垃圾桶邊,
彎下腰,劇烈地干嘔起來。喉嚨火燒火燎,卻什么也吐不出來,只有酸水灼燒著食道。
汗水瞬間濕透了后背的廉價T恤,黏膩冰冷。廢物的東西?垃圾?我直起身,大口喘著氣,
視線模糊地掃過這個狹窄、破敗的出租屋。墻角堆著幾摞書,大部分是舊的文學(xué)名著,
書頁發(fā)黃卷邊。床邊的小桌子上,放著我那臺用了五年、鍵盤都被磨得發(fā)亮的舊筆記本電腦。
旁邊,散落著幾張揉皺的稿紙,上面是我涂涂改改的字跡。這就是我的全部家當(dāng)。
一個被嫌棄的、一無所有的“廢物”的全部。林薇的話像毒藤,纏繞著心臟,越收越緊。
她穿著名牌的樣子,她拎著奢侈紙袋的樣子,
她談?wù)摗按笃綄印睍r那種理所當(dāng)然的優(yōu)越感…還有那條刺眼的短信通知,那一百萬。
那本該是我的!一股巨大的、近乎毀滅的憤怒猛地沖上頭頂,燒得我眼前發(fā)黑。
我抓起桌上一本厚重的《現(xiàn)代漢語詞典》,用盡全身力氣,狠狠砸向墻壁!“哐——!
”一聲悶響。詞典散開,書頁紛飛,像被撕碎的翅膀,飄飄蕩蕩地落了一地。
墻皮被砸出一個凹坑,簌簌地掉著白灰。我喘著粗氣,胸膛劇烈起伏,像剛跑完一場馬拉松。
身體里的力氣仿佛被剛才那一下徹底抽空了,只剩下無盡的疲憊和冰冷。我靠著冰冷的墻壁,
慢慢地滑坐到地上。地上很涼。灰塵和散落的紙頁蹭在褲子上。我就那么坐著,后背抵著墻,
頭無力地仰靠著。天花板上,那盞積滿灰塵的舊燈泡發(fā)出昏黃的光,
光線里能看到無數(shù)細(xì)小的塵埃在飛舞,無聲無息。時間好像凝固了。不知道過了多久,
窗外天色漸漸暗沉下來,城市的霓虹燈光透過沒拉嚴(yán)的窗簾縫隙,
在地板上投下一條變幻不定的彩色光帶。喧囂的市聲隱隱傳來,車流聲、人聲,
像另一個遙遠(yuǎn)世界的聲音。我動了一下麻木的腿,伸手撿起散落在腳邊的一張稿紙。
是我寫廢的開頭,字跡潦草,被涂改得面目全非。一個字也看不進(jìn)去。
我的東西…我的故事…我的六年…全他媽沒了。被那個女人,用最輕蔑的方式,
像丟垃圾一樣丟掉了。我抬起手,用力抹了一把臉。手掌冰涼,蹭到一片濕漉漉的痕跡。
---半年。時間像一攤死水,緩慢地、粘稠地流動著。
我搬出了那個充滿灰燼和香水味的出租屋,在一個更偏遠(yuǎn)、更破舊的老小區(qū)租了個單間。
墻壁斑駁,水管在夜里會發(fā)出古怪的嗚咽聲。白天在一家24小時便利店打工,
收銀、理貨、對付難纏的醉鬼,用身體的疲憊來麻痹腦子里那個揮之不去的名字。
林薇的名字卻像野草,頑強(qiáng)地從各個縫隙里鉆出來,扎進(jìn)我的眼睛和耳朵。
書店門口巨大的海報上,是她那張笑得志得意滿的臉,旁邊是《暗涌》再版大賣的宣傳語。
“新銳美女作家林薇”、“天才靈感”、“年度最值得期待新星”……這些字眼像密集的針,
扎得我體無完膚。我麻木地掃碼,麻木地裝袋,麻木地看著顧客來來往往。偶爾,
會有年輕女孩興奮地討論著《暗涌》的情節(jié),或者一臉崇拜地指著廣告牌上的林薇。
每當(dāng)這時,胃里就會泛起一陣劇烈的惡心,像吞了一大塊冰冷的鐵砣。下班通常是深夜。
便利店慘白的燈光熄滅,城市沉入一種模糊的昏暗。我拖著灌了鉛的雙腿,穿過臟亂的小巷,
回到那個散發(fā)著霉味的小房間。唯一的“娛樂”,
就是打開那個破舊不堪、屏幕都裂了條縫的二手平板電腦。不是看新聞,也不是看電影。
我只是習(xí)慣性地,點(diǎn)開一個又一個關(guān)于林薇的頁面。她的微博,她的新書宣傳視頻,
她的粉絲后援會……像一個自虐的囚徒,一遍遍確認(rèn)著那個偷走我一切的女人,
活得多么光鮮亮麗,多么春風(fēng)得意。她真的搬進(jìn)了市中心的大平層,落地窗外是璀璨的江景。
照片里,她穿著真絲睡袍,慵懶地靠在巨大的沙發(fā)上,手里端著一杯紅酒,
背景是滿墻的書架——不知道上面有幾本是真正屬于她的。
她開始頻繁出入高級餐廳、藝術(shù)展、慈善晚宴。照片里挽著的男人,從出版社的年輕編輯,
換成了某個小有名氣的導(dǎo)演,又換成了一個據(jù)說家里有礦的富二代。每一次,
她臉上的笑容都那么明媚,眼神都那么驕傲,仿佛整個世界都匍匐在她腳下。
每一次看到這些,我心臟的位置就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捏得生疼,又空得發(fā)慌。
手指會不受控制地用力,幾乎要把那脆弱的平板捏碎。恨意像冰冷的毒液,
在血管里無聲地蔓延,滲透進(jìn)每一寸骨髓。它不再像半年前那樣是噴發(fā)的火山,
而是變成了一種深沉的、凝滯的寒冰,沉甸甸地壓在心底最黑暗的地方。
日子就在這種窒息的麻木和冰冷的恨意中一天天熬過去。直到那個下著冷雨的深夜。
又是便利店值夜班。雨點(diǎn)噼里啪啦地砸在玻璃門上,外面行人稀少,偶爾有車燈掃過,
留下濕漉漉的光痕。店里暖氣不足,冷颼颼的。我縮在收銀臺后面,裹緊了單薄的制服外套,
百無聊賴地刷著平板。手指無意識地點(diǎn)開了林薇的微博小號。
這是個她用來發(fā)些“私人感悟”的地方,粉絲不多,都是些鐵粉。她大概覺得這里很安全。
最新的一條,發(fā)布于半小時前。沒有配圖,
只有一段文字:“新書《逆光生長》大綱終于搞定!這次嘗試了更‘真實(shí)’的敘事風(fēng)格,
靈感來源于一位…嗯,經(jīng)歷很特別的女性朋友。那種在泥濘中掙扎,被命運(yùn)反復(fù)捶打,
卻最終靠自己一步步爬出來的韌勁兒,太有力量了!期待把它呈現(xiàn)給大家!
#新書籌備# #真實(shí)的力量#”《逆光生長》。一個陌生的書名。
”、“泥濘中掙扎”、“被命運(yùn)反復(fù)捶打”、“靠自己爬出來”……這些字眼像細(xì)小的鉤子,
一下子鉤住了我的神經(jīng)。林薇?寫“真實(shí)”?寫“泥濘”?寫“靠自己”?
一股強(qiáng)烈的、混合著荒謬和警惕的感覺涌上來。鬼使神差地,
我在平板的瀏覽器里輸入了“逆光生長”、“女性”、“自傳體”這幾個關(guān)鍵詞,
漫無目的地翻著。頁面滑過一堆無關(guān)信息。手指機(jī)械地往下劃。突然,
一個極其冷門、設(shè)計簡陋的博客頁面跳了出來。博客名字很簡單,叫“阿梅的角落”。
最新一篇日志的標(biāo)題,赫然是:《我的逆光路——第一章:深淵》。發(fā)布日期,是三個月前。
我的呼吸瞬間屏住了。心臟在胸腔里沉重地撞擊著肋骨,咚…咚…咚…手指有些發(fā)僵,
點(diǎn)開了那篇日志。開頭很樸實(shí),沒有任何華麗的辭藻,
像一個人在深夜對著老朋友平靜地訴說:“……那年我十九歲,父親欠下賭債跑了,
留下我和病重的母親。債主是龍哥手下的人,砸了家里所有能砸的東西,
把母親從病床上拖下來……他們給我兩條路:要么去‘金樽’上班還債,